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悟箫声音遽止。
“小姐,你一向说一不二,这一次,拾儿也信你。”
熟悉的容颜霎那间近在咫尺,吐出的语句却冷凝得可怕。
殷悟箫愕然低头,正望见胸腹间多了一把匕首,刀刃垂直插入,刀柄正握在拾儿手中。
艳红艳红的血,汨汨流出。
“拾儿…”殷悟箫颤然启唇,所言却已破碎不堪。慧黠的拾儿,内敛的拾儿,柔情的拾儿,贴心的拾儿,在她眼前分离,最终聚合为一张寒意彻骨的脸。
“为什么?”她只能这样问。
“小姐…”拾儿松开紧握匕首的手,后退两步,倏然泪如雨下。
“小姐只知久儿恋慕表少爷,可知道拾儿也…可是拾儿有自知之明。拾儿觉得小姐和表少爷是天生的一对,只要你们能白头偕老,比翼双飞,那拾儿就是死了也甘愿。可是小姐你呢?你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懂得珍惜,甚至表少爷对你的一番深情你也弃如敝屣。日夜看着这样的你,拾儿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殷悟箫捂住腹上仍插着的匕首,咬牙苦笑:“原来…你如此看我。可怜我…做人还真是失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由伤口席卷全身,冷汗涔涔留下她额角,她试着轻轻往后倒去,果然靠上书案。
“只怪你太贪心…太贪心…你不懂得,求之不得的滋味…”拾儿盯着染血的匕首,四溢的残红惨白了她的脸,脸上渐渐浮现惶恐与狂乱之色。
“我不许你再让表少爷伤心了,我不许…”
殷悟箫单手绕到背后书案下,翻开暗屉,摸索着楠姨为她备下的防身的麻醉散,却遍寻不着。
她忍痛抬眼看一看拾儿,见她并无再补上一刀之意,心下略宽。
“你以为,我死了,他就不伤心了么?”
拾儿圆睁了水眸,一片茫然。
氤氲水气忽地在殷悟箫凤目中浮现:“我死了,你就不伤心了么…”两年的感情,她不信,当真如此脆弱。
拾儿狠狠地抽气,颓然倒地。
“小姐…”她呻吟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怔怔看着伤口,“久儿没有说,会有这么多血…这么多血…”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似要拔出匕首。
“别动!”殷悟箫猛地喝止她。
“你刚才说…久儿?”一丝凉意窜上她心头,竟远远超越了刀刃入腹带来的痛意。
“砰”地一声巨响,虚掩的门被毫无耐性地震开。
“箫儿!”楠姨的身影惊现门口,眼见此景,楠姨再难保持冷静。
“你这贱婢!”楠姨怒叱,一掌已在她意识到之前劈向拾儿。
“楠姨不要!”殷悟箫惊呼。
来不及了,拾儿甚至不及惨叫一声,便死在楠姨掌下。
殷悟箫挣扎着略直起身子。
楠姨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杀人了,今日却为了她,在暴怒之下开了杀戒。
“箫儿,你怎么样?”楠姨看也不看倒地的尸身一眼,直接奔向殷悟箫,焦急心痛溢于言表。
殷悟箫只得无力地叹气:“我还好。”该怎么说呢?楠姨总说她冲动,可当有大事临头之时,楠姨仍像年轻时一样,冲动易怒。可是,楠姨只有为了她才会如此冲动啊。
然后,她看见楠姨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
重重撞上墙壁。
“久儿…”
殷悟箫终于支持不住地倒地。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已开始有些微的恍惚,她勉强看见一双精巧的殷府特制的丝履停在拾儿死去的脸庞旁边。
“小姐,”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轻唤。
“真可惜,那丫头还是心软了,刺得不够深啊不够深。”那声音啧啧作声。
“总算没有白费我易容潜入你身边两年的精力,终于等到今天了。”那声音含着一丝惬意。
“小姐,”那声音停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我来取你的命了。”
“两个心腹丫环一前一后要取你的命,你可开心?”
一个四方形的小锦盒缓缓坠地,正落在殷悟箫面前。
那正是先前她摸遍了暗屉中不曾寻到的麻醉散。
“殷悟箫,你想不到吧,你居然会死在一块玉上。”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扯掉她腰际的血玉玲珑坠。
“为了一块玉?居然是为了一块玉?”殷悟箫颤抖着,望着一地的血迹,望着楠姨一动不动的身子,猛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另一只白皙的手扼住她颈子,红唇在她耳边轻轻道:“其实,不止因为那块玉,还因为,我恨你。”
二十年前的小产对楠姨的身子的伤害是毁灭性的,曾经叱咤江湖的妙手毒姝中了久儿一掌以后,仍然拼了最后一丝功力,舍命护她,就此香消玉殒。
而她,这个本该丧命的人,被楠姨喂入了精心炼制的蛊,护住了心脉,逃出生天。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逃跑的时候还记得从久儿手上夺走那块血玉玲珑坠。
那一夜,殷府上上下下二十几人皆与楠姨惨死在同样的手法上。
她不怪楠姨,也没有资格怪。楠姨不过是想让她活下去罢了。即使今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要受制于“求不得”,都要活得如行尸走肉,可为了让她行尸走肉地活下去,楠姨毕竟赔上了她的性命。于是她逃了,再也不敢回来,过去三年她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照楠姨的意思,活着。
蛊毒一点一点啃噬了她的欲,她的情,啃噬了她的自傲和狂妄,留下一个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的水无儿。
或者不是蛊毒使她变成如今这样,而是她自己令自己改变至此呢?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会想起拾儿所说的那句话:“只怪你太贪心…太贪心…你不懂得,求之不得的滋味。”
难道真是报应?三年了,她不仅尝够了求之不得的滋味,还要告诉自己,连求,都不能求。
她想起直爽娇俏的久儿脸上乍现本不属于她的蓄谋已久的狠毒与深沉,冷冷地冲着她说:“对不起了,为了他,我必须这么做。”
她千百次地在心中大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那女子,欠她一个回答。
殷悟箫没有对乔逢朗尽数吐实。她没有告诉乔逢朗,她知道久儿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也许她看不出久儿包藏已久的祸心,但朝夕相处,久儿浮现在面上的红晕,不是假的,能让她如此一心一意的人,只有一个。
至于那个中原因,决不会与拾儿相同。究竟为何,为何要杀了她,才是为“他”好,成为三年来一直萦绕她脑中无法散去的毒。
乔逢朗伸手抚上殷悟箫泉涌的青丝:“都过去了,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那声音中的怜惜,不似作假。
殷悟箫合上眼睛,一滴清泪悄悄滑落眼角,却未及颊上,便干了。

第十五章 匣里金刀血未干(一)

百里青衣打坐调息了半日,终于睁开眼睛。百问神医宣何故,就坐在他对面,出神地想着什么。
百里青衣吸气,放下双手。
“神医,可曾后悔与青衣留在此处?”
宣何故神色怔忡,半晌才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这百问山庄是我的山庄,倘若我不来保护它,还有谁来保护它?”他再看向百里青衣:“何况,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青衣公子身边更安全的?”
百里青衣笑笑:“如此,青衣便向神医起誓,必以性命来保全百问山庄。
宣何故微受震动:“青衣公子,真不愧是当世大侠。”他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好药,青衣公子请服下,虽然无法还原你失去的半数内力,却也能有所助益。”
百里青衣没有推辞,他知道,此刻二人的性命,包括穹教众人的性命,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若能够撑到乔帮救兵赶到,众人就有活路。
服下丹药,他慢慢运气,果然体内淤气散去不少,丹田微暖。
闭着眸,百里青衣心想,这一回,他是被算计了。虽不至于是穷途末路,却也实在狼狈。那幕后的黑手要算计的本不是他,他却自己心甘情愿地跳了进来,而情势发展到了如今的状况,他又不能不管。
既然生为百里府的人,就要学会认命。他对自己苦笑。
“青衣公子虽然侠风正气,却不免失之愚善了。”宣何故道。
“怎么讲?”
“青衣公子让白灿带走殷丫头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走那叫翠笙寒的妖女?”
百里青衣莞尔:“她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宣何故摇头:“留着无用,放了却是大患。何况真到了对阵之时,手上握着一个棋子,总强过半点筹码也无。青衣公子如此睿智,怎么会连这小小的道理都不懂?”
百里青衣愕然,复而苦笑:“神医说的是,是青衣做错了。”
想一想,那翠笙寒在自己手中逃脱,已经是第三次了。
或者真是愚善吧,他不过见那翠笙寒心中存着的善念多过恶念,便希冀她弃恶从善,不忍赶尽杀绝罢了。他杀过无数恶人,手起刀落绝无二话,可如今看来,还是无法做到黑白分明呀。
就像这次的圈套,出自何人之手,他也不是猜不到。
只是原先还存着等那人弃恶从善的希冀罢了。他在心里长叹,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断不能再让那人活在世上了。
倏地眼前浮现殷悟箫的笑颜。
却不知她会怎么说,是否也会笑吟吟对他说,百里青衣,你这是愚善呢?
百里青衣站起身来。
“神医,你且在这地宫中避一避吧。”
宣何故点点头:“青衣公子,万事小心。”
百里青衣道:“神医,青衣有一事相托。若是青衣不幸死在这里,请神医尽全力护住木菀风教主的性命。实在护不住,也请事后在江湖众人面前做个证言,证明穹教众人并非死于乔帮之手,实是有人从中挑唆。”
宣何故不以为然:“带兵攻来的藏虎将军正是乔帮中人,我说此事不是出于乔帮授意,有谁会信?”
百里青衣目光炯炯地望定了宣何故:“神医,拜托了。”
宣何故一愣,尔后叹气:“好好,我答应你便是。”
百问神医宣何故一生,学的是济世救人的医术,却从未想过要济世救人,只因他知道,大善往往害己。他向来看不惯那一套假仁假义的假道学,人若是不为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如今见百里青衣这般,他心中竟生出几分羡慕来。
这个人,乔帮帮主嫉他如仇,木菀风也曾对他动过杀心,可是他却愿意为了这两派的纷争以命犯险。
如此,就是侠之大者么?
江南骠骑营五千精兵,于日落之时攻入百问谷,破了百问山庄。
此战猝不及防,穹教众人疲于应战,死伤泰半。
木菀风一身紫衣,乌发如瀑垂至腰下,右手持剑,左手握刀,满身皆已被教众和士兵的鲜血染红。
大风猎猎吹过她□的左肩,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抖动。她已连续战了一夜,此时东方早露出了鱼肚白,而她带入中原的十八名教众,如今除了仍死守在她身边的无过外,无一幸存。
军队数以千计,她纵有高深武功,在人海战术压制下亦无可施展。她知道,自己早到极限。
朝廷与江湖素来是互不干涉的两个世界。虽然有些朝廷官员亦身兼帮派职务,而一些武林好汉也喜欢捞个一官半职,但双方皆是以个人名义加入另一个世界。为何此次她穹教入中原之事竟会引来江南骠骑营精锐尽出?
“为什么,为什么朝廷要针对我穹教?”木菀风凄厉大吼。
数千兵勇将她与无过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上前。这二人全身染血,面容狰狞,宛如恶鬼脱胎。
马嘶由远及近,似是藏虎将军策马而来。
木菀风忽而苦笑着微侧过脸,声音低缓:“无过,你若是逃得出去,就自行去了吧,不要管我。”
“教主!”无过抗拒的态度说明一切。
“无过,”木菀风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一个好主子。可我一向待你如子,这你是知道的,若是…若是你我二人能逃出去一个,我只盼那人是你。”
无过左手握紧了刀柄,黝黑的脸上青筋暴露。
“无过,”木菀风只当他默许了,再道:“你逃出去后,立刻回漠北继任教主,回来…杀尽仇人,为我报仇!”她取下手上红玉掌门戒,推到无过面前。
“教主!”平日木讷少言的无过骤然转脸怒视她,“无过不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木菀风面色一白。
“无过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儿子。”无过狠狠道,“教主该记得,教主还有亲生之子流落中原,教主若不亲自找回他,只怕死也不瞑目。”
“无过…”木菀风瞬间泪滴双颊。“你这孩子…好,总算我没有错看你!今日要真是在劫难逃,我木菀风便和你死在一处!”
顷刻间,藏虎已飞马驰至,听闻了这两人的对话,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意:“你二人虽为我正道人士所不齿,倒也不失为两条汉子!”
半晌,他察觉自己话中语病,面上一烫,只得接着吼道:“管他娘的两条什么,总之,老子欣赏你们,看在这份义气上,老子给你们个干脆!”
“且慢!”木菀风清叱出声。她虽形容狼狈,教主之威势仍在,一呼之下,连藏虎也不由得顿了一顿。
“人死之前,总要给个明白,让我木菀风知道,穹教第二十八代教主究竟是死于哪帮哪派手中。”朝廷不会无缘无故派兵剿杀,必是中原武林有人从中挑唆。
藏虎不疑有他,声如洪钟道:“也好,老子就给你个明白。老子乃乔帮门下明镜堂藏虎,特地来诛你这邪教妖人,以正世风!”
乔帮与穹教数十年恩恩怨怨难以尽数,此话原该在木菀风意料之内。然而她闻言却如遭雷击,片刻,口中方能吐出破碎言语:“不,不可能是乔帮!”
欲灭她穹教,欲杀她木菀风的,可以是任何人,却不可以是乔帮,不可以是乔逢朗!
说时迟那时快,无过腾地一跃而起,冲入千军之中,一面大吼:“教主快走,留得青山在,他日必要荡平乔帮!”
木菀风却似失了魂,落了魄,犹自喃喃道:“不…这不可能…”
斜里一柄大刀砍过来,她却恍然未觉。
“教主!”拼杀中无过见得此景,不禁魂飞魄散。
“噌”的一声,金石交击,大刀被不知名之物震开,堪堪削落木菀风一截乌发。
众人不及反应,一个壮硕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战圈,一把抓了木菀风,又鬼魅一般闪出战圈。
“菀风妹子,你没事吧?”大熊一般的浑厚嗓音以温柔得要滴出水来的肉麻语气,忐忑不安地叫着,一边还不忘伸出熊掌在佳人身上动手动脚,确定她伤势的同时顺便满足自己的小小卑鄙渴望。
木菀风心神一点一滴被拉回来,终于,她抬眼看向慌作一团还不忘吃尽自己豆腐的老不修,咬牙骂道:“章、柏、通!”
身为一代武学宗师的章家老爷子,狗腿之极地冲着木菀风咧开笑容。

第十五章 匣里金刀血未干(二)

百里青衣赶到时,所见正是此景。
“章老爷子!”他心中大喜,有章柏通在此,事情好办得多了。
他袖内乾坤变换,涨起的袍袖一挥,眼前的一列士兵齐齐倒下。
然而,身着铠甲的士兵继续如蝗虫一般涌上来,多么绝世的武功,此刻也派不上用场。在这千军万马中,活命的唯一招数就是——挥刀而已。
可是百里青衣手上没有刀。
他对章柏通耳语两句,章柏通脸上浮现讶异,于是点头,站起身来。
下一刻,百里青衣便自章柏通掌上飞起,足尖掠过数千兵将手执的矛尖,袍袖翩翩,直取兵阵之后高踞马上的藏虎将军。
众人仰首看那仙姿衣袂,一时竟都呆了。
“藏虎将军!”百里青衣催动内力,高声长啸,压过兵刃交加之声,众士卒听在耳中,胸口都是一震。
而藏虎的脖子,已经在百里青衣手中。
山谷中慢慢静谧下来,
“百里青衣?”藏虎将军发出暴怒的吼声。拜乔逢朗所赐,乔帮众人大多对百里青衣没什么好脸色。
“你今日来是为了助我乔帮斩除穹教妖人的么?”性命受制,藏虎虽粗鲁,却不莽撞,他瞪住百里青衣,先行以言语试探道。
“藏虎将军,恐怕此事乃是一场误会,可否暂息干戈,听青衣从头说起?”百里青衣温文的笑意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连藏虎也为之一呆。
这男人美得可怕。
“误会?”好容易反应过来,藏虎从鼻子里重重一哼,摆明了对他所言一个字也不信。“百里青衣,你莫以为老子性命在你手中,便会受你威胁,今日你就算杀了老子,我这几千将士也会完成老子的遗命!”
百里青衣点点头:“藏虎将军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你怕不怕对不起乔帮,对不起死去的乔老帮主?”
藏虎将军一怔。
“敢问藏虎将军,派兵攻打百问山庄,是出自何人授意?”
“自然是我乔帮的乔帮主。”
“我看不然,其中必是有人挑唆。”
“胡说八道!老子亲自从帮主处领命而来,还能有错?”藏虎粗眉一绷,“百里青衣,你要是存心维护穹教妖人,老子可对你不客气了!”
像是没有察觉藏虎的敌意,百里青衣又是礼貌一笑:“藏虎将军是亲眼看到乔帮主下令吗?”
“那是自然。”
木菀风煞白了雪颊,重伤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若不是身旁的章柏通及时扶住,早就瘫倒在地。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亲自下令害我穹教!”她腾地大呼。
“我乔帮帮主如何下令,岂有你这邪教妖妇说话的份?”藏虎冷冷一嘲,一面再瞪住了百里青衣:“你多说无益,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兄弟们,休要理他,给我上!”
得了军令,数千官兵再不犹豫,便要群起而攻。
“且慢!”百里青衣振臂而呼,声音清晰地进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其势不怒自威,竟令得一众官兵不约而同停了脚步。
藏虎不由得变了颜色:“百里青衣,你当真要和我乔帮作对?”此人在江湖上盛名远播,手下功夫硬朗,若他出手,只怕此次任务无法顺利完成。
章柏通看的恼怒十分,大声道:“青衣公子,这蠢蛋固执得紧,你干脆杀了他算了,还跟他废什么话!”
百里青衣不疾不徐,半晌才慢吞吞道:“非也,只是青衣仍有几个问题需要讨教。”
章柏通不耐烦了:“你何时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他们铁了心要打,再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
百里青衣眯了眯眼,老神在在:“我就是要拖延时间。此时无论如何不可动手,否则暗处的敌人就会从中得利。能拖一刻是一刻,一定要等到乔帮救兵赶到。”只是可惜,他没有殷悟箫那丫头没话找话,把人绕得头昏脑胀的功力。
想到她一本正经说教的神态,他面上不禁现出怅然。
章柏通只得大叹:“你没听那莽将军说此事是他乔帮帮主亲自授意的?就算不是,乔帮又怎么会发救兵来助穹教?”他在乔帮可是见够了乔逢朗趾高气扬的臭脸。
“乔逢朗决不会下达这种命令,个中真相如何,要等真人来了才能知晓。至于救兵,”他眸光一黯,“放心,以箫儿的能耐,绝对能说服乔逢朗派人救援。”
见他如此笃定,章柏通也只得摇头叹息。
那边厢,藏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任凭你百里青衣说再多漂亮话,老子也不会再耽误一分一秒!”
话音甫落,藏虎所在的后方山头骤然喊声震天,数百精骑变戏法儿一般从山峦之上呼啸而下。
藏虎闻声回头,厚唇倏地大张:“方堂主?”
领头的正是乔帮下属三位堂主,说话间已快马驰至阵前。为首的方洪敬堂主豪气大呼:“青衣公子,乔帮明镜堂,乌衣堂,澈宫堂奉帮主之名前来襄助!”
百里青衣微笑:“三位堂主来得正是时候。”
“藏虎将军,有三位堂主作证,你总该信我所言了?”
“这…”藏虎将军只觉得心中疑窦难解。
百里青衣有礼地松开挟制藏虎的手,退到一边:“藏虎将军,青衣所言真假,可以见分晓了。”
“藏虎,我等奉帮主之命,前来阻止你与穹教结怨。你擅自以乔帮之名出兵,回帮之后自有帮规处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方堂主朗声道。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奉了帮主之命?”半晌,藏虎抛出一句。
“帮主令牌在此,你敢不从?”方堂主厉声道,见藏虎不语,又追加道:“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乔帮亦谨守界线,从不借助朝廷势力。帮主怎可能会命你率军攻打百问谷?”
“可是…明明是帮主亲自嘱咐于我,如今言犹在耳…”藏虎信念渐渐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