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群人都是贫苦出身,经历了很多磨练,象我从小跟随父亲上山采药,什么样的悬崖峭壁都爬过,这点行军对我不算什么?”
说到这,任平又很好奇地问道:“刘校尉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刘正有些感叹道:“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流浪,八岁时加入黄巾军,一直跟随廖老大混,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叫我猴五,那年抢劫集市遇到了主公,被他抓了,后来跟着廖老大投靠了他,州牧给我起名刘正,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他就是我的大哥,我的再生父母,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娶了妻,当了爹,还积功升为校尉,每次想到这些,老子鼻子就发酸。”
任平默默点头,他又低声道:“校尉觉得州牧能夺天下吗?”
“当然能!”
刘正很严肃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所有弟兄都认为他是真命天子,是大汉王朝的振兴者,跟随他打天下,我们才会有前途,有荣华富贵,以后你也要称他为主公。”
“卑职记住了。”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进山洞,低声向任平和刘正禀报道:“启禀军侯和校尉,我们发现了情况。”
刘正连忙坐直身子问道:“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们发现一支送粮队,大概有四百多辆鹿车,还有百余士兵护送,距离我们约有三里路。”
旁边任平借口道:“现在是一更时分,他们还在赶路,估计也是想进山洞休息。”
刘正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进洞吧!”

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上,一支由四百辆鹿车组成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向东行驶,所谓鹿车就是人力独轮车,是夷陵道上最常见的一种人力车,一车可运两石多粮食,这次共运送一千石粮食,由一百余名士兵押送。
他们是奉命运送粮草前往秭归县,这并不是孤立的一支队伍,这也是整个刘备命令中的一环,刘备下令将防御从巫城县推移到秭归县,那么粮食也必须要及时运送,否则无法支撑秭归县的刘备军队。
队伍很长,延绵约五六里,不多时,牛车开始陆续抵达老君洞前,士兵们都疲惫之极,命令鹿车原地休息,明天一早出发,他们自己却纷纷向山洞内跑去。
车夫们低声咒骂,但也无可奈何,这些车夫都是从秭归县和巫城强征的民夫,地位低下,轮不到他们跑去洞里休息,众车夫将鹿车紧靠山壁,自己则靠在车轮上喝水吃干粮,三人一团,五人一堆,聚在一起聊天,渡过漫漫长夜。
三更时分时,很多车夫都昏昏睡去了,这时,东面的山道上忽然出现大群黑影,他们动作迅速,封锁了老君洞,数百名士兵冲了进去。
其余士兵则奔向睡梦中的车夫,几名车夫从睡梦猛然惊醒,却发现一把雪亮的军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车夫们纷纷吓得魂飞魄散。
山洞中的惨叫声不断传来,但一刻钟后,老君洞中又变得死一般安静,鹰击军下手极狠,除了留下两名活口,其余士兵全部屠杀,他们剥下士兵衣甲,将尸体抛入长江,又将粮食全部抛入江中,这才命所有鹿车掉头,重新返回巫城。

秭归县对岸,刘备的一万两千军也在一片平坦之地扎下了大营,虽然他渡江时遭遇荆州军的强力阻击而失败,但毕竟秭归县还在他的手中,他当然不会轻易撤走。
而且巫山的援军赶到秭归,凭借秭归县的高大坚固,以及利守不利攻的地势,再加上数千人防守,就算荆州军队再多,也很难攻下。
不过刘备也有一个很大的担忧,那就是秭归县的粮食问题,自从多年前刘表攻占宜都和建业两郡后,巴蜀和荆州的关系交恶,刘璋一度下令停止荆蜀贸易,虽然后来关系略有缓和,但生铁、粮食等战略物资还是不准运出巴蜀。
这样一来,便使得各县几乎都没有存粮,除了为谋取巴蜀而特地在巫城囤积的五万石粮食外,各县粮食根本就无法养活多少军队。
如果巫城的粮食不能及时运到秭归县,那么秭归县能坚持多久?更让刘备心烦意乱的是,他无法和近在对岸的秭归县取得联系,他的信鸽只能送去巫城,再从巫城转到秭归县。
可问题是,他只能送信,而信却回不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对岸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从秭归县竖起了援军大旗,才知道巫城援军赶到了秭归县。
但来了多少援军,主将是不是刘封?他却一无所知,他更担心巫城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及时给秭归县运送粮食?
大帐内,刘备正在口述命令,记室参军马谡挥笔如飞,记录刘备的命令,“巫城要不惜一切代价向秭归运送粮食,十天之内,必须要有一万石粮食上路,并责令刘封加强对巴东郡的防御,防止蜀军从西面偷袭巫城,此次秭归保卫之战,不会近日解决,两城需有打持久战的准备,另外,要注意内部安全,尤其是庞…”
说到这,刘备又改口道:“凡所有可疑之人,不管身居何职,一律要严密监视,谨防背叛。”
刘备口述完,马谡也挥笔而就,他将信笺交给刘备,刘备看了看,便吩咐道:“就这样吧!立刻放信出去。”
马谡匆匆去了,刘备背手又走了几步,问亲卫道:“还有多少信鸽?”
亲兵抱拳道:“启禀皇叔,除今天外,还剩下两对信鸽。”
刘备心中不由懊恼,这样只能再送两封信了,早知道他就从宜都多带一些信鸽过来,想到宜都,刘备猛地想起一事,那就是关羽在江陵夺船怎么样了,如果能夺下江陵全部战船,除了不用担心刘璟军队渡江南下外,他们还有了随时夺取南郡的本钱。
可是已经过去七天了,二弟那边却没有一点消息,让刘备也不由有些担忧起来,眼看荆州援军已到,江陵的防御也必然会增强,二弟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刘备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烦恼,各种不安和担心交织在一起,使忧心如焚,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现在真的有一种不想再打下去念头,只要刘璟将军队全部还给他,他索性就放弃巴蜀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在帐门口禀报:“启禀皇叔,公安县紧急快报!”
刘备快步走出大帐,一名报信兵飞奔而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皇叔,关将军夺取江陵战船失败,关将军和小将军不幸被俘!”
“啊!”
突来的消息俨如一声惊雷在刘备头顶炸响,他连连后退两步,目瞪口呆地盯着报信兵,就仿佛他说错了名字一般,报信兵又低头重复道:“二将军和小关将军不幸被俘。”
刘备只觉心中一阵绞痛,眼前一黑,仰面栽倒在地,吓得亲兵们纷纷奔上来,“皇叔!皇叔!醒一醒。”

按照刘备的部署,巫城驻兵六千人,由他的义子为主帅,副军师庞统辅佐,军权由刘封和庞统共掌,由于刘封亲率四千人赶赴秭归县,那就应该由庞统来执掌巫城。
但事实上,刘封并没有把军权交给庞统,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副将傅士仁。
当然,刘封用的借口很好,庞公为谋士军师,不谙行军打仗之事,可辅以谋略,这实际上就是把庞统排斥出他的权力范围。
作为刘备的义子,刘封很了解父亲的心思,庞统因为叔父庞季背叛南郡之事而被父亲猜疑,但又没有证据说庞统也参与同谋,所以便把庞统放到巫城来,实际上是让自己监视他。
既然明白父亲的心思,刘封怎么可能把军权交给庞统,甚至连他提出了种种策略也表面敷衍,实则一概不采取,庞统屡遭挫折,使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房间里,庞统正在奋笔而书,给刘备写一封长信,他认为巴蜀系和东州士矛盾极深,庞羲和严颜面和心不和,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将巫城县交给严颜,必能引发严颜和庞羲的内讧。
庞统也记不清这是自己给刘备写的第几份建议书了,包括他建议刘备鼓励贸易,开矿铸钱,发展军屯,奖励军功等等一系列富民强兵之策。
但刘备没有给他任何答复,让他着实感到万分失落,如果这封建议书,刘备再不理睬自己,他决定就返回隆中隐居,再不过问天下之事。
这时,他的小书童端一杯茶推门走了进来,庞统用笔尾指了指桌子,“就放在旁边吧!”
小书童将茶杯放在桌上,却站着一旁没有走开,庞统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书童有些犹豫道:“刚才我去厨房煮茶,发现张伯不见了,变成一个陌生人,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新来服侍公子之人,我又发现院子外面躲着几个带刀的人,他们说是来保护公子安全,前院后院都有。”
庞统一怔,随即勃然大怒,天下谁会来害他,这分明是来监视他,他将笔往桌上重重一拍,开门走了出去,高声喊道:“躲在暗处的人,给我统统出来!”
第486章 智取巫城
半晌,一名男子从墙头跳了下来,向庞统躬身行一礼,“卑职是前营军侯赵智,奉命来保护军师。”
庞统知道此人,是傅士仁的心腹之一,他冷冷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名弟兄。”
“哼!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全部给离开府宅,一个都不准留下,统统给我滚!”
庞统心中怒火炽盛,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赵智沉默半晌道:“卑职军令在身,请军师见谅。”
他不再理会庞统,转身走出了院子,庞统气得几乎晕倒,他勉强稳住了心神,立刻回头令道:“给我备马!”
庞统骑马疾奔,片刻来到了军衙,他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台阶,直向里面冲去,守卫连忙要拦住他,“军师,请容我们禀报。”
“给我滚开!”
庞统一把推开守卫,冲了进去,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傅士仁怕自己和他争权,竟派人来监视自己,庞统终于忍无可忍,他一定要讨个说法。
他甩开几名亲兵,快步走到傅士仁的官房前,却隐隐听见房间里传来女人的笑声,他心中更加怒不可遏,大敌当前,这个傅士仁竟然敢找女人?
‘嘭!’一声巨响,庞统一脚踢开了门,房间里,大将傅士仁正搂着两个光身子的女人喝酒,庞统冲进来,两个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跳起来躲到窗幔后。
傅士仁慢慢站了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地盯着庞统,“庞先生,你擅闯我房间,是什么意思?”
庞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大声呵斥道:“大敌当前,你不思防御,反而在这里喝花酒,你怎么向皇叔交代?”
“哼!怎么交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把他拉出去!”
几名士兵拉住庞统,庞统奋力挣脱他们,大喊道:“我不管你喝不喝花酒,但你凭什么派人来监视我,你胆大妄为,我一定要让皇叔主持公道!”
傅士仁仰头大笑起来,他从桌上拾起一只鸽信,扔给了庞统,“这是皇叔刚刚送来的命令,你自己看吧!”
庞统捡起鸽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一下子愣住,‘内部可疑之人一律监视,无论身居何职?’
‘这…这难道是在说自己吗?’庞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信。
傅士仁冷冷道:“庞先生,我不妨对你说实话,你叔父投降了曹操,致使夫人和小主公失陷,皇叔早就怀疑你了,才把你送来巫城,让封公子监视你,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副军师吗?你想得太简单了。”
庞统呆住了,心中生出一种无比悲凉之情,他终于理解原本那么忠心对策赵云为什么会被逼得投降了刘璟,他也终于明白刘备为什么始终不睬自己的建议,他只觉万念皆灰,缓缓道:“既然如此,我就离开吧!傅将军,请让我出城。”
傅士仁摇了摇头,“你知道得太多了,不准你出城,来人!”
他一声大喝,指着庞统令道:“给我将此人关起来。”
亲兵们一起动手,将庞统拖了下去,远远听见庞统大骂自己:“庞士元,你真是瞎了眼了,你死也活该啊!”
傅士仁呵呵大笑,“这些酸儒,当真是有趣!”

入夜,一支二百余人的军队护送着数百架鹿车终于抵达了巫城,巫城便是原来的巫县,原来城墙破旧矮小,还一度坍塌。
刘备在两年前开始重修城池,修建得高大坚固,还在东西城门前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安装吊桥,使巫城变得更加难以攻打。
正因为攻城不易,智取便成了荆州军的首选,这支送粮归来的队伍自然就是刘正率领的鹰击军,他们乔装成送粮车队返回巫城,借此诈开城门。
两名士兵将抓获的护粮军屯长推上前,用匕首顶住他的后心,低声道:“喊城上开门,敢弄鬼,一刀捅死你!”
屯长无奈,只得高声喊道:“城头是哪位弟兄当值?”
城上士兵早看见了他们,立刻去禀报了正在城头巡视的傅士仁,傅士仁虽然囚禁了庞统,不过他也担心巴蜀军会偷袭巫城,便在西城巡视,听说送粮车队归来,他连忙赶了过来。
傅士仁探头看了看下面,好像军队多了一点,便问道:“是朱屯长吗?”
“正是卑职,卑职送粮归来!”
“见到长公子了吗?”傅士仁又问道。
“见到了,长公子很不满,说粮食远远不够,他那边要断粮了,催促将军加大力度送粮。”
傅士仁苦笑一声,当初不准多送粮是刘封的决定,现在他又嫌粮食不够,让自己怎么办?
他只得苦笑一声,命令士兵道:“开城!”
傅士仁没有任何怀疑,荆州军队不可能从东面过来,除非他们插翅飞过来。
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放下,民夫们推着鹿车开始入城,对于守城士兵来说,这是极为寻常的一幕,没有人对这些民夫感兴趣,很多士兵都不耐烦地催促民夫,“快点走!”
傅士仁从甬道上走了下来,他对这些民夫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刘封的态度,可以说刘封的态度关系到他将来的前途,傅士仁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甬道上的一名士兵忽然发现了这些民夫的异常,有几名民夫的衣服下竟露出了盔甲,这名士兵惊得大喊起来,“将军,他们不是民夫!”
这一声叫喊使城门的形势骤变,原本等所有人进城后再动手,但已经来不及,一名身材魁梧的民夫大喊一声:“动手!”
数百名民夫从鹿车下抽出兵器,向身边的守军猛扑而去,他们都是荆州军最精锐的士兵,他们仿佛猛虎下山,冲进了守军人群之中,瞬间传来一片惨叫声,数十名士兵顿时身首异地。
正在进城的刘正听见了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他知道有变,立刻大喊道:“弟兄们,杀进城去!”
近两百士兵纷纷拔出战刀,呐喊着冲进城去,城门内外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傅士仁也在同一时刻反应过来,他一面向城头奔跑,一面大喊:“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
十几名士兵推动绞盘,企图关闭城门,但城门已被上百辆鹿车卡死,无法动弹,城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嘎声响,却始终没有能关闭起来。
一名士兵焦急地对傅士仁喊道:“将军,城门已经关不住了。”
傅士仁双手扶住城头,目光死死盯着城下恐怖的一幕,他亲眼看见这些敌军仿佛豹子一般凶猛,仅仅五六个人便杀死了自己的近三十名士兵,使他后背冒出一阵阵冷汗。
“将军,城门关不住了!”
士兵们再一次大喊,傅士仁如梦方醒,他迟疑一下,这才猛然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军队,现在正好是半夜,东城门只有两百余名守军,其余军队都在军营休息,没有支援,他们能坚持到几时?
他又急令士兵:“速敲响警钟!”
“当!当!当!”急促的警钟声敲响了,钟声传遍了全城,也传到了位于城中的军营内。
但就算军队此时赶来东城门,也已经晚了,五百余鹰击军俨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东城门两百名守军,傅士仁见大势已去,落荒向西城门奔逃。
他心中明白了,就算他城中的两千守军全部出动也不是这五百敌军的对手,巫城已经完了。
就在一刻钟前,傅士仁还在想着怎么讨好刘封,博取自己的前途,可现在,他只想逃离巫城,有多远就逃多远…
东城门的乱局终于引来了守军的主力,一千五百人正迅速向东城门列队奔来,此时已是两更时分,大街上空旷无人,只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
一群群全身盔甲的士兵手执刀枪正杀气腾腾奔来,此时东城门的战斗已经结束,满地是鲜血和尸体,城门紧闭,两边上城甬道被大木和巨石堵死,但血腥中异常安静,竟然看不见一个人。
支援军队惊讶地望着满地狼藉,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偷袭的敌军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后面的士兵传来一片惨叫声,密集的箭矢从后面如暴风骤雨般射来,大片守军倒在密集的箭矢之下,引起援军一片混乱。
只见从两边房屋后冲出大群荆州军,从后面杀进了援军群中,将援军一切为二,展开了一场决定巫城命运的血战。
第487章 步步紧逼
在五百鹰击军的强大冲击之下,一千五百名守军只坚持了一刻钟便全线崩溃了,他们逃跑无路,除了投降之外别无选择,随着一千多名守军的投降,刘备苦心打造两年多的通往巴蜀的桥头堡终于沦陷了。
巫城内的普通民户并不多,只有不到两千户,由于偷袭战发生在半夜,尽管很多人家都被惊醒,但没有人家敢出门,纷纷关紧大门,堵住窗子,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天渐渐亮了,巫城也终于安静下来,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员在士兵的带领下匆匆走到刘正面前,躬身施礼道:“下官是巫城县令谢治,巫城县愿意为荆州效力。”
刘正点点头笑道:“谢县令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民众,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临时防御问题,我需要一千民夫协助我们守城,事实上我只需要六百人,运粮的民夫很快就赶到。”
“下官明白了,我会立即组织民夫。”
县令匆匆去了,刘正又吩咐手下道:“把战俘打散重新编队,尽快整编成我们的军队。”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禀报道:“启禀校尉,我们在军衙后院发现了被关押的敌军副军师庞统。”
这个消息让刘正感到很意外,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庞统在巫城,但同时他也很惊讶,堂堂的副军师居然被关押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刘正不及思索,他立刻向军衙赶去。
庞统被关押在军衙后面一个破落的院子里,看押他的士兵已经跑掉了,换成了荆州军,此时庞统已经从装有铁窗的小房间里放出来,坐在一间客堂上,默默地喝着热茶。
他也没有想到荆州军会从天而降,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巫城的沦陷不仅意味着刘备的巴蜀梦彻底破灭,而且对秭归县也将是致命的打击。
刘备已经没有了选择余地,他甚至若能南撤去交州也是一种幸运,此时庞统心中的愤怒已经没有了,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时,刘正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在下刘正,委屈庞先生了。”
“你就是…鹰猴?”庞统打量一下这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是荆州军中赫赫有名的鹰猴。
刘正咧嘴一笑,“我正是,让庞先生见笑了。”
庞统点点头,心中又不由涌起一阵黯然,自己也成了战俘,他低头不语,刘正又问道:“因为在下要向州牧禀报,请问庞先生为何被关押?”
“没有什么?和傅士仁有一点私仇罢了。”庞统叹了口气道。
刘正想了想又道:“我无权决定先生的命运,我要禀报我家主公,请先生安心在城内住上几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刘州牧也来了吗?”庞统有些惊讶问道。
“他就在秭归县外,率数万大军到来。”
庞统沉默了,刘璟亲自到来,使他夺取益州的战略彰显,想到刘璟的步步为营,又想到刘备的处处失败,庞统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低低叹息一声,“多谢刘校尉宽容,我不会做让你为难之事。”
“那先生请安住!”
刘正随即对左右令道:“把庞先生送回府中去,好生安顿了。”
庞统站起身,疲惫地向院子外走去,刘正望着他的背影,他急急赶回临时住处,他需要立刻向主公汇报战况。

秭归县的对峙依然在继续,荆州军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县城,但在县城的南北两面各搭建了两座巨大的木台,木台高达六丈,从上面可以俯视秭归城头,荆州军在木台上各安装了三台霹雳石砲,十二台石砲昼夜不停地向城头发射大石,将城内的守军死死压制住。
一连十天,铺天盖地的石块砸向城头,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城内士兵连走路都要高举盾牌,但对于主将刘封而言,他忧心的是粮食问题,六千士兵以及上万居民的粮食即将尽绝,最多只能再维持四五天。
本该由巫城送来的粮食始终未到,尽管他每天都会派人去巫城催粮,但派去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刘封越来越怀疑,巫城已经失陷,至于是被巴蜀军攻占,还是被荆州军占领,他心中没有数。
这种断粮的压力和猜疑使刘封昼夜不安,他很想得到父亲的指示,可是父亲的军队就在长江对岸,他们却无法传递消息,秭归县下江水湍急,刘封不止一次派人泅水过江送信,但都没有成功。
中午时分,数千名秭归县民众聚集在县衙前,准备领取一天的口粮,家家户户所有的粮食都被迫上交,每天只能按人头领取一合米,孩童甚至只有半合米。
这一点米只够熬一锅粥,尽管如此,绝大多数人都忍住了,在军队雪亮战刀面前,没有人敢反抗。
但今天,放粮的时间早过了,很多人都等了近一个时辰,县衙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县衙前人越聚越多,人们有些慌乱了。
这时,从县衙内走出一名军官,高声喊道:“刘将军有令,从今天开始,放粮改成两天一次,数量不变!”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无数人围了上来,大声问道:“那今天怎么办?”
“今天没有米了,明天再来,走吧!走吧!”
军官不耐烦地催促民众离去,广场上已乱成一团,谁都不肯离去,纷纷追问道:“明天发两合米吗?”
军官冷笑一声,“做梦呢!还两合米,能有一合米就不错了,快走吧!”
广场上叫骂声响成一片,数千人一齐大声叫喊:“还我们粮食,还我们的口粮!”
就在这时,从两边忽然冲出大群士兵,用木棍强行殴打驱赶民众,广场上一阵大乱,人们哭爹叫娘,四散奔逃,不少年青男子奋起抗争,却手无寸铁,被士兵们打翻在地,打得头破血流。
不远处,县令的府宅被愤怒民众扔火把点燃了,很快县衙也被大火点燃,浓烟滚滚,大火直冲天空,县城内混乱成了一团。

城头上,刘封怔怔地望着两里外的荆州军大营,头顶上的霹雳车依然在不断砸来,发出令人窒息的‘砰!砰!’声,只是巨石攻击不到他所站的中段,数百士兵就挤在这小小一段城头。
就在今天早晨,刘封终于得到确切消息,巫城已被荆州军攻占了,荆州军是怎么过去,是怎么夺取城池高大坚固的巫城,刘封想象不到。
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绝境,不会再有粮食来支援他了,再过两天,他的军队就要断粮,那时不用再作战,他的手下都会纷纷开城投降。
这时一名军官飞奔来报:“启禀将军,县衙前的刁民不肯罢休,放火烧了县衙和仓库,城内非常混乱。”
刘封无言以对,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良久,他叹了口气,回头对参军简雍道:“简先生,我想和刘璟谈判,先生以为如何?”
简雍点了点头,“谈判是明智之举,我愿为公子一行。”
“那就烦劳先生了。”
刘封一摆手,“先生请吧!我们商量一下谈判之策。”

两军对峙虽然已经经历了十天,但荆州军内并没有一丝松懈,军营每天保持高度戒备,耐心等待胜利一刻的到来,中军大帐内,刘璟坐在桌后正全神贯注批阅襄阳送来的军政文书。
在他的下首,记室参军董允正在忙碌地整理文书,事实上,包括董允在内,刘璟手下一共有五名文官,董允为参军主官,另外四人,三人负责抄录文书,一人掌管文书档案,分工非常明确。
在侧帐,两名文书郎专门负责先期抄誉文书副本,襄阳送来文书先由他们抄录副本,并将文书分类编号,并编制文书目录。
然后正本交给刘璟,副本则留在董允这里,当刘璟在正本上批示后,另一名文书郎再负责将批示内容抄录在副本上,最后副本则要留存归档。
而董允则负责处理一些重要的文书,安排刘璟行程,同时刘璟也可以向他咨询一些重要事宜。
这时,刘璟眉头微微一皱,眼前的文书中,徐庶建议大幅提高荆州书院学业完成者的钱粮补助,并设立学吏资格。
刘璟手中笔停了一下,问董允道:“你还记得从前江夏书院的北方学士补助标准是多少?”
所谓学士,是指从前通过江夏书院入学考试者,可以得到官府全额补助,如果没有通过考试则叫学子,补助减半,有一套很完善的钱粮补助标准,董允一时也记不全,他微微欠身道:“请容微臣去查一查。”
第488章 走投无路
董允快步走出帐,去后帐寻找记录,片刻他拿一本文书走了回来,翻到具体的一页,呈给刘璟,刘璟看了一遍,问董允道:“徐长史建议在学士基础上再设立学吏之职,再提高钱粮补助,休昭有什么想法吗?”
董允看过这本文书,他笑道:“徐长史的真正意图,应该是想建立一种官员候补制度,学士再通过考试后,获得为官的资格,但一时没有空缺,他们就先在书院中研究学问,等待有实缺后再补上去,在候补期间,他们的钱粮补助就不能和学士一样了。”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缓缓道:“其实我倒不在意增加一点补助,我只是觉得这种考试选官制度不太合适。”
“州牧是说由江夏书院考试选官不合适吗?”
刘璟点点头,“既然是候补官资格,就应该由军政署统一考试,交给江夏书院做这种事,有点越俎代庖了。”
董允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曾经和徐长史讨论过,我们都认为现在推行统一考试还不是时候,毕竟现在官员都是以举荐孝廉为主,一下子取消孝廉举荐制,很容易遭到北方士族的反对和抵制,对我们引进人才不利。
所以徐长史就想用一种委婉的办法,设立学吏,名义上是为了提高钱粮补助,实际上是为荆州选官,以后荆州普通官员都从学吏中挑选,这样渐渐就成了一种约定,也可以被士族们接受,将来再推行统一考试也就容易很多。”
刘璟沉思良久,他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徐庶考虑得比较稳妥,关键是先让考试深入人心,然后再定制度,这样循序渐进才是稳妥之道。
刘璟从桌案上取过文书递给董允笑道:“这件事先不慌决定,退回去,让徐长史他们再斟酌一下,另外,不要叫学吏,太直白了,可以叫博士,比如为官者要德才兼备,德就是要举孝廉,而才就是须取得博士资格,至于博士,不一定是荆州书院,比如河北崔学也可以,要给北方士族一点机会嘛!”
董允点点头,“微臣会附加一份报告,把主公的意思转达给徐长史。”
这时,刘璟回头看一眼门口的亲兵,“什么事?”
“启禀州牧,秭归城内有使者到来!”

简雍心情忐忑地跟着士兵向军营深处走去,虽然他们封锁消息,不让荆州知道秭归城的粮食已绝,但简雍觉得那不过是掩耳盗铃,巫城都被荆州军攻下了,刘璟怎么可能不知道秭归城的粮食情况,否则也不会这样困而不打了。
还有城内混乱情况,荆州军的大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那么他的求和还有什么意义,除非投降,否则刘璟不可能有任何让步,刘封偏偏不肯投降,一定要让他和刘璟讨价还价,简雍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他们来到中军大帐前,一名士兵高声禀报道:“启禀州牧,秭归使者已到!”
“进来!”
简雍被士兵们带进了大帐,大帐内正面坐着刘璟,旁边坐着一名头戴高冠的文士,正是军师司马懿,简雍却不认识他,简雍快走两步,躬身施礼道:“简雍参见州牧!”
刘璟笑了笑,“原来是简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
简雍苦笑一声道:“大概有五年了。”
“但简先生却风采依旧,看得出很受皇叔器重,这次先生受皇叔之命,为何而来?”刘璟笑眯眯问道。
简雍愕然,连忙解释道:“下官是从秭归城内而来,并非是从江对岸过来。”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那先生是来下战书吗?”
简雍听出刘璟语气中揶揄之意,他紧咬一下嘴唇道:“我并非是来下战书。”
“那是来投降吗?”刘璟毫不给他机会,抢断他的话头。
简雍从刘璟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中,忽然意识到刘璟完全知道自己是来求和,所以才强势压制住自己,他叹了口气,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旁边司马懿笑道:“或许简先生是来议和,我说得对吧!”
简雍点点头,“请问阁下是?”
“在下司马懿。”
“原来是司马军师,失敬了!”
简雍不再和刘璟说话,而是对司马懿道:“司马先生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来议和,我家公子希望能和荆州军达成妥协,两家罢兵。”
刘璟冷冷道:“刘封想怎么议和,先生直接说吧!”
“我家公子愿意交出秭归县,条件是准我们的军队撤到对岸,我们放弃秭归和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