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下向上看,只见天空出现了百余颗小黑点,仿佛掠过天空的雁群,但小黑点却越来越大,瞬间变成了在天空翻滚的巨石,向他们头顶砸来。
队伍一声呐喊,士兵纷纷向两边躲闪,但密集砸来的巨石还是使无数士兵无法躲闪,他们叫喊着抱头趴在地上。
巨石砸下,‘嘭!’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数十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酱,巨石余劲未消,继续向前翻滚,一连撞翻上百人,才停了下来。
一块巨石砸中了攻城槌,攻城槌轰然落地,两边的士兵连滚带爬逃命,石块却被巨木反弹,又向前弹出了十余步,冲进了人群中,一片惨叫声响起。

第二轮投石机再次射出,贼军士兵再次死伤无数,紧接着第三轮投石机发射…
短短五轮进攻,隋军的投石机便给贼军带来了近千人的伤亡,贼军士兵胆寒了,纷纷调头逃跑,如潮水退下。
张金称大怒,亲自率领五百刀斧冲上去押阵,他们连杀百余名后逃的士兵,逼迫士兵重新进攻。
这时贼军士兵又投入三千人,扛着数十架刚刚做好的简易攻城梯向城头冲去。
城下的催战鼓声越来越快,鼓声惊天动地,六千余贼兵士兵被逼迫奔跑起来,铺天盖地地向城池冲去。
城头箭如暴风骤雨般射下,大片大片贼兵被射倒,哭喊声、惨叫声响彻战场,贼兵士兵一次次败退,又一次次被强行驱赶上前,像牲畜一般被逼迫着攻城。
护城河冻得结实了,失去了阻碍的功能,一架架攻梯越过护城河,轰地搭在城墙之上,数以千计的贼军士兵如蚁群般攀梯而上,一手攀梯子,一手执盾牌,口中咬着横刀,奋力向上攀爬。
城头上箭如雨下,石块滚木如冰雹般砸下,一片片士兵被砸中射中,惨叫着跌下城去…
张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下贼军攻城,他已经得到斥候消息,贼军军心已经溃散,大量贼兵逃亡。
其实不用斥候情报,眼前的战场就说明了一切,数千贼兵士兵是被数百名刀斧手强行驱赶攻城,一次次败退,又一次次被驱赶上前。
那几百名刀斧手便是整个战场的关键,张铉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回头令道:“敲震天鼓!”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鼓声在城头上一声声敲响,鼓声很慢,却很有节奏,这是伏兵出击的命令。
紧接着低沉的鹿角声在远处吹响,“呜——”回应着鼓声。
只见东北方向的树林忽然杀出了一支骑兵,足有五百人,为首大将正是手执大锤的裴行俨,这五百骑兵昨天晚上才从北海郡返回,张铉便将他们部署在树林中,由裴行俨率领,作为奇兵出击。
五百骑兵如狂风一般杀进千余名后备贼兵的队伍之中,这是张金称的亲卫,足有一千五百人,他们没有投入战斗,而是跟随在刀斧手后面保护张金称。
贼兵被杀得人仰马翻,顿时一阵大乱,裴行俨手执大锤在刀斧手中冲杀,双锤翻飞,打得刀斧手脑浆崩裂,尸横遍地。
张金称见势不妙,转身催马向西奔逃,身边只跟随着数十名士兵,刚逃出数百步,从西城外杀出一支隋军,为首大将银盔铁甲,胯下宝焰兽,手执紫阳双轮戟,正是刚从西门杀出的隋军主将张铉。
张铉早就盯住了张金称,岂能容他再逃走,一千隋军士兵迅速分成扇形,将贼兵半包围。
张铉冷笑一声道:“张金称,我特来和你算一算清河县的老账!”
张金称自知难以逃脱,他大吼一声,催马疾奔,挥枪向张铉迎面刺来。
张铉大喝一声,挥戟猛撞对方铁枪,只听‘当!’一声巨响,铁枪被震飞了出去,张金称大叫一声,拨马便逃,却被张铉一戟刺穿后肩,从马上挑了下来。
张铉喝令左右道:“把他绑了!”
十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张金称按在地上牢牢捆绑起来,张金称厉声大喊:“张铉,有种一刀把我杀了!”
张铉冷笑一声,“我不杀你,我会把你交给清河郡人处置,看他们饶不饶你!”
张金称万念皆灰,不由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几十名亲兵见主公被擒,纷纷跪地投降,却被隋军士兵拔刀而上,悉数杀死,张金称的亲卫罪大恶极,隋军早已将他们恨之入骨。
张金称被活捉,攻城的贼兵彻底崩溃,纷纷撤退出战场跪地投降,只有一些贼军士兵自知罪深,不敢投降,向荒野四散逃走。
但逃走的贼兵毕竟只是少数,大家心里都知道,没有了粮食,荒野之中只有饿死一条路,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业十一年初,经过半个多月的血战,隋将张铉率七千精锐隋军最终击败了拥有八万大军的张金称,并将张金称生擒,这个横行山东河北近三年的杀人魔王彻底覆没。

与此同时,张须陀在济北郡和瓦岗军的激战也到了最后关头,瓦岗军三战皆败,翟让恼羞成怒,令单雄信在济北郡寿张县以北摆下大阵,准备和张须陀之军决一死战。
这是一个晚冬的夜晚,天空布满了暗紫色的云彩,但没有下雪,地面积雪已被踩烂,泥泞不堪,一支隋军无声无息地行进着,只是偶然可以听见战马微弱的蹄沓声,不准高声谈话、不准用火、尽量不要让马嘶鸣。
两千隋军在范县以北的小道上沙沙沙地急速前进,天空黑沉沉的,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中间夹杂着雪花。
离瓦岗军大营约还有十里,张须陀的战马忽然停了下来,一直埋伏在瓦岗军大营附近的几名斥候被带了过来。
他们是赶回去报告最新情况,却正好在半路遇到大军,今天下午,一万五千瓦岗军已经开拔前往寿张县,整个营地只剩下约三千人护卫着他们的粮食辎重。
秦琼和尤俊达率领八千人在寿张县和瓦岗军对峙,张须陀则率两千轻兵偷袭瓦岗军的后勤重地。
“加快速度,丢掉一切多余和打仗无关的东西。”
张须陀一声令下,隋军士兵们将随身携带的矛鞘、毯子、锅统统扔掉,加快了行军的步伐,仿佛一支黑色的长箭,向十里外的瓦岗大营直射而去,毫不迟疑、毫不犹豫,战刀已经出鞘、箭矢已经上弦。
军队在茫茫的雨雾中奔跑,象决堤的洪流向南奔腾而去。
十里路程,对一路奔跑的士兵而言转眼便到,瓦岗军的大营赫然出现隋军的眼前。
大帐扎在高处,四周没有任何屏蔽,隋军的身影已经无法掩饰,瓦岗军哨兵也发现的情况,纷纷大呼小叫,向营地里没命地奔跑。
“杀进去,片甲不留!”
张须陀战刀一指,两千隋军如巨浪般冲过他的身旁,向瓦岗大营呼啸而去,大军横扫原野,号角声嘹亮。

第232章 东征失败
让张须陀想不到的是,瓦岗军主将翟让竟然在大营中,翟让打算今晚后半夜率后勤辎重队前往寿张县和单雄信汇合,却没有料到竟然被偷袭。
“集结!立刻列阵!”
翟让声嘶力竭大喊,他心中慌乱之极,不过稍微心安的是,敌人军队并不多,而三千瓦岗军是他的铁卫,十分精锐,堪和敌军一战。
瓦岗军正在收拾大帐,几百顶大帐已经收好,三千瓦岗军士兵纷纷从四面奔来,仓促集结,他们集结成方阵,将他们的首领团团包围在中间。
数十余名强悍的隋军士兵冲锋在前,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股恶浪,迎头打去,两军轰然相撞,激起了数丈狂澜,将密集的瓦岗军硬生生地撞开了一个缺口。
但瓦岗军士兵也已势如疯虎,转眼缺口便合拢,将冲进缺口的数十名隋军吞噬。
张须陀见硬冲代价太大,大喝一声,“弓箭射击!”
百余名正在冲击的隋军士兵向两边‘刷!’地一分,后面的箭矢便铺天盖地射来,一阵人仰马翻,最外面的几层瓦岗军士兵象剥去外壳一般,纷纷中箭倒地。
但隋军的箭雨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密集,瓦岗军的木盾抵挡不住隋军硬弩的射击,士兵们纷纷惨叫倒地。
后面军队发疯般向隋军冲去,可没奔出几步,还是摔倒在地,几轮箭雨后,三千瓦岗军铁卫已经损失了近三成,瓦岗军的阵脚已无法保持。
这时,翟让见形势对自己不利,他们弓箭在兵器大车上,无法和隋军对射,这样打下去,他所有的士兵都会被射死在大营内。
翟让翻身上马,腰挺得笔直,迎着箭雨、迎着飞雪,他举大枪高声大喊:“冲上去,和敌军激战。”
瓦岗军立刻出动,他们避开箭雨,护卫着自己的首领向箭矢稍弱的东北方向冲杀而去,这里的数百士兵似乎没有弓弩,或许可以从这里破敌。
但翟让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前面却是等候已久的五百重甲长刀军,这是飞鹰军最精锐部队,由旅帅秦用率领。
秦用是秦琼义子,今年只有十六岁,身材魁梧,武艺高强,两膀力大无穷,使一对八十二斤的混元铜锤,是飞鹰军的后起新秀。
秦用骑在战马之上,长身挺立,手持双锤,仿佛天神般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最前,他眼里闪现着杀人的厉芒,逼视着眼前冲来的瓦岗军偏将张寿乐。
他忽然大吼一声,侧身闪过对方迎面刺来一枪,左手锤如雷霆万钧般砸下,‘轰!’一声巨响,将敌将胸脯砸得塌下去。
重甲刀兵整齐而有序地集结成山一般的刀墙,堵住了瓦岗军的去路,和瓦岗军激烈的厮杀在一起,他们强悍犀利,杀得瓦岗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前有刀兵堵路,后有弩箭追击,两旁则是敌军包抄,瓦岗军渐渐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张须陀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名头戴金盔之人,他摘下弓箭,悄悄指着他向身旁的亲兵做了个手势。
亲兵的钢弩缓缓抬起,冰凉的尖箭对准翟让的后背,轻轻扣下机簧,一支透甲箭无声无息、迅疾如电掠空而去,箭锋仿佛闪过一道火光。
翟让听见身后有风声,顿觉不妙,急向左闪身,躲过了要害,这一箭正中翟让的肩胛。
与此同时,张须陀的另一支箭也到了,他却是射马,劲箭贯穿了战马的头颅,战马惨嘶一声,轰然翻倒在地,将翟让掀滚出一丈远。
不等他的亲兵救助,隋军数百悍兵在张须陀的率领下从东面袭来,长矛挥舞,战刀纷飞,片刻便将前面的百余士兵杀得只剩十余人,张须陀一马当先,直向翟让杀去。
翟让的百余贴身卫士大惊失色,拼死挡住张须陀的进攻,将翟让救起。
他们见事态紧急,簇拥着翟让脱离了大队,掉头向西冲去,主将逃走,瓦岗军临时军阵终于瓦解,大喊一声向西奔逃。
“不用再追杀了!”
张须陀见翟让已逃远,便叫住了隋军士兵,他的目标并不是敌军主将,而是瓦岗军的粮草辎重。
士兵们将粮食和帐篷兵器装上大车,向南面的范县赶去,剩下带不走的草料和锣鼓军旗则一把火烧毁,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张须陀率军离开了瓦岗军大营,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翟让受伤远遁,粮草物资被劫走,使位于寿张县的瓦岗军主力失去了后勤支援,难以持久,与此同时,翟让的命令也随即传来,命令大将单雄信撤军回瓦岗寨,放弃济北郡。
这天下午,瓦岗军前军主将单雄信率领数十名骑兵出现在隋军大营前,单雄信使了个眼色,一名骑兵快速奔上前高喊道:“秦将军可在?”
早有隋军巡哨奔去大营禀报,不多时,秦琼和十几名隋将出现在大营上,秦琼问道:“有什么事?”
骑兵向后一指道:“我家主将单将军想和秦将军一叙,不知秦将军能否出营见面?”
秦琼看见了远处了的单雄信,十年前秦琼还只是历城县的一名小吏,因好结交朋友而闻名于山东各郡,而当时河东单雄信也是豪爽重义,秦琼在一次前往洛阳公干途中,在上党郡二贤庄见过单雄信,两人一见如故,颇有交情。
只是世事难料,十年后秦琼成为张须陀的得力大将,而单雄信则成为瓦岗寨第三号人物,两人从朋友变成了敌人。
秦琼认出了单雄信,便点点头道:“稍等片刻!”
不多时,秦琼在二十几名骑兵的护卫下从大营内奔出,缓缓来到单雄信面前,秦琼抱拳笑道:“单二哥,多年未见了。”
单雄信点点头笑道:“十年不见,叔宝变化不大,还是和从前一样威风凛凛,可惜我却老了。”
“单二哥的变化也不大,我一眼就认出,只是我没想到单二哥会上瓦岗,更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会面,令人感概万千!”
“这也很正常,天子不仁,我们来替天行道,倒是没想到我们会在战场上见面,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单雄信叹了口气,话题随即一转,肃然道:“不过私交归私交,今天我是为公事来找秦将军商量!”
秦琼见他换了称呼,神情也同样变得严肃起来,“不知单将军找我有何事?”
“关于这场大战,我们打算退出济北郡,以非战的方式退出,双方不再杀戮,不知秦将军能否同意?”
秦琼立刻明白了单雄信的意思,瓦岗军认输退出,当然,如果对方是张金称,绝对不可能达成这种妥协,但瓦岗军并没有危害平民,所以提出罢战退兵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隋军也能接受,至少秦琼可以接受。
沉默片刻,秦琼淡淡道:“你相信隋军会真的罢战?”
单雄信注视着秦琼,缓缓说道:“我不相信隋军,但我相信你,只要秦将军给我一个承诺,我会立刻退兵,不会发生任何害民之事。”
秦琼笑了笑道:“多谢单将军信任,不过此事我不能做主,必须要请示主帅,请稍等半天,如果我家大帅同意,我没有意见。”
“那好,我就等将军消息!”
单雄信深深看了秦琼一眼,抱拳行一礼,“叔宝,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单雄信拨马便走,在数十名骑兵的护卫下,向远处的大营奔去,秦琼望着单雄信走远,立刻令道:“我们回营!”
众人跟随着秦琼也返回了大营。

入夜,一名骑兵疾奔至大营,带给了张须陀的答复,秦琼站在猎猎燃烧的火把旁,打开了张须陀的命令,上面只有两个字,“同意!”
秦琼顿时松了口气,随即令道:“来人,去给瓦岗军送信。”
当天晚上,单雄信率领一万五千瓦岗军士兵迅速向西撤退,隋军没有追赶,而是缓缓送他们退兵,天亮之时,瓦岗军最后一支余部退出了济北郡,这就意味着瓦岗军东征计划彻底失败。
第233章 暗流悄涌
发生在大业十一年初的剿匪之战迅速引起了朝野的强烈关注。
在此之前,冯孝慈两万隋军全军覆灭的消息让朝野哗然,但仅仅半个月后,张须陀的军队屡战屡胜,不仅全歼了张金称的八万大军,同时击败了瓦岗军东扩。
胜利的消息使洛阳城欢欣鼓舞,喜悦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使大业十一年的新年变得格外喜庆,满城上下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要求朝廷重用张须陀,重赏飞鹰军的呼声在朝野内外此起彼伏,由于青州一带是乱匪的发源于地,张须陀在青州一带的平匪成功更具有特殊的意义,使无数朝廷官员看到了大隋由乱入治的希望,张须陀也由此被誉为大隋王朝的柱国。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见张须陀的成功,有人嫉妒他的战功,也有人憎恨大隋恢复安定,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黄昏时分,宇文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自己府门前,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将宇文述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这时,他长子宇文化及快步从府内出来,由于宇文述组建骁果卫有功,宇文化及也由此被天子杨广封为将作少监,他兄弟宇文智及也被封为虎贲郎将。
这段时间宇文述对长子稍感满意,或许是当官的缘故,宇文化及一些荒唐的行径也稍微减少,但并不是宇文化及转了性。
事实上,宇文化及几乎天天都要和同僚去青楼或者教坊喝花酒,眠花宿柳也是常有之事,只是宇文化及不再像从前那样追捧名妓,携妓出游,闹得满城风雨,而是稍微收敛了一点。
仅仅这一点变化就已经让宇文述很满意了,至于次子宇文智及还是和从前一样嚣张狂妄,惹事生非。
当了虎贲郎将后更加强势,以势压人,加上宇文述身体大不如前,精力不足,他也管不了,随便宇文智及胡闹,没有了父亲的约束,宇文智及更加肆无忌惮。
宇文述见儿子慌慌张张从台阶上跑下来,知道他有事情,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父亲,府中有人来拜访!”
宇文化及上前对父亲低语几句,宇文述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问道:“云定兴几时和元家混迹在一起?”
“这个…孩儿也不太清楚!”
宇文述轻轻哼了一声,吩咐道:“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过来。”
“孩儿知道了。”
宇文化及快步向贵客堂走去,宇文述却不慌不忙走向自己的外书房,他需要利用这点时间想一想,元家究竟为何事来找自己。
在宇文府贵客堂上坐着两名客人,年纪稍长者年约五十余岁,身材瘦高,一脸精明,此人便是宇文述的心腹之一,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
云定兴曾是前太子杨勇的岳父,杨勇被废后,云定兴也受到牵连,被没籍为奴,但云定兴极善钻营,又善制奇服异器,渐渐取得了宇文述信任,被宇文述推荐,一步步向上走。
前年云定兴被封为左御卫将军,去年又升为左屯卫大将军,他不仅是宇文述的心腹,同时也赢得了杨广的信任,令他掌管护卫宫殿的御林军。
旁边坐着的另一人便是前内史令元寿之子元敏,也是元氏家主元旻之侄,元敏年约三十余岁,长得文质彬彬,机敏过人,尤其善于策划各种隐秘之事,深得家主元旻的器重。
元敏现任内史舍人,和宇文智及很有交情,元旻代表自己前来见宇文述,也是考虑到他和宇文智及交情深厚。
两名侍女端了几杯茶进来,给三人奉了茶,宇文化及摆摆手让她们出去,元敏低声笑问道:“这几天怎么不见智及?”
宇文化及笑道:“这几天他去渑池了,下个月不是有英雄会吗?父亲也要求他参加,所以他去刻苦练习武艺。”
二月中旬将举行科举选士,但大隋军方也要求选举天下将才,在宇文述、薛世雄、鱼俱罗、陈棱、屈突通、云定兴、上官政、张瑾等十几名大将军以及苏威、虞世基、裴矩、萧矩等重臣的联名请求下,隋帝杨广欣然答应了军方和重臣们的请求,颁旨招募天下将才。
朝廷将在二月底三月初左右在洛阳举行‘英雄会’,无论在职将领还是民间俊杰,凡能入选者,一律授予将军之职,以笼络天下将才。
这其实是一种对天下乱匪的招安之策,只要肯投效朝廷,既往不咎。
当然,这也和张须陀在山东强势剿匪有关,张须陀在短短数月内连平山东各路乱匪,震惊天下,让天下乱匪胆寒,朝廷在这个时候推出英雄会,无疑对平定天下各路乱匪有着积极的意义。
元敏点点头,又笑道:“宇文成都不参加吗?”
“他当然要参加,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将军,参不参加意义都不大,但父亲还是要求他参加,争夺头名的冠军大将军之衔。”
众人正说着,堂下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原来是宇文述来了,众人连忙站起身,一起躬身行礼,“参见大将军!”
宇文述慢慢走近大堂,摆摆手道:“两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众人又坐了下来,宇文化及连忙让侍女给父亲上茶,宇文述看了一眼元敏笑道:“元家人才辈出,文功武略,冠绝于天下,这次英雄会,元家也应该有不少优秀子弟参加吧!”
元敏脸上闪过羞愧之色,元家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他的父的父亲元寿曾是内史令,伯父元旻、元胄先后出任大将军,可是到他这一带,只有元文都出任尚书左丞,到下一辈更是人才凋零。
他苦笑一声道:“不怕大将军笑话,这次英雄会元家也会参加,但不抱什么希望。”
旁边云定兴笑着补充道:“我听说元勇和元封台都是勇猛之将,入选有望。”
宇文述淡淡一笑,“元封台倒是有点武艺,只可惜出身不太好,令人遗憾。”
宇文述一语双关,既暗讽元家无人,居然让出身卑贱的元封台参加英雄会,同时也是在说元勇的武艺不值一提。
元敏当然听懂宇文述的讥讽,他脸上一阵发热,心中却暗骂,宇文智及也不一样的狂妄无能之辈吗?
宇文述喝了口茶,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今晚贤侄来找我,有什么指教吗?”
元敏精神一振,连忙道:“晚辈哪里敢指教大将军,只是因为家主身体感恙,不能亲自来拜访大将军,便托晚辈前来和大将军说件事。”
按理,元敏作为晚辈,最多只能来送信,但元旻害怕把柄落在宇文述手上,所以不肯用书信往来,只是让元敏替他传达口信,这就显得有些无礼,最起码也应该是让兄弟来拜访宇文述。
宇文述心中不满元旻的无礼,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笑了笑道:“不知你们家主有什么事要我宇文述效力?”
宇文述先用指教,又用效力,明显就是在暗示自己的不满,元敏心里明白对方的不满,他也暗暗埋怨伯父考虑问题不周。
但他现在无法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道:“晚辈家主听说圣上要重用张须陀,但家主不明白为什么圣上不治张须陀越权擅专之罪?大将军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宇文述立刻明白了元旻的意思,元旻是想和自己联手打压张须陀,所以让侄子元敏来试探自己,元定兴就是他们之间的牵线人。
宇文述沉吟一下,缓缓说道:“张须陀未奏先出兵确实有越权之罪,不过他事后已上表圣上,表明形势危急,他如果不紧急应对,张金称就会趁势杀入齐郡,圣上也认可了他的解释,不准备追究他的责任。”
“可是张铉这次剿灭张金称,立下大功,恐怕将得高封,宇文大将军能容忍吗?”
元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刺中了宇文述的要害,宇文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234章 共同敌人
宇文化及送走了客人,快步来到父亲书房,宇文述被元敏的一句话坏了心情,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显得有点烦躁不安。
“父亲,他们走了。”宇文化及在门口小声道。
宇文述点点头,“进来坐下吧!为父有话对你说。”
宇文化及坐了下来,见父亲心事重重,便低声问道:“父亲还在为张铉的事情烦恼吗?”
“我怎么可能不心烦?”
宇文述长长叹口气,“眼看着他从癣疥小疾一步步变成心腹大患,将来甚至还会威胁我子孙的生存,我心中无法平静啊!”
宇文化及又小心翼翼问道:“听元敏的意思,他这次好像立了大功,是吗?”
宇文述极为不满地瞪了儿子一样,“张须陀的战报你没看吗?”
宇文述化及吓得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孩儿没有留意!”
“这种朝廷大事,你以后要放在心上,否则仇家壮大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孩儿知错!”
宇文述对长子态度还算满意,尽管他也知道长子已经知错无数次了,本性难改,但长子这段时间确实在慢慢转变,他也希望长子能真的知错,所以宇文述也尽量表现出宽容的一面。
“张须陀的战报中对张铉十分推崇,他甚至指出,张金称的八万大军就是被张铉剿灭,因为他率军迎战瓦岗军了,清河郡那边只有张铉率领的六七千军队。”
“那圣上的态度呢?”宇文化及又小声问道。
“圣上对张须陀的封赏已经决定下来了,封柱国、右武卫大将军、加历城县公、赐良田千顷,但对下面将领的封赏还没有下来,但从张须陀的封赏便可看出端倪,张铉的封赏也不会低,最低也是升虎贲郎将,说不定还会封爵,此人对我们家族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沉默片刻,宇文化及又问道:“父亲觉得元家是什么意思?”
“哼!”
宇文述冷笑一声,“元家是害怕天下乱匪被剿灭,四海清平,大隋又走向中兴,那就没有他元家的机会了。”
“可我们不也希望天下动荡吗?”宇文化及咬了一下嘴唇道。
宇文述没想到长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让他感觉很诧异,自己这个儿子从小胸无大志,只知道贪图享乐,难道他真的转性,开始有野心了吗?
宇文述的野心都快被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磨光掉了,没想到长子忽然说出了一句野心勃勃的话,这让已经失望的宇文述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那吾儿的想法呢?”宇文述急问道。
“孩儿觉得,既然我们和元家有着共同的利益,那么也可以和元家结盟,我们应该和武川府携手,借武川府之手来打压张铉和张须陀,甚至还可以把局势搅浑,我觉得更符合我们家族的利益。”
宇文述十分感慨,他和武川府斗了十几年,彼此早结怨已深,现在居然要握手言和。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前是窦庆执掌武川府,现在却是独孤氏和元氏,他和武川府确实有和解的基础,更重要是,这次是元氏放下身段上门,表示愿意和解,他为何不顺水推舟,与武川府和解呢?
但宇文述还是得考虑杨广的态度,他不能做得过分,最好让儿子出面,他居背后操纵,这样比较稳妥,也可以随时表示自己不知情。
想到这,宇文述便对长子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不过任何事情都须向为父汇报,不准擅自做主!”
或许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宇文述又缓和语气笑道:“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为父怕你中了元家诡计,所以我们一起来应对此事,只是为父不好出面,就由你代表为父和元家交涉,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孩儿遵命!”
迟疑一下,宇文化及又问道:“那下一步我该怎么答复元家呢?”
宇文述想了想,“这样吧!你明天明天请元敏去喝酒,注意不要两人去,要多邀一些官员,但位子上你们要坐在一起,也不要谈时政,风花雪月皆可,这就是我的态度,相信元家会明白!”
“父亲不想通过云定兴吗?”
宇文述摇摇头,“此人投机性太重,不可靠,这种事关家族存亡之事绝不能通过他,必须我们自己来做。”
“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另外,你要向元家明确表明,我一点都不在意张铉,这很关键,不能让元家看到我的软肋!”

就在元敏拜访宇文述的同一时刻,裴矩也快步来到了御书房前,此时早已散朝,百官大多已回家,只有一些重臣还在处理朝务,裴矩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杨广已经恢复了健康,开始全面主管朝政,长孙杨倓依旧是他的助手,替他处理一些简单朝务,这样一方面减轻杨广的负担,同时也能锻炼长孙的能力。
“圣上还没有回去吗?”裴矩走到御书房大门外笑道。
当值宦官十分机灵,笑问道:“裴公是要见圣上吗?”
裴矩笑着点点头,宦官立刻道:“裴公请稍候,我就去禀报圣上!”
宦官进了房间,只片刻便出来了,笑着施一礼,“真是巧了,圣上也正要宣召裴公,裴公来得正好,请进吧!”
裴矩缓步走进了御书房,只见天子杨广正好在给长孙杨倓讲解什么,裴矩便没有打扰,站在一旁,他看见了坐在一扇屏风后的当值内史舍人封德彝。
内史舍人负责拟旨,一共有五人,每天会有一人来御书房当值,为天子草拟旨意,他们一般是坐在外间,今天封德彝坐在御书房内,说明天子杨广即将拟旨。
封德彝是前相国杨素的侄女婿,才华十分出众,有过目不忘之才,最初被杨素推荐步入仕途,随后又深得上司虞世基的器重。
尽管妻兄杨玄感起兵造反,但在虞世基的力保之下,封德彝并没有受到牵连,依旧在内史省担任要职。
封德彝早已看见裴矩,连忙向他拱手行礼,裴矩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警惕,封德彝是虞世基的心腹,他坐在这里,自己有些话倒不好说了。
这时,杨广看见了裴矩,笑道:“很巧啊!朕正想派人去宣召裴爱卿,没想爱卿就自己来了,快快请坐!”
“微臣谢陛下赐座!”
一名宦官在下首铺了一张坐席,裴矩坐了下来,杨广笑道:“这几天朕的心情非常好,朕考虑再给张须陀封一个文职散官,裴尚书觉得可行吗?”
裴矩明白杨广心中的喜悦,张须陀平定青州乱匪,恐怕最高兴的就是杨广了,甚至还想给张须陀封一个文散官,由此可见他对张须陀的器重。
裴矩微微笑道:“当然可以,有如此股肱之臣,陛下怎能不器重。”
“是啊!如果大隋多几个张须陀这样的名将,何愁天下不平定?朕希望所有的将领都要以张须陀为效。”
“启禀祖父,孙儿倒觉得应该多考虑一下底层将领的功绩,与其给张须陀锦上添花,不如给底层将领雪中送炭,裴尚书觉得呢?”旁边杨倓主动表达出自己不同的意见。
裴矩心中暗暗苦笑,这祖孙二人意见不统一,却要来问自己,这让他怎么回答?
半晌,裴矩只得笑着解释道:“燕王殿下所言其实和陛下的想法并不冲突,给张须陀加文散官并不影响对底层将领的封赏,两件事可以分开来考虑。”
杨广沉默片刻,对外面道:“封舍人退下吧!朕暂时不需要拟旨了。”
“臣遵旨!”
封德彝起身退下去了,杨广又对杨倓道:“倓儿也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
“孙儿遵命!”
杨倓简单收拾一下桌子,也退了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杨广和裴矩两人。
杨广负手走到窗前,注视着远方的洛阳城,显得思虑凝重,裴矩不敢打扰杨广的思绪,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但他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张须陀连续大败贼军,杨广未必真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