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贪赂成性,五百两黄金也让他颇为心动。他便点点头,“可以接受他的第二个方案,收五百黄金。”
宇文智及急道:“那助他当参军事呢?那可是八百两黄金。”
“不行!”
宇文述否决了这个方案,“当军官太显眼,而且他人还不在京城,万一事情捅出篓子,很难填补,考上武举就可以了,这件事你去找王世充,交代他办好了。”
宇文智及无奈,心中暗暗叹口气,父亲也太小心过头,三百两黄金啊!他居然不要。
“父亲,恐怕凭我去说,王世充不会买账,最好父亲能写张纸条给他。”
宇文述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金牌,递给他,“凭这面金牌他便知道是我的意思。”
停一下,宇文述又道:“假如王世充有点推三阻四,你去找贺慬也可以,他也是我的人,我给他打过招呼。”
“是!孩儿这就去。”
宇文智及转身要走,宇文述又叫住了,“智及,你没有写什么纸条给别人吧!”
“没有!”宇文智及慌忙摇头。
宇文述点点头,“那就好,杨素昨天回来了,为父要当心一点,这种武举不像文试有证据,只要做得小心,就不会有事,关键是不能留任何把柄在外面,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宇文智及心中有点忐忑不安,他却不敢说,行一礼,匆匆走了。
宇文述望着儿子走远的背影,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颇为能干,能把自己交代的事一一办妥,办好,还能替他捞钱,这就是有出息,虽然他在外名声不好,不过年纪再大一点,当了官,他自己就会收敛了,就像他兄长化及一样。
卷五 龙腾虎跃斗京华 第三十六章 各有选择
下午,武举的兵器考渐渐进入高潮,考生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大帐考试,演练兵器,王世充坐在考官席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上午杨元庆的比箭虽然使他名声大振,但王世充还是担心这是杨素刻意安排,作为大隋军队的资深重臣,杨素会看不出这次武举的作假吗?
很多世家子弟的骑射都只考了五分六分,却被提升为九分、十分,超过了那些真正武艺高强的人,尤其杨素的孙子也在其中,考了个四分成绩,被提升为九分,这中间的水分,杨素怎么会不清楚?
如果杨素告诉圣上,武举舞弊必然事败,王世充知道最后事败的后果,圣上一般不会严惩宇文述这种重臣,而是会拿他们这些小官来当替罪羊,拿他们开刀,宇文述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时候他自保不暇,绝对不会替自己说情。
王世充当官不易,他对自己的兵部员外郎之职格外珍惜,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自己而被贬黜为民,甚至入狱。
王世充最终决定要先替自己开脱,他起身对旁边另一名考官笑道:“我去小解,马上就来。”
他转身从后帐出去了,就在他刚出去,忽然后帐传来‘哗啦!’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倾倒了,随即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王世充的求救声,“赵兄,快来帮帮我!”
另外一名考官一愣,立刻跳起,奔了过去,大帐内的其他十几名从事也跟着向后帐跑去,正在考长矛的考生停止了舞动,考试暂时中止。
众人跑到后帐,只见王世充倒在地上,堆放在帐边的几十支长矛倒下,压在他身上,其中一支长矛戳穿了他的腿肚子,血流如注,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去找止血药,大帐内乱作一团。
王世充痛得连声叫喊,大家不敢替他拔出长矛,便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另一处休息帐内。
主考官李纲正好在这里巡视,他闻讯赶来,见王世充浑身是血,不由眉头一皱问:“怎么这样不当心?”
“回禀侍郎,卑职尿憋得急,急赶去小解,不小心绊倒了兵器架,卑职实在是…太不当心了!”
李纲蹲下替他检查伤情,刺穿了腿肚子,还至于致命,不过这考官恐怕当不成了。
“算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我去兵部另外找一名官员来替你。”
王世充心中暗喜,他已经替宇文述安排的不少人都打了高分,宇文述那边他可以交代,剩下事他就不想管了,反正宇文述的亲信也不止他一人,他是意外受伤,宇文述怪不了他。
“多谢侍郎,卑职真的很抱歉,给侍郎添麻烦了。”
几名从事替他截断露在外面的长矛,又安排一辆马车,送他回去了。
李纲又对贺慬道:“王世充那一组的考试暂停,等兵部来新人后再开始重考。”
贺慬心中暗骂,王世充这浑蛋溜掉了,宇文述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一声,去安排考试。
半个时辰后,两名兵部官员从京城调来,考试又继续开始,李纲离开乙榜,又去甲榜巡视去了,杨素身体不好,上午巡查后便回府休息了,这让李纲暗暗松了口气…
贺慬正在考场内巡视,这时一名从事匆匆走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贺慬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他一路疾走,很快便来到军营门口,只见宇文智及站在军营外,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宇文小将军,有事吗?”
军营门口有士兵把守,不准闲人入内,宇文智及给他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一个转弯无人处。
“王世充是怎么回事?”
宇文智及的第一句话便是责问,他先来找王世充,守门的小兵告诉他,王员外郎身受重伤,被送去急救了,在那些小兵的口中,事情往往会被夸大几倍,以显示他们的消息灵通,将宇文智及着实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大事。”
贺慬苦笑一声道:“他不小心被倒下的长矛戳伤,送回京城治疗去了。”
“怎么会这样,那他还能做考官吗?”
贺慬摇了摇头,“李侍郎已经换了考官,估计他只能退出武举。”
“那我父亲的事情怎么办?”
宇文智及目光凶狠地盯着贺慬,他不关心王世充的死活,他只考虑宇文家收钱要替人办事。
“贺郎中,你可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个关键时候,你可得顶住。”
贺慬叹了口气,“卑职明白,不会误了大将军之事,我会安排好。”
“那就好!”
宇文智及拍拍他肩膀笑道:“把事情办好了,我父亲不会忘记答应过你之事,明年会提拔你为工部侍郎。”
贺慬心也热了起来,他渴望被提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已经四十出头,再不提升就没机会了,他立刻深施一礼,“多谢公子,请转告大将军,我一定会把武举之事办妥。”
宇文智及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塞给他,“这是最后一个人,人还在洛阳,正在赶来途中,替他补一张考牒,务必让他考上武举,而且最好使他能当参军事,知道吗?”
尽管宇文述不准将这个人考升军官,但宇文智及却不想放弃那三百两黄金,在他看来,反正都是作弊,不如获取最大的利益。
贺慬眉头皱成一团,人没来就让他安排,还要考中军官,这也太过分了,但他又不敢明着拒绝,“这个…总考试人数都已经报给兵部了,恐怕办不了。”
“你少来这一套!”
宇文智及一把揪住贺慬衣领,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别给我推卸!”
宇文智及甩开他,又取出父亲的金牌在他眼前一晃,“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你办不到别给我说,去给我父亲去解释。”
贺慬头大之极,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其实宇文智及说得也没错,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今天正好杨巍和另外两名考生弃考,空出三个名额,他便可以利用这些空名额,补一张考牒进去,再把兵部留存的考牒换掉,再涂改报名记录,这样总人数不变,天衣无缝。
“好吧!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到,其他人可以放弃几个,但这个人你一定安排他考上,并当官,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贺慬好歹也是兵部郎中,四十几岁的人了,被一个愣头青训斥,他的面子放不下,不由胀红了脸,拱拱手,转身就走。
“贺郎中,你的仕途就在此一举!”宇文智及在后面冷冷补充道。
贺慬停了一下,继而加快脚步,迅速走回了军营,宇文智及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来,此人虽然要面子,但他更要前途。
…
一连串事情的发生后,一切又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谁都不再注意这件事,杨素身体不好,只是每天上午去视察一圈考场。
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武举终于落幕,武者们开始陆陆续续从城外返回,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
下午,杨元庆和老管家丁禄慢慢地在通向后宅的走廊上走着,妞妞背着手跟在后面,不是将手中的面饼掰碎,扔进紧靠走廊的小宅河里,一群群色彩斑斓的鱼儿追逐着浮在水面上的面饼。
杨元庆回头看一眼妞妞,感激地对老管家笑道:“今天多谢管家了。”
老管家丁禄就是京城人,今年六十八岁,两个儿子都已经去世了,孙子也不管他们,他只和老伴相依为命,早在这座府邸还是虞则庆的别宅时,他便是这座府邸的管家,在这座府邸里他已经做了四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对非常熟悉。
现在府邸中没有下人,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和一个远房侄儿,他的侄子则是府中唯一的年轻下人,负责马房,今天帮他做了下手。
丁禄年纪大了,走路比较慢,他点点头笑道:“我以前做管家时也经历过,有点经验,这只是一件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杨元庆这座府邸占地十亩,虽然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分为五座院子,前院是厨房、杂物房和下人房,中庭是主堂以及两间会客房,西院是平时主人的起居室,主人的外书房也在这里,和中庭有走廊相通,而东院则是客房,大大小小有十几间,和中庭不通,须从前院进去,后宅是主人房以及一座后花园。
另外和所有的隋唐建筑一样,府邸的旁边还有一座马房,一般是主宅的三成大小,由老管家的侄儿照管,他侄儿也是老实人,从不多说话,只管尽心尽力做事。
杨元庆虽然搬来近十天,府中的很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今天无事,老管家便带他慢慢了解府中情况。
“公子,府中太冷清了一点,应该买一点奴婢回来,还有厨娘,公子和姑娘住得也舒适,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做,也不用天天到外面去吃饭。”
“我知道,但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可能要一两年才能回来,暂时也不需要奴婢,临走我们商量一下,把府中安排好,以后这座府邸还是委托老管家照看。”
老管家点点头,“公子放心,我会照看好宅子。”
他们走到西院的一间屋前,四周种满了茂盛的桂树,后面紧靠一座三丈高的假山。
杨元庆从窗子探头进屋内,见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只大橱柜,他便笑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原主人的外书房,八年前的抄家,把所有的书都抄走了,结果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一间密室。”
“里面都有什么?”妞妞探头上前,兴趣盎然地问。
“都是兵甲武器,有数百件之多,老主人说那些都是名贵之物,是他几十年搜集的珍藏,结果却成了谋反的罪名之一。”
这时,丁管家想起一事,又笑道:“我记得里面好像还留了一点东西,当年说是要搬走,却再也没有人来,上面贴有朝廷封条,我是不敢碰,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杨元庆心中倒有几分兴趣了,虞庆则珍藏的兵器,会是什么?
卷五 龙腾虎跃斗京华 第三十七章 密室收获
谁也想不到虞则庆的书房内还会有密室,当年虞则庆是被他内弟所告发,因而被杨坚处斩,别宅这间密室,他的内弟也了如指掌,里面珍藏的名贵兵器也一并被抄出,成为虞则庆谋反的证据。
杨元庆以前就听祖父杨素说过,虞则庆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名贵兵器,仅他收集的马槊便有时十根之多,因爱好而被杀,也是他气数使然。
虞则庆死后,这座宅子赏给了晋王杨广,杨广又给了长子杨昭,最后杨昭把它送给杨元庆,已经空关了八年。
杨元庆和妞妞跟着老管家走进了外书房,外书房内很明亮,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正前方是一只一丈余高的书橱。
“我也有三年没有来了,上次工匠翻修宅子,我把门窗关闭,不准他们进来,就怕他们发现这间密室。”
“密室就在书橱后面吗?”杨元庆指了指书橱问道。
老管家点点头:“这书橱其实就是密室门,我虽做了几十年管家,也知道抄家时,我才知道后面还有密室。”
一般人家书房都会有一间内室,存放一些名贵物品,有的人家修得隐秘一点,就用书橱之类的家具挡住,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结构,但杨元庆却发现了这间密室的特点,书橱后面应该就紧靠后面的假山,那所谓的密室其实就是修在假山内,并不是把假山挖空,而是先修一间石屋,然后用假山覆盖,这其实也是很常见的办法。
“我来!”
妞妞心中好奇,上前一步奋力推动书橱,不料书橱竟纹丝不动,她大丢面子,不由恨得一跺脚道:“这是什么破橱柜,我这一推至少也有二三百斤力量,它居然纹丝不动,欺负我吗?”
老管家呵呵笑道:“这只书橱是铁木做成,重愈千斤,以前老主人也推不动。”
妞妞挠挠头,看了一眼杨元庆,“元庆哥哥,要不你来试试看!”
杨元庆却明白过来了,他微微一笑,上前拉开橱柜门,在内壁上寻找片刻,‘哗!’一声,内壁向左滑去,露出一个门洞。
老管家捋须笑了起来,“还是公子聪明,居然想到了。”
妞妞的脸蓦地红了,她恨得直咬牙,伸手在元庆的手臂上掐了一下,这个家伙应该比自己笨才对,他怎么会想到?
让空气流通片刻,明亮的光线洒进密室,杨元庆见房间内还算干净,便拉着妞妞的手,走了密室内。
密室不大,方圆约一丈,墙壁刷得雪白,没有窗户,空气十分干燥,里面也一样地空空荡荡,只有靠墙处放着一口大木箱子,上面贴着大理寺的封条,封条上盖着红红的官印,看箱子的长度,杨元庆便知道,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长兵器。
“我估计是抄家人故意留下来,想悄悄占为己有,但不知什么缘故,抄家的人最后却没有来,就一直丢在这里了。”
老管家拍了拍箱子,“如果公子喜欢,可以打开它,已经过去八年了,应该不会有事。”
杨元庆瞥他一眼笑道:“里面是什么,老管家看过吗?”
老管家摇摇头,“主人的东西,我从来不会碰。”
“元庆哥哥,我们打开看看吧!”妞妞有些迫不及待了,目光明亮,脸上充满期盼之色,如果是上好兵器,她有没有一份?
杨元庆点点头,从靴筒里拔出匕首,轻轻挑开封条,时间过去八年,封条已干透,轻轻一挑就掉了。
吱吱嘎嘎声中,杨元庆打开了箱盖,他首先便看到十几把横刀,都用上好的毛纸包裹,毛纸已经发黄,他将横刀一把把取出,一共是十二把,杨元庆随手拔刀出鞘,只觉寒气森森,刀刃锋利异常,和他平时看到的刀不一样,刀呈暗黑色,刀面上竟然有细细的明亮的条纹,十分瑰丽,杨元庆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听康巴斯说过,这是用天竺乌兹钢打造的横刀,和大马士革刀一样的材质。
杨元庆拔出自己刀,他的刀也是用镔铁打制,也很锋利,他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刀还是略略逊了一筹。
杨元庆大概有点明白了,自己刀应该是普通的坩埚钢,而些刀才是真正的大马士革钢打制,和天竺出的乌兹钢又略有不同。
“元庆哥哥,这里面还有一把剑。”
妞妞从木箱内取出一把剑,她抽出剑,剑身细长,同样是大马士革钢打制,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妞妞欢喜无限,挽出两个剑花,满屋剑光闪耀,她顿时喜笑颜开,将剑入鞘,抱在怀中,“这把剑归我了。”
“喜欢就拿着吧!
杨元庆笑了笑,这时他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把大弓,他慢慢取出这把长约六尺的大弓,凭他的直觉,这也是一把三石弓,弓身沉重,造型古朴,弓背上镶嵌着细细的暗金色金属丝,手握的部位略略有些磨损,显示着这把弓曾被人用过。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一眼认出了这把弓,“公子,这就是老主人用的弓,我记得叫做风雷,老主人说过,射之有风雷之声。”
杨元庆在空中满拉一弦,‘綳!’一声闷响,房间内随即回荡着嗡嗡的震耳声,果然有一种风雷之响,劲力十分强大,比他原来那把弓威力更大,而且十分顺手,杨元庆一下子便爱上了这把弓。
他见弓背内壁上刻着一个‘虞’字,他笑了起来,“明天,我要再刻一个‘杨’字。”
“元庆哥哥,这十二把刀送给秦大哥他们吧!”妞妞是用剑,不用刀,这十二把刀她用不着,便想拿去做人情。
杨元庆摇了摇头,“这十二把刀,我会刻上我的名字,将来赏给有功之将。”
…
三天武举考试已经结束了,按照流程,兵部将汇总成绩,初步确定录取名单,然后报给皇帝杨广批准,次日正式发榜,录取者便可以直接到兵部报道。
这只是公开的流程,而私下的流程,却是各个主要考官各抄一份,先给各处的人情打好招呼,然后进行一些协调和调整,最后才报给皇帝批准,后面还要附上录取者的成绩。
作为皇帝,他只能看到一个个成绩高分,而究竟真才实学怎么样,他却不知道,也无从调查,这就是和文考最大的区别,文考有卷子,可以调阅审核,很难瞒过,可这种武考,完全是由考官的一支笔来决定,皇帝也不可能一个个重验一遍,所以里面有很大的漏洞,这些考官和幕后操纵者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宇文述的书房内,贺慬将一份录取名单恭恭敬敬递给了宇文述。
“大将军,这是最后的录取名单!”
宇文述打开折好的册子,将它放在桌上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五百个录取者,前面是考号,后面是姓名,他不关心甲榜,甲榜他没有参与,每家两个子弟,基本都被录取,他关心的是乙榜,一共录取了两百人,他一路望了下来,不由点了点头,他所安排的人基本上都被录取了。
“做得不错!”他赞许地对贺慬笑了笑。
“大将军,这次人情太多,最后只剩下九个名额给外地考生,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贺慬也有一点担忧地问道,他也没有料到这次人情会这么多,不仅是宇文述,元家、独孤家、张瑾都有人情,还有考官也有各自的亲朋关系,最后只剩下九个名额让一千六七百去争,他自己都觉得过份。
宇文述脸一沉,有些不悦道:“贺郎中,你要弄清楚一件事,这不是什么科举选官,这是在选禁军侍卫,你去各个朝房问问,有几人关注这件事?这不过是兵部的小选,去年怎么选的,不都是各家推荐吗?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年是对天下州县公开招考。”
“那只是圣上摆出的一个姿态罢了,你还当真吗?什么时候会让寒门子弟进入禁中做侍卫,招收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圣上的安全怎么保证?这件事我会劝圣上,再挑选一些武艺不错的,放到地方州县军中去,武举就算结束了。”
宇文述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就这样吧!直接报给圣上。”
这时站在旁边的宇文智及低声问:“父亲,那个秦琼录取了吗?”
宇文述一下子被提醒,那个秦琼居然不肯做他假子,让他丢了面子,绝不能便宜了此人,他在录取名单上找到了秦琼,居然排在第一位,他立刻提笔将秦琼划去,递给贺慬,“此人不准录取!”
贺慬有些为难,“可是此人武功确实高强,杨太仆很赞赏他。”
“光武功高不行,还要有德,此人德行太差,将来对圣上安全不利,你在他考牒后再补一句话,醉酒调戏民女。”
贺慬无奈,只得答应,“那好吧!我另换一人,那卑职告辞。”
宇文述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个…叫什么,对了,叫隋光阳,此人录取了吗?”
贺慬点点头,“录取了,按照大将军的吩咐,排在第八名,前十名可以授军中官职。”
宇文述一愣,他怒容满面地向儿子一瞪眼,“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宇文智及心虚地低下头,一声不敢吭,贺慬对此人极为头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居然录取当官,最好把他也划去,他连忙问宇文述,“大将军,此人是不是不需要录取?”
宇文述狠狠又瞪了儿子一眼,虽然儿子擅自做主,不过既然已经录取为官,看在三百两黄金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你不录取,就这样吧!把那个秦琼去掉,换一个人就可以报给圣上了。”
…
【这张老高写得有点走题了,给大家说声抱歉,因为以前看到一份资料上说,虞庆则有一把宝弓,有风雷之声,威力强大,老高一直念念不忘,今天就写了】
卷五 龙腾虎跃斗京华 第三十八章 风雨欲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考官们私下抄录的录取名单去和各自的人情关系打招呼,也不知是从哪个渠道泄露,渐渐的,一些消息便传了出来。
中午,利人市酩酊醉乡酒楼内依旧生意兴隆,客人满座,在二楼靠窗的老位子上,秦琼等人都沉默不语,默默地喝着闷酒,单雄信刚刚得到了一点消息,他们这群人一个都没有被录取。
‘砰!’一声闷响,单雄信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眼睛气得通红,他咬牙恨声道:“我单雄信骑射考了十分,我从小练武,不敢说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至少刀和长矛我都下过苦功,还有我的枣阳槊,我师傅说可以排进天下前十,我却居然名落孙山,那些庸碌无能之辈,整天喝酒嫖娼的龟孙子们却能个个金榜提名,这口窝囊气老子咽不下!”
坐在他的兄长单雄忠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天元庆比箭时,看那些拿十分的世家子弟射箭,我就知道我们没有机会了,雄信,这个世道就是这么黑暗,几百年了,士族门阀永远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寒门庶族永远没有机会,这次是我们太天真,以为朝廷真的要公平选才,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
坐在对面的程咬金也恶声恶气道:“我老程明白世道不公平,可他们也做得太过分了,秦大哥骑射考十分六彩,他的武艺更是名震山东,这须要把他的兵器考试打多低的分,才能使秦大哥名落孙山。”
“咬金,别说了!”
秦琼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沉声道:“我秦琼这次名落孙山,我认了!”
单雄信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叔宝,你如果知道自己真正落榜的原因,你就不会认了。”
“你知道?”秦琼诧异地望向单雄信。
单雄信点了点头,“我今天花了三十吊钱,买到不少消息,包括你落榜的原因,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你。”
“你告诉我什么原因,和上次齐王那件事有关吗?”
单雄信鼻子哼了一声,摇摇头,“和那件事屁关系没有,我问到了,你的考牒下面有一行字,此人失德不录。”
‘咔!’秦琼手中酒杯被他捏成碎片,他秦琼居然失德,秦琼眼睛里射出愤怒之色,“我知道了,是宇文述假子之事!”
“没错,就是他抹掉了你的录取。”
众人身后忽然传来杨元庆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杨元庆穿着一身白色软袍,笑容满面地站在他们身后。
“元庆,怎么现在才来,快坐下!”
单雄信让出一个位子,又找个空杯子给他倒了一杯酒,关心地问道:“妞妞呢?她怎么不来。”
“她身体有点不适,在家休息呢!”
杨元庆笑着坐了下来,先喝了一杯酒,这才对众人道:“这次武举大家就不要指望了,涉及不少重臣,不会再重考了,和大家谈谈以后的前途吧!”
几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单雄信先苦笑一声道:“我不打算从军了,我有一个朋友推荐我进县衙出任功曹,若不是这次武举,我已经答应了,反正这次回去,我准备进县衙当官,我这几个兄弟都跟着我混,大哥继续当他的庄主。”
杨元庆笑道:“你在县衙最好不要提到我。”
单雄信一愣,随即醒悟,杨元庆给他说过,上党县县令就是他的兄长杨峻,他们关系恶劣,提到他反而坏事。
单雄信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秦大哥呢?”杨元庆又转头问秦琼。
秦琼叹了口气,“我还能怎样,继续回瀛洲从军,来刺史对我不错,只是瀛洲稍远,照顾母亲不方便。”
杨元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我师傅张须陀现任济州司马,你去找他,他会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你就留在济州,照顾母亲也方便。”
秦琼一怔,他心中顿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杨元庆竟然替自己的后路都考虑好了,他默默接过信,“元庆,京城之恩,我秦琼铭记于心。”
这时,程咬金高声嚷了起来,“元庆,我跟你去大利城,我把老娘也背过去,在那里安家落户。”
杨元庆却摇了摇头,“你不要去大利城,你母亲不会适应那里的严寒,你就跟着秦大哥混,他在山东人缘好,路子广,你跟他会更有机会,另外,我在信中也提到你了,我师傅也会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你好好干,将来我们有机会,一定还会聚在一起。”
程咬金见杨元庆表情严肃,不像和自己开玩笑,他也不再嬉皮笑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
杨元庆一拍手笑道:“大家的前途谈完,我们说一说明天的事,我有事求大家帮忙。”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元庆,有什么事直接说,还要提‘帮忙’二字吗?”
杨元庆便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我得到确实消息,明天朝会圣上将审核武举录取名单,我想趁机把事情闹大…”
…
黄昏时分,杨元庆出现在杨府门口,他慢慢走近府门,几名家丁立刻惊慌起来,纷纷后退,二十几人站在台阶上,执刀在手,警惕地盯着他。
杨元庆拱拱手笑道:“你们不用惊慌,这座府门我不会踏进一步,烦请替我通报一下祖父,就说我有事找他。”
众家丁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转身奔进去了,等了片刻,一辆马车在他的身后停下。
“元庆!”
杨元庆一回头,却见祖父杨素笑眯眯地坐在车窗内向他招手,他连忙上前施礼,“孙儿参见祖父。”
“我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是准备进杨府吗?”
杨元庆摇摇头,“我是来找祖父。”
“那就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杨元庆把马交给杨素的侍卫,坐上了马车,马车门口坐着一名小书童,杨元庆笑着摸摸小书童的脑袋,在另一边靠窗坐下。
“你的那件事应该办得不错吧!”杨素笑问道,他休息几天,显得身体状况略有好转,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还比较顺利,圣上已经相信宇文述操纵武举,祖父需要我说说细节吗?”
杨素摇摇头,“事情你自己去做,我只是指点你一些官场上的进退。”
“那孙儿就不说了,我想请教祖父一个官场上度的问题。”
杨素很愿意孙子向他请教,笑道:“你说吧!这其实也是很微妙,进一分则厚,退一分则薄,要捏拿得恰到好处,确实需要一点功力。”
“孙儿想问,把握造反的和闹事的度在哪里?”
“你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啊!”
杨素笑眯眯道:“按照我的经验,无非就是一个数量和距离的问题,数量是人数,读书人一万人冲击衙门,也是闹事,谈不上造反,可是练武者五百人聚在一起商议,就是造反了,同样,如果五百练武者是在军队旁边聚集,那还是闹事,可如果是在山上聚集,那就是造反,元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若有所悟,“祖父的意思,关键是在官府的感受。”
“没错!”
杨素对孙子的聪明赞许地笑了,“其实就是看官府,如果官府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那就是闹事,如果官府觉得自己可能控制不住局面,那就会定为造反,因为一但定为造反,官府就可以推卸责任,其实还可以再推而广之,假如圣上觉得能控制住你,你做事情出格点也无妨,假如圣上觉得控制不住你,你稍有轻举妄动,他也不会饶你,这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上位者的感受。”
杨元庆点点头,他明白了,他又问道:“还有一件事,祖父不是说我把这件事做好,圣上会给我一个额外赏赐,孙儿想问,我该要什么赏赐?”
杨素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杨元庆凑上前去,杨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杨元庆连连点头,“孙儿明白了。”
…
次日一早,宇文智及带着百余名家丁前往利人市,今天他轮休,如果是往常,他会带几个朋友去平康坊寻花问柳,但今天他却有要紧事。
宇文家在都会市和利人市各有十几家铺面,出租给商人,租金原本半年一收,但最近迁都洛阳的消息令宇文述心中不安,他便决定卖掉部分利人市的商铺。
价格已经谈好,只是对方要求商铺里的商人搬走,但租期还没有到,商人们都不肯搬,宇文述便决定强行把租他店铺的商人撵走,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的三子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带领百余名家丁浩浩荡荡开往利人市,离利人市还有两三里,住在附近的武举考生们便得到了消息,纷纷向利人市大门口聚集,他们都没有带兵器,手执木棍,每个人心中都带着无比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