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将军,是不是因为他是宗室才当了官?”旁边石俱兰忽然问道。
萨尔达知道这话得罪人了,他连忙低声喝止,贺严明脸胀得通红,忿忿道:“姑娘这话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将军的军职可是用命拼出来的,正因为有他在,突骑施人几次偷袭拔焕城都被打败,半年前我们李将军只率五十骑杀敌数百人,立下大功,夫蒙节度使这才论功封赏,这和他的身份传闻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石俱兰听李庆安率五十骑杀敌数百人,想象着他当时的英勇,她不由悠然向往。
这是,一名骑兵飞驰而来,老远喊道:“贺队正,旅帅叫你过去。”
“我知道了。”贺严明连忙叮嘱萨尔达关于大食弯刀一事,又深深看了一眼石俱兰,这才纵马向前面赶去。
待贺严明走远,石俱兰便问道:“萨尔达大叔,你似乎听说过这个李将军?”
萨尔达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凌山血箭这个绰号我在碎叶突骑施人那里听说过,此人是最近一年才崛起,被称为安西第一神箭手,下手狠辣,箭箭毙命,箭杆上就刻有‘凌山血箭’四个字,突骑施人上下无人不畏惧他,只是我没有想到,此人居然会这样年轻,我们要少招惹他才是。”
石俱兰却不以为然,那些突骑施人越境杀人,当然该死,自己和他又无冤无仇,怕他做什么,萨尔达见她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口气。
…
贺严明飞驰到李庆安,抱拳道:“旅帅找我有事吗?”
李庆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再次警告你,不要随意泄露军情,小心我剥你的皮。”
李庆安不再理睬他,催马继续向前走,贺严明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走在后面的韩进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你小子肯定又是口无遮拦,旅帅警告你多少次了,嘿嘿!这次回去等着被收拾吧!”
贺严明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蔫下了头,无精打采地骑马返回。
商队和唐军队伍又行了二十余里,队伍到达了粟楼烽戍堡,就是因为前几天粟楼烽戍堡点燃了三支烽火,李庆安才亲自率军前来查探,正好遇到了石国商队一行。
戍堡旁边有一片空地,大家纷纷下骆驼休息,石俱兰坐在一棵胡杨树下休息,可目光却不时瞟向戍堡,刚才她见李庆安进去了。
“你的脚伤怎么样了?”李庆安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石俱兰吓了一大跳,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进戍堡了吗?怎么又在人家身后?”
说完,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不就是告诉了对方,她一直在关注他吗?
“你的药很好,我的脚已经没事了。”石俱兰垂下头,捏着衣角小声地道。
李庆安见她模样娇羞可爱,心中喜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很难记,大家都叫我俱兰。”
“哦!石国的俱兰城,你是在那里出生吗?”
“不是,我是在都城拓枝城长大,这是第一次来大唐。”
石俱兰眼波流动,贝齿轻咬一下嘴唇问道:“你呢?你的家乡又在哪里,家里还有妻儿在等你回家吗?”
“我家在洛阳,无牵无挂才来西域,你有牵挂吗?”
“我可是有牵挂,我有个哥哥失踪三年了,听说他在大唐,所以我特地来找他。”
“祝愿你能找到他。”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便起身笑道:“和你谈话是件愉快的事,不过我们该出发了。”
唐军们纷纷上马,商人也爬上骆驼,队伍又重新出发了,这一次,队伍踏上了茫茫的戈壁滩,从这里向南一百多里皆荒芜人烟,只有高峰上的几座烽火台,骆驼行走速度慢,要走三天才能走出这片戈壁滩。
相处时间久了,大家的关系也变得融洽起来,唐军尤其喜欢和少女们聊天,以解除旅途的无聊,虽然语言不通,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交流,李庆安也和石俱兰有说有笑,不过他却异常警惕,不时派人去周围探查。
第二天下午,斥候带回了一个不妙的消息,五十里外的虎头山烽火墩燃起了三支烽火,李庆安依然笑容不减,但他眼睛里明显增添了一丝忧虑。
天色渐渐暗了,队伍来到了一处山崖前,山崖下是一大片被风蚀得十分严重的柱状石林,李庆安凝视石林和石崖片刻,他忽然回头命道:“大家进石林宿营。”
队伍后面的贺严明听说是进石林宿营,他连忙奔上前低声劝道:“旅帅,不如抛弃了胡商,我们轻兵离开。”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抛弃境内胡商,你我必死,你愿意吗?”
贺严明立刻闭嘴,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急忙去安排商队和士兵宿营,李庆安眺望着东北方向,半天他才平静地对韩进平道:“去通知弟兄们,今天晚上我们可能会遭遇大队突骑施人的袭击,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韩进平一惊,连忙问道:“会有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但三支烽火燃起,应该不会低于千人。”
李庆安一策马,向商队驰去。
第十七章 胡女多情
在天完全黑尽之前,士兵和商人开始了防御工事的修建,李庆安选的这处宿营地位置非常有利,山崖笔直陡峭,环抱一座弯月形谷地,虽然谷地里遍布巨大的石笋和石柱,但出入口却很狭隘,只有五丈宽,只要守住这个谷口,就能有效地抵御突骑施人的进攻。
唐军士兵对付突骑施人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搬运一块块百斤重的巨石作为障马石,布置了三道障碍,几名士兵又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洒下了几大袋蒺藜刺,这也是对付骑兵的高明手段,蒺藜刺是一颗核桃大的铁丸上长出四根长刺,随手撒下总会有一根尖刺朝上。
大家又一起动手,挖了三条深深地壕沟,里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这些木桩是从不远处的一片胡杨林里砍来。
只用了两个时辰,唐军的防御工事便大功告成,这时天已经黑尽了,群星掩映在一层淡淡的轻烟薄雾之中,明月尚未满盈,寒光闪闪,清辉四泻,月光如淡蓝色的流水,流遍天空。
两名士兵爬上山顶站岗放哨,其余士兵们都在各自检查着武器装备,对付游牧民族,弓箭最为重要,由于李庆安这次是有备而来,唐军准备得异常充分,他们不使用普通弓箭,而是使用单弓弩,这是一种威力极大地弓弩,射程达一百六十步,每人携带五壶弩箭,一壶弩箭三十支,这样,一百多名唐军就有一万五千余支箭,如果是对付小队突骑施人是足够了,但突骑施人若是大队军马来袭,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去年春夏开始就不时有小股突骑施人入境骚扰,十月初,更有千余突骑施人从碎叶南下,侵入了大唐的疆土,被高仙芝率军打败后,随即消失了一个冬天,而半个月前粟楼烽戍堡的士兵又看到了一千余突骑施骑兵,意味着他们又来了,早在前几天李庆安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派了两人赶回龟兹向高仙芝禀报。
此时,李庆安站在一块高高的大石上,眺望着黑夜的尽头,他在寻找着突骑施人的踪迹。
“李将军发现了什么吗?”
不知何时,石俱兰出现在了李庆安的身后。
“我感觉到了杀气,黑夜里的突骑施人正像狼群一般向我们扑来。”
李庆安声音如梦幻般的低沉,他的目光在夜色中似乎看透了沉沉的黑雾。
李庆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害怕了吗?”
“有一点!”石俱兰低下了头。
“萨尔达大叔说,突骑施人曾在几十年前像狼群一样地蹂躏我们的家园,杀死男人,抢掠妇女儿童,粟特人的血染红了真珠河,昨天上午,我又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可怕。”
石俱兰咬了一下嘴唇,她抬起头望着李庆安,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期待。
李庆安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只要有我在,我就会保护你的安全,我绝不会容许突骑施人在大唐国土上胡作非为。”
石俱兰的目光痴痴地凝视着他,银色的月光映照在她白玉般的脸上,俨如湛蓝宝石般的眼睛变得有些朦胧,仿佛笼上了一层轻纱。
“教我汉语的人就是大唐嫁到宁远国的和义公主,那时石国和宁远国的关系很好,我经常去宁远国找她,她告诉我,大唐是天可汗的故乡,是天下最繁华、最强盛的国度,有优雅的诗歌,有精美的瓷器和丝绸,可今天我才知道,大唐最让人向往的,是它海纳百川的心胸,从你身上,我感觉到了这种气度。”
石俱兰又低下头,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少女的羞涩,她低声道:“你没有因为我是胡人就轻视我,那天你一箭射死了坏蛋,我就知道,你其实很关心我,一直就在暗处保护着我。”
“那是当然,这么美丽的姑娘,我怎么能让强盗摧残。”
李庆安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温柔地注视着她,终于,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李将军!”石俱兰激动得要哭,她猛地抱住了他腰,“如果真要死,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李庆安没有说话,而是怜爱地将她搂在怀中,在他怀中,这个娇小的姑娘在大难即将临头时,仿佛小鸟一样瑟瑟发抖,那么让人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隐传来了萨尔达大叔焦急地喊声:“俱兰,你在哪里?”
“萨尔达大叔在找我了,我先去了。”石俱兰小声道。
“去吧!不要害怕,安心去睡觉,天亮后我们继续出发。”
石俱兰点点头,转身向宿营地跑去,可跑了几步,她又停住了,回头望着李庆安深情地道:“李将军,我不要死,我要和你牵手迎接黎明的朝阳。”
说完,她飞速跑远了,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李庆安目光又投向了远方,他坚毅的脸庞俨如花岗岩石般的冷静。
就在这时,山顶上忽然射出一支响箭,发出刺耳的啸声,李庆安霍地注视着黑暗深处,瞳孔收缩成一线,他的手渐渐捏紧了刀柄。
…
黑暗中,铺天盖地的突骑施骑兵如狼群一般向山谷这边扑来,密集的马蹄声惊碎了寂静的夜色,他们足足有三千人之多,这是生活在碎叶川南部的黄姓突骑施人一支,从去年夏天起,他们屡屡侵犯大唐边境,掳掠牛羊人口,使拔焕城一带不得安宁,姑墨国王派人向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求援。
夫蒙灵察慷慨应允剿灭这支突骑施人,令高仙芝全权负责此事,只是冬天大雪封路,突骑施人退回了碎叶,但春天刚刚来临,这支突骑施又开始进入唐境劫掠。
“冲进山谷,除骆驼、财富和女人,其余人一概杀死!”
随着首领都罗仙的一声大吼,突骑施人骑兵如狂风一般向山谷席卷而来,但很快他们便遭遇了麻烦,不少战马踩中了地上的蒺藜,战马长嘶倒地,将马上的骑兵重重地摔了出去,惨叫声连成一片。
突来的变故使突骑施人立刻放缓了马速,他们低声诅咒着,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布满蒺藜的戈壁滩。
山谷里,唐军已经枕戈以待了,八十名士兵弩张搭箭,扼守住谷口,另外一些士兵则爬上了两边陡峭的石壁,准备从侧面向突骑施人射击。
“大家不要担心,突骑施人不善打攻防战,今晚让他们尝尝我们唐军弩箭的厉害。”李庆安大声地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
“要沉住气,跟着我的箭射!”
李庆安在一年之内夺得了安西第一神箭的称号,他箭术超群,不仅百发百中,而且大多一箭毙命,在他这一年的西域军旅生涯中,死在他箭下的突骑施人数不胜数。
月色清明,二百步内的岩石和戈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团团黑影向这边涌动,巨大石块和满地的蒺藜阻碍了他们骑马,突骑施人只得放弃他们马背上的优势,像步卒一样发动进攻。
他们没有盾牌,但手中却有弓箭,拿着长长短短的兵器,大多数人穿着皮甲,有的壮实、有的高大,个个面目凶恶,目光中充满了对财富和女人的向往。
黑色的人潮翻过一道道石阵向山谷口涌来,一边跑一边放箭,箭矢呼啸而至,丁丁当当地射在唐军的掩体巨石上。
李庆安的长弓慢慢拉成了满月,长长的箭杆上刻着他的绰号:‘凌山血箭’,月色映照下的狼牙箭头闪过一道亮光,俨如死神狰狞一笑。
箭闪电般地射出了,‘扑!’地一声,从一名突骑施百夫长的眼中射入,箭头直透后脑,百夫长惨叫一声,被牢牢地钉死在地上。
李庆安一箭射出就是军令,唐军士兵纷纷射出弩箭,箭如密雨,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三十几名突骑施人中箭倒地,惨呼声连连,突遭袭击的敌人并没有减弱攻势,后面的突骑施人继续向前涌上,他们一边放箭,一边大呼小叫,这时一名唐军被流箭射中了头颅,惨叫一声倒地死去,但立刻又有一人上来填补了他的位置,第二轮箭雨射出了,突骑施人的皮甲无法抵御唐军强劲的透甲箭,又有三十多人中箭倒地。
这一次突骑施人害怕了,后面的百余人发一声喊,调头便跑,几个跑得慢的,也死在唐军的箭下。
战场霎时间安静下来。
第十八章 生死关头
“抽个签吧!”
贺严明手里拿着两根草,笑嘻嘻地用胳膊肘碰了韩进平一下,“老规矩,短的上。”
“肯定又是你小子输。”韩进平随手抽了一根,他咧嘴笑了,他这根要长一点。
“真他娘的倒霉!”
贺严明叹了口气,对几个手下苦笑道:“我又连累你们了。”
“上!”这时传来了李庆安一声低令,贺严明带着几名唐军立刻像猴子一样,从掩体里一跃而出,飞奔到敌军的尸体旁,手脚异常麻利地从敌人身上割下了箭矢袋,忽然,贺严明身后一名受伤没死的突骑施人从地上爬起来,他对准贺严明的后背慢慢举起了刀,另外两名士兵想喊已经晚了,就在这刹那间,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地射到了,一箭射穿了突骑施人的后颈,余劲未消,箭羽还在颤颤晃动。
贺严明措不及防,吓得跳了起来,拖着几十袋箭仿佛兔子一般地跑了回来,其他手下也跟着跑了回来。
“他娘的,小命都差点丢了。”
他把箭袋忿忿往地上一扔,“下次就算再输,老子也不去了。”
“噤声!”李庆安低喝一声,贺严明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
…
这支入侵的突骑施人早在三天前便进入了大唐境内,昨天都罗仙和他亲卫队发现了胡商队,险些抢劫成功,最后被唐军击败。
虽然胡商有了唐军护卫,但毕竟唐军人数少,满载着财富的数百头骆驼和几十名美娇娘强烈地吸引着突骑施人,而且都罗仙强烈地感觉到,唐军首领极可能就是断他一臂的仇人。
此刻,都罗仙正目光阴冷地思考着对策,都罗仙率领的这支突骑施骑兵并不是正规军,而是由生活在贺猎城附近的几支部落牧民组成,装备都十分简陋,没有盾牌,无法抵御唐军的劲弩,要想攻下对方的营地,有效抵御唐军的弩箭便是其中的关键了。
都罗仙低头沉思,忽然,他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远处的一片胡杨林,他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
…
山谷内,唐军剑拔弩张,静候着敌军的第二次进攻,夜风加大,挟夹着沙石铺天盖地扑来,一种凄厉的尖啸声在山谷中的石笋、石柱间回荡,数百头骆驼围成一圈卧地而眠,在骆驼圈中,一百多名胡商横七竖八地躺在自己的大箱子旁,瞪大眼睛望着漫天的星斗,心中默默祈求光明神的护佑。
二十几名少女则挤在一个角落里,个个脸色苍白,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入睡,对命运的担忧深深噬咬着她们的内心。
此时,萨尔达的眼中也充满了焦虑,在他一生中也面临过无数次的生死一线,可从来没有像昨天和今天这样让他忧心忡忡,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带俱兰公主来大唐游历,一旦出事,他怎么向国王交代,或许用不着交代了,那时他也同样会死去,萨尔达心中长叹了一声。
一旁依偎在骆驼身上的石俱兰并不害怕,她对李庆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她还在反反复复地回味着李庆安给她的拥抱和额头上的一吻,她知道,李庆安的拥抱仅仅只是一种关怀,是大战来临前对她的抚慰,对别人他也会这样安慰,但他那一吻却只属于她。
石俱兰那如深潭般的眼睛里渐渐漾起了笑意,就是那一吻,使她细心地捕捉到了李庆安对她的一丝情意。
石俱兰觉得自己的脸变得滚烫,她用手背冰了冰烫热的脸庞,悄悄直起身向谷口望去,一根石柱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又沮丧地坐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身上的短剑,她是多么渴望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
山顶上发出了信号,十几个半躺在地上休息的唐军一跃而起,抓起弩弓扑向掩体,月光下,果然又有一百多名敌人向这边涌来,不过他们学聪明了,不再横冲直撞当活靶,而是趴在地上,像蛇一般地向这边爬来,清除地上的蒺藜刺。
李庆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敌军靠近,他已经发现了这支突骑施人的弱点,在他一年的军旅生涯中,和突骑施人打过无数次交道,普通的突骑施骑兵都配备有盾牌,但这支军队却没有,而且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有的人穿皮甲,有的人却连皮甲也没有,另外,他们做的箭也是参差不齐,有的精细,有的则十分粗糙,从这几个疑点便可以推断出,这支突骑施人不是正规军,极可能是某个部落临时拼凑的散兵游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或许就有对付的办法了。
“李将军,快看!”一名士兵发出一声惊呼。
李庆安已经看见了,在障碍石的两边又涌出了大群突骑施人,不!确切说是一排树墙。
他们砍下胡杨树,繁茂的树枝都不去掉,十几个人抱着另外一端,七八棵大树并排成一个月牙形,缓缓前进,竟形成了一道浓密的树墙。
唐军开始有些不安了,这样一来,敌人便有了一种天然的盾牌,自己的弩箭是否还能有效?
李庆安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忽然回头问道:“我们的火油带了多少?”
韩进平跑去清点,片刻跑了回来,“将军,有三十袋。”
“准备火箭!”
士兵们立刻忙碌起来,他们支起几口锅,倒了几袋火油,贺严明又从胡商那里要来了几捆大食棉布,十几名年轻的胡商也跑来帮忙了,他们将棉布撕成条,绑在箭杆上,在棉布上蘸满火油,一支支火箭就做成了。
树墙越来越近,离他们已经只有百步了,进入了射击范围,李庆安在火把上点燃了一支火箭,慢慢拉开了弓,熊熊燃烧的火团在他眼前跳跃,‘嗖!’地一声,箭矢带着火团和浓烟腾空而起,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射进了密集的树墙中,钉在一根树干上,胡杨树枝经过一个冬天的风吹日晒,早已变得十分干燥,极易着火,火箭立刻点燃了树枝,瞬间,火势便蔓延开了。
唐军一阵欢呼,无数支火箭腾空而起,如一条条火蛇在空中飞舞,有的射中树枝,助燃了火势,有的则射中树干后面的突骑施人,点燃他们身上的衣服,火势越来越迅猛,突骑施人拿不住了,他们纷纷抛下熊熊燃烧的树木转身便跑,在唐军一阵又一阵密集的箭雨中,近百人中箭倒地,第二次进攻再次以惨败收场。
但不到一刻钟,突骑施人第三次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唐军遇到了极大的挑战。
第十九章 死地后生
突骑施人凿开了附近结冰的小河,将几十棵大树在水中浸泡湿透,包括进攻的士兵都用水从头淋下,在湿漉漉的树墙面前,唐军的火箭失效了。
都罗仙投入了近千人进攻,他亲自指挥,在几十棵大树后,跟随着密密麻麻的突骑施人,他们小步奔跑,此起彼伏地呼喊着口号。
“诸神护佑着我们!”
…
“杀死所有敌人!”
在口号中夹杂着都罗仙狼嚎一般的吼叫声:“冲进去,财富和女人任你们夺取!”
突骑施人狂呼如潮,加速向谷口冲去,唐军的箭矢依然强劲密集,但箭矢被枝叶阻碍,使杀伤力大大降低,唐军的攻击开始乏力了。
突骑施人越来越近,前面的人抱着树干,后面的人高举着马鞍,抵御唐军抛物线射来的箭雨,他们仿佛是大群戈壁野狼,黑压压地逼近了谷口,不断有突骑施人中箭死去,但立刻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
‘啊!’一声惨叫,一名矮个子的唐军被一支箭射穿了咽喉,当场倒地死去,又是一声惨叫,一名石壁上的唐军被箭射中了,从石壁上滚落下来。
突骑施人已经跃过壕沟,距唐军掩体不到五十步了,月光下,他们铺天盖地杀来,从葫芦型的谷口密集地排下去,至少有上千人之多。
李庆安紧咬嘴唇,他的箭似流星,一箭紧接着一箭射出去,每一箭都会有一人惨叫着倒地,片刻间,便有二十几人被射死,但敌人实在太多,他们已经冲到了二十步外,月光下,他们每个人都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相貌狰狞而凶恶。
李庆安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峻,敌人太近,弩箭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忽然大声令道:“第一队上马,用骑兵来冲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