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大喜过望,再没有犹豫,当即喝令道:“杀进去!”
他双腿一夹战马,战马疾冲而出,后面一千士兵紧紧跟随着他,向山谷口掩杀而去。
形势瞬息万变,他们刚冲到山谷口,只见从山谷内冲来大群高句丽士兵,足有数百人之多,个个衣着不整,狼狈不堪,有的人拿着兵器,有的人赤手空拳,面对突然出现的隋军士兵,他们惊恐万分,纷纷后退。
张铉大喊一声,“杀上去!”
他一马当先,冲进了敌群之中,长戟杀戮,劈砍刺杀,所过之处血光四溅,肢体横飞,哀嚎声一片,隋军士兵跟随在主将身后掩杀,杀得高句丽士兵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高句丽士兵个个胆寒心颤,他们见逃跑之路被隋军堵住,只得调头向山谷内四散逃去,张铉大喝一声,“第一团守住谷口,其余士兵跟我杀进去!”
他一催战马,杀开一条血路,冲进了火光漫天的山谷内。
刚冲入山谷没有多远,便看见一片空地内,数十名隋军士兵正在围攻一名敌军大将,这名敌军大将身披盔甲,胯下一匹雄健战马,手舞一柄大刀,武艺十分高强,不过看得出他已无心恋战,只想摆脱隋军士兵的纠缠。
但和这名大将激战的隋军却不是陈旭和他的部下,而是另一支军队,为首是一名年轻的将领,手执战刀,身体极为敏捷,面对敌将大刀的惨烈劈杀,他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时躲开。
张铉有些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隋军,这名隋军将领又是谁?
就在这时,渊武宁一眼看见了张铉,所有隋军惟独此人骑马,一定是隋军主将,渊武宁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发现敌军主将,使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如果能斩杀敌军主将,或许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渊武宁连劈数刀,逼退了沈光和他的几名手下,渊武宁一调马头,提刀向张铉迎面冲来。
朦胧的晨曦之中,张铉微眯双眼望着疾冲而至的敌将,对方竟然头戴锥形金盔,头盔上插着两根长长的山雉尾羽,据说这是高句丽位高者的标志。
张铉心中有了计较,不等敌将挥刀,他便抢占了先机,双臂贯力,挺戟便刺,长戟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刺到了渊武宁胸前。
渊武宁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如此快猛,他心中暗吃一惊,闪身已来不及,双手执刀杆向外架去。
张铉这一枪是霸王枪法的第三招风响雷动,他在和宋金刚大战时也用过这一招。
但时隔一月,张铉已经将紫阳戟法和霸王枪法融汇在一起,里面蕴藏着力量的精妙变化。
当戟尖和对方刀杆碰撞在一起时,长戟的速度陡然间变慢了,就仿佛拖上了千斤重物,沉重地压制住了刀杆。
渊武宁感觉对方长戟重若千斤,他竟无法将长戟架出去,眼看着戟尖一点点向自己前胸刺来,他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向后躺去,但长戟却如山一样向他压下来,戟尖却对准了他的咽喉。
此时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被对方刺穿咽喉,要么弃马,他大叫一声,身体翻身落马,大刀也脱手了。
渊武宁刚要爬起身逃跑,只觉背心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当场毙命,锋利的戟尖刺穿了他的后背,张铉毫不留情地将敌将刺死在地。
不远处,沈光看见了张铉的武艺,他心中不由一阵沮丧,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和敌将斗了数十个回合,还差点被敌将杀死,但此时这名武艺高强的敌将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
第0111章 乌骨之城
“你是何人?”张铉长戟一指沈光,高声喝问道。
沈光见张铉不到一个照面便生擒了敌将,令他心中颇为震慑,他上前单膝跪下,“末将是辽东城校尉沈光,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张铉一怔,辽东城不是不肯出兵吗?怎么还是派人来了,而且只有数十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股墨黑的浓烟卷来,呛得士兵们连连咳嗽,眼泪鼻涕都被呛出来,张铉掩住口鼻,不及和沈光多说,高声下令道:“传我命令,立刻退兵到谷口!”
山谷内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整个山谷内被浓烟笼罩,人无法再呆下去。
隋军纷纷向山谷口撤退,高句丽士兵也一群群向谷口处逃来,但他们没有脱身的机会,隋军士兵已经把山谷口团团包围,他们要么被抓俘,负隅顽抗者当场被格杀。
这场大火一直到中午时分才渐渐熄灭,待浓烟稍稍消退,士兵们开始进谷搜寻藏匿敌军,发现山谷内到处是尸体,大部分人都是被浓烟呛晕,窒息而亡,隋军搜寻了两遍,才抓到十几名幸存者。
这场战役令张铉十分满意,他们全歼了两千名高句丽士兵,包括对方主将在内生俘了八百余人,烧死、杀死、窒息而死者达一千二百余人,而他们自己却不过十余人的伤亡。
如此伤亡悬殊的战斗使每一个士兵都欢欣鼓舞,隋军士兵们士气高涨,当张铉宣布战斗结束、每人记功一次之时,山谷外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但张铉却并不乐观,他从陈旭那里得到了这次行动的详细报告,使他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不该冒然派陈旭行动,不了解地形,不了解对方的防御情况,却自以为是奇谋而行之,这绝对犯了兵家大忌。
应该说,这次取胜完全是一种侥幸,如果不是沈光帮助他们,现在庆祝胜利的很可能就是高句丽军。张铉心中暗暗惭愧,同时也对沈光充满了感激。
“沈校尉的功绩我会向上禀报,不知沈校尉打算什么时候回辽东城?”
沈光心中苦笑了一声,丘明达分明是借机把他赶出了辽东城,他哪里还回得去?
他沉吟一下问道:“张将军下一步是去哪里?”
“我奉命前往乌骨城集结,我会把这些战俘一起带过去。”
沈光笑道:“乌骨城在南面三百里外的鸭禄江边,路不好走,我倒是走过几次,如果将军不嫌,我愿意为将军带路。”
张铉大喜,他听懂了沈光的言外之意,就是要跟随自己一同前往,有沈光这样的人才跟随,他当然求之不得。
“沈校尉肯助我,是张铉的幸也!”
当天下午,在简单打扫完战场后,张铉便率领部众押解着高句丽战俘,在沈光的引导下向南方乌骨城而去。
…
这次高句丽战役,杨广确实改变了前两次的出兵策略,他不再大举进攻高句丽,而是在大军集结辽东的同时,派来护儿为前军主将,率军三万进攻平壤。
这种精兵方式不仅避免庞大人力物力的消耗,同时非常有针对性和进军效率,毕竟高句丽国力比隋朝弱十倍,他们也已经支撑不起这样的举国之战了。
如果来护儿失败,再大举进攻也不迟。
就在张铉全歼高句丽哨军,向乌骨城进军的同一时刻,在山东高密郡以北的海面上,船帆遮天蔽日,近千艘大船正浩浩荡荡渡过渤海海峡,向卑奢城方向驶去。
在为首六千石的一艘五牙战船上,来护儿浑身披挂着金盔银甲,腰挎宝刀站在甲板之上,目光严峻地注视着前方海面,海面上晴空万里,波光粼粼,风浪很小,吹拂着轻微的西南风,正是海上行军的极好良机。
来护儿同时也是隋朝的水军大将军,极善于水战,这次他奉命为前军主帅,自然采取了水陆并举的方式,这也是大业八年第一次高句丽战争时采取过的方式,事实证明,这种海路进攻方式对攻打高句丽极为有效。
来护儿对这次前军作战也进行了周密部署,他命令副将周法尚率五千军队先行进驻乌骨城,将以乌骨城为陆路军队的后勤重地,向南进攻平壤。
与此同时,他又命令包括张铉部属在内的一万军队从陆路向乌骨城方向集结,使周法尚率领的陆路军队达一万五千人。
但这只是陆路军队,而来护儿则亲率一万五千精锐走海路进攻平壤,水陆并举,志在必得。
“大帅,前面看见海岸了!”桅杆之上,一名眺望兵大声喊道。
来护儿精神一振,急向远方望去,果然看见了一条黑线,他心中大喜,高声令道:“先去卑奢城补给!”
…
卑奢城也就是今天大连一带,是辽东半岛上唯一的城池,城外海湾是一座天然良港,不用特别修建便可容纳数千艘战船停泊。
在第一次高句丽战争中卑奢城被隋军占领,成为大隋水军前往辽东的补给重地,目前有驻军一千余人,主将正是来护儿的侄子来晋升。
主船缓缓靠岸,长长的船板搭上岸边青石,来护儿大步走上岸,早已等候在岸边的来晋升连忙上前单膝跪下,“参见大帅!”
“辛苦了!”
来护儿笑着让侄子起身,他又看了一眼山顶上的鹰塔,笑问道:“乌骨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隋军主要靠鹰来传递消息,几乎每一座军府都有专门的鹰奴,负责驯养猎鹰送信,来晋升连忙道:“大帅知道一个叫张铉的人吗?”
来护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眼睛里难掩他的吃惊,“张铉…他怎么了?”
“回禀大帅,今天中午刚刚接到周将军送来的紧急鹰信,郎将张铉在途径辽东城时发现了一支高句丽哨军,约两千余人,他率军夜袭敌军,全歼了这支敌军,还刺杀了敌军主将渊武宁,周将军大为赞赏。”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卷鹰信,呈给了来护儿,来护儿心中激动,接过鹰信抖开,鹰信是写在一幅薄薄的纱绢上,字迹非常小,只有寥寥数十字。
来护儿看完鹰信,心中顿时大喜,他当然知道这支高句丽哨军,在后勤运输路上兴风作浪,影响到了隋军的备战,杨广下令宇文述务必歼灭这支军队,不料却被张铉抢先全歼了。
“果然不同凡响啊!”
来护儿捋须赞道:“居然把渊太祚的儿子也干掉了。”
“莫非渊武宁是渊太祚的儿子?”
“当然,渊太祚长子渊盖苏文,次子渊净土,三子就是这个渊武宁,没想到渊盖苏文竟然把自己儿子派去辽东城,此人倒是有几分魄力。”
“大帅认识这个张铉?”
来护儿点点头,“他是大隋军中的另类,从出任燕王府侍卫到升为武勇郎将只用了半年时间,而且是圣上钦点,他也是宇文述的眼中之钉,是我亲自把他招揽进前军,我当然对他很熟悉。”
来晋升满脸羡慕之色,居然只用半年时间便升为武勇郎将,而他升为鹰击郎将却整整花了五年时间,而且还是因为来护儿是他大伯的缘故。
来护儿明白他的心情,便笑道:“别再羡慕别人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自然会有升迁的机会,快准备补给物资吧,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卑职遵令!”
来晋升急忙向城池跑去,来护儿又看了一遍鹰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法尚,不能给张铉太多荣誉,这可是圣上的密旨。
…
这次来护儿出任前军大帅,下面又有左右两名将军,左将军赵孝才跟随他从水路进攻,而右将军周法尚则驻扎乌骨城,准备率军从陆路进攻平壤。
张铉率领一千士兵押解高句丽战俘抵达乌骨城后,得到了周法尚的热烈欢迎,任命张铉为偏将,并犒赏张铉的部下。
张铉的官职是武勇郎将,但在战时状态,军队又设有另外的将官体系,主将称为元帅,下设左右副将,副将下面有牙将,牙将下面是偏将,再下是校尉、旅帅、队正、火长。
张铉虽然只为偏将,但由于他本身就是独立带兵前来,所以他受周法尚的直接统帅,上面并没有牙将这一级上司。
这天傍晚,张铉和平时一样在军营内操练士兵,经过神鹿镇的一场实战,众人对战场的残酷有了更深的理解,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如果不想在战场上被人杀死,他们必须有过硬的军事技能。
已经不须要张铉再督促他们,每个人都异常刻苦地投入到训练之中,张铉站在场边注视士兵的训练。
就在这时,张铉意外发现校场不远处站着一名身材极为雄壮的大将,黑甲银盔,威风凛凛,骑在一匹漆黑的战马之上,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张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此时正是他曾经刻骨难忘的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来找自己做什么?
…
第0112章 新的任务
张铉缓缓走到这名大将面前,抱拳行一礼,“可是宇文将军?”
“在下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张铉,“我应该见过你!”
“是吗?你在哪里见过我?”张铉微微笑问道。
“在弘农郡,我伏击杨玄感之时,那个人是你吧!张将军。”
“确实是我!”
张铉并不否认,笑着赞道:“宇文将军好眼力。”
宇文成都依然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张铉,语速很慢,带着一丝迟疑,“那么李密是你杀的,对吗?”
张铉却摇了摇头,“宇文将军弄错了吧!李密并没有死,他去了瓦岗,我杀死之人是李密的亲兵,他亲口告诉我,他只是李密的替身。”
“是吗?”
宇文成都确实也不敢肯定,李密的尸体是他派手下去验证,他当时的主要精力去对付杨玄感,事后也没有问李密的情况,直到最后他才得知死者并不是真李密,令他心中着实有点郁闷。
“不知宇文将军来找我,有什么见教?”
尽管对面是威名赫赫的天下名将宇文成都,但张铉心中却没有半点兴奋,而是十分警惕。
毕竟宇文成都是宇文大太保,张铉和宇文家族的恩怨太深,如果宇文成都要在这里给他穿小鞋,他没有一点办法。
但出乎张铉的意料,宇文成都只是淡淡一笑,“我想知道,张将军是怎么发现了高句丽探哨藏在辽东城附近?”
“恰逢其时罢了,一队高句丽探哨焚烧草料时被我们抓住了,他们最终交代了隐藏之地,怎么,宇文将军也知道吗?”张铉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宇文成都。
“我不知道,一无所知!”
宇文成都扬起他那张略长的脸,显得有些傲慢,“我只是久闻张将军大名,特来认识一下,并无他意,张将军不用想得太多。”
说完,他向张铉拱手行一礼,转身扬长而去,余晖照在他身上,拖出了长长一条身影,张铉久久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显得有些疑惑,他来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人很孤傲!”
沈光不知几时出现在张铉身边,他忘着宇文成都的背影道:“我一个月在辽东城和他打过交道。”
“怎样?”张铉笑问道。
沈光摇了摇头,“当时他和将军一样率三千军经过辽东城,当时我告诉他,附近藏有一支高句丽军队,他瞪眼看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话,那不是他的职责,就把我赶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丘明达想巴结讨好他,派人送给他五百两黄金,结果被他扔进了大梁水,气得丘明达咒骂他半个月。”
张铉笑了起来,“这样说起来,他和宇文述确实有点不一样。”
“何止有点不一样,完全相反,他的手下说他不通情理,不近人情,就算只送他一文钱,也要被他重打一顿!”
张铉点了点头,望着宇文成都渐渐消失的背影,他忽然对宇文成都充满了兴趣。
…
次日一早,张铉匆匆赶到了主帅军署,隋军的主帅军署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大房子,十几名文武官员在其间忙碌,指挥着一万五千名精锐的隋军士兵。
陆路主将周法尚年约六十岁,是一个长相十分斯文大将,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国子学教书的大儒,身材瘦高,容貌清瘦,下颌黑须足有一尺,目光清澈而具有穿透力,不过他笑容亲善,让人忍不住会生出一种信任感。
周法尚正站在一幅地图前久久凝视不语,他已经接到主帅来护儿的命令,令他开始向平壤进军,来护儿的战船大军也已抵达了卑奢城,开始向平壤方向驶去,那么自己该怎么进攻?
当然,周法尚已经考虑过无数的方案,但始终没有决定一个最佳方案,令他心中有些困惑,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禀报:“将军,偏将张铉来了。”
“让他进来!”
张铉在军队体系中位于第四级,主帅、副将、牙将、偏将,他属于将领中的最低一级。
不过他们这支军队是由来自各军的精锐拼凑而成,牙将和偏将没有什么隶属关系,唯一的区别就是本身职务高低和统帅军队的多寡,张铉也是由周法尚直辖。
片刻,张铉快步走进房间,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张铉参见副帅!”
“张将军请起!”
周法尚连忙将张铉扶起,昨天他接到来护儿的快信,才知道张铉是燕王的人,来护儿的信中让他不可骄纵张铉,同时也要多给他一些机会,并暗示这是圣上的意思,这让周法尚心中暗暗惊讶。
周法尚请张铉坐下,笑道:“昨天宇文将军说你军队训练不错,士气高昂,我就考虑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张铉连忙起身抱拳,“卑职随时可以出发!”
周法尚笑着摆摆手,“不急,让我把话说完。”
周法尚指着地图对张铉道:“来大将军的战船队已经从卑奢城出发,驶向平壤,这和第一次战争的路径相同,如果不出意外,战船队还是会在浿水湾泊船,那边只有这处海湾可以停泊这么多战船,来大将军很担心高句丽军队在岸边已经有了部署,所以希望我派一支精锐之军前往浿水湾配合隋军登陆。”
张铉已经明白周法尚的意思了,但他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周法尚把话讲完。
周法尚对他的耐心表示赞许,笑了笑又继续道:“这次任务比较隐蔽,不能派太多军队,以免被高句丽军发现,一千人左右最为合适,所以我考虑由你率本部前往浿水湾,今天是八月二十,必须在最迟八月二十二日天黑前完成任务,怎么样,愿接下这个重任吗?”
张铉立刻躬身施礼,“卑职不会让副帅失望!”
“很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上午就出发!”
张铉却迟疑了一下,脚步没有动,周法尚看出他还有事情要说,便笑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卑职恳请副帅把沈光编入我的军队!”
沈光虽然和张铉驻军在一起,但在编制上,他不属于张铉的第十六营,因为沈光是属于常驻辽东的军队,周法尚也不知该怎么安排他。
不过既然张铉正式提出了要求,周法尚也不想让他失望,况且沈光职务低微,把他编入张铉的队伍也没有什么关系,这点小事他周法尚还承担得起。
周法尚便点点头笑道:“好吧!让他为你的第五校尉,如果这次你能成功接应来大将军上岸,两功并赏,我向来大将军申请,准你扩军为一千五百人。”
张铉大喜,“多谢周副帅体恤卑职!”
周法尚笑着拍拍他肩膀,“来大将军对你很看重,不要让他失望。”
张铉默默点头,时间很紧张,不能再耽误一点时间。
一个时辰后,张铉率领本部一千士兵,离开了军营,跨过鸭禄江浮桥,秘密向平壤方向进发,这次张铉的十六营没有携带任何辎重,每个士兵只携带了三天干粮轻装前行。
…
浿水也就是今天的朝鲜大同江,高句丽都城平壤就位于浿水北岸,浿水入海口十分宽阔,白茫茫的水面宽达两里,被称为浿水湾或者春来湾。
由于受地形和水流的影响,从海面过来的船队很难逆流而上,最多只能逆行一里,在靠近入海口北岸停泊靠岸。
大业八年的第一次高句丽战争,来护儿率四万大军在浿水湾靠岸,随即杀向数十里外的平壤城,不料来护儿贪功心切,在平壤城外中了埋伏,四万大军全军覆灭,逃出者不过数千人。
时隔两年,隋军第三次讨伐高句丽,高句丽上下一片混乱,迅速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主战派以莫离支渊太祚和大将军乙支文德为代表,他们认为大隋国内动荡,已无法再支撑又一次的大规模的军事进攻,隋军屯兵数十万只是徒有虚表,应该全力和隋军作战,以彻底挫败隋军,再趁大隋内乱反攻夺取辽东。
而主和派却是以高句丽国王高元为代表,他认为高句丽人口消亡巨大,已无力再抵抗隋军的进攻,况且还有百济和新罗在南方窥视。
即使他们拼尽全力把隋军击败,最后却无法抵挡百济和新罗的进攻,同样会亡国,与其耗尽最后一点实力,还不如投降认输,向大隋称臣纳贡,以保存实力对付百济和新罗。
虽然国王高元的求和态度得到了高氏王族支持,但高句丽的实权却是掌握在渊太祚的手中,所以尽管求和者声众,如果渊太祚不点头,高句丽也不会向隋军投降。
但不管是求和的婴阳王高元,还是主战的莫离支渊太祚,他们在一件事上却意见统一,那就是对浿水湾的防御。
浿水湾是平壤的后门,一旦隋军再从后面杀进来,他们很难再有两年前的幸运了,因此在去年,高句丽投下巨大的资源,在浿水湾北岸打造了一条坚固的防御线。
浿水湾的登陆口上,高句丽军队已经建立了完整的防御工事,他们修建一条长达五里的城墙,城墙上安装了数百架重型投石机,封锁港口战船,除了征发来操纵投石机的一万五千民夫外,还部署了五千精锐之军。
即使隋军战船侥幸逃过投石机的猛烈攻击,少部分军队得以上岸,也难以逃过五千军队的围剿。
此时,在城墙之上,数十名将领簇拥着高句丽的头号实权人物渊太祚,渊太祚年约五十余岁,身材并不高,却有一种睨视万人的气度,他身穿一件紫色锦袍,头戴宽檐高帽,正眯着双眼眺望远处的海面。
“大相,隋军这次会从海路进攻吗?”一名大将低声问道。
“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隋军一定会从海路进攻,只是我现在不能肯定他们具体的登陆点。”
渊太祚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虽然隋军可能会走鸭禄江口登陆,也有可能会从南面汉城登陆,但我认为从这里登陆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各位要提高警惕,严防隋军利用夜间突袭登陆,另外也要防止隋军从后面袭击防御线,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改成战时防御,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将一起躬身施礼,“遵令!”
渊太祚点点头又对主将权文寿道:“一旦隋军发动进攻,这里就会成为率先激战的几个战场之一,事关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情况要及时禀报给我!”
权文寿拉长了脸,冷冷道:“卑职明白!”
渊太祚和权文寿的父亲权桓是政敌,渊太祚听出了权文寿语气中的不满,不由重重哼了一声,不理睬他,继续吩咐其他将领。
这时,一名传信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单膝跪下行一礼,“禀报大相,有王上的快信!”
传信兵将一卷帛书呈上,渊太祚展开看了看,对所有军官道:“我必须立刻回京,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已经进入战争,如果这道防御线丢了,你们就自裁谢罪吧!”
他转身大步而去,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深深低下了头,唯独权文寿冷笑一声,要自己自裁谢罪,他渊太祚还没有那个本事。
…
第0113章 突袭敌营
从乌骨城到平壤大约有三百五十里左右,被延绵不断的群山阻隔,上路以后张铉才知道他们接受的任务是多么艰巨。
要在两天一夜的时间内越过重重群山,赶到浿水入海口,这本身就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更何况他们还要破坏高丽军的防御线,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好在隋军已经发动了两次高句丽战役,对高句丽的地形已经十分熟悉,有两名向导带领张铉和他的军队抄近路赶往浿水入海口,队伍一路急行军,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路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
到第三天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浿水入海口约十里外的一片森林内,当主将张铉休息的命令下达时,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累得瘫倒了,一头栽倒在枯枝树叶上。
主将张铉却没有休息时间,尽管他也一样地疲惫不堪,但是时间却不等他了,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完成任务,可现在他对江畔的防御一无所知,没有一点头绪。
张铉将几名校尉召集起来,对他们道:“各位抓紧时间让兄弟们休息,我要亲自去河边看一看,大家等待我的命令。”
“让斥候去就行了,将军为何要亲自出马?”众人纷纷说道。
张铉摆摆手,“斥候不知道我需要的情报,难免会有疏漏,我亲自去查看,能迅速做出判断,大家不用再劝了,等待我的命令。”
众人见主将一定要亲自前往,便不再多劝,张铉又交代众人几句,这才带着沈光和十几名斥候士兵赶往江边。
约半个时辰后,张铉和手下抵达了浿水入海口北岸,他一眼便看见绵延近十里的长墙,以及矗立在长墙上的一架架巨型投石机,距离长墙后面约两里,是一望无际的帐篷营地,足有数千顶大帐之多,这些帐篷属于隋军遗留在高句丽的军事物资,上面还绣有隋军的黑色盘龙标志。
“属下有一点想法,将军能否听一听?”跟随张铉一起来的沈光低声道。
“你说,什么想法?”
沈光指着城墙上的投石机道:“那种投石机在高句丽各地都很普遍,辽东城上也有,射程约三百步,需要五十人挽发,杀伤力很大,我推断高句丽就是利用这种投石机封锁了岸边,使战船无法靠岸,我们只要摧毁这些投石机,高句丽军队就无法阻止隋军登陆,将军以为如何?”
沈光的建议不错,摧毁城墙绝对办不到,那么摧毁木质的投石机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不过张铉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想法,他沉吟片刻问道:“你是说,一架投石机需要五十人挽动,是吗?”
“最少也要五十人!”
沈光笑道:“高句丽的投石机还是比较笨重,他们没有采用绞盘,如果用铁链绞盘发射,那最多二十人就足够了,他们全靠人力拉拽。”
张铉又大致目数了一下投石机的数量,足有三百架之多,那么至少要一万五千人来拉拽投石机,再加上作战军队,那也要两万人,问题是,高句丽会动用两万军队来守江边吗?
张铉招手叫上来两名会说高句丽语言的斥候,指着远处的大片营地对他们道:“我怀疑住在营地内的人并不是军人,你们二人可装扮成当地农民,混进去看一看,给我摸清里面的情况。”
“遵令!”
两名斥候躬身行一礼,各自换了一身衣服,迅速向远处的营地奔去。
沈光有点明白张铉的意思,“将军是觉得这些大营内的人是普通民夫吗?”
张铉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三年战争打下来,高句丽人力损耗太大,不可能再征兵了,而且大营的布置不像军营,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挽发投石机的人应该是临时征用的民夫,不需要太多军事训练,只需要一把力气便可,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很好的方案。”
沈光完全明白了主将的意图,他也很期待两名民夫的调查结果。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名斥候匆匆回来,向张铉禀报道:“将军,大营内确实住着民夫,都是附近的农民,一个月前才刚刚集结,大约有一万五六千人。”
“那军队呢,有多少人?”张铉又追问道。
“具体人数不是很清楚,因为军营守卫十分严密,我们进不去,但从不少民夫那里打听,数量都大同小异,应该不超过五千人。”
张铉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问两名斥候道:“这边是民夫军营,横向深有多长?”
“大约有三里,东面是军营,和民夫营并列在一起,军营有营栅和哨塔,戒备十分森严。”
张铉在旁边又画了一座军营,仔细看了片刻,又对照实际大营处观察了一下,民夫营大约距离城墙约两里,主要是为了空出一块场地,在紧靠城墙处,还有一座大营,似乎是仓库。
张铉心中迅速勾画出了一道方案。
这时,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低声道:“将军,是敌军巡哨!”
张铉也发现了一队骑兵正向树林这边疾奔而至,从他们神情来看,并不是发现了自己,而只是路过,张铉当即一挥手,带着十几人向密林深处撤去。
…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近昏,距离天黑已不到一个时辰,留给张铉的时间已经很紧迫,张铉也知道,来护儿的船队一定是在天黑后登陆,他必须在天黑前破坏高句丽军队的防御。
似乎高句丽军队也意识到了危险将至,他们对外围的监控也格外严密起来,随时可以看见巡哨队伍出现,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发现。
如果是晚上,张铉和他的军队完全可以利用夜色掩护行动,但他们必须在白天行动,要保护行踪秘密只有一个办法。
路边的草丛内,百余名隋军手执弩箭,正耐心等待着敌军巡哨队到来,在伏兵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内,近千名隋军士兵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奔跑。
这时,一名骑马的军官率领二十几名高句丽巡哨兵快步走来,草丛中的百名隋军士兵不由握紧了弩身,就在二十几名敌军路过埋伏地的一瞬间,陈旭低声喝令一声,隋军士兵同时发射了弩箭。
密集的箭矢射向小道上的敌军,高句丽士兵措不及防,顿时被射翻大半,骑马军官也中十七八箭,连人带马滚翻在地上,小道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只射了一轮箭,百名隋军士兵便如猛虎般扑出,将五六名未中箭的敌军士兵包围,乱刀砍死,然后收拾尸体,清理血迹。
时间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刚收拾了巡哨敌军,树林内的隋军士兵便在张铉的率领下疾奔而出,向五六里外的民夫大营奔去,巡哨士兵一般间隔一刻钟时间,这一刻钟便足以保证隋军不被敌军发现。
很快,张铉率领千余名士兵已经到了距离民夫大营约五十步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他们可以看见大营内的情形,一群群民夫正聚在一起吃饭,喧闹声清晰可闻。
张铉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太阳已经西斜,变成了夕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最多半个时辰,夜幕就将降临。
张铉心一横,毅然下达了命令:“杀进去,血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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