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被任命齐郡通守的裴仁基将费青奴从鲁郡调回,任命秦琼为鲁郡军史,又任命贾务本为济北郡军史,接替尤俊达,实际上就剥夺了费青奴的军权。
张铉在返回北海郡途中,在历城县和裴仁基达成了共识,他将全力支持裴仁基掌控飞鹰军,裴仁基也做了个顺水人情,继续任命张铉为北海郡军史,任命自己儿子裴行俨为东莱郡军史,又答应张铉的推荐,任命罗士信为高密郡军史。
双方皆大欢喜,在裴仁基看来,他儿子裴行俨控制东莱郡,而中立派罗士信驻兵高密郡,张铉实际上只控制了北海郡和半个高密郡,他却控制了山东六郡中的四个半郡,这个结果让他很满意。
但张铉却知道裴行俨和罗士信实际上都是效忠于自己,他的一万军队其实掌控了山东六郡中的东三郡,裴仁基统帅两万军队,掌控西三郡,也就是齐郡、鲁郡和济北郡。
另外张铉也明确表态,一旦拿下琅琊郡,他不会插手,由裴仁基派军队驻守,这等于就是把琅琊郡的实际控制权让给了裴仁基。
双方的妥协使他们平稳渡过了张须陀被调走后的一大难关,权力分割,也巩固了裴仁基对飞鹰军的控制能力。
一支百余人骑兵队正沿着潍水西岸的官道缓缓而行,在队伍中间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卢清,张铉视察高密郡也顺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卢清的心情颇好,一路春光明媚,风景如画,各种山水风光美不胜收,更重要是她摆脱了可怕的崔卢联姻,能和自己爱郎在一起,就算吃再多的苦她也心甘情愿。
虽然对父母多少有点歉疚,但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父母最终能接受她的选择。
“张大哥,我发现这一路过来,河边种的都是一种草,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一带只有这种草吗?”卢清望着河边绿茵茵的草地,好奇地问道。
张铉随手在路边拔了一根嫩枝递给她,笑道:“这是我们特地种的草,叫做野豌豆,又叫大巢菜,它是很好的牧草,饥荒时还能救命,北海郡那边种了很多,东莱郡还没有开始种,高密郡就只沿着这条潍水种了一点,明年这个时候所有的河边都要种满,将来我们养牛、养马、养羊,会成为中原最大的畜牧产地。”
卢清笑盈盈地接过张铉递给她的嫩芽,上面开满了一串紫色小花,像一只只紫色的小灯笼,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颇为娇艳。
她抿嘴一笑,“其实我也知道,山东这一带从前是齐国,齐国能成为春秋霸主,就是因为管仲大力发展畜牧和渔盐,张大哥既然考虑了畜牧,那有没有想过去海边捕鱼晒盐?”
张铉很惊讶,“清妹怎么会知道?”
喊出了一声‘清妹’,张铉的脸有点红,他一直叫清姑娘,今天他刻意改称清妹,虽然他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但结果却不理想,他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卢清的脸也红了,尽管她心中窃喜,但少女的矜持还是让她很有点难为情,她躲在窗帘后不敢说话,两人间的气氛略略有些尴尬起来。
过了良久,卢清小声道:“这些都是父亲给我们说的,从前家人在一起吃饭时,父亲喜欢谈天说地,说各地风俗,说到齐国,就谈到了畜牧和渔盐,我至今还记得。”
“原来如此!”
张铉笑着点点头,“什么时候有机会好好和伯父谈一谈,很期待啊!”
“你一定要和他谈的。”
卢清低声说了一句,立刻刷地拉上车帘,不敢再和张铉说话了,张铉慢慢才体会到卢清这句话的深意,他的心中竟涌起一种难以言述的甜蜜。
第309章 临沂斥候
第二天中午,张铉一行抵达了诸城县,诸城县位于胶东半岛的南部山区,这一带山势起伏,翠木参天,鄣日山、烽火山、卢山、徐山,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雄伟大山成为高密郡和琅琊郡的天然屏障。
但在一座座大山中,又有一条条穿山小路连接着高密郡和琅琊郡。
张铉之所以要来巡视诸城县,是因为下一步飞鹰军即将发动对盘踞在琅琊郡的悍匪孙宣雅的战役,张铉也答应了裴仁基,他将从东线配合裴仁基的主力作战。
张铉一行人刚到诸城县外,驻扎在诸城县的罗士信带着十几人骑马飞奔出来,老远笑道:“张大哥,怎么不先派人来说一说啊!我都没准备午饭呢!”
罗士信出任高密军史没有几天,他也刚刚才熟悉情况,他手下有两千人,主要驻扎在诸城县和西面的东莞县,这两座县城琅琊匪众进入高密郡的必经之路,只要守住这两座县城,高密郡就安然无恙。
罗士信骑马飞奔上来,一下子看见了马车,他不由愣了一下,立刻便明白过来,对张铉挤挤眼低声笑道:“是带大嫂出来散散心吗?”
张铉带着卢清从京城返回北海郡,大家一路同行,彼此都很熟悉了,罗士信当然知道卢清是张铉什么人,他话音刚落,张铉便抽了他一记头皮,笑骂道:“你这浑小子,才几天不见,皮又开始痒了。”
众人见罗士信被打得狼狈,不由都笑了起来,罗士兵摸摸被打得生疼的后脑勺嘟囔道:“我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了,能不能留点面子?”
张铉笑道:“既然想当一方诸侯,就得拿出点一方诸侯的样子来,别说讨打的话。”
“卑职遵令!”
罗士信没精打采地回应一声,带着张铉一行人进城了。
诸城县不大,只有一千余户人家,因为地处琅琊郡和高密郡的交界处,商业比较繁华,到处是买卖皮毛的铺子,大街上随处可以看见收购皮毛的商人,这里出产的琅琊狐皮最有名气。
由于罗士信自己还住在军营内,一时找不到合适房子安置他们,张铉便将诸城县最大的一座客栈包下来,让士兵和卢清主婢休息,他们从北海郡过来,一路走了三天,着实也有点疲惫了。
卢清和阿圆去了内院休息,但张铉却无法闲下来,他立刻和罗士信一起赶去了军营。
大帐内,罗士信一反平时的嘻哈玩笑,变得严肃起来,他将一幅地图挂起来,这是高密郡的军队布防图。
张铉需要了解高密一线的防御情况,如果攻打琅琊郡,他们的主力不会从高密郡出兵,主要是路途绕远,粮食后勤供应困难,不过可以从高密郡出奇兵,绕到敌军身后。
高密郡另一个重要作用是防止孙宣雅军队的反击,北海郡一线张铉并不担心,但从高密郡也同样可以杀入张铉控制的势力腹地,只要张铉军队守住诸城县和东莞县,孙宣雅军队就无法进入高密郡,这也是张铉这次巡视高密郡的主要原因,他暂时还无法估计高密郡的民生状况,大战在即,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罗士信指着地图道:“目前在东莞县布防了五百人,剩下一千五百人集中在诸城县防御,在高密郡的其他县城内暂时没有驻防兵力。”
张铉眉头一皱,“为什么东莞县只有五百人?”
张铉还没有去过东莞,对那边的情况还不是太熟悉,但从常理考虑,东莞县的驻兵还是太少了一点。
罗士信笑道:“将军可能不知道,东莞县其实是修建在半山腰,地势十分险要,是琅琊郡进入高密郡北道的必经之路,五百人守卫就足够了。”
张铉点了点头,他又仔细查看地图,指着两县之间的一片山峦问旁边诸城县令郭蔺,“郭县令,这边山势并不高,应该有通道吧!”
郭蔺连忙躬身回答:“有一些小道可以穿过山峦。”
“诸城县和东莞县相距多远?”
“大约三百里左右。”
张铉沉吟一下,对罗士信又道:“将诸城县的驻军削减三百人,在诸城县和东莞县之间建立十个哨卡,并修建简易烽燧,希望在十天之内把这件事办好。”
“将军,恐怕十天修不好哨堡。”罗士信急道。
“哨卡一定要有,现在天气也暖和了,可以先用营帐,但哨卡一定要有,时间很紧张,今天下午就开始部署。”
“卑职遵令!”
张铉笑着点点头,又道:“下午我会在军营和附近走走,明天去东莞县,然后就从东莞县回北海郡了,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尽量在今天下午提出来。”
罗士信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现在就想提!”
“提什么?”
罗士信犹豫一下,最终鼓足勇气道:“我也要参加对琅琊郡的战争!”

山东地区是最早爆发造反大潮,但由于乱匪肆虐太狠,人口大量消亡,使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相应也就大大削弱各路乱匪的生存基础。
一旦隋军反扑,各路造反乱匪也迅速地冰消瓦解。短短数年时间,张须陀率领的飞鹰军已经歼灭了大部分山东地区的乱匪。
山东七郡只剩下琅琊郡没有被收复,本来在杨广和兵部的军队部署中,琅琊郡的乱匪应该由杨义臣去剿灭,主要是因为孙宣雅大多肆虐徐州,对北面的齐鲁地区影响不大。
但随着张须陀被调回朝廷,裴仁基掌控飞鹰军,杨广便放开了飞鹰军的控制范围,决定让裴仁基去剿灭琅琊郡的孙宣雅,这实际上就是给裴仁基一个巩固权力的机会。
琅琊郡就是今天山东临沂地区,中北部是沂蒙山区,沂水和沭水两条大河纵贯全境,琅琊郡是山东七郡中人口最少,经济最弱的一个郡,但面积却是最大,主要以山地丘陵为主。
郡治临沂县位于琅琊郡的最南端,紧靠下邳郡和彭城郡,孙宣雅的老巢便坐落在这里,由于北方山地太多,行军不便,孙宣雅的兵源和财源也主要来自于徐州地区。
不过孙宣雅只是琅琊郡匪众的总代表,事实上,琅琊郡内其实有两支匪军,一支是孙宣雅的军队,另一支是王薄军队。
王薄在齐郡被张须陀击溃后,率残军逃到琅琊郡,又渐渐壮大起来,目前王薄拥有两万五千军队,老巢在琅琊郡东面的颛臾县,靠近鲁郡不远。
另外,孙宣雅还各派一支军队驻扎在北面的莒县和东安县,各有千余人,王薄也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北面新泰县,大约有三千人,这样,整个琅琊郡都被匪军所控制。
临沂县是一座大县,城池周长二十余里,人口近二十万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孙宣雅匪兵的家眷,他们在城池附近织布种地,生产出的大量布匹和粮食维持着孙宣雅的数万军队,商业在临沂县城内也十分发达,有大大小小上百家店铺,酒肆、客栈、青楼有数十家之多,每天县城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天中午,从西城外来了一支小商队,二十几头骡子,四五个伙计,骡子运着数十只竹箱,这也是山东地区最常见的小商队,大多是某地一个小家族派出来赚点钱补贴家族所需。
但这支小商队的另一个身份却从北海郡过来的飞鹰军斥候,为首之人正是斥候偏将沈光。
沈光是张铉手下斥候头目,他在朝廷的官职依然是校尉,但张铉却封他为偏将,主管三百名精锐斥候军,这次是沈光出动请缨南下,他是吴郡人,几名同来的手下也是江南一带人,都是南方口音,这样不容易引起守军怀疑。
付了两百钱的进城府,一行人牵着骡子进了城,沈光是第一次来临沂,对这里不太熟悉,他看见城门不远的大街旁有一家客栈,便回头对几名手下道:“我们先住下来!”
第310章 王孙联手
“几位客商,欢迎!欢迎!”客栈掌柜热情地迎了出来。
“有没有空房?”沈光回头看一眼笑道:“要两间!”
“有!有!还有专门的骡马厩,各种条件都很好,包几位满意!”
客栈最近生意不太好,好容易来了一支小商队,他格外热情,亲自帮忙卸货,又让伙计将骡子牵到后院喂养。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街上到处是惊叫声,沈光向门外瞥了一眼,只见外面大街上的民众吓得跌跌撞撞,四散奔逃,片刻奔来一百多名骑马士兵,尘土飞扬,气焰十分嚣张。
“这些是什么人?”沈光问掌柜道。
掌柜苦笑一声,“这应该是王薄,他每次来临沂都是这么气势汹汹,就像来讨债一样。”
沈光心中一动,又问道:“王薄经常来临沂吗?”
“以前常来,但孟司马上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听说他和孟司马的私怨很深。”
沈光心中暗忖,‘那么这次王薄来临沂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已经嗅到了什么吗?’
“客商是从哪里来?”掌柜见他们货不重,便随口笑问道。
“我们是从江南过来,贩运一点丝绸,小本买卖。”
“丝绸最近不太好做,不过估计也能卖出去,如果你们早几个月来,做野豌豆生意,真是要发了。”
“野豌豆是什么?”沈光故做不解地问道。
“就是大巢菜,一种牧草,去年冬天北海郡那边大量购买种子,一斗野豌豆种子可卖两百钱,和麦子的价格差不多了,而南方那边一斗野豌豆不过二三十钱,十倍的厚利,当时整个临沂城的商人都在做这个生意,很多人都发财了。”
“现在还可以做吗?”
客栈掌柜摇摇头,“现在没有了,种植季节已经过了,估计人家也不会再买,秋天结籽,有的是种子,所以赶上的发财,赶不上的只能运气不好了,客商,请进屋吧!”
沈光带着手下进了屋,这次沈光来临沂是有重要任务,他要摸清孙宣雅军队的实际情况,也要找到临沂县的防御漏洞,当然,沈光并不是无的放矢,从前有几个琅琊郡的地方官员,现在在替孙宣雅做事,他们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沈光稍微安排了一下,随即离开了客栈,向县城内走去。

王薄年约四十余岁,是一个身穿瘦高的文人,他最早是渤海会的仓曹参军,由于他很会说话,很有煽动力,而且组织能力也不错,他便被渤海会派到齐郡,负责在后方组织造反,阻拦大隋军队的第一次高句丽之战。
王薄成功地组织了齐郡的农民造反,拉起了风起云涌的反隋大潮,造反异常顺利以及权力毒酒的甘甜使他背叛了渤海会,梦想着自己割据青州,成为山东半岛的土皇帝。
只可惜他遇到了张须陀,十几万军队被打残,他只得率数千残军逃到琅琊郡。
王薄和孙宣雅的关系原本很好,两人互为犄角,互相支援。
但自从孟让到来后,王薄和孙宣雅的关系迅速恶化,孙宣雅不顾王薄的强烈反对,任命孟让为司马,这让王薄极为不满。
孙宣雅的军衙便是从前的郡衙,已经修葺一新,旁边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宅则是孙宣雅的王宅,大宅和郡衙连为一体,成为一座王宫,孙宣雅自称琅琊王,拥有嫔妃三十余人,享受着帝王般的尊荣。
或许是冤家路窄,王薄刚走上台阶,迎面便遇到孟让从郡衙内走出,两人几乎本能地同时按住剑柄,怒目而视。
曾几时,王薄和孟让曾是最亲密的战友,两人一桌吃饭,一床睡觉,比夫妻还要亲密,一同掀起了齐郡的造反风暴,但权力毒药却腐蚀了两人的友谊。
为了争夺长白山的主导权,两人在张须陀大军尚未到来时便为争权而翻脸成仇,在张须陀大军杀来后,孟让趁王薄和张须陀大军对阵的机会,率数万军队逃到高密郡,致使王薄军队全线崩溃。
可以说,王薄心中对孟让的仇恨更超过了张须陀,甚至是刻骨铭心。
两人就像两只发怒的公鸡互相对峙,只需要一点火星,两人就会拔剑互戮,就在这时,孙宣雅闻讯赶来,老远笑呵呵道:“王兄,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孙宣雅的笑声吹散了王孟之间的杀气,孟让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王薄凶狠地盯着他的背影远去,缓缓将剑收回了剑鞘,他今天是有要事和孙宣雅商议,心中的刻骨仇恨也只能暂时压下。
王薄转身对孙宣雅拱拱手道:“战争已迫在眉睫,王爷知道吗?”
孙宣雅心中一惊,连忙道:“王兄请内堂说话!”
两人来到了内堂,孙宣雅挂出一张地图,紧张地问道:“是杨义臣要攻打我们了吗?”
杨义臣几次要攻打琅琊郡,都被孙宣雅通过结盟李子通的办法化解,这次李子通死在洛阳,孙宣雅一直很担心自己失去一个有力的盟友,现在王薄说他们要面临战争,一下勾起了孙宣雅的心事。
但王薄却摇了摇头,“不是杨义臣,而是裴仁基!”
孙宣雅一下子愣住了,琅琊郡虽然属于山东范围,但和齐鲁两郡山峦相隔,相距千里,从来都互不干涉,自己也不阻止和齐鲁地区的商业往来,怎么会是飞鹰军来攻打自己?
“王兄,这个消息确切吗?”孙宣怀疑满腹疑惑地问道。
“是我在齐郡的朋友送来消息,裴仁基已经在战争动员了,目标就是我们,他企图通过战争来巩固他的地位。”
孙宣雅知道王薄在齐郡的朋友就是一些世家,当初王薄在齐郡长白山占山为王时,和很多齐郡世家暗通款曲,王薄确实有消息来源。
孙宣雅顿时有些着急了,“如果真是飞鹰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薄淡淡一笑,“假如是张须陀,我倒是真的害怕,但裴仁基不是张须陀,他没有张须陀的战争能力,其实我倒不担心裴仁基,我担心这里!”
王薄一指地图上的北海郡,孙宣雅立刻明白过来,“王兄是说张铉?”
“正是!”
王薄轻轻叹了口气,“张铉就是张须陀第二,甚至比张须陀更狠,如果张铉从北海郡或者高密郡南下,我们就面临两线作战了,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这时孙宣雅已经从最初的惊惶中冷静下来,他毕竟也是割据一方的乱匪头子,也有一些过人之处,他沉思片刻道:“不知杨义臣会不会配合裴仁基南北夹攻我们?”
王薄摇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孟海公接手了李子通的军队,地位还不稳,杨义臣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一定会趁机攻打孟海公,而不会是我们。”
如果杨义臣不攻打琅琊郡,孙宣雅就会觉得压力小了很多,毕竟琅琊郡与齐郡、北海郡之间有诸多山地隔阂,交通十分不便,飞鹰军南下,后勤保障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王薄仿佛明白孙宣雅的想法,笑道:“飞鹰军南下的弱点就在于后勤保障,我们只要紧紧抓住这个弱点,未必不能战胜他们,关键我们两军需配合默契,不要有彼此伤害的事情再发生。”
孙宣雅很清楚王薄所指的彼此伤害,就是指孟让,如果是平时,孙宣雅绝对不会理睬王薄的要求,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孙宣雅也不能不表态。
他呵呵一笑,“王兄请放心,我会看着我们多年的交情上妥善处理此事,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他掌实权,我孙宣雅说到做到!”
孟让已经被封为司马了,还说不会让他掌实权,这不是在糊弄自己吗?王薄心中无奈,孙宣雅不管怎么没有诚意,他毕竟已经表了态,王薄也只能接受孙宣雅的表态。
“好吧!希望我们两军能密切配合,击败飞鹰军!”
第311章 内部情报
沈光要找人叫做冯毅,原本是琅琊郡的户曹参军,在孙宣雅大军攻打临沂县时,太守张文重受重伤不治而亡,郡丞逃去了下邳郡,其余官员都被迫投降了孙宣雅。
孙宣雅是一个大老粗,他根本不懂内政,也没有精力来处理日常事务,尤其那些繁琐的民生民情,他便保留了这些底层官吏,让他们继续担任原职,替自己卖命。
冯毅的家位于临沂县北面的一条小巷内,是一座占地两亩的小宅,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儿子还有母亲住在这里。
沈光找到了小巷,他来到院门前敲了敲门,半晌,门吱嘎一声看了,露出一个小男孩的可爱脸庞,“你找说?”
“这里是冯参军的家吗?”沈光笑问道。
“爹爹,有人找!”小男孩向屋里跑去。
片刻出来一名男子,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相貌很寻常,属于那种看了很多次也记不住的大众脸庞。
“请问是冯参军吗?”沈光走进院子笑问道。
“你是——”冯毅疑惑地望着他。
“我从高密郡过来,韩郡丞让我带一封信给参军。”
冯毅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回头吩咐妻子将院门关好,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沈光,一摆手,“请到我书房说话!”
两人进书房坐下,沈光取出一封信递给冯毅,这封信是高密郡丞韩寿嗣写给冯毅的亲笔信,韩寿嗣原是琅琊郡丞,孙宣雅攻打琅琊郡时逃到下邳郡,今年年初被朝廷任命为高密郡丞。
冯毅原本就是韩寿嗣下属,是韩寿嗣一手提拔,他很快看完了信,信中当然是劝他迷途知返,协助隋军,不要再一错再错,最后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孩子。
冯毅长长叹了口气,他这一两年一直在提心吊胆中生活,他怎么可能为乱匪卖命,只是没有办法,他如果不为孙宣雅效力,他妻儿性命难保。
“请问你是——”
冯毅又看了一眼沈光,他感觉沈光不像普通的送信人。
沈光笑了笑,“我是北海张将军麾下校尉,我姓沈!”
“原来是沈校尉,失敬了!”冯毅连忙起来重新施一礼。
沈光瞥了一眼正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他并不担心冯毅会出卖自己,现在他确实需要冯毅能提供给自己需要的情报。
沈光便压低声音道:“朝廷已经下令飞鹰军剿灭孙宣雅和王薄,飞鹰军出兵在即,但我们需要大量情报,包括贼军的军队数量、粮草以及琅琊郡目前的情况等等,我希望冯参军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所有的情报我们都需要。”
冯毅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提供足够的情报,是不是可以赎回我的罪过?”
沈光笑着点点头,“只要冯参军肯积极配合,那你不是乱匪的参军了,而是我们在琅琊郡的卧底!”
冯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我会把所知的情况都写下来交给沈校尉。”
“不光是你知道的,还有你暂时不知道的情报,也希望冯参军尽力去打听。”
沈光取出一份清单递给了冯毅,冯毅默默接过清单,肩头上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洛阳皇城,国子监祭酒卢倬快步向内史省走去,他接到妻子的快信便中断了视察官学,急急赶回洛阳。
卢倬这段时间心情极为恶劣,他一方面承受着崔家给他的巨大压力,另一方面女儿离家出走让他感到羞耻。
当然,他绝不承认女儿是‘私奔’,这个词太过于沉重,他可承受不起,他连夜翻阅族谱,终于发现齐郡那边有一户卢氏分枝,在北魏时期迁移到齐郡,已经近百年没有往来。
卢倬便给崔家解释,女儿是去齐郡卢氏那边散心去了。
但这种解释连他自己都哄不过去,更莫谈崔氏,崔召已经明确表态,这门亲事到此为止,崔氏的求亲之礼不会再送到卢家。
婚事黄了倒是其次,关键是女儿擅自离家出走,着实让卢倬这张老脸挂不住,河北世家都会以此为笑谈,令卢氏家族何以见人?
卢倬越想越气,这怒火便迁到张铉身上,女儿固然不懂事,但张铉作为军队将领,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但有一件事卢倬却始终被妻子瞒在鼓里,那就是广陵公主曾去过卢府,在女儿出走一事上扮演了关键角色,卢夫人责令所有知情人闭嘴,卢倬平时也不和下人交流,竟一直被隐瞒住。
卢倬匆匆来到内史侍郎虞世基的官房,拱手施了一礼,“虞侍郎找我有事吗?”
“有点事情找卢使君。”
虞世基取出一份奏卷递给卢倬,“这份弹劾书卢使君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卢倬向天子弹劾张铉破坏卢氏族规,他在奏卷中说得很隐晦,没有提到女儿离家出走之事,只是说张铉破坏崔卢两家联姻,有失体统,请求天子问责张铉。
卢倬迟疑着接过奏卷,“虞侍郎这是…”
虞世基淡淡道:“山东剿匪之战即将开始,圣上非常关注,如果我是卢使君,我就不会为这点小事烦扰圣上。”
“可是——”
“没有可是!”
虞世基毫不犹豫打断卢倬的话,“圣上日理万机,操劳军国大事,可没有时间和精力过问这种家族小事,这是卢使君的私事,请不要拿到朝堂上来谈论。”
卢倬心中十分恼怒,他拱拱手“告辞了!”
转身离开虞世基的官房,虞世基望着卢倬走远,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既然收了张铉的一千两黄金,多多少少他也会做一点事情。

卢倬心情沮丧地离开了内史省,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原来是族弟卢楚。
卢楚虽和卢倬同为范阳卢氏,但两人不是一房,不过同为族人,卢楚也算是卢倬在京城唯一的亲戚,而且卢楚官拜尚书右司郎,多少有点实权。
“原来是三弟,有事吗?”卢倬实在没有心情和卢楚应酬。
卢楚拉着卢倬到一旁,低声道:“兄长可是为张铉之事要见圣上?”
卢倬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一转念便明白过来,一定是卢楚之妻林氏,她和自己妻子关系很好。
“三弟有什么建议吗?”
“这件事兄长千万不要找圣上!”
“为什么?”
“难道兄长不知道吗?这件事涉及广陵公主,一旦把公主卷进来,麻烦就大了。”
卢倬大吃一惊,急问道:“这件事怎么和广陵公主有关系?”
卢楚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妻子果然说得没错,大嫂真的隐瞒了这件事,这可做得不对,要闯大祸的。
卢楚便将广陵公主驾临卢府,带走卢清之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千万不能惊动圣上,无论如何,我们只能私下解决。”
卢倬被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妻子竟然把这件天大之事隐瞒了,她…她怎么能这样做?
卢倬心中乱成一团,他也没有主意,半晌问道:“依三弟之意,这件事我该怎么办?”
卢楚安慰他道:“我见过张铉,他不是那种肆意妄为之人,我觉得他不会清儿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兄长不妨找借口去一趟北海郡,大家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我觉得这件事就应该能解决了,没必要再惊动圣上。”
卢倬写弹劾书也是因为气到极点,一时头脑发热,现在他渐渐冷静下来,又知道了公主之事,他便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三弟说得没错,我差点把事情弄坏了,也罢!我就借口去曲阜祭奠圣人,顺便去一趟北海郡,把这件事解决了。”
卢倬和卢楚分手,心中极为不悦地向府中匆匆赶去,他要好好责问妻子,为什么对自己隐瞒公主上门之事,差点害自己闯祸。

第312章 出兵细节
北海郡临淄县,这天上午,一队骑兵从西面官道疾奔而至,在淄水前渐渐放慢了速度,裴仁基目光严肃地望着淄水两岸生长得十分茂盛的野豌豆,嫩绿的绿蔓一眼望不见尽头,俨如一幅铺在河床两岸的绿地毯。
“大帅,这就是张将军他们广泛种植的野豌豆了。”一名士兵低声对裴仁基道。
裴仁基没有说话,翻身下马摘了一支嫩草,放在手上仔细端详,虽然韦云起在年初大规模种植时给他解释过,种植野豌豆主要是为了应对饥荒,因为野豌豆晒干后可以长期储存而不怕霉烂,裴仁基也只是将信将疑。
现在他亲眼看见一望无际的绿草,他开始意识到,张铉种植野豌豆的真正目的恐怕是为了养马,张铉是想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
裴仁基早就意识到张铉有野心,只是因为张铉和裴家的关系,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现在野豌豆的种植便从一个侧面证实张铉的野心。
这时,一队数十人的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黄尘滚滚,很快奔至淄水桥的另一边,为首之人正是张铉,他刚从高密郡回来,便听说裴仁基到了北海郡,特地赶来迎接。
“卑职特来迎接大帅!”
张铉翻身下马,走到近前躬身施一礼。
裴仁基点点头笑道:“张将军一路辛苦。”
这次裴仁基亲自上门来找张铉,主要是商议出兵琅琊郡的一些细节,虽然张铉答应配合他剿灭孙宣雅,但那只是表态,出兵五百人也是配合,出兵一万人还是配合,如果不把细节落实,裴仁基怎么可能安心出兵琅琊郡。
两人翻身上马,裴仁基望着河床两边的野豌豆笑道:“张将军种植了这么多野豌豆,这得养多少战马?”
裴仁基是语带双关的试探,张铉却一口否认了养马,笑了笑道:“养战马是朝廷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养羊羊牛养骡子,另外还要储存一批救灾粮食,野豌豆也叫救荒豆嘛!”
裴仁基呵呵一笑,“张将军说得是,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现在有求于张铉,很多事他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两人催马缓缓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临淄县,长史韦云起也已赶到临淄县,将裴仁基迎进了县衙。
“我这次来北海郡,主要是想和张将军商量一下出兵琅琊郡的一些细节,想必张将军已经收到我的信了。”裴仁基喝了一口茶笑道。
韦云起连忙命人摆出山东地区的沙盘地图,裴仁基眼睛一亮,啧啧称赞道:“这是好东西啊!”
“这是张将军的建议,我们用了大半年时间才完成它。”
张铉在旁边补充笑道:“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成,等最后做好后,给大帅也送去一座!”
“我们说定了,可不准敷衍我!”
“卑职怎么会敷衍大帅。”
裴仁基仔细端详这座用泥土捏成的沙盘,越看越眼红,他太需要一座这样逼真形象的地图了,他恨不得就把这座沙盘拿走。
张铉拾起木杆指着北海郡最南面的临驹县道:“目前尉迟恭率领两千军队驻扎在这里,可以随时南下攻打沂水县,还有高密郡也可以出兵。”
张铉目光又落在高密郡上,他木杆一指诸城县,“我刚从诸城县回来,罗士信随时准备率领一千军队包抄莒县,这样,琅琊郡东北部的两个县我可以保证拿下。”
张铉的意思就是说,他负责东北面的沂水县和莒县,而西北方向的东安县和新泰县由裴仁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