“多谢四叔关心!”
范铜钟伸长脖子压低了声音,就生怕声音稍大被别人把秘密听了去。
“告诉你两个消息,这次议论文的题目是‘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消息绝对可靠,我花了两贯钱才搞到题目。”
范宁心中好笑,临到考试之前,各种猜题层出不穷,题目倒是一本正经,就像真的一样。
他又不露声色问道:“那另一个消息呢?”
“另一个消息是关于主考官周震,有人在齐州调查,发现他和富弼关系很好。”
第二个消息范宁倒有点兴趣,这关系到周震的政治色彩。
一般而言,主考官的政治倾向对考生的对策题影响较大,比如一个保守色彩很重的主考官,对于渴望变革求新的答卷,肯定是持否定态度。
富弼这个人比较复杂,在范仲淹的改革中,他是范仲淹的左膀右臂,但到了王安石改革,富弼却是坚决反对者。
但并不能说富弼不支持改革,他只是反对王安石的激进式改革,尤其反对青苗法。
只能认为富弼支持温和式改革,更多属于改良派。
所以说,如果认定周震和富弼交好,就认为周震是改革派,然后在对策题中大肆抨击保守旧法,这样做反而大错特错。
不过富弼极为重视民生,周震应该也是一样,如果在民生方面发挥,倒真是押题的良策。
“怎么,你不相信四叔的话?”范铜钟见范宁笑而不语,不由有些不满地问道。
“没有不相信,只是很感谢四叔的及时告之。”
范铜钟高兴得搓搓手,又道:“第二个消息是免费送你的,不过第一个消息四叔我花了两贯钱才买到的题目,要不我们分摊一下,一人一半怎么样?”
范宁额头上出现三条黑线,他原以为四叔这两年会有点出息了,没想到和从前还是一个德性,变着法子要钱,现在主意竟然打到自己头上了。
范宁想了想笑道:“我们学政也押了几道科举题,四叔是否有兴趣?”
范铜钟眼睛一亮,赵学政押题这种资源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他花两贯钱买道考题纯粹胡扯,但赵学政押题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连忙一摆手,“我们叔侄之间,钱就不要提了。”
他还算有点小聪明,知道必须先放弃自己的小算盘。
范宁这才不慌不忙道:“赵学政认为周主考偏重于孟子,崇尚民为重,君为轻,对策题可以从民生方面着手,至于议论题,赵学政也认为会出自《孟子》,默经题和诗题,赵学政认为那是基础,没有押题。”
范铜钟愣了半晌问道:“可是…押的题目在哪里?”
范宁笑了起来,“四叔,赵学政又不是周主考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押得中具体的题目。但赵学政认为对策题是考民生,这就足够了,你只要对民生有足够的了解,不管是什么样的题目,都能应对,尤其在农业方面,建议四叔下点功夫。”
范铜钟满心失望地离去了,对他而言,他是需要得到准确的题目,然后再花钱请人做一篇,光告诉他一个范围,对他没有半点意义。
范宁站在门口目送范铜钟远去,他不由暗暗摇头。
事实上,赵学政根本就没有押题,范宁是看在叔侄的份上,暗示四叔要考农业,只要四叔多找几篇关于劝农的文章看看,就能写出一篇不错的对策文。
可是就连这样的文章,估计四叔范铜钟也做不出来,这样的水平还想考上科举,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这时,学政赵修文从后面走来,笑眯眯问道:“你四叔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他给我带来一道题,说是今年科举的议论题泄露了,叫什么‘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
赵修文笑了起来,“这道题是三年前的县考题,你四叔倒还记得。”
赵修文笑了笑又问道:“还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还有就是关于主考官周震,齐州那边有消息传来,说他和富弼的关系不错。”
赵修文点点头,“这种消息一直很引人瞩目,三十年前就是这样了,每个考生都会揣测主考官的性格、喜欢和政治倾向,从解试到省试都是这样。”
“那学政觉得这种揣测有意义吗?”范宁又问道。
赵修文微微一笑,“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学政自己认为呢?”范宁依然不甘心,继续刨根问底。
赵修文摇摇头,“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你不在意主考官,那你不会受主考官的影响,因为你不会去迎合他去做题,也就不会轻易走极端。打个比方,一些考生觉得周震和富弼走得近,便认为他是改革派,然后在做对策题时,往往就会旗帜鲜明,支持改革,抨击旧制度,以为会得到周震的青睐。能不能得到周震青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种卷子可能连放到周震案头的机会都没有,在副主考或者普通评卷官那里就被‘咔嚓!’掉了,哗众取宠的卷子没有几个考官会喜欢。”
范宁默默点头,赵学政说得很对,剑走偏锋不仅会失去自己的本色,往往会适得其反,保持本色才是王道。
…
长洲县学位于城南,距离考试院不远,原本是平江府学的一部分,后来两家拆分,县学占地就明显少于府学。
仅仅从规模而言,长洲县学不如吴县县学,但长洲县学的办学质量却是平州府最好,仅从每次考上解试的人数就能看得出。
当然,这也和长洲县城人口构成大有关系,长洲二十余万人口,七成以上都生活在县城内,它城外的乡镇很少,只是北面有几个乡镇。
正因为县城人口众人,居民的富裕程度要普遍高于吴县,家长对自己教育的投入也要强于吴县,天才少年也因此层出不穷。
每次科举童子试,长洲县都要拿走大部分贡举士名额。
今年长洲县的实力更加强大,他们已经在数月前公开喊出包揽五个贡举士名额的口号。
距离科举还有三天,十名县士也同样集中在长洲县学内进行最后的准备。
一间宽敞的大堂上,十名长洲县的县士挺直腰坐成一排,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给他们讲解今年的形势。
这名中年男子叫郭云,只有三十七八岁,目前是长洲县学政,年富力强,精灵充沛。
或许是年轻的缘故,郭云显得很强势,敢于主动出击,一般人不敢说包揽全部名额,他却敢公开说出来,丝毫不考虑其他县的感受。
不过他虽然人比较狂妄,但还是有真才实学,或者说他的口出狂言只是一种策略,他私下里还是很重视对手。
郭云也画了一幅形势图表,对十名少年县士道:“虽然我们今年的整体实力要强过往年不少,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事实上我们也有对手,根据我的掌握的情况,我们至少有三个对手,吴县、吴江县和昆山县各有一个。吴县县士第一名叫做范宁,据说是范仲淹的堂孙,但他却出身贫寒,听说他在县学才开始学点茶,我便知道他不是书香世家,这样的对手才可怕,他是真正的天才。”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解试开幕
郭云看了一眼众人,又继续道:“范宁这两年没有太多表现,他一直是县学鹿鸣书院的第一名,但吴县的实力本身不弱,范宁能夺得县士魁首,也足以让人不能轻视,他在我对手榜中排名第三。”
郭云又取出一个名字贴在木板上,“严清,昆山县的县士魁首,十三岁,今年一月份才脱颖而出,在一千多名学生参加的县士选拔赛中排名第一。我看过他的试卷,一笔字写得相当老道,虽然才十三岁,可他的对策题眼界很高,看问题透彻,我根本不信这是十三岁的少年所写,恐怕连一般成年士子都写不出来。如果他参加成人科举,我认为他可以进入解试前十名,就凭这一点,我把他排在对手榜第二名。”
郭云取出第三个名字,贴在木板上。
“柳然,相信大家都还记得他,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吴江县士第一名,年初他和我们比试一场,排名第六,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但我告诉大家,他在年初的比试中隐瞒了实力。”
郭云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一直安静的大堂内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竟然是故意隐瞒实力。
故意隐瞒实力还考了第六名,如果全力以赴呢?
原本自信心爆棚的十名县士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众人都暗暗思忖,恐怕全部包揽五个贡举士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这个柳然的真实水平我不知道,但就凭他隐藏实力这种心机,我就把他列为对手榜第一名。”
说到这里,郭云的声音又变得高亢起来。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打击大家的信心,我只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依然有对手,不可掉以轻心,必须戒骄戒躁,冷静答题,只要做到以上几点,相信我们最后还是会包揽五个贡举士。”
…
五更时分,房门外便有人开始敲门,范宁从梦中惊醒,他顿时坐起身,黑暗中,苏亮和段瑜也跟着起来了。
“时间到了吗?”苏亮打了个哈欠问道。
范宁看了看窗外,天还是黑沉沉的,不过外面院子已经有动静。
“应该是五更了,起来吧!”
每个人昨天晚上都收拾完毕,其实就一只布口袋,里面只有一张浮票,也就是准考证,上面详细记录了考生的特点,比如身高、脸型等等生理特征,另外还有担保人。
另外还有一壶水,考试院就只准携带这两样东西入场。
范宁穿了一件比较厚实的蓝色细麻襕袍,解试的三场分开考,不用在考号里过夜,没必要带被褥席子。
他又戴上一顶半旧的头巾,穿上了鞋袜。
此时,院子里的井边站满了十名县士,众人在忙碌打水洗脸,漱口刷牙,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气氛显得有点紧张。
这时,赵修文快步走进院子,拍拍手高声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梳洗完就去吃饭,尽量吃饱一点,中午考试院供应的伙食不会太好,早上一餐很重要。”
在报名时,每人交了两百文钱,包括考试费和一顿午饭,考试一般从卯时三刻开始,到下午结束,大概考四个时辰。
吃罢早饭,十名县士和学政赵修文以及两名助教乘坐三辆牛车前往考试院。
刚走了不到一里,赵长庚忽然惊叫起来,“我的浮票忘带了!”
赵修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们最需要携带的东西就是浮票,也就是准考证,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忘带了,那还考什么试?
赵修文立刻对一名助教道:“你去帮他取来!”
赵长庚连忙道:“在床头的布袋里!”
助教答应一声,跳下牛车飞奔而去。
牛车继续南行,赵长庚拍拍胸口笑道:“幸亏我及时想起来,要不然到了考试院才想起,那就完蛋了!”
旁边却没有人理会他,赵修文脸色阴沉如水,在考试前夕出现这幺蛾子,从来都不是好兆头。
…
众人抵达考试院时,天还没有亮,但考试院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十个入口前都排满了长队,两千七百余名考生几乎都到了。
进入考场的第一步是识证,也就是防止替考,第二步才是搜身,考生除了浮票和水壶外,任何纸片和物品都不允许携带进场。
一旦违反,将视情节轻重进行严惩,从警告到取消考试资格,如果被发现代考,甚至还要取消代考的举人资格。
“大家不要走散,跟我来!”
赵修文带着众人向边门走去,他们是参加童子试,和正常的考生不一样,有专门的入场通道。
范宁左右张望,他在寻找其他六名师弟,天还没有亮,人又太多,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六人住在董坤家中,在入场环节应该问题不大,关键还在临场发挥。
童子试的通道口前已经排了两支队伍,苏亮用手肘碰碰范宁,小声道:“我们前面就是长洲县的考生。”
范宁顿时有了兴趣,目光向前面十名士子望去,十名长洲县的县士和他们一样,每人肩挎一只布袋,队伍从矮到高排列。
“最前面那三个!”
苏亮给范宁使了个眼色,“就是高高在上三大神,江峰、姚曦、罗载道,有他们在,其他四十七名县士只能争夺剩下两个名额。”
范宁见这三人神情颇为倨傲,其他长洲县士都回头看了看他们,唯独这三人头也不回,就仿佛整支队伍就只有他们三人。
范宁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或许这就叫恃才而傲吧!”
这时,两位学政站在一旁闲聊,郭云的目光却不停地扫向吴县的士子队伍,他在寻找范宁。
能进他对手榜的士子都不能掉以轻心,尽管范宁在他榜单中只排第三,但依旧不能小视。
郭云的目光最后落在范宁脸上,虽然这名士子穿得很普通,但郭云却能感到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其他士子都显得很紧张,抿紧了嘴,但这名士子却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郭云又向范宁的眼睛投视而去,恰好范宁却向他望来,只见范宁目光冷湛,异常犀利,俨如一把刀似的刺穿了自己的心思。
郭云心中一惊,连忙躲过范宁的目光,他心中暗暗惊讶,难道这个少年就是范宁?
“赵学政,那个穿浅蓝色士子服的少年是谁?”郭云望着范宁问道。
赵学政呵呵一笑,“他叫范宁,郭学政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
郭云点了点头,果然有点意思,就不知道真才实学如何?
有学政担保,县士的识证很快,很快便轮到了吴县县士,在他们身后,昆山县士和吴江县士也先后来了。
“下一个范宁!”
范宁连忙走上前,他们的浮票已经事先交上去,考官看了看浮票上的特征,身高五尺三,体型偏瘦,脸型略长,长眉如剑。
考官点点头,又问道:“哪里人?”
“学生吴县木堵镇蒋湾村人!”
考官随即看了一眼赵修文,赵修文取出私章在范宁的浮票上盖了个印,这就是他来担保。
“可以了!”
考官随手取了一块考牌递给范宁,“进去搜身吧!”
走进小门,两名士兵已经等候了,他们熟练搜了范宁的全身,连头发和鞋袜也不放过。
最后一摆手,“通过!”
范宁连忙来到一张小凳子上坐下,穿好鞋袜,戴上头巾。
这时,苏亮也搜查完进来,他笑问道:“范宁,你的卷号是多少?”
考官给他的考牌上的号码就是卷号,这个卷号很重要,因为宋朝科举实行糊名制,名字都遮挡住,直到录取后才撕开糊名条。
而四科考试并不是同时交卷,而是分成三天交卷,这样一来,同一个人的卷子就比较分散,所以需要在卷子背后写上卷号,然后凭卷号进行试卷归拢。
这个卷号又被称为幸运号,考生们都很迷信这个号码,在宋朝也有吉祥号,主要是三、六、九三个数字,代表‘升、溜、久’之意。
另外四也是大家忌讳的数字。
范宁看了看考牌,丁六七三,丁是指童子试的专用符号,他笑道:“我是丁六七三,你呢?”
苏亮得意洋洋道:“我是丁六六六!”
“好口彩,恭喜了!”
“这个其实没有意思,这次我肯定是陪衬。”
“那不一定,全力以赴就是了,其他的别多想!”
两人很快来到考场,考场由三十条长长的巷子组成,每条巷子中有一百间小屋,一共可容纳三千人同时考试。
范宁找到了第八巷,浮票上他的考房在第八巷二十四号。
走过长长的考房,范宁停住脚步,抬头望着一间考房上面的号码,二十四,就是这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秋无义战
房间很小,宽不到一米,长一米八左右,房间两边的墙皮已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虽然几天前打扫过,但还是隐隐有一股霉味。
正前方约齐大腿的位置放着一块木板,大小像一扇小门,搭在两块突出的砖块上。
这块木板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也可以当凳子坐在上面。
在门板上还放在一块更小的木板,范宁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块小木板应该是桌子,他将小木板拾起,搭在面前的两块砖头上,坐下后正好齐胸,这块木板有着厚厚一层油光,随处可见墨汁留下的污渍。
想到墨汁,范宁一抬头,只见头顶上挂着一只很陈旧的篮子,他从钩子上取下了篮子。
篮子里东西不少,有砚台、一支新笔、半块残墨,大半支蜡烛,一块火石,两张糊名用纸条,一瓶浆糊,还有一只盛清水的竹筒。
这时,一名士兵拎着水桶走来,冷冷道:“把竹筒放在桌上!”
范宁连忙将竹筒放在桌上,士兵舀了一瓢清水,注满了竹筒,随即又道:“可以把蜡烛点起来。”
范宁点亮了蜡烛,房间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他心中也有了一丝暖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天色已麻麻亮,这时,所有的考生都已入场,士兵将考试院大门轰然关闭。
每条巷子由两名士兵和一名监考官负责,在巷子尽头第一号是厕所,里面放着一只粪桶。
二号和三号永远是最可怜的,他们与粪桶比邻而坐,不得不忍受刺鼻的恶臭。
不过省试就好得多,靠近粪桶的两间考号不安排考生,但解试还没有考虑那么多,总有考生会不幸抽到粪号。
这时,远处的钟声敲响,这是要求开始准备。
范宁这才发现墙边有一根细绳子,原来外面还挂着一个铃铛,拉响铃铛,监考官就会过来。
赵修文给他们说过,只有上茅厕、交卷时可以拉铃,其余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尽量不要拉铃。
否则被监考官盯住,给一个考风不良的评语,会影响到审卷官评审卷子的。
解试有很多细节,稍有不慎就会中招,每个考生都需要小心翼翼,从这个程度上来说,解试比一场战争还要令人紧张。
这时,监考官开始发试卷,每人四张纸,其中两张正式考卷,另外两张是草稿纸。
今天是解试第一天,考议论文,明天考对策文,而后天考默经和诗。
时间都是一样,四个时辰,其中议论文不得少于千字,而对策文不得少于一千五百字。
蜡烛已经灭了,放进篮子里,范宁不慌不忙开始研墨,耐心等待着正式开考的钟声敲响。
‘咚——咚——’
低沉的钟声沉闷敲响,大宋皇佑二年的解试终于拉开了序幕。
士子们先提笔在卷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籍贯和考场号,又在左上角写上卷号。
这时有铃铛‘当啷!当啷!’传来,这个声音令每个士子都摒住了呼吸,这是报题声,题目只出现一次,看不清就得拉铃了,可那样势必会引起监考官的不快。
铃声到了范宁面前,士兵出现了,他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就是今天的议论题题目。
《春秋无义战》
果然和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一样,没有偏差,范宁稍稍松了口气,提笔在稿纸上写了下今天的议论文题目:《春秋无义战》。
这是《孟子·尽心》中的一句话。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伐,上伐下也,敌国不相争征也。’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说,春秋时代没有合乎道义的战争。最多也就只是这一国或许比那一国要好一点…
关于怎么理解孟子这段话,一直有各种注释。
孙子在《孙子兵法》一开篇就指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范宁却想到了朱熹在《四书集注》中对这段话的理解。
《春秋》每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著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陵之师之类是也。
不过从范宁的个人态度,他并不是很赞成孟子这番话。
没有春秋的混战,怎么会有战国七雄?没有战国七雄,怎么会有秦朝的统一?没有大一统的基础,怎么会有中国的再一次崛起?
历史自有其规律,要是大家都遵从义而不战,诸侯国们和和气气保持两千年,那后世的中国就是一盘散沙。
从历史唯物论来说,春秋确实无义战,但这种战争却是必须的。
不赞成归不赞成,但范宁还是要遵从大义,写一篇能让他得高分的议论文。
这篇文章范宁已经准备很久了,略一沉吟,范宁在稿纸上写下了他的议论文。
虽然宋朝的议论文并不像明清八股文那样拘泥于格式,但在科举中,一般都会开宗明义,直接阐述自己的观点。
这也是没有办法,审卷官要面对成千上万的卷子,一般不会有太多耐心仔细帮你推敲,一般看到一半,考生还在啰啰嗦嗦,不知所云,这种卷子就直接判死刑。
必须在开头两三句话就抓住审卷官的眼球。
范宁之前至少准备了三个方案,他一直拿不定主意,这一刻他最终决定,用朱熹的注解来作为自己的开头。
《春秋无义战》
《春秋》每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著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
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陵之师之类是也。
夫所谓义战者,必其用天子之命者也,敌国相争,则无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