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笑道:“原来是御赐的楼,赵大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将它改名为翠云楼,和杨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两人喝了一杯酒,话题便转到正事上来,范宁沉吟一下道:“明天的曹府祝寿,赵大哥要去吧!”
赵宗实点点头,“我收到了请柬,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妻子的缘故,但后来才知道和妻子无关,是曹家请我,我的请柬编号为第九,我妻子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先恭喜赵大哥,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赵宗实淡淡一下,“你今天单独请我,不会仅仅是为了恭喜吧!”
“当然不是!”
范宁摇了摇头,“我今天请你是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曹家为什么给你一份编号九的请柬?这个原因很重要,如果你不知道,你将来会吃大亏。”
赵宗实神情肃然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刚开始我认为是朱老爷子牵线,但后来我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今天没叫朱老爷子是怕他心中不舒服,当然他对你很重要,他财力是你将来一步步向上走的基础,但曹家对你另眼想看,绝不会是因为一座曹楼的合作,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明白!”赵宗实对这一点毫不迟疑。
范宁又缓缓道:“曹家之所以忽然对你另眼想看,是因为宫廷斗争,你可能不知道,张贵妃也打算领养一个宗室孩童为继子了。”
“啊!”
赵宗实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实在令他感到震撼。
范宁不给赵宗实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他又继续道:“这件事必须从两个方向去看,一个是曹家的危机,一旦张贵妃领养的孩子成了储君,那曹皇后的位子就危险了,这是曹家面临的危机。但另一个方面,张贵妃领养孩子,说明天子再生新子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没有人比天子的枕边人更清楚这一点,曹家也看懂了,所以它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才是你重新被曹家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
赵宗实被深深震撼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长久的沉思。
范宁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以后我会通过朱家在幕后支持你,在公开场合,我和你将行同路人,这是为了你好,我们不能让天子误会,你为了那块免召金牌而不遗余力。”
…
赵宗实还沉浸在思考之中无法自拔,范宁也没有再打断他的思路,便结了账,同时又点了十几个菜和一壶酒打包走了。
新宅的照壁还没有安装完成,十几名工人都出去吃饭了,范宁在内宅摆了两桌酒菜,招待一个上午辛苦监工的朱佩和她的两个帮手,一个剑梅子,一个小冬。
“你这家伙还算有良心,没有把我们忘记!”
朱佩眉开眼笑地吃着一块排骨道:“今天可饿惨了,前前后后监督工人们干活,你问问剑姐和小冬,要不是我,他们险些把照壁装反了。”
小冬今天忙前忙后,着实出了不少力,得到了朱佩的肯定,她连忙拍马屁道:“是真的,他们把腊梅的雕像安装朝里了,姑娘大发雷霆,硬叫他们调转朝外。”
范宁惊喜道:“影壁上还有雕像?”
“当然有,还是大师手笔!”
朱佩得意洋洋道:“是御匠郑延勋雕刻的腊梅初绽图,他特别擅长于人物,我兄长的雕刻最初就是模仿他的作品,他的作品大多在宫廷里,你居然花五百贯就买到了,你没看见陈掌柜得知真相后脸上的痛惜,他后来一气之下回去了,估计现在还躺着呢!”
朱佩还没有说完,范宁便丢下碗飞奔而去。
范宁一口气跑到影壁前,仔细打量影壁上的雕刻,果然是宋初雕刻大家郑延勋的作品,简直令他惊喜万分,这就像在地摊上买个瓷瓶,回家后才发现瓷瓶是官窑一样,有一种捡了大漏感觉。
这块影壁如果在不缺钱的京城公开出售,至少要卖到万贯以上,估计原主人也不知道它的珍贵,把它当做一块普通影壁。
首先这种石头就不一般,是青色的花岗石,这种石头又叫万年青石,颜色历久弥深,石质坚固,不易风化,原产于真定府一带,特别适合大户人家用来制作影壁。
上面雕刻的腊梅树枝遒劲,花瓣栩栩如生,花苞含而不吐,虽然已有百年历史,但依旧有一种古朴苍凉的气息,一株古寺旁的老梅仿佛呼之欲出。
在石雕一行小字,‘延勋为子卢新宅所刻’,真是郑延勋的作品,范宁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时,朱佩走到他面前笑道:“不错吧!若拿出去拍卖,一万贯都未必能买到,要是被我那个石迷祖父看到,你让他出三万贯他都肯。”
范宁心中一动,“朱佩,你说可不可以用它去换…”
“不行!”
不等范宁说完,朱佩便断然否定,“这块照壁就放在这里,多少钱都不卖,也不换,你想要的那座翠云峰,我会想办法问祖父讨过来!”
范宁心喜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你就别管,我知道祖父的弱点,我负责向他讨过来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章 曹府祝寿(上)
次日是旬休,是朝官们难得的假日,对范宁而言,今天也是一个应酬较多的日子,今天是曹府老主人曹琮的七十大寿,曹琮是大宋开国名将曹彬的幼子,是功勋家族第二代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之一。
曹家三代百余人,基本上都在军队为官,加上曹彬自身的威望,使曹家在军队中势力和影响力都很大。
也正是这个缘故,天子赵祯在废除郭皇后之后,为了稳住军方,平息军方不满,当然也是为了拉拢军队对自己的支持,他便立曹彬的孙女为皇后。
曹氏为皇后,不仅赵祯的皇位得以巩固,同时曹家也凭借皇后之贵,一举坐上功勋世家的头把交椅。
这次曹琮过七十大寿,光请柬就发出去六百余份,遍请功勋世家、朝廷百官和外戚权贵等等,天子赵祯也特地赏银一万两,恭贺曹琮的七十大寿,但天子和曹皇后会不会前来拜寿,目前还不清楚。
范宁吃罢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才从住处出发,一般的重头戏都是在晚上,上午去的客人大都是亲朋好友,普通客人大多是下午前往。
范宁是坐一辆牛车前往,这几天范宁一直在考虑自己能不能买一匹马代步,以前不太现实,现在他买的新宅有了牲口棚,买代步的驴马就成为可能了。
用畜力代步也是很正常之事,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有毛驴,骑驴代步在京城很普遍,并不是每个人上街都需要坐牛车。
当然,如果家里条件好,还可以买一匹马代步,虽然在小地方马比较少见,但在京城却不然,只要有钱,还是可以买到马匹。
在街上也能常常看到骑马之人,尤其大多数中低层官员也都是选择骑马,主要是因为上朝太早,那个时候牛车还没有出街,骑驴又不成体统,坐马车更不可能,所以骑马就成了大多数官员的选择。
只是一旦买了马,家里就需要一个马夫,有了马夫就得请厨娘,还要请别的下人,增加丫鬟,最后还要请个管家。
这就像换了一条名牌领带,就得买配套的西装,又得买裤子、买皮带、买鞋子一样,所以范宁一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买一匹马?
牛车走得很慢,车夫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健壮男子,蔡州人,家住在城外,所以范宁给他说起交通不便时,他倒没有毛遂自荐,他住在城外确实不便,但他却给范宁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小官人其实也不必买马,可以考虑租,你在住处附近找一找有没有骡马行,这种骡马行天不亮开门,天黑尽后才关门,晚上可以把马或者毛驴交给它们,他们会喂养,然后第二天又去骡马行把脚力牵出来,这样就省去了请马夫、骡夫的烦恼。据我所知,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毕竟有牲畜棚的人家不多,每个月花两贯钱就能租一头毛驴,花五贯钱可以租一匹马,这是目前的行价。”
这个建议让范宁颇为心动,仔细想一想,还真有不少骡马行,旧曹门一带就有两家,飞云桥另一头好像也有一家,距离他新宅不到百步,因为平时用不着,所以也不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租一头脚力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过两天就去看一看。
“多谢这位大哥了!”
“不必客气,小官人,前面就是横街西段!”
横街西段就是曹府的所在地,靠近西水门,曹府是一座占地近二百亩的府宅,由于曹彬在大宋的地位很高,屡屡被追封,所以他的后人住二百亩巨府也能被朝廷皇室容忍。
此时曹府门前停满了马车,正好是大量宾客涌来之时,几乎都携带家人,妻子儿女等等。
男的衣着都比较简单,而且很相似,大多穿一件白色或者青色襕袍,要束革带,头戴纱帽,手中几乎都拿一把折扇。
范宁就是这个打扮,他穿的是青缎襕衫,手执一柄金丝折扇。
但女人却个个花枝招展,头梳高髻或者云鬓,发上抹了油,在阳光下乌黑闪亮,秀发上插着步摇金钗,步履轻盈,金钗臂环珊珊作响。
俏颜敷了薄粉,更显得粉腮红润,秀眸惺忪,长长的脖颈和一抹胸脯裸露在外,雪白的肌肤更是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尤其年轻的女子们更是个个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仿佛不是来参加什么寿宴,而是来参加一场相亲大会。
还别说,这样的聚会还是真是不少父母为子女挑选终身伴侣的机会,毕竟能来参加曹府寿宴的宾客都是比较有地位的家庭。
范宁早早下了牛车,步行走过来,他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一点?
“小官人也是来参加寿宴?”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上前客气问道。
他见范宁怀中抱木匣子,另一只手拿着请柬,气质儒雅,举止不俗,倒也不敢随便呵斥。
范宁将请柬递给他,管家眼皮猛地一跳,居然是十七号,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但至少也是老主人极为看重的客人。
管家连忙抱拳行礼,“官人这边请!”
他看出范宁不是跟随父母而来,这张请柬就是他的,所以管家很自然地将‘小’字去掉了,直接称呼他官人。
‘官人’这种称呼是很有玄妙的,不考虑妻子称呼丈夫为官人外,其他人称呼官人,这里面就有一种对对方地位的肯定,和年纪并没有直接关系,关键是要有地位,那么再年少也能称为官人。
如果已经成年,但本身却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只能靠着有地位的父母啃老,这种年轻人就不能随便赋予官人的称呼,而是另一种称呼:衙内,表示他爸是李刚,不要去随便招惹。
范宁虽然看似年少,但人家有一张独立的请柬,还是十七号,这样的人不该称为官人,该称呼什么呢?
管家一直将范宁领到大门前,大门口站着两支曹家的迎宾队伍。
一队由曹牷率领,曹牷是今天寿星曹琮的长子,官任上将军,他带着四名曹家子弟站在大门左侧,另一队由曹傅率领,曹傅是曹皇后之弟,堂堂的国舅爷,官任青徐节度使。
曹皇后还有一个兄弟叫做曹佾,此人淡泊名利,崇尚道家,喜欢去天下各处寻仙访道,他便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曹国舅目前就住在曹府,不过这种场合他一般不会露面。
这时,范宁一眼看见曹诗,便向他挥挥手,曹诗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跑了过来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由于苏亮有时也称范宁为师兄,大家都觉得这个称呼比较好,既亲切,也不看轻范宁,大家都跟着叫了起来。
毕竟范宁是他们这批童子科进士中第一个出任京官的前辈,叫一声师兄也理所当然。
范宁晃了晃手中请柬,得意洋洋道:“我可是有正式请柬,怎么不能来?”
曹诗挠挠头,“我怎么不知道还请了师兄?宾客名单还是我抄的。”
范宁一怔,他随即笑道:“或许我是临时加塞的,我要问你两件事?”
范宁把曹诗拉到一边,问道:“给你祖父送寿礼有没什么忌讳?”
“和一般人家差不多吧!”
曹诗想了想,似乎祖父没有什么特殊忌讳,范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座田黄石的观音像,大约一尺长,朱哲的作品,雕刻得非常精细生动。
“这个寿礼不错,我祖母信佛,她肯定喜欢。”
曹诗仔细看了看又笑道:“这就是最近很出名的田黄石吧!”
“就是它,上等的冻石田黄,名家雕刻,皇后也非常喜欢。”
“那就过去吧!”
“等一等!”
范宁摆摆手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估计你不知道,但最好你帮我打听一下。”
“什么疑问?”
范宁把请柬递给他,“为什么我的请柬是十七号?”
“啊!”曹诗一声惊呼,竟然是十七号,这可是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编到这个号,为什么范宁会是十七号?
他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在抄名单时,十七号好像有人了,但肯定不是范宁。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
范宁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范宁当然知道曹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给自己十七号请柬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直觉告诉范宁,或许还不是一般的原因,并不是朱元丰所说,自己获得一面免召金牌那么简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曹府祝寿(中)
曹诗将范宁带到父亲曹牷面前,“爹爹,这位就是范宁,我给你说过的!”
范宁连忙躬身行礼,“晚辈给伯父请安!”
曹牷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拉着范宁笑呵呵道:“范少郎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一直希望少郎能来府中坐坐,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伯父太客气了,晚辈早就该来拜访伯父!”
“现在来也不晚,来!我带你认识一下。”
曹牷随即将范宁介绍给其他曹家子弟,众人一一见礼,这时,曹傅也走过来笑道:“可是范宁来了?”
“正是!”
曹牷给范宁介绍道:“这位是诗儿的四叔,也是皇后胞弟,对你一直很关注!”
范宁听说过曹皇后有两个胞弟,一个崇尚道家,淡薄名利,后来被列为八仙之一,另一个却是纨绔子弟,年轻时斗鸡走马,到处惹是生非,连大词人柳永也在青楼被他暴打,应该就是眼前之人。
范宁迅速打量他一眼,见他年约三十余岁,穿一身禁军高官军服,但脸色苍白,眼睑浮肿,身上倒是少了几分暴戾,估计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惹是生非了,但依旧看得出是个酒色之徒,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范宁还是躬身行一礼,“晚辈参见曹四叔!”
“范少郎太客气了!”
曹傅连忙将他扶住,在他耳边小声笑道:“你给官家说的那番话我可是清清楚楚。”
范宁心中惊疑,却又不能多说什么,便拿出寿礼笑道:“这是给老太爷祝寿的一点心意,上品田黄石观音像,希望老太爷喜欢。”
曹傅高声称赞,“田黄石,刚刚崛起的珍品,官家最珍爱之物!”
周围宾客见范宁如此受曹家器重,都颇为惊疑,当他们得知眼前少年就是科举第四名,童子科第一名时,脸上露出恍然之意,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得到天子免召金牌的神童范宁。
待范宁拿出田黄石观音像,周围宾客再次被吸引住了,这段时间田黄石在京城大出风头,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们纷纷围上前观看这座细腻如凝固蜂蜜般的田黄石,在一片赞叹声中,范宁签了自己的名字,进了曹府。
曹府虽然占地广阔,但目前的曹府却还不是最大之时,到后来宋英宗登基后,感怀曹皇后的恩养,再次厚重封赏曹家,将北面大片空地赐给了曹府,使曹府面积达到五百亩,那时曹府再次重建,成为京城著名的府宅之一。
但此时的曹府也十分壮观,毕竟占地两百亩,大宅高楼,飞檐斗梁,气势雄伟,光中庭就有近七十亩,到处是花园池塘,随处可见亭台楼阁,完全可以容纳近千名宾客。
女宾客们都进了内宅,男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大多都是身穿军服的军人,这也难怪,曹家在军方拥有崇高的地位,一直是军方利益的代言人,曹老爷子过寿,大量将领自然会前来祝寿。
刚才范宁在来宾登记簿上看到了堂祖父范仲淹的名字,也看到了庞籍、包拯和欧阳修的名字,但他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们。
这时,范宁听到一个略略有点熟悉的声音,似乎是从亭子那边传来。
“宋军提高装备固然紧迫,但军队的素质也至关重要,我觉得必须两条腿走路,光提高装备,不训练军队,依旧很难打赢胜仗。”
声音是从一座亭子里传来,里面坐着七八个高级将领,侃侃而谈之人范宁却认识,正是他新宅的前房主杨文广。
四周坐在六七名将军,个个身材魁梧,腰挺得笔直,目光炯炯,左边一名中年将领尤其出众,他是亭子里唯一穿着文官服的人,但显然也是军旅出身,脸上轮廓分明,俨如雕塑,神情异常刚毅,当他回头看范宁时,锐利的目光俨如刀子一般。
范宁对他笑了笑,找一个位子坐下,听他们继续谈论军事,那名中年文官颇为惊奇,但也没有反对范宁坐下。
这时,杨文广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范宁,顿时又惊又喜,“范少郎来了,可是和令祖一同前来?”
范宁微微欠身笑道:“我是单独前来,不过祖父也来了,但不知道在哪里?”
中年文官听说范宁姓范,心中一动,便笑问道:“文广,这位小官人是?”
杨文广笑着介绍道:“这位范少郎便是范相公的堂孙,今年科举童子科第一名,范宁,目前任国子监督学!”
中年文官恍然,连忙起身笑道:“在下狄青,曾得令祖诸多恩惠,也久仰小官人的名气!”
范宁听说眼前男子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狄青,不由肃然起敬,再次深施一礼,“晚辈才是久仰狄将军威名,狄将军为国杀敌,护佑大宋百姓平安,请受范宁一礼!”
范宁这一礼顿时让众人刮目相看,大宋向来是文官看不起武将,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高高在上,范宁身为进士科第四名,居然表现得对狄青如此尊重,令人心生好感。
狄青连忙扶住范宁,摆手笑道:“范督学不必多礼,请坐!”
这才算正式邀请范宁坐下,狄青笑道:“我们正在谈论大宋装备问题,不知范督学有什么高见?”
范宁微微欠身道:“末学后进,哪有什么高见,晚辈愿倾听各位前辈的高见!”
狄青微微一笑,“范督学见识高博,胸怀锦绣,连天子都赐给免召金牌,又何必如此谦虚?”
狄青现在可不是边疆将领,他现在官任枢密院副使,对朝廷的一些秘闻还是比较了解,虽然范宁得到免召金牌只是少部分人知道,但狄青显然也是少部分人之一。
周围人都很惊讶,纷纷问道:“枢密使,什么免召金牌!”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让我们先听听范督学的高见。”
狄青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也并不鲁莽,他知道有些话必须点到为止,不能多传,至少不能从自己这里传出去,他便不再提免召金牌之事。
“范督学,说几句吧!”杨文广也鼓励道。
众人也不多问,纷纷请范宁多说几句。
范宁推辞不过,这才笑道:“那我就班门弄斧,随便说几句,说得不对,请大家多多见谅!”
“范督学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范宁整理一下思路道:“刚刚杨将军提到军队训练和武器装备是战斗的两条腿,缺一不可,这个观点我完全赞成,其实我觉得现在宋军的战斗力尚可,如果和辽军以及西夏军没有骑兵,大家都用步兵作战,那赢的一定是我们。我今天先不谈训练,且聊聊装备问题,我也很清楚,很多时候宋军在一次战斗往往击败了对方,却无法击溃,因为对方高速机动,一败就立刻撤走,然后重新整顿军马再战,或许等宋军疲惫后再战,宋军就会先胜后败的情况。这其实就是一个战争主动权问题,因为我们在速度上跟不上对方,作战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对方手中,何时作战,何时出击都由对方决定,所以宋军才会作战惨烈,耗费巨大,但收获却不大,大家都是实战将军,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范宁一席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名大将道:“我曾经驻扎丰州,经常和越境打谷草的辽军有小规模冲突,他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每次都给边境百姓带来深重灾难,我们军队也常常伏击他们,但他们盔甲坚固,我们弓箭远射不透,只能近距离和敌军厮杀,对付一名辽军骑兵往往要三个宋军士兵。实际上我们每次所谓获胜,也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抢成而撤退回去,对方伤亡极小,我们伤亡却是对方的两倍,所以如果我们弓弩能够提高,能够远距离的射杀敌军,我们就算是步兵,也能和敌军骑兵一战。”
狄青叹口气道:“宋军作战惨烈,耗费巨大,收获却很小,范督学说到根子上了,大宋国力强大,但每次战争都耗费数十万贯,伤亡惨重,但西夏却没有什么国力消耗,这就是西夏小国也能和宋军打仗的缘故。他们打不过就后撤,等宋军追上去,他们再绕道打击宋军的后勤补给,前方宋军只得被迫撤军,然后被敌军骑兵伏击歼灭,这样的情况发生多少次了,没有战马始终是大宋的一个巨大短板,不解决这个事关战斗主动权的问题,西夏战事不会有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