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行天下 作者:戈鞅
【内容简介】
她是天下第一才女,却被卷入血腥江湖,惨遭灭门之祸,身中奇毒,求乞度日。
他是武林仲裁人,身负家族重望,追查殷府惨案之时却遇上一个谜样的小乞丐。
对的上百里青衣的青衣绝对,便是青衣公子的命定佳人!
究竟青衣绝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玄机?而天下第一才女,又如何能由泥泞中挣扎奋起?
【正文】
楔子
云阁盛擂 青衣难对
长安街。
太平岁月,民生富足,处处歌舞升平。京城乃天下繁华之首,奇人奇事难以尽数,京城百姓虽富庶不及江南,剽悍不及塞北,却胜在眼界开阔,见识博广,寻常热闹是绝难引得人群围观的。
然而今日这一件,却使京城上上下下数十万户百姓奔走相告,交互称奇,一日之间,长安街上首屈一指的酒楼云阁被围得是水泄不通,甚至惊动了京兆尹大人,特地派出两百兵士维持治安。
云阁之上,鱼龙混杂,有当前最负盛名的文人雅士,有江湖上各帮各派的青年才俊,有艳名远播的侠女千金,甚至还有王公贵胄微服其中,当然,一些单纯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老百姓也出于好奇挤了个好位子来凑凑热闹。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朝云阁正厅中央望去,只恨爹娘没将自己再生得高几寸,无人留意到,一抹最不起眼的灰色混迹其中,正竭尽全力分开人海,妄图从如林的大腿中开出一条通往热闹中心的小径。
仔细一看,那灰色却原来是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他歪戴一顶分辨不出原色的小帽,面容也被污得一塌糊涂,从身形看来年纪在十二岁上下。大概是这小乞丐好奇心盛,趁着全城百姓都将注意力投放在厅中之时,爬上云阁,想看一看厅中热闹。他动作敏捷,加上身材小巧,一会儿的功夫,竟真被他挤进了人群中央。
越过万人脚下,小乞丐终于冲破最后一道屏障,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将他惊作一块灰不溜秋的化石。
四名纸扇纶巾,面如冠玉的儒生立在厅中,本该言笑晏晏,谈诗论赋的俊容此刻却是面如土色,仿如斗败的公鸡。四人正对一张小几,小几后立着两个婢女打扮的玉人儿,手中各拿了一柄精巧的玉扇,似是不经意地轻扇向小几上的一杯雪瓷杯中的香茗,那香茗的热气缓缓地上升,化开,仿佛不属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么,令这小乞丐及所有看客目瞪口呆的是这四名儒生?是那两名婢女?是香茗?
当然不是。
众人目光焦点所在的对象忽地幽幽叹了口气,从小几旁轻盈地站起身来,伸出着名贵绣金丝履的玉足,不紧不慢地踏前两步,那叹息,那细步,一颦一动都抽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呼吸。然而随后从她口中吐出的字眼,更是教众人无语。
“偌大的天下,竟无一人能接下我的诗帖,天下自诩才子者千千万,原来皆是枉称。”
四位儒生面色由青变白,又由白转青,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这狂妄之语。
眼前的女子,锦衣美服,雍容华贵,不怒自威,一头如云乌发半拢半放,斜插一枝镂玉雕龙金步摇,气度却胜过凤冠霞帔,面上柔柔地贴着一层黄纱,只露出两只细长的凤眼精光毕露,教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说话间,面纱随其吐气轻轻浮动,更显其神秘矜贵。
难怪这小乞丐看得呆了。
气氛沉重片刻,儒生之一终于勉强开口:“早闻殷大小姐才高八斗,更胜男儿,今日相见,方知传言不虚,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邓某服了。”
殷大小姐轻笑,眼波却连动也懒得动一下:“原来是新科状元郎邓清会大人。难怪有如此胸襟,只是此事断不是您邓大人一句‘服了’便可草草了事的。”
邓清会闻言一窒,斯文的面孔不由得涌上一抹恼怒,然而他迅速将不满压下,仍依礼道:“殷小姐今日云阁诗擂为的不就是要在下低头认输?在下甘心服输,还请殷小姐适可而止。”
殷大小姐再笑:“邓大人这是在暗讽小女子得寸进尺么?”
邓清会忙道:“邓某并无此意,殷小姐误会了。”
“误会?”殷大小姐冷哼一声,骤然变色,“当日状元郎集齐天下儒生羞辱我漫思姐姐,也算是误会?女子愚昧,不通风雅之说,也是算是误会?我漫思姐姐虽以乔装男儿考中榜眼,却也是凭其真才实学,当今圣上都予以认可,你们这帮迂腐的书生却逼得她弃官离京,流浪在外,这也算是误会?”
“这…”邓清会无言以对,心下暗暗惶恐,原来今日她摆擂云阁,为的竟是此事!
这殷大小姐闺名悟箫,却生就的一副柔中带刚的性子,她三岁能诗,七岁能文,十二岁时以科考试题赋诗,偶为当朝宰相所阅,惊为绝句,叹为第一才女。年方及笄已诗名满京城,应试的学子纷纷以她的诗文为范本。殷悟箫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自十二岁起便开始接管家中事业。殷府乃世代的书商,虽因殷家父母早亡而中道衰落,却在殷若箫接手后大放异彩。不出五年,京城人人皆知,殷府有位女神童,文能蟾宫折桂,商能富甲天下,只可惜身为女子,终归要相夫教子,能有多大作为?然而殷悟箫却真是胆大妄为,竟公然宣称,若无人能令她心服,宁可终身不嫁。
“邓大人,诸位公子,”殷大小姐朗声道,“既然当日诸位敢口出狂言,轻贱天下女子,也就莫怪今日小女子好胜之心盛,殷悟箫无他求,只是想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也请邓大人您亲口承认一句,女子有才更胜于男儿。”
“这…”四名儒生面上同时浮现怒色,整个云阁由内而外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从古至今,只有男尊女卑,男贵女贱,这殷大小姐竟当众要求当朝状元郎承认女子胜过男儿…
小乞丐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心中只道那些儒生输不起,对他们甚是鄙视。他小小年纪,又哪知这一句话哪里是一场诗擂的输赢这么简单。
“殷悟箫,你这女人未免太过猖狂!”脆生生的娇喝突兀地划破不正常的寂静。
忽地一阵香风飘过,众人愕然间,发觉另一黄衣女子已不知何时立于当场,衣袂款款,犹带暗香。
好俊的轻功!在场有明眼人心中暗叹,早认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武林世家宇文家二小姐,红酥手宇文红缨。
当今江湖,人才辈出,风起云涌,能够在强手如林的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首属一府二帮三世家。一府,指的是江南百里府,二帮,指的是丐帮与乔帮,三世家,指的是,山西严家,四川章家与湖北宇文家。而这宇文家的二小姐宇文红缨,名气之盛却超过了在武林中享有世家之称的宇文家,不是因为她的花容月貌,也不是因为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红铃飘,而是因为她对百里府青衣公子的一片痴恋,毫不掩饰,举世皆知。
此时宇文红缨找上江湖之外的殷家大小姐的麻烦,却是为何?只怕在场的无人能答。
殷大小姐顿了一顿,始施施然道:“原来是宇文二小姐,悟箫不才,竟劳驾红酥手从千里之外赶来对悟箫加以数落,真是惭愧。”
“你…”宇文红缨咬牙,这殷悟箫果然牙尖嘴利。她性情爽直,便也不废话,抖出袖中一卷纸,开门见山道:“殷悟箫,你自诩天下第一才女,想必有些本事,我问你,百里府青衣绝对,你也对得上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殷大小姐也是着实愣了一愣。
谁人不知,百里府青衣公子文采风流、气度丰姿天下双绝,乃江湖上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典范,更为无数江湖女子梦中良人,而那青衣绝对,那青衣绝对…
谁人不知,那青衣绝对是青衣公子二十二岁时所作的一阕词,对外言明:那位武林闺秀对得上这阕词,便是青衣公子的命定佳人。
那青衣绝对,实则是青衣公子的择妻绝对啊!
据说那青衣绝对,就篆刻在百里府的一面照壁之上,只是有缘得见的江湖女子寥寥无几,而对得上此阕词的,更是从未有过,故称绝对。
而今宇文红缨竟将它抄录下来,送给殷大小姐,又是何意?
殷悟箫沉吟片刻,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衣绝对么?”
“没错!”宇文红缨眸中放出奇异的光芒,战意十足,仿佛笃定殷悟箫对不上来一般,“你若有胆,便来对上一对,也好让大家看看你这第一才女是否徒有虚名!”
殷悟箫接过诗卷,却并不展开,眸中隐含笑意:“我若是对上了,岂不令你难堪?”
宇文红缨仰高下巴,不屑一笑:“你若对得上,我宇文红缨便将青衣公子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殷悟箫低喃,又是一笑。
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婢却在此时插嘴:“拱手相让,也要是自己的东西才可相让吧?”
“就是,况且她想让,我们小姐还未必肯要呢!”
“你说什么?”宇文红缨性如烈火,闻得此话,一是损了自己的面子,二是损了青衣公子的面子,哪里还按捺得住火爆脾气?正待发作,却被殷悟箫一道清音阻却。
“久儿拾儿,休得无理!青衣公子何等人物,其实你等可以妄加评论的!”缓了一缓,“宇文小姐,你看这样可好,你我之比,止于诗文切磋,无论我能否对出,都与青衣公子无关。”
宇文红缨愣了一愣,难道这女子果真狂傲到连青衣公子也不放在眼里么?
她不甘心地看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殷悟箫颔首微笑,轻轻展开手中的纸张。
全天下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这蒙着面纱的天下第一才女,目光轻轻流转,瞳中笑意却缓缓淡却,淡却…
云阁对面生意阑珊的酒楼中,临窗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摇扇微笑:“你说这天下第一才女能否对得出青衣绝对?”
另一人却剑眉微蹙,敛容道:“我却想知道,这宇文红缨为何能拿着青衣绝对如此叫阵。”
乞儿行
绝色
三年后。
美人葺居,沉香亭北,百花槛栏,自是天葩故里。若论天下美人汇聚之处,洛阳绝色楼堪称首屈一指,大堂中一幅裱金对联已说明绝色楼之名冠天下:
绝一代之芳
倾天下之色。
今日乃绝色楼两大花魁每年一次的切磋才艺的盛事,当家妈妈锦娘忙得是分身乏术。
绝色楼经营几十年,聪明之处在于培养花魁永远是两美并立,争奇斗艳,不仅为市井提供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为绝色楼赚进无数雪花银。锦娘乃绝色楼上一代的两大花魁之一,虽已年过四十,依旧是风流不减当年,她深谙敛财之道,阅人之术更是无人可与媲美。
然而此刻,她却露出一丝不解之色,目光投向独坐窗边,仿佛置身于尘世喧嚣之外的白衣男子。
此人面容清新俊逸,应是不染俗尘之人,却生了一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身名贵秀雅的衣料,却鬓角微乱,衣上蒙尘,像个破落户儿一般,嘴角多纹,弧线自然,看似多情,却身处这烟花之地不动声色。
锦娘心知绝色楼乃鱼龙混杂之地,有许多江湖奇人不足为怪,可此人却让她猜不透也看不明,直觉身上暗藏危机。
她媚眼流转,正瞧见洛阳城内富甲一方的大户徐大德满身金光耀眼的挪进来,由于身形巨大,衣着俗华,站在厅中仿佛一盏巨大的花灯。锦娘慌忙迎上:
“徐大爷啊,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支应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您啊。”
徐大德横她一眼:“免了!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绝色楼的窑姐儿有多绝色,居然把我家有德迷得要死要活的,锦娘,你可要把最好的货色拿出来,不能藏着掖着哦。”
窑姐儿?你祖奶奶才是窑姐儿!锦娘不动声色,再度满脸堆笑:“那哪儿敢呀,您就等着瞧吧,今儿可是我们绝色楼两位花魁亮相,保您看了我这两个女儿,就走不出我这绝色楼的大门啦。”
徐大德冷哼一声,正待冷语相讥,眼角却撇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捏住了他华美精致的绣金衣袖。
“爷,可怜可怜吧。”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一旁家丁慌忙冲上来扇了一个大耳瓜子,把那十来岁的小乞丐扇倒在地。
“吃了豹子胆了,徐老爷的身子也是你这下贱胚子能碰的?”
徐大德缓慢地拍了拍衣袖,又重重哼了一哼,气势之宏大令整栋绝色楼都隐约震了一震。
“扫了爷的雅兴!给我拉出去打,打死为止!”
锦娘见势不好,慌忙陪出笑脸:“徐大爷,真对不住了,都怪锦娘管教不周,竟让这脏货闯进来了,您别气坏了身子,锦娘给您赔不是了。”她扬起挂满金玉镯子的纤手:“牡丹、红芍,快来陪徐大爷喝两杯,消消气儿!”
徐大德挑挑粗黑的眉毛,不置可否。
锦娘只得转而佯怒地瞪住眼前的小乞丐,玉手陡然暴长,隔着手帕狠狠掐住小乞丐的耳朵:“你这死贱种哪里来的,绝色楼也是你能进的地方?大福大贵,给我把他拉到后院去狠狠的打!”
大福大贵应声而上,却被徐大德喝止。
“锦娘,我徐大德要打的人你也敢护着?”
锦娘一愣,心叫不好,这徐大德今日怕是特意来找她绝色楼的麻烦的,该死,早知就不管这小乞丐死活了,白白送了个借口给他。
“徐大爷您真爱说笑,我们小小一个绝色楼…”
“给我打!就在这儿打!”徐大德猛然厉声喝道。
“这…”锦娘脸上漾出苦笑,看见整个绝色楼的客人都受惊地看向这边。
“您这不是毁我的生意吗?”她软语相央,徐大德却丝毫不买帐,两旁的家丁自觉地上前,举起桌边的椅子。
哎呦我的红木家具哟…锦娘在心里暗叹,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乞丐,活该今日有这一劫了,还连累我锦娘…
捂着脸倒在地上的小乞丐面目不清,仿佛被吓呆了一般,高高举起的椅子就要砸下…
“住手!”旁边闲闲地负手踱过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人。
锦娘张大了嘴巴,这不就是那靠窗的神秘客人?
他环视一周,然后背书一般慢悠悠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打!”徐大德已不耐烦地打断他。
“咦…”那男子愕然,似乎不敢相信有这么不配合他行侠仗义的恶霸,连开场白都不让他说完。
“打哪个?”家丁愣住。
“两个一齐打!”
“什么?”大呼的竟是那白衣男子。“你要连我一起打?”
徐大德懒得理他,家丁已摆好架势,一拳挥出…
片刻之后…众人张开捂住眼睛的手指,那家丁已蹲在地上,捂住鼻子,连叫都叫不出来,鼻血狂流。
原来是个会家子,锦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大德勃然大怒:“都给我上!”
白衣男子灵巧地左躲右闪,避过家丁,直窜到徐大德面前,一边口中还得空唠唠叨叨:“你这恶霸好没水准,不是打就是上,好歹说句有创意的,譬如砍成肉酱,剁成齑粉之类的…”
“你…”徐大德目瞪口呆地瞪住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脸,看着他一只手就要朝自己抓下。
“芳姑娘翠姑娘出堂啦!”内堂里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鸨儿娇呼。
花厅中所有的人都因这一声娇呼,不,是因这娇呼所引出的人物定住了身形,脑袋整齐地转向二楼正开的花魁如意门。
两只丝履莲足娇柔无力地踏了出来,整个世界的心似乎都酥掉了。
身着水红抹胸,镶金浅紫色窄袖短襦,下衬榴花襦裙,肩绕银色披帛的是芳颜醉姑娘,已出道三年,是名震洛阳的首席花魁;而淡青色男式女裙打扮,裙边袖边以翠竹点染,仅在颊上点了一颗嫣红泪痣的则是一年前刚出道的翠笙寒姑娘。两人一艳一柔,一热一冷,各有千秋。
看惯人脸色的芳颜醉见锦娘陷入窘境,娴熟地打圆场道:“徐大爷,您头回来,还没让奴家好生伺候您一回,怎么跟妈妈计较起来了?来,待奴家给您敬酒。”
纤纤素手拈起剔透的玉杯,递到徐大德眼前,饶是这恶霸富甲一方,却也从未见过这等软语呢哝芳华绝代的大美人,不由得呆了。他接过佳人手中酒杯,定了定神,却瞥见芳颜醉身后容貌清丽无匹的翠笙寒,不由得笑呵呵道:“让那个冷美人儿来敬本大爷一杯,今儿个就饶你们一回。”
翠笙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去。
徐大德面上登时变色:“你这窑姐儿好大的胆子!”
翠笙寒看也不看他,慢吞吞道:“似你这般粗俗之人,不配与本姑娘说话。”
“你…”徐大德恨恨地就要将手中玉杯泼过去,手臂却突然如被铁箍扣住一般动弹不得。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整个人飞出绝色楼,重重地落在大街上。
“翠姑娘,”白衣男子望定翠笙寒,咧出一个眩目的笑容,“我先去替你教训那鼠辈,请稍候片刻。”
言毕,他也飞身而出,大街上响起杀猪般的惨叫,渐行渐远。
半晌,终于有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锦娘掩口道:“我的娘咧,没想到徐大德也有身轻如燕的一天。”
翠笙寒芳容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不动声色地就座在西边雅阁。
人群中传来纷杂的议论。
“刚才那人身手真是…”
“真是指如疾风,快如闪电啊。”
“听说最近江湖上有大事发生,百里府青衣公子刚刚在经洛阳赶往河北行侠仗义…”
“不会吧?刚才那人…是青衣公子?”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脏兮兮的乞儿缓慢地爬了来,眸色清冷,慢慢走出绝色楼。
※ ※ ※
小乞丐绕过几条窄巷,钻进一个无人的胡同,有另一个人正抓耳挠腮,看到他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无儿…他,没打伤你吧?”也是一个小乞丐。
无儿伸手贴上被打过的脸颊:“还好。”
“那就好。”对方长喘一口气。
“有儿你呢?到手没?”原来上演这一场戏,目的竟是徐大德腰间鼓胀的钱袋。
“那还用问,我水有儿可是一代盗神!”这一边洋洋得意。
“一代盗神?就凭你?”背后突兀地插入一声冷笑。
无儿陡然转身,戒慎地逼视施施然踱步而来的不速之客。
是方才绝色楼中的白衣男子!
“你有什么企图?”无儿冷冰冰地盯住他。
“我能有什么企图?”他好笑道。“所谓见者有份,我见了,总要分一半的。”这两个乞丐玩的伎俩他早已看出,却不点破,只因…那施苦肉计的乞丐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教他觉得他平静的眼神后隐藏了太多,太多。
“你…”水有儿气呼呼地要往前冲,却被无儿拦住。
此人身怀绝技,绝非易与之辈…无儿暗自思忖。
“分他一半。”
“什么?”
白衣男子却诧异地扬了扬眉,然后笑道:“好,够爽快!就冲这句话,我用这一半的钱请你们再入绝色楼,如何?权当交个朋友。”
“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水有儿不满地嘀咕。
白衣男子微笑拱手:“在下白灿。”
无儿迟疑了一下:“水无儿。”
※ ※ ※
由于见识过白灿的身手,绝色楼小二也不敢与他计较,只得任他带了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进来。
甫入座,便听鸨儿报称:“接下来是我们翠笙寒姑娘为大家献艺,一曲《蝉入秋》。”
一阵清越的琴声叮咚飘至,满座皆惊,一霎时吵杂的绝色楼便静得针落可闻。
白灿一震,目光变得悠长,直穿过西边雅阁的竹帘。
“白大哥你完了,你喜欢上她了。”水有儿一边啃鸡腿一边叹气。
“胡说什么?”白灿笑骂,眸中却无笑意。
“我赞同…有儿的话。”水无儿无辜地吐吐舌头。
那边厢小二却捧了两锭银子过来,舌头打颤:“客…客官,我家翠姑娘传话,一锭银子送给小兄弟压惊止痛,一锭给…给这位公子做打手费,两不相欠…”翠姑娘冷性子,却要他来承受惹恼这武林高手的后果,真是命苦啊。
水有儿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水无儿轻轻叹着:“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白灿抓过银子,面无表情地抱起汤碗。
一旁斜插入几声朗笑:“小子,若论寻花问柳,你还嫩了点儿。”
原来是邻桌上一须发灰白的老头儿。
白灿没好气地骂道:“那你这老头儿岂不是老不正经。”
老头儿却不以为忤:“没错,我就是老不正经。”
白灿啐了一口,不再理他。
水无儿见他无精打彩,便好言劝道:“白大哥不必伤怀,依我看,翠姑娘必是对你有意,不然不会用两锭银子引你注意。”
“此话当真?”桃花眼立刻大放异彩。
“女儿家的心思不过口是心非四字,白大哥请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