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店铺里精品也不多,主要以上品为主,数量虽然不少,但价格却让人丧气。
动辄五六十贯,范宁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没有利润可言。
奇石馆这些大店铺毕竟经营了数十年,货物的源头和客户都被它们掌控。
范宁只有周鳞一个高端客户而且也没有货源,只能是业余玩玩。
“李大叔,袋子里有没有什么压箱好货?”
范宁走到一名黑胖子摊贩面前,笑嘻嘻翻他的袋子。
这个黑胖子摊贩就是上次收到极品千洞石的小贩,光福乡蒋墩人,叫李阿毛,他是个石贩子,常年累月在太湖周围的农家收购太湖石,然后过来摆摊赚差价。
范宁告诉他,上次那块太湖石他卖了十贯钱,李阿毛倒也不生气,那块石头他用五十文钱收购来,卖给书生两贯钱,赚了四十倍。
范宁一贯钱从书生手中回购,十贯钱卖出去,翻十倍也很正常。
如果那块石头是真的,就值十贯钱这个价。
至于卖两百两银子,那就不是他这种底层百姓能想象了。
范宁上次在他这里又淘到一块上品灵璧石,给了朱佩,那臭丫头居然不认,又不肯还给自己,着实让范宁恼火。
李阿毛连忙捂住自己的袋子,“去!去!去!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上次那块灵璧石我卖亏了,你要再补我五百文钱。”
范宁却眼疾手快,一把掏出一块柚子大小的圆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
李阿毛瞥了一眼这块石头,漫不经心道:“这个啊!这是寿山石,刻印章用的,你要的话,便宜卖给你。”
范宁心中有一种将这个李阿毛狠狠揍一顿的冲动,自己手中拿到的分明是一块极品田黄石,他居然还要便宜卖给自己。
不过这也不怪李阿毛,寿山石虽然早在南北朝时就有人用它当雕刻材料,但直到元朝时才开始流行起来,至于田黄石,更要到明清时才会身价陡增千万倍。
在宋朝,喜欢它的人还不多,属于冷门收藏石。
李阿毛这种石贩子至少还知道它叫寿山石,而一般人只会拿它去修房子。
周鳞就是少有喜欢寿山石的人,也知道田黄石的观赏价值,范宁就在他的仓库中看到过一块水缸大的极品田黄石。
“这石头多少钱?”
范宁没有故意贬低手中田黄石,没必要,李阿毛既然说便宜卖给自己,那它的价格就不会超过三百文钱。
“咱们是老熟人,我也不多要,两百文钱你拿走。”
这块石头是李阿毛十文钱收进来的,他觉得品相不错才摆上摊子。
可摆了三天也无人问津,他下午才收回袋子,不料就被范宁翻出来了。
“太贵了,我的钱都是从牙缝里刮下来的,你好意思要我两百文?”
“那你给多少?”
“最多二十文!”
“去!去!去!一边玩去。”
李阿毛伸手要抢石头,范宁却不给他,他忽然发现摊子上有块太湖石异常眼熟,连忙一把抢过来。
“大叔,这块太湖石是真的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块石头怎么不是真的?刚才奇石馆就有人来收购,我就偏不卖给他们,你要的话,不能低于三贯钱。”
范宁仔细看这块太湖石,立刻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眼熟,这块石头神似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中间居然还有一条白线,就是千尺瀑布啊!如果上面再种一点点青苔,简直就一模一样。
可惜这个李阿毛没文化,没看过《溪山行旅图》,否则他要发笔小财了,当然,宋朝能有机会看过《溪山行旅图》的人也屈指可数。
不过就算没有《溪山行旅图》,仅仅凭这块太湖石的雄奇造型,也是一块上品太湖石。
这时,范宁远远看见奇石馆的李掌柜正匆匆向这边走来,走得又快又急,就像肉球在滚动一样。
他立刻掏出三只一两重的银裸子扔给李阿毛,又指指田黄石。
“这块寿山石就当搭头?”
“可以,送给你了!”
“大叔,我尿急,先走一步。”
范宁飞快将两块石头装进布袋,转身就疾奔而去。
“这个臭小子,倒有钱啊!”
李阿毛捏了捏三两银子,眉开眼笑收入怀中。
这时,奇石馆的李掌柜跟着伙计匆匆走来。
“掌柜,就是这里!”
李掌柜看了摊子一圈,也没看见伙计说的上品太湖石。
“石头在哪里?”
伙计也愣住了,刚才还在这里啊!
“老李头,刚才那块石头呢?”
“什么石头?我这里全是石头。”
伙计半晌吞吞吐吐道:“就是我说有点…有点瑕疵那块。”
“卖了!”
李阿毛冷冷瞪了他一眼,“既然你老人家说有瑕疵,我就便宜卖了呗!”
李掌柜听得目瞪口呆,他忽然回头狠狠一巴掌向伙计打去。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伙计抱着头委屈道:“是你教我们说的嘛!要说有瑕疵,好压价收购。”
李掌柜恨不得把这个白痴伙计拖回去暴打一顿,但现在他更关心那块太湖石,雄浑如泰山,那可是绝对能卖五十贯高价啊!
他陪着笑脸问道:“老李,咱们也是本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能不告诉我,你那块石头卖给谁了?”
李掌柜就希望那个买家不识货,自己再把它买回来。
李阿毛也不敢过于得罪奇石馆,他便道:“你伙计我说石头有瑕疵,令我心灰意冷,正好范小官人过来,他一眼看中那块石头,我就便宜卖给他了。”
李掌柜气得一跺脚,“怎么又是那个臭小子!”
第五十章 新年将至
范宁一口气跑回家,钻进书房便急不可耐的取出两块石头。
他先看田黄石,灰白色的外皮已经剥落掉一部分,露出里面温润黄澄的本体,如果外皮全部剥掉,外形应该是卵状,柚子大小。
这可是极品冻石田黄啊!全石通体明透,闪烁着玻璃光泽,似凝固的蜂蜜,润泽无比,上面分布着密如织网的细萝卜纹,疏密有致、条理不乱。
后世一克田黄就要超过黄金价格十几倍,可惜宋朝人还对它兴趣不大。
范宁放下田黄石,又托起太湖石。
他现在对太湖石已经颇有体悟,太湖石如果发育的完美,便可称为上品或者精品,但要被称为极品必须要有奇罕之处。
比如上次那块千洞石,就在于它的千孔玲珑,万中无一。
而这块太湖石,外形像一座大山,山势雄伟,倒和泰山有几分形象,令人高山仰止。
如果没有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这太湖石只能算是上品,勉强可称为精品。
但就是因为有了《溪山行旅图》,这块太湖石便赋予了灵魂,可升格为极品,这块太湖石自然也叫做溪山行旅石。
范宁越看越喜欢,虽然这两块石头他想自己留着,可是为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他也只能忍痛割爱。
这块石头不打算卖给周麟,周麟给价稍低,范宁需要等待机会,用京城的价格把它卖出去。
这时,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喊声,“宁儿!”
“我来了!”
范宁藏起两块石头,飞奔下楼。
“娘,是不是叫我吃饭?”
“每次叫你,就知道吃饭!”
张三娘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娘都不知道?”
“我刚回来,刚才尿急,跑去上茅厕了。”
张三娘指指客堂,“下午有个小娘子给你送信,在客堂上呢!”
“小娘?”
范宁不解地挠挠头,“是谁啊?”
“信在桌上,自己去看。”
范宁转身向客堂里走去,桌上果然有一封信,他瞥了一眼,顿时跳了起来。
“娘!是不是一个打扮成小子模样的蛮丫头?”
张三娘脸一沉,“不准你这样说人家,那么温婉可亲、知书达理的小娘子,居然被你说成蛮丫头,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
范宁翻了一下白眼,温婉可亲、知书达理,这是在说朱佩吗?

过了二十五,新年就快了,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杀公鸡…
到了二十八,镇上的鞭炮声开始响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在贴门符、挂春联、备屠苏酒、彻底打扫卫生,一群群小孩子穿上新衣服到处奔跑。
学堂是二十八日中午放假,到正月初六开始上课。
一放学,范宁便带着刘康向奇石巷奔去。
刘康听说范宁那块柱状太湖石卖得十贯钱,足足赚了十倍,让他心痒难耐,便缠着范宁让他也发笔小财。
范宁则是想再去淘一块田黄石,柚子大的田黄石才两百文钱,如果不把奇石巷的田黄石统统扫光,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犯罪。
但结果却出乎两人意料,奇石巷空空荡荡,一个摊贩都没有,全部回家过年去了,连店铺也纷纷挂上大锁,贴上新年歇业的牌子。
扑了个空,两人只得沮丧回家。
走到路上,范宁忽然想起一事,一转弯便去了父亲的医馆。
外科医生确实很忙,古时候人们都是手工劳动,动不动就会扭着伤着,大家都忙着挣钱养家,一天都停不下来,没有几个人会躺在家中悠闲地养伤。
为了尽快复原,大家都会来找医生治伤。
范铁舟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都停不下来,范宁就在一旁坐着,看父亲用他那一招鲜治病。
“有什么事?”
范铁舟送走一个病人,终于喘了口气。
“爹爹,我想回趟蒋湾村。”
“现在?”
范铁舟吓了一跳,他现在可没有时间。
“明天吧!”
范宁犹豫一下道:“想去看看阿婆,再顺便去王二叔家,上次你不是说他有几块石头留给我。”
范铁舟哑然失笑,“你说反了吧!想去王二叔家,再顺便看看阿婆。”
“都是一个意思啦!”
范宁挠挠头笑道:“过年船不好租,爹爹明天能不能送我一趟?”
范铁舟笑了起来,“明天你娘要去外婆家,你就陪她一起去,反正很近,自己抽个时间跑趟蒋湾村就是了。”

范宁母亲的娘家是小岩村人,离蒋湾村不足三里,就在山的另一边。
小岩村也是一座小村庄,三四十户人家,一大半都姓张。
这里人家主要以种田为生,范宁的外公算是中农,家中有四十余亩上田。
张太公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长女就是张三娘,十年前嫁给了邻村渔夫范铁舟。
儿子叫做张平,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五年前娶妻,生了一个女儿,目前夫妻二人正在努力,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范宁和母亲是坐水根阿公的船去小岩村,今天张水根的船正好有空。
“大侄女,你有福气啊!铁舟做了医师,收入一下子增加数倍,还搬来镇上,有了自己的大房宅,你爹爹在村中到处夸你呢!”
张水根一路上都在夸赞,张三娘却稍显沉默,她望着路上一座座村庄,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越来越怀念自己的老房子,虽然新宅宽敞明亮,但她却感到十分寂寞,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像在蒋湾村,七大姑八大姨,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聊聊东家长西家短,半天就过去了。
三间茅屋虽然破旧,但温馨快乐啊!
哪像现在,住了一个月多,对面的邻居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女主人和自己面对面走过,都视而不见。
“宁儿,咱们搬回蒋湾村吧!”张三娘脱口而出。
“娘,你真想回去,我没有意见。”范宁笑道。
张三娘叹口气,她也只是说说,哪能真的搬回去。
她搬到镇上让全村人羡慕得不行,每个来镇上的村民参观她家时都要惊叹一番,各种羡慕嫉妒恨,着实让她得意了一个月。
现在再搬回去,村里人岂不会笑死她,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再说,大郎怎么办?他一个人住在镇上,万一…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张三娘脸上浮现一丝恼怒,他敢!
范宁体谅母亲,便笑嘻嘻道:“娘,还是雇个丫鬟吧!平时能陪你说说话。”
他刚说完,张水根接口道:“大侄女,你若想雇丫鬟,就给我说一声,我外孙女正好想找个人家做事,你见过的,就是小瓶儿。”
张三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谁让你多事?现在让她难做人。
范宁吐一下舌头,扭过头去,这个老头的耳朵怎么就这样长呢?
张三娘只得委婉回绝,“三叔,稍等等吧!现在家里还暂时用不着,等需要了,我一定来找你。”
“好吧!她其实在里正家做事,但你也知道,乡下给的工钱太低,一天才给三十文,镇上做丫鬟,一天可是给五十文。”
张三娘翻了个白眼,小瓶儿才七岁,就打发出来做丫鬟,还和自己是转弯抹角的亲戚,来自己家里,到底是做丫鬟还是养女儿?
长得秀丽一点自己也认了,将来给儿子做个陪房,偏偏还长得那么丑,皮肤比自己丈夫还黑。
她才不会要!

虽然是寒冬,但江南河水没有结冰,船照样驶得快,半个时辰就到了小岩村,范宁见到了外公外婆和舅舅。
这一顿夸奖就不用说了,范宁连吃了两个外婆包的糯米肉汤团,他就想开溜去蒋湾村。
范宁心中挂了钩子一样,不知王二叔给他留的太湖石会是什么样子。
好在正好家里有事,外公和舅舅也顾不上他,母亲张三娘便放他走了。
从小岩村到蒋湾村,绕过一座山梁就到了,大概三里左右,如果走直线更近。
范宁取代范呆呆后曾经和母亲来过一次外婆家里,他还记得路。
他沿着直线小路向山梁另一头走去,一路上不时遇到走亲戚的村民。
“阿呆,好久不见了!”
“阿呆,能不能给你爹爹说一下,乡里乡亲的,看病就不要收钱了。”
凭什么啊!
范宁心中鄙视,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看到了蒋湾村。
他心中一阵激动,穿过一片竹林,向村里走去。
刚要走出竹林,他忽然停住脚步,只见他四叔范铜钟从对面鬼鬼祟祟走来,一路东张西望。
“有鬼啊!”
说到有鬼,范宁猛地想起一事,扭头望去,哼!杨寡妇家不就在竹林东面吗?
范宁闪身蹲在一块石头背后。
片刻,范铜钟走近竹林,但他并不进来,而是沿着竹林前面的小路向东走去,那边就是杨寡妇家。
很快他一闪身进了杨寡妇家的院子,人影消失。
“狗日的,整天偷鸡摸狗,不务正业!”
范宁狠狠骂了一句,一脚向石头踢去,一阵剧痛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石头怎么这样锋利?
他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块石头。
“咦——”
第五十一章 运气来时挡不住
范宁才注意到眼前的石头棱角锋利,似乎体态嶙峋,这…这竟然是一块太湖石!
用‘似乎’这个不确定的词,是因为上面全是泥土,但范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脑补了这块太湖石去掉泥土后的原型。
范宁顿时又惊又喜,他连忙拔出随身带的小匕首,小心地刮去石头上泥。
估计是石头边缘比较锋利,很多农民都用它来刮鞋底的泥土,天长日久,整块石头都被泥土糊住了。
刮去几块泥土,范宁便叹口气,这么上佳的太湖石居然就随手丢在竹林里,真是暴敛天物啊!
他已经看出来,这块青太湖石的品相至少是精品。
石头外形瘦长,石型呈片状,上下各有数个孔洞,颇有几分魏晋之风,极像一个裙裾翩翩的舞女。
只可惜这块太湖石外形虽美,但内部石细孔发育得稍微差一点,无法水气蒸腾。
如果内部发育得再完美一点,就是难得的极品了。
“阿呆,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范宁一回头,是他家邻居刘二叔。
他手中拿着一把镰刀,估计是来竹林里挖笋。
“刘二叔,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块石头搬回家去。”
刘二叔看了看沉重的石头,至少有七八十斤,这样搬回家,不累死自己啊!
这个臭小子倒会支使人。
“搬回哪个家?”刘二叔笑容有点苦涩。
“当然是搬回老房!”
刘二叔想起一事,笑道:“上次我和你二婶去镇里顺便到你新家坐了坐,不错,房子又大又宽敞,就是太冷清了一点。”
他上前晃了晃太湖石,“你要这块破石头做什么?”
范宁随口胡扯,“那个…我新家需要一块顶门石,这块石头正合适。”
“去!臭小子别在我面前装,你是想拿去卖钱吧!”
范宁被揭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镇上有条奇石巷,我估摸这块石头能卖一百文钱呢!”
“你小子想钱想疯了吧!还一百文,我看这块破石头一文不值。”
刘二叔一用力,将足足七十斤重的石头扛了起来,他咬着牙齿道:“走吧!”
范宁在他身后鄙视地撇撇嘴,还一文不值,多少极品太湖石就毁在这些粗人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们都懂石,这块精品太湖石还轮得到自己?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上门收石的小贩,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太湖石贬得一文不值,然后用打发乞丐的价格收走。
久而久之,淳朴的乡下人便不太看重这些奇形怪状的太湖石了。
这块石头估计是收石小贩嫌太重,便丢弃在竹林内。

范宁的老房子挂着锁,他进不去,便在院子里打了几桶水清洗石头。
把石头上的泥土洗去,终于露出了太湖石的本相,范宁还是有点遗憾,美则美诶,可惜距离极品还是有那么半步之遥。
范宁暂时把太湖石拖到厨房里放好,就离开家去看自己阿婆。
走进祖父家院子,只见阿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阿婆!”范宁笑着给祖母打招呼。
杨氏看见孙子,顿时笑逐颜开,“囝囝来了。”
范宁走上前,握住了阿婆的手,把一盒点心塞给她,“这是我给阿婆买的,镇上最好的点心。”
“阿婆牙不好,给囝囝吃!”
杨氏塞还给范宁,范宁跑进主堂把点心放下,见主堂很安静,又出来问道:“阿公不在家?”
“你阿公在房间里生气呢!”
“出什么事了?”
杨氏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四叔,整天跑回来要钱,上次说要买什么科举题,要走两贯钱,今天又说过年要谢恩师,要三贯钱买礼物,你阿公不给,他就大吵大闹。”
说到这,杨氏擦了擦泪水,“你四叔这样下去,孩子也不生,娘子也不管,怎么得了。”
范宁想想又问道:“阿婆,四婶在家吗?”
“在!她也在生气着呢,一根银钗找不到了,你四叔刚回来又出去,她更生气!”
范宁点点头,“我去把四叔叫回来,刚才我在路上遇到他。”
“快去!快去!把他叫回来,哄哄自己娘子。”
范宁快步离开祖父家,向杨寡妇家奔去,杨寡妇家院门没关,里面隐隐传来嬉笑声,他四叔在呢!
范宁在窗户下重重咳嗽两声,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范宁高声喊道:“四叔,四婶让我来叫你回家,快点回去,四婶的首饰少了,她正生气呢!”
喊完,范宁一溜烟地跑进竹林,片刻,只见他四叔范铜钟慌慌张张跑出来。
后面一个年轻女人怒道:“银钗给了老娘还想要回去,老娘真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窝囊废,给我滚,以后不要来了!”
范铜钟不敢和她争辩,失魂落魄地向家里跑去。
虽然范铜钟嫌娘子太胖,但他却很害怕老丈人,这件事若被老丈人知道,自己小命就别想要了。
一定是银钗的事情被娘子发现了,这下他可怎么解释?

范宁滑脚去了王二叔家。
王二郎也是渔民,母亲多病,家里十分清贫,他为多赚一点钱给母亲看病,几个月前买下了范铁舟的旧渔船,但他实在拿不出十贯钱,只能先给一半,另外五贯钱约好明年秋天再给。
王二郎心中感激,所以当范铁舟烦请他给儿子捞几块石头,王二郎便上了心,两个月捞了好几块太湖石,就等范宁上门。
“王二叔,麻烦你了。”范宁走进王二郎家,躬身行一礼。
“不麻烦!不麻烦!”
范宁给他行礼,让王二郎有点受宠若惊,他连忙请范宁进屋坐下,又给他倒一碗热水。
“听说阿呆年考第一,哎!越来越有出息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啊!”
范宁挠挠头笑道:“爹爹常说,再有出息也不能忘记乡里乡亲!”
王二郎竖起大拇指,“你爹爹说得对,他自己就是厚道人,我娘去看病,那样麻烦他,他还坚决不肯收钱。”
范宁有点心急,不想再聊下去,便笑道:“王二叔,我爹爹说,你给我找了几块石头,能给我看看吗?”
“你等着,我这就去拿石头。”
片刻,王二郎拖来一只大麻袋,一路咣啷作响,范宁吓一大跳,这样会把石头撞坏的。
“王二叔,我来!”
范宁连忙跑进院子,小心地把一块块太湖石从麻袋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