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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大叔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两人款款拜下。
“二拜…呃,高堂不在,继续拜天地吧。”大叔憨笑。
段云嶂听到身边盖头里轻微的抽气声。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扯住一方袖子,捏了捏袖中的手。
圆润光滑。
那手快速地缩回袖子里去了。
段云嶂笑了,带着一种莫名的窃喜。
“夫妻交拜!”
两人转身面对着面,义无反顾地拜了下去。
段云嶂情不自禁地想像她在盖头下的神情,那眉眼,必是如秋水一般明朗。
不等大叔说话,他主动握住金凤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挣开的机会。
“黑胖,”他隔着盖头靠在她耳边,“咱们洞房吧。”
金凤颤抖了一下,复又归于平静。
在天愿做双麻雀
这一对农人夫妇将金凤和段云嶂推进里屋,将门一关,便撒手不管了。
金凤坐在土炕的边缘,实在不知道事情如何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她只记得她是出宫来捉奸,啊,不,是来找人的,当然,顺便也去逛逛那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宜春院。岂料逛着逛着逛进了大牢,又逛着逛着逛进了狗洞,现在居然又逛着逛着逛进了洞房。
她悲痛地按住脸,皇帝陛下啊,您如果想体验民间疾苦,大可以自己一个人玩儿去,何必找我一起呢?
可是细想想,似乎又是自己拖累了他呢?
不过若是他不逛青楼,自己又怎么会出宫来找他遇到这些事情?
所以,一切还是他的错…
居然在这个当口起了什么心思要再成一次亲,实在是错上加错,不可原谅。
嗯,绝不能轻易原谅他。金凤打定了主意,板正了脸。
身边的炕沿承重一沉,金凤心里也一沉,知道段云嶂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她很想扯下盖头问问他,好玩么?这样戏弄她,好玩么?
她伸手去抓盖头,被段云嶂按住。他的手滚烫滚烫的,声音也滚烫滚烫的。
“黑胖。”他干涩地道,慢慢地抓着她的手,带着那红艳的盖头缓缓滑下。
金凤霎那间有些恍惚,盖头飘下,她的眼眸直直盯上段云嶂略带朦胧的眼眸,而后下移,落在他胸口的大红花上。
她绷了绷,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段云嶂皱着眉撕扯了一下胸口的红花:“有这么好笑么?”
金凤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浑身颤抖得像抽风一样。
段云嶂把手移到背后,要把红花解下,金凤连忙扯住:“再戴会儿。”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段云嶂看她一眼,将手收回:“罢了罢了,古人有彩衣娱亲,权当我这回彩衣娱妻了。”
金凤笑得更欢。
段云嶂见她笑得打跌,唇边也漾起一朵笑花,身子不由得凑得更近:“你说说,你该如何报答我?”
“报答?”金凤仰脸看他,眸子里水盈盈的。
段云嶂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背着你从牢里逃出来,给你换煎饼吃,还逗你开心,你难道不该报答我么?”
金凤思忖了一下:“的确,能背着逃命,又能管饱,还能逗人开心,男人有这三样,是值得以身相许了。”
幽深的黑眸闪了一下:“那,你还等什么?”他悄悄揽住她的腰,整个人便要贴上来。
金凤攥着盖头毫不温柔地把他的脸一推好远,自己靠在墙上,大笑起来:“皇上,您还没玩够么?”她眉头微挑,带着三分讥诮,七分佯怒。
段云嶂被她推了一个趔趄,一屁股跌下床去。
金凤盘腿坐着,见他跌倒也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笑嘻嘻地前倾了身子:“皇上,别说臣妾没尽到为□的本分,玩笑也该有个限度,您从昨个出宫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宫里还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呢!何况,柴大人还在等着您呢,您忘了?”
段云嶂坐在地上,一时心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怒。他的脸被推得朝着房门,都忘了收回来。
“刘黑胖,你可真会煞风景。”他苦笑。
金凤歪头:“皇上过奖了。”
段云嶂无言。他闷闷地低头,原本雀跃的心情荡然无存。
“黑胖,你生气或是想逃避的时候,就会叫我皇上。”
“有吗?有吗?”金凤哂笑,伸脚下床打算开溜,岂料脚尖还未沾地,脚踝就被握住。
段云嶂抬起头来:“不要叫我皇上,起码现在不要。”他脸上神色不辨喜怒,眉间却似有隐隐风雷酝酿。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么?你以为我胸前挂着这着这可笑的红花,就是为了和你演一场无聊的戏么?刘黑胖,我告诉你,我是认真的。”
“你当我是一时冲动,又或是变着法的来骗你对我死心塌地么?刘黑胖,你也不称称你自己有几两重,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你给我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你是刘歇的女儿也好,你背着我和周文迁鱼长崖他们搞了什么小阴谋也好,我都不在乎。可是你想心里没有我,就这么悠哉游哉地活下去,门都没有。我给你三年清静,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如何去拥有你。可是,刘黑胖,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他用力一扯,直接将金凤扯下炕来,再跨前一步,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和床沿之间。
金凤背抵着床沿,小心地缩起自己的手脚,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她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娇小好娇小,而伏在她上方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却强大得仿佛一头翻江倒海的兽。
“皇上…”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叫我云嶂。”段云嶂居高临下地威胁。
“…云嶂。
“很好。”他满意地微扬唇角。“刘黑胖,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有本事,你当初就别在那个冬天的夜晚往太液池里跳啊。”
金凤怔忡。
“你忘了么,你吼着我的名字把我骂醒,还给了我一耳光。”他亲昵而危险地附在她唇边,这样说。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江山,他要,黑胖,他也要。
金凤凝视着他,嬉笑之色再无分毫。她怎么可能忘记?
这是怎样的孽债啊。
这是怎样一个记仇的男人。
她眸中渐渐有些湿润。
段云嶂你这个混账,你难道不知道,许多事情过去了就应该让它过去么?再翻起来,是会痛的。你以为当初的困境,如今就不复存在了么?
皇宫也好,朝廷也好,甚至他们自己的心,都像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他们回去。这样的千头万绪,如何理清?
她安详地仰脸,任泪水滑下自己圆润的脸庞,眸中,却带着笑意,和隐约的挑衅。
“那么,段云嶂,我们私奔吧。”
段云嶂身躯一震。
“私奔?”
“就像大叔和大婶那样,什么也不管。我们私奔吧。”
“你…是认真的?”段云嶂干涩地道。
“怎么,你不敢?”她抹了一把泪,扬起下巴,脸上的神情仿佛当年太液池上怒斥他时一样摄人心魄。
段云嶂沉默片刻,而后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笑容:
“好。”
他脚下似乎蕴藉了无穷的力量,霍然站起,再将她一把拉起,两人比肩,两手紧握,便不再松开。
“我们去哪儿?”他问。
金凤冲农户的木窗努了努嘴。
“那么大叔和大婶…”
金凤爽朗大笑:“既是私奔,还需要通报谁不成?”
段云嶂会意,便也大笑:“好,我们走!”
一门相隔的外屋,大婶握着玉扳指,心满意足地笑。
“老头子呀,又做了件好事。在天愿作比翼鸟,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大小姐拽文儿的习惯?”大叔笑看她。
大婶啐他一口:“你不懂,有些事非得用些花儿草儿鸟儿来衬着,才美才好啊。”
麦田是个好地方
私奔,是多么暧昧而富有情致的字眼。
段云嶂和金凤,从窗上跳下,一路奔进金灿灿的麦田里。
段云嶂死死攥着金凤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田中的小径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奔跑中大风鼓舞着麦浪呼啸起来,卷起半人多高的金黄色海浪。麦秸和麦穗在风中摩擦着,发出清脆而妩媚的响声。段云嶂回过头,便看见金凤红彤彤的脸蛋在徐徐挥舞的麦穗中如初升的太阳。
他手腕一收,便将她狠狠揽入怀。这一回,不给她任何说漂亮话的机会,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狠狠压上她饱满丰润的两片唇。
金凤在他唇间咯咯地笑,似要躲避,又似牵引着他来追赶。她愈笑,他愈怒,一口咬住到嘴的肥肉便不松开。
麦子的丝须拂在耳边,奇痒而舒坦。
他终于缓缓放开她的唇,给予她一丝喘息的余地。两人额尖紧贴,呼吸皆是暧昧的气息。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退开两步,冲她笑:“跟我来。”
她迎着他咧开嘴,颊上两片明亮的色泽像天边的云霞,沉默而大胆。
“嗯。”
他转身,拉着她继续奔向前方。
他和她,都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只知道,身后的一切,越来越远。
又不知奔跑了多久,金凤终于拖住他的手。
“我…我跑不动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段云嶂剑眉飞扬:“跑不动也要跑!”
金凤扶着腰:“真的…真的跑不动了…”
段云嶂一把将她扯起来:“你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
金凤怒了,反手抱住他的腰,在腰上狠狠咬了一口:“夫妻本是同林鸟,我跑不动了,你也别想跑!”
一瞬间,只有麦田里的风声在她耳边回响,却听不到段云嶂的回应。金凤疑惑地抬眼,只见他如猛虎一般居高俯视,眼里映着点点麦子的金光,都是男性化的欲望。
“既然跑不动了,就不要怪我。”他唇边满是掠夺的笑意。下一刻,他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再平放在麦秆和麦秆之间,而后自己跪倒在她腿边。
“黑胖…”他喃喃地说。
她眼中的世界渐渐涣散,只有麦穗的尖端模糊地在身上男人的头顶招摇,时隐时现。
私奔啊,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手臂似一床最松软的蚕丝,将她裹得紧紧,越是挣扎,越是纠缠。
最后一刻,理智瞬时回笼。金凤蓦地脑中一痛,撑着地面硬生生直起半个身子。
“翠云亭…”她嗫嚅一声。
柴铁舟还在翠云亭等着。
刘歇的府兵还在城内搜查。
段云嶂一怔,蓄势待发的身躯蓦然停住。
一种无言的空虚在四肢百骸缓缓弥漫开来。
金凤注视上方的男人良久,伸手捧住他英俊的脸。
“我们终究不能…”
段云嶂脸上的肌肉有些许的痉挛。他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
“是我们不能,还是你不愿?”
“我…”金凤咬了咬唇,“我愿意的。”
段云嶂身躯一震。
半晌,他从她身上离开,掩上她的衣襟。
“好,我们回去。”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在她唇上吻了一吻。
“嗯。”金凤低着头应道。
柴铁舟和鱼长崖在翠云亭等了又等,几乎要下决心回城去调派皇宫禁卫出宫搜查了。终于,两个期待已久的身影在黄昏时分并肩而至。
“鱼卿,你也来了?”段云嶂满眼疲惫之色,有意无意地扫了鱼长崖一眼。
柴铁舟忙解释一番:“臣不敢声张此事。德勉是京兆尹,出城入城之事有他在,最方便不过。”
段云嶂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皇上,娘娘,请上车。”柴铁舟准备了一辆轻便舒适的马车,载二人入城。
“车内可有食物?”段云嶂问。
“车内备下了庆香斋的小笼包和肉粥,请皇上、娘娘品尝。”鱼长崖低眉回禀。
“你对娘娘的口味倒是清楚。”段云嶂笑笑,转身扶住金凤的腰肢,将她送上马车。金凤瞧了瞧鱼长崖低下的后脑勺,终究没说什么,进马车喝粥去了。
待段云嶂上车,鱼长崖终于抬头,灼灼地盯着柴铁舟:“你说,她亲眼见到他在逛妓院?”
柴铁舟脸上变色,先看了一眼马车,而后瞪着眼睛压低喉咙:“你不想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鱼长崖眼神清明:“则玉,我觉得你变了。从前的你,多么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可是如今,这样低劣的事情,你也心甘情愿为他做。”
柴铁舟瞬间无语,而后叹气:“德勉,你这个脑筋实在是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鱼长崖没有接话,兀自在驾车的位置上坐下,将马鞭重重挥下:
“驾!”
这一路,又将驶向那天下的中心: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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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漫入宫墙柳
刘大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了。
过去的这三个月里,威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刘歇毕竟年纪大了,朝廷上的事,多少有一些力不从心,家里的事,更是管不了了,冷落了几位夫人,自是难免。前些日子七夫人幼时的青梅竹马乔装入府当了花匠,将个落桦院打理得活色生香。七夫人好玩,便留意上了这花匠,一来二去,两人便认出了彼此,又过了两个月,竟双双趁夜私奔了。那七夫人也是个狠心的主儿,有了男人,连十岁的儿子也不要,就这么包袱款款地走了,临了,还不忘揣了刘歇送她的八大件,六小件,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到了天明,丫环打来洗脸水才发现夫人没了,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言之凿凿地说当初刘歇是如何强抢了她做妾室,如何拆散一对好鸳鸯,话说到尽处,免不了又历数了一番刘歇在民间的恶名,犀利地指出他站在百姓的对立面,必然不得好死的下场。
刘歇一生自负,从来只有他踹别人的份儿,几时轮到别人踹他?此事一出,自然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家里养了足足半个月,方才恢复了少许元气。接闻报案,京兆尹鱼长崖大人命人绘了这一对奸夫□的画像广发天下,发出海捕文书,结果也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好不容易威国公大人将脸皮练得城墙般厚,决定面不改色地去上朝了,又一桩破事在市井中传开。
威国公家的长公子、武威将军刘萼和二公子骠骑车尉刘藤在东市上大打出手,只为了争抢一对犬释出产的上好玉豹。据有心人士现场勘察,刘大公子断了两根手指,刘二公子青了半边眼睛。
惊闻此事,威国公大人捂着胸口,便倒在了乾罗殿外。天子隆恩,特用龙辇将威国公大人送回府邸,又命太医及时诊治,方才有所好转。
连上先前在家休养的时日,威国公大人的病假已经足足请了两个月。
正当人们以为,威国公府的霉运走到了极点的时候,真正的灾厄才刚刚到来。长公子刘萼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亲自骑马上终南山寻找千年灵药雪菩提,不料在上山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被马蹄踏破了头颅,死了。
噩耗传来,一夜之间,威国公府内内外外尽挂白幡。威国公对于此事的反应,却不像前两件事那么强烈,只冷冷地说了一句:逆子,不要也罢。然而隔日起来,刘大夫人却看到原本英气十足的丈夫鬓染了风霜,恰如阖府的白幡。
坊间有那幸灾乐祸的恶毒者,也有那向来不满刘家跋扈的愤世者,纷纷道:报应。
刘歇没有理会这些言辞,更不会去理会朝臣们一样的眼光。三日后,他恢复早朝,第一件事便是参凌大将军之子凌霄刚愎自用,以天子之兵为家军,有不臣之心。
皇帝陛下叹息,并未直允刘歇之请,却也停了凌霄骁骑营将军之职,命他居家自省。
刘歇似乎是心满意足了,并未多说什么,便下朝回家。众朝臣觑着威国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盛极一时的权臣似乎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他的背影,似乎已经有了些佝偻。
而金殿之上,年轻的皇帝陛下脸上的神情,则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京城的冬天,今年格外寒冷。窗外久冻的池水,直到二月末才隐隐有死而复生的迹象。金凤着人用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做了暖炉,各殿派发,正想着要不要偷运一个出宫给永福,宫外传来消息,刘大夫人病了。
金凤也算是经过了不少波澜的人了,听到这消息,却微微怔住。
向来都是刘大夫人操心别人的事情,她几乎都要忘了,刘大夫人也是一个人,也会生病。
于是找来为刘大夫人问诊的太医询问了几句,太医只是低头道:“不好说。”
“难道是什么疑难之症?”金凤震惊地起立,一旁小几上的茶水被带翻。
太医连连叩首:“其实就是寻常的妇人病症。轻则好治,重则难医。”
“那么大夫人的症状…”
“虚劳过度,五脏失养,血虚之征明显。只怕无法根治。”
“倘若慢慢调理呢?”
“或可延寿十年。”
金凤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言。
威国公府上下大事小情全赖刘大夫人做主,要让她静养,谈何容易?便是刘大夫人自己,也是不会答应的。
刘歇对她,是陌生的,可是刘大夫人对她而言,却相当于半个父亲。刘大夫人从不与她亲昵,但始终是作为一个充满善意的榜样,言传身教。她是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温婉大方,不嫉妒,不狭隘。
这些时日以来,威国公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虽说是人祸,却也有一些宿命的味道。对于对手而言,刘歇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劲敌。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是弱点的弱点的话,那就是家人。
倘若天要降厄运在威国公府,金凤没有话说,可是起码,起码不应该对刘大夫人有丝毫的伤害。
这夜金凤辗转无眠,入宫十多年来的浮浮沉沉在她脑中清晰地流过,及至天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去找段云嶂。
自从从宫外历劫归来,段云嶂看她的眼神便变了许多。他每日就算再忙,处理完政事以后也会来香罗殿和她一起用晚膳。用罢晚膳,还总是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暗示出想要留宿的意愿。金凤推搪了几次,段云嶂似乎也不再强求,只是每晚晚膳过后,便拉着她往御花园那些树丛小径里钻,美其名曰散步消食。散了几次,金凤便晓得这男人贼心不死的劣根性,否则为何散步单捡那黑暗偏僻的地方,为何散着散着便连脸带手散到了她身上。
金凤就算再不明白“碰”的意思,也明白自麦田中那日之后,段云嶂已经将她碰得彻彻底底了。按理说,她都胆大到邀他私奔了,既有名分,又有事实,无论如何是应该由着他为所欲为了。可是金凤心里却堵着一块大石,总觉得这男女亲昵之事是件大事,不该这样轻率。
不过同段云嶂散了几次步,金凤慢慢也咂摸出这散步之中的乐趣,偶尔事务闲隙时,还会将那散步的情形从脑海里拎出来反复回味一番,兀自面红。她这般的情形被风月抓住许多次,风月看她的眼神,便带了不少暧昧。
时间一久,段云嶂打量她的神情越发露骨直白,金凤每每背脊上流着冷汗想,这男人会不会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致命,茹毛饮血。
只是…
盯着那轩罗殿的宫门,金凤心中有些抑郁。
倘若那日,真的就这么走了,又会怎样?也许她就真的心甘情愿地什么都给了他了。也许两人就此寻了一个隐秘的处所,任外头乱得翻江倒海,我自安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又或者,两个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流浪了几日,只落得个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下场。
谁知道呢?
无论如何,走,还是走不得的。私奔,终究不过是私心里的一点念想。既然回到这复杂的处境,就得将日子复杂了过。
站了一会儿,轩罗殿里头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一个人,见到金凤,嘿嘿地行了一个礼:
“娘娘,您快别这么站着了,赶紧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