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锦绣掩饰着心里的慌乱,后退几步,“大家彼此留个情面,以后再会也好说话。我娘家离这不远了,如果二位以礼相待,那我可以差人去取,我给你足银,你保我们完人,放了我这小管家。”
“银子还没给,你到跟我要起人来了?”
锦绣和那胖子逐句辩解,根本没有道理情面可讲。他们是土匪又不是书生,向来是蛮横凶狠的,怎么会跟锦绣讲理讲情面。
胖子不耐烦的嘀咕了两句,还要上前,就听见后面有踏踏马蹄声,有人来了。瘦子携紧了乔五,胖子躲到树后,等来人一出现,就生扑上去。
锦绣猜着是瑞峥,心里半喜半忧。盼着他来解救,也怕他拿吊儿郎当的性子不小心就被胖劫匪给伤找了。
马蹄嘚嘚声近了,白雪茫茫间,一个人驾马奔来,披着黄夹棕的皮毛大衣,两边各挂着一个鲜亮的绸缎包袱,左边的包袱口出,伸出两个枝子,上头缀几粒新黄,似乎是一株梅花。
瑞峥骑马从后来,看不见持刀的瘦劫匪,只见锦绣站在马车边等他。马跑的就更快了些,突然树后,就冲出来一个胖子,手抡斧子,呼呼生风。
锦绣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一片空白的感觉,仿佛是在杭州绸缎店里遇到他的时候。
瑞峥驾马打了个回旋,斧子还没抡出,胖子就被马前蹄撂了一脚,四仰八叉的倒地。瑞峥从马上跳下来,转身抽一支箭,拿箭头比划着那胖子的鼻子,骂道:“哪个道上的?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活腻了你了,死胖子!”
披着的毛皮落地,露出他血迹斑斑的衣裳,那胖子看了,不禁脸色大变。
“纪兄弟?”
瑞峥回过头,发现了马车后面的瘦子,顿时乐开了:“王二哥!好久不见了!”他上前去打招呼,手里还不忘提拖着那胖子。
“我听说兄弟你去登州了,今日怎么在这里遇见了?”
瑞峥喘着气:“我陪我老婆回娘家。”
瘦子看看锦绣,又问瑞峥:“那贤弟妹是……”
瑞峥回头跟锦绣说道:“这是王二哥,柳泉的。”
王二听闻,又羞又愧,扔了乔五就上来给锦绣行礼:“纪家弟妹有情有义,仗义为国,我王二真是敬佩的很。今日不知道是贤弟妹,多有冒犯,该死该死!”
锦绣勉强一笑,不知该怎么说话。王二就又回头去跟瑞峥解释去了:“兄弟好身手啊。这是我侄子,傻嫩傻嫩的,今天我带他出来练练手。登州缺钱,我们爷俩筹钱来了,没想到碰见的竟是弟妹!得罪了!回头我得去你家赔礼去!”瑞峥听人家夸他,他乐呵呵的谦虚两句,两人说了会儿,眼见天黑了,也就分手告辞。
锦绣默默的上了车,瑞峥在外面又跟招娣说两句也上来了。
“吓着了么?放心吧,这片道上的人,是不要人命的。这里的人世世代代受儒家影响,最讲究礼孝中庸,既凡有打劫的,也怕是学水泊梁山的,忠义为先,也不会伤女人。”他说着,招娣递了干净衣裳进来,瑞峥悉悉索索的开始换。
“那青瓷茶具还喜欢么?”
锦绣愣愣的点点头。
瑞峥看她不做声,知道她定是吓着了,她虽在生意上风风火火,可哪里见过动刀枪的事情。于是他换了衣裳,只叫唤着身子乏,竟伸手揽着锦绣的肩,抵着她头呼呼睡去了。
闺房听雪
当夜到程家,程津南亲自出来接。
他看见锦绣自然欣慰,再看见她身后的瑞峥,却着实的吃了一惊。瑞峥上来给岳父大人行了个大礼,程津南连忙扶了。
“也不早些说你要回来,这么突然,我刚才才知道。委屈你们两口子今晚先将就,等明日再告诉姚姨娘她们,给你们摆桌酒席,接风洗尘。”
因为瑞峥来,酒席是免不了的。
程津南又问起路上好不好。怕他担心,锦绣哪会说遇上劫匪的事情,定是回答一切顺利。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起弟妹的情况。
程津南叹了口气:“锦川好着呢,就是锦英。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这些日子犯了个嗜睡的毛病,每日都得睡到中午,叫起来吃饭,吃着吃着也能打盹。怪了。”
“看过大夫了没有?”
“自然看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说是或许身子乏,疲劳所致。你也知道,原来锦英是喜欢几个亲戚家的闺女玩耍的,但是这几天她天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除了睡就是睡,怎么会疲劳?”
锦绣也觉得这事情奇怪:“她又睡下了?”
“可不是。你回来好,她就听你的话,明日休息好了,去看看她吧。”
锦绣答应着,父女俩个说着话就已经进了屋。桌子上摆了饭菜,中间还有只油酥鸡,说是将就,也是准备了一番的。
瑞峥一路没说话,现在走上来,把他准备的礼拿给程津南。
程津南见瑞峥备礼前来,很是欣喜,二话不说就收了。当着面打开来,竟是套秘瓷茶具。程家爱瓷是众所皆知的,程津南见了这个自然是爱不释手,急忙展示给锦绣看。
锦绣看了一眼那秘瓷,然后就愣了。
解了衣裳,摘了头钗,锦绣一个人独坐着□。门外响起说话声:“大小姐,大姑爷,梅花栽好了,是要搬进来吗?”
锦绣回过神,随即披了件衣裳,说道:“搬进来吧。”
张妈妈开了门,两个婆子抬了个陶土瓦盆进来,里面栽了一株开苞的腊梅,枝干婆娑曲折,零星的长了几颗黄色花苞。f
婆子们抬着花盆进来,低着头眼睛却灰溜溜的往床上瞄。锦绣瞧见了,立马心冷了一下。瑞峥去乔五的屋子里睡去了,她这就她自己。早先瑞峥风流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程家上上下下都传闻大小姐不受夫婿的待见,今天叫她们亲眼见了夫妇不同房,明日还不定被碎嘴的说成什么样子。
张妈妈没想到瑞峥不在屋子里,她瞧锦绣样子知道不妙,就赶紧变着法儿的圆场子:“姑爷方才吆喝着肚子疼,这回是不是出去……不知道严不严重。想必一会就回来,那不如我去找些药,等他回来吃一吃。”
锦绣心里不痛快,也没做声,这下叫两个婆子更觉得这事情值得玩味。一屋子的女人,各想各的,张妈妈觉得还是快走的好,刚转过身,却看见瑞峥捂着肚子回来了。
“哎吆吆,老妈妈可是救命恩人啊,快拿来快拿来。”
张妈妈又惊又喜,说这就回去拿这就回去拿,就带着两个张望的婆子出门去。
锦绣看他一眼,问:“怎么来了?”
“正要睡了,想起来我那盆梅花八成要送到这屋子里来,就赶紧过来。幸好赶得及。”瑞峥直起腰来打了个哈欠,揽着她往床上去:“快一些,让那婆子回来看看好戏码。”
他推她,给她掖好了被子,自己捞一个角随意一盖。
等了一小会儿,蹭蹭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大小姐,大姑爷,药拿来了。”
“进来。”
进来的婆子,是刚才那两个其中的一个。
“搁桌子上罢。”瑞峥懒洋洋的说着,回头就抓了锦绣的头发来把玩着。卿卿我我,甜蜜无间的样子,叫旁人看了直脸红。
婆子把药丸和蜜水放在桌上,就匆匆退了出去。
瑞峥听着关门声,冲着锦绣痴痴笑,颇为得意。
两人靠的近,呼吸的气息都绕在一起。锦绣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两只大眼闪烁。她避开目光,觉得自己这样躺着有些尴尬,便扶着架子床的楠木横梁想坐起来。身子将将支起了一半,头皮一紧,又被扽了回去,才发现瑞峥手里还攥着她的发。
他半仰着,一手支头,一手揪着头发,一副神态安然就等着她跌回来的模样。锦绣拿手敲他一记,把头发扽了出来。
瑞峥再也憋不住,躺在床上笑翻了天。
锦绣也忍不住乐,嘴里还嘟囔了句:“你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
这话说出来,她就乐不出来了。她眼前是这么一个捶胸大笑□不羁的公子哥,可她身后,又仿佛事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那王二说什么纪家弟妹有情有义,仗义为国;那日何乃之面前她摔碎的秘瓷茶盏……她神情凝重。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给了戚大人几艘船的?”
瑞峥躺在床上停了笑,点点头:“整个登州都知道。”
“那你也知道何乃之对我……”
“锦绣。”他仰在床上,眼皮覆盖了大半的眼珠,眸子漆黑,锦绣却看不清他的视线所在。他出一口气,起了床,往桌上那梅花前走,“你喜欢这梅花么?”5
锦绣张口,声音未出,他却又开口了:“这梅花枝干的虚实错落,老态与新芽同在,花苞若隐若现,人人都说病梅好。你眼里,这梅花,却是病态百出,似生似死,花朵也开放的不痛快,你是不喜欢的。你喜欢的却是葱郁茂盛的,大朵绽放的。”
他撩拨着那梅花细小的花芽,“我看过的女人和你摸过的算盘珠子一般多。我比你自己更知道你的心意……”
锦绣怔怔的盯着他,那一霎,她觉得自己可悲,然后又觉得还是幸福的,再想想,却还是可悲。几个念头,几个心思同时涌上来。
她总以为他欠她,他有那么多的风流帐,她曾经怨他。可是,当她也欠他了,他却那么云淡风轻。
她盘腿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自己对自己笑。
瑞峥看着锦绣,想起今晚进门的时候,程津南见到他,也有过这样的笑。
的确,锦绣是像极了父亲的。
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温暖,几乎想要跟她掏心窝子那般的好。可是冷不丁的,她就漠然了,仿佛谁也不认识一样,眼神远远的去了。
程津南那样笑,是源于他少年时在孤苦贫穷中打拼成的坚韧与寂寞;源于他青年时在尔虞我诈中磨砺出的内敛与沉重。程津南在几十年的苦辣辛酸后,经常露出那样的笑。
小时候的锦绣喜欢模仿父亲脸上那个与众不同的笑,她觉得那个笑容让父亲看起来那么遥远又熟悉。她想离父亲近一点再近一点。
后来,锦绣便学会了那样的笑,再后来,那个笑容终于不再是模仿。
只是,她并没有离父亲更近一点,反而离所有的人都更远了。
锦绣把下巴顶在膝盖上,轻轻嗅闻她少女时代闺房的味道。在这里,她可以看见程家立业时候的那个倔强女儿,独来独往,风风火火,却始终一人。
锦绣的笑,与父亲的同出一辙。她虽然没有父亲白手起家的苦,却有从少女时代开始的孤独,那孤独的苦至今不曾褪却。
她生意上往来的男人太多,可她生命中过往的男人又太少。后来,有个叫何乃之的人,很轻易的撩动了她。
她头发浓密,几粒珠子在头发里面若隐若现。瑞峥伸手去把它们挑了出来,又用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发丝扫在脖子上酥酥痒痒的,一直顺着脊梁往下,连背也觉得麻。生平,第一次有男人梳她的发。
那两只大手把着她的腰,提起她来,锦绣哆嗦了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
瑞峥揽着她的腰,眉眼轻蹙,说:“瞧,不碰归不碰,我若碰你,岂不比他更让你脸红?”
他那样认真,叫她觉得仿佛不认识了。
锦绣愣在那里,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瑞峥盯着她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他想要的。
屋里静谧,屋外沙沙作响,仿佛又下起了雪。
最终他也没有找到。
他突然后退一步,举起袖子闻起来:“我身上臭不臭?”
“啊?”
瑞峥很认真的嗅他的衣裳:“嗯,臭了,又是打兔子又是爬山,不臭才怪。”他说着,离的锦绣远远的,生怕那衣裳上的味道会被她闻到一样。他在屋子中间站立了一会儿,想走,又没有走。最后,走到了窗子前面,打开来,大片的白,大片的黑。
“又下雪了。”他说。
“是么?”
“是。”
簌簌,簌簌,簌簌。
只有雪的声音。
他站在那里,心想如果她过来就好了,他们站在一起,看这些雪珠子落地,若是偶尔有一阵风吹起缕细细的雪沙到她脸上,她冷,那么他就会把她拥进怀里。名正言顺的把她拥进怀里。
什么时候起,他想要一个女人,还要周折那么多个借口?
“太晚了,你早些睡。”他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他站在门廊拐角处往那窗子看。女人的影子闪过,两只戴蓝黄玉镯子的手伸出来,掩上了窗户,然后灯火也灭了。
黑夜里,他靠在那柱子上,皱着眉。
次日,瑞峥起了个早,偷偷溜回了锦绣的屋子。
里面已经没人了,于是他钻进被窝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等到两个小丫头来打扫屋子,被他这床上的大活人吓了一跳,他才心满意足的睁开了眼。
伸着懒腰起了床,出来院子里溜达。
张妈妈见了,便赶紧上了问要不要吃早饭。瑞峥说好。张妈妈又问,是要去前面和老爷一起吃,还是备个小桌在着屋子里吃。
瑞峥嫌她啰嗦,张望了张望,问她:“你们大小姐平日都在哪里吃?”
“大小姐……都在书房吃。”
瑞峥也要去书房,张妈妈觉得不好,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就随他去了。瑞峥去了书房,就知道怎么不好了。这哪里是适合吃饭的地方。
清冷的摆着一张圆桌,一张书案,几只圈椅。桌上除了几本未沾字的账本,只有必备的笔墨纸砚,再也无他物。
“大小姐没出阁的时候,这里还热闹些的。现在是冷清了。”张妈妈端了托盘放在圆桌上。
“差不多。”瑞峥笑笑,“纪家,她也有个这样的书房。也是东西少的哟,像是住了个出家人一般。”
张妈妈点头称是:“除了生意小姐不大关心别的,她自小就是这样。”
瑞峥举起筷子,接上话说:“就是这样没趣……”
张妈妈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听见,并不说话。瑞峥吃了饭,又问锦绣去了哪里,她才开口答话说是去姚姨娘那里了。
“小孩子长的太快了,小半年不见,都能走了。”锦绣接过锦川,冲着姚姨娘说道。
姚姨娘抿嘴笑着,一个劲的让锦绣坐床上。锦绣坐了,锦川就动个不停,锦绣便又站起来抱着他走,累得头上冒汗。
“锦川,认得姐姐么?……还不会说话?”
“还不会呢。会走的早,会说的却晚。”
“不碍的。会说有什么用?会做才是本事。我们锦川,自小有骨气。”锦绣冲着锦川的耳朵,像是说悄悄话般。
锦绣看他那眉眼里,七分是程家儿女的倔强,还有三分,倒像是姚姨娘的内敛心机。她心里说道,还是有心的好,没有心是要常常被人骗的。
“锦川都这么大了,”锦绣在一把核桃木圈椅上坐下来,冲着姚姨娘说说笑笑间,就撇出了话:“叫我爹把你扶正吧。”
姚姨娘愣了一会儿,又喜又惊。
锦绣看她那模样,先开口,“甭说什么。没有那个女人想做小,你要说不,那还真是叫我看不起了。”
“大小姐,……那我谢谢你吧。”
“谢我什么?你觉得我一直都不愿你出头是么?不是我对你不好,也不是锦英故意跟你作对,你得知道,在你前头可是我们的亲娘。你不比我们姐妹大多少,换是你在我们的位置上,你也不愿已有人来代替自己的亲娘的是不是?”
锦绣把锦川放下来,让他自己扶着鼓墩站着。
“可锦川也是我弟弟,他是程家的唯一儿子。他若是庶出,将来大了心里难免有芥蒂。程家的儿子,得脊梁骨挺的直直的长大成人,得抗的起这份儿家业。”
姚姨娘微微哽咽,狠狠的点了几个头。
锦绣依然看着锦川,又说:“可惜,他长大,爹就老了。不能像我一样,能跟着爹走南闯北,能手把手的教。姨娘,……我总不能叫你娘亲的。”
“别这样说……”
“你要愿意,等他大一些,我请个师傅来教他,我那里有个很好的师傅。教他读书写字,行商做人。他愿意来纪家待些时日的话,我会亲自教他。”
姚姨娘是生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听完了锦绣这番话,才回味出来——程锦绣亲自教,程锦绣亲自管,等长大了——她儿子虽是她生的,可那性格想法却得是程锦绣的。
可是,她不能一辈子给人做小。
她咬着樱桃唇,蹙着柳叶眉,狠狠的下了决心。
“有烦大姑娘了。”
瑞峥绕过了池塘,进了姚姨娘的院子,正四处打量着,就被人吆喝了一声。他定睛一看,像是个婆子坐在干枯的架子底下纳鞋底。
“婆婆,这是姚姨娘的院子么?”
那婆婆的扫帚眉一挑,冲着瑞峥嚷嚷:“哪里来的小白脸!敢进咱们家的院子!快出去快出去!”
瑞峥自觉从登州回来就变的又瘦又黑,眼下还被人叫做小白脸,是在觉得冤枉。
“您别生气,我不是找姚姨娘的,我来找你们家的大小姐。”
那女人把针线篮子一扔,气的翻白眼:“咱家的人,哪个也不能被你说脏了!你个风流小贼,老娘不发威你还上脸了是不是?”
瑞峥也不气,眼珠子转一转,就笑嘻嘻的凑上来说道:“你手真白啊。”
那女人听了就愣了。
瑞峥勾着眼又说几句,她才明白过来这男人是在调戏自己。
锦绣和姚姨娘听见动静出门来看,正巧赶上姚小巧拿着棒槌追着瑞峥满园子里跑。姚小巧看见锦绣,立马就扔了棒槌在院子里哭天抢地起来。
“大小姐啊,我可是把人丢尽了啊,年纪一大把了啊,还让没长毛的小崽子戏弄,我晚节不保啊——”
瑞峥一看那架势,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锦绣红着脸,悄悄在姚小巧耳边说了两句。姚小巧一听这是大姑爷,一口长气给咽进了肚子里,再也不好意思在锦绣面前哭了。
“大娘,你看,我们真是对不住你了。算上上次还麻烦您亲自跑枣庄那事情一起,我给您带礼来了。”锦绣回头吩咐的了个小厮,跑去拿里。没一会儿,就抱了两匹丝绸回来。
样子艳丽一些的给姚姨娘,样子沉稳一些的给姚小巧。姚家姐妹拿了礼,都不再说什么。锦绣再说些感谢话,就急忙揪了旁边那个笑不停的瑞峥往外走。
“这婆子真是有趣的紧,别家可见不到的场面呢。”
锦绣铁青着脸,没有理他。
瑞峥一边想着:这真是那个没趣的程锦绣,一边又忍不住又上前来惹她:“那是谁啊?你们家的亲戚啊?”
听这话,锦绣立住脚,冲他莞尔一笑:“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姚小巧。”
一日,在杭州,瑞峥问她:“那姚小巧长得什么样子,高矮胖瘦的你形容一下。我不是负心,只是真地想不起来我曾跟她相好过。是在她嫁人前还是守寡后相好的?我不是故意负她的。”
“她是鲁中出了名的瓜子西施。细柳眉,樱桃口,腼腆多情,乐善好施。是个可怜的风流佳人。”
瑞峥呆在原地,现在他才知道当时招娣和锦绣是为什么笑。
锦绣看他那表情就乐了,捂了嘴往前走去。
先下她倒是有趣味了,他反而觉得还不如没趣的好。瑞峥气嘟嘟的跟上。
“我爹和几个叔叔伯伯在大书房里下棋。有个叔叔听说你会打马吊牌,就找人寻了一副牌,要你教一教他。你去和他们乐一乐吧,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瑞峥没吭气,吊儿郎当的和锦绣走到池塘边的小路上,就自行拐弯数大书房了。锦绣又好气又好笑,顺着相反的路往锦英那里去了。
晚上宴席上,瑞峥和一帮男宾进了屋才又见着锦绣。
“玩的怎么样?”
瑞峥打个哈欠:“挺好。赢了三两银子。”
“你赢我爹的?”
“不,你叔叔的,……那个,瘦皮猴似的那个。”
锦绣瞪他一眼:“你赢他的钱作什么?你又不缺这几两银子。”
“你叔叔就缺呀?我又不是存心的,把我逼到绝路非胡不行我才胡的。”
“我四表叔小心眼着呢。”锦绣回头冲招娣招个手,“咱们带来的绸缎裁两丈给四表叔,待会儿散席了给,说是大姑爷送的。”
招娣点点头就去了。
锦绣一边盘算着拿回来的绸缎还能送几家人,一边被人拉着入了坐。坐下了,回头看瑞峥一脸丧气,才发现他另一边坐的是四表叔。
都入了座,哪能起身去换。锦绣也没有做声,只跟家里的叔伯叙叙生意上的事情,偶尔也说说婆家的事情。
瑞峥一人坐着无聊,夹了块黄瓜,拿筷子一个劲的捣。吃饱了饭,话还没结束,他就一个人溜了出去。
锦绣没有理他。后来喝汤的时候,四表叔说这黄瓜沫海参汤味道不错。众位都没人搭话,锦绣疑惑着海参汤里哪来的黄瓜,突地瞥见瑞峥的位子前一片绿色水渍。立马借机起身,拿帕子盖住了。
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