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伍
一个阳光充沛的周末,对多雾的东都来说很稀有。
奥特曼报了学校乒乓球活动小组,以后每个周六下午要去少年宫。趁着这周奥特曼大人有档期,恰巧疏疏也没有通告安排,离离带他们去杏园老街看望惠萍姨妈。
除非离离回来,疏疏和奥特曼这辈子都不会见陈惠萍的,路过杏园也绕着走。
离离去的理由是她需要个工作室。她想开始新的创作,可是家里太小撑不开画架颜料。于是想到了陈惠萍独占了的老屋,离离要去分一杯羹。她发过誓,欠她穆家的,都得给还回来。
杏园老街是东都作为殖民地时期所建的一批欧式建筑群集聚地。构造宏伟有历史价值的都已被政府收回,少部分可观的被各小公司租赁,已经很少有属于私人的。很少的那部分,就包括她惠萍姨妈这类守财奴。死咬不放,不出售,不租赁,不被你那些小公司装修糟蹋,我老屋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一人住不了这七八间屋子你也管不着,我给老鼠蟑螂住你又能把我怎样。如今东都人多地少,尤其这几年地皮哗哗上涨,她这一爿老屋更是翻了十几倍,她越趋觉得自己对了。疏疏暗地里没少诅咒她,老妖精,算盘珠子转世。
杏园马路两侧的洋槐树有年头了,黢黑的枝干粗大,一个人环抱是抱不过来的。奥特曼下了公车,就绕着洋槐树走了好几圈,问离离这些槐花能不能吃。
疏疏:“你亲我,亲我我摘给你吃!”
离离:“不能吃的。”
“疏疏你又骗人。”奥特曼噘嘴。
疏疏乘机亲他噘起嘴。
“离离——”
“疏疏你不要老占他便宜。”
“对呀,疏疏你不要老占我便宜。”奥特曼紧接着离离的话强调。
“那你还回来吧。”疏疏蹲下来把嘴噘向奥特曼,“快,占我便宜。”
奥特曼抿紧了嘴,一脸悲壮。
老房子是两层楼式格局,有阁楼,有院子,东都地湿,房子地基打得高,像是建在山坡上一般。冬青树长过院墙垂下来,郁郁葱葱满人眼。
除了东都,离离在任何城市都没有见过可以长得这么彪悍的冬青树。这些冬青树,伴她走过了漫长同样彪悍的青春期。
离离正出神,看见对面一个男人提着一袋子面粉走了过来,不合时宜的围了一条灰色围巾。他按了门铃,里面有人问话。街道很窄,离离清楚的听见男人说了声,宝贝,是我。
疏疏也听见了,和离离对视一眼。
在男人关门之前走上前,离离拦住了正要合上的锁。
“找谁?”
“我是陈惠萍的侄女。你是谁?”
男人听了并没有解释,作势要把离离退出门外:“她不见客。”
“我不是客。”
“说了她不见你。”男人年纪不大,皱着眉,说话故作老气。
离离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看了他手中的面粉,缓缓问:“新来的保姆?”
男人被猜到显然很讶异,还没来得及回答,离离就直径进了院子,“别以为你控制了一个富婆。她活着的时候没什么钱,死后房产也是我的。对不对,惠萍姨妈?”
男保姆惊慌失措的回过头,看见他的女主人已经在门口了。
齐耳卷发,发白了半头,尖尖细细的眉挑着,一脸不满。她松了手闸,左手一送右手后拉,熟练地转了轮椅的方向,推自己进了里面。
“我说蹊跷,大晴天的我关节疼,原来是你回来了。”陈惠萍暗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关节疼就搬出东都嘛,风湿还赖着。”疏疏牵着奥特曼进了院子,推了推那男保姆,“借光,借光。”
男保姆回头看见疏疏显然惊讶了一把,疏疏高,一米七八做模特的身段,穿球鞋也比那男保姆高半头,另外,疏疏是很美的,浓眉大眼的美。男人走在街上看见这么一个女人,十有八九是要回头的。
疏疏指着男保姆对奥特曼说:“呀,他叫你惠萍姥姥宝贝唉,快,你叫他姥爷。”
年轻的男保姆听了尴尬不已,傻傻站着的空档里,奥特曼已经噘着嘴和疏疏进屋去了。
男保姆年轻,起码离离觉得那年纪不比疏疏大。
“她口味越来越嫩了啊 。”离离在和饺子馅,韭菜虾仁。
男保姆买回的饺子面在瓷盆和好了,疏疏准备蹂躏它们,疏疏说:“她当她自己是妖精,吸食壮男精华她就能保青春了。”
离离碰了她一下,指旁边在等着面团玩的奥特曼。
果然,奥特曼问:“怎么吸食啊?”
疏疏:“吃汤面饺子一样,先吸汁,然后吃。吸食。”
奥特曼:“今天是汤面饺子吗?”
“呃,不是。”疏疏回答,然后转头低声问离离,“我是不是用武则天和她的男宠形容更好一些?”
奥特曼耳朵尖:“男宠是什么?”
离离气的狠狠踢了疏疏一脚,疏疏瘪着嘴没敢再答。
离离觉得奥特曼不能再叫疏疏带着了,她无论如何都得带奥特曼回西京。哪怕让导师带着,都比疏疏这样乱养活他好。
“是面虫。面粉过期里面会长虫子的,就像面包过期会长绿色的毛一样。”离离说道。
奥特曼没再追问,姐妹俩也没再多说话,怕涉及少儿不宜的问题。
等到饺子做好了,三人才出了厨房。
奥特曼和疏疏在餐厅剥蒜,离离去书房叫惠萍姨妈吃饭。
陈惠萍正在书房里写她的小说,男保姆给他揉肩。离离看了这情景,心里冷笑。十二岁父母离异开始,她就寄于陈惠萍的篱下,与她共同生活。那个时候她就像是个佣人保姆一样给她这个姨妈做饭洗衣,端屎尿。一旦陈惠萍莫名其妙的搞起文学来,一边她得在旁边给他捶背揉肩,另一边她要提防她喜怒无常的创作瓶颈。
“姨妈,吃饭。”
“嗯。”陈惠萍头也没回,闷闷地答应。
“姨妈,我下月在东都开画展呢,北国画廊,给你个请帖,到时候来看。”离离故意说。
陈惠萍的肩膀一动,没有做声。
离离知道她心里难受了。
在离离没有长大的岁月里,陈惠萍以自己懂有文化懂文艺自居自傲。她瞧不起爸爸,她挑唆母亲甩掉他,然后让母亲去混迹富人堆,她以自己那些先进花哨的理念让母亲不知东南西北。离离寄居在她身边的日子,表面上为她洗衣做饭端屎端尿受她的气,暗地里又怎么能忍气吞声?她越当离离是累赘,离离就越是叛逆,她说离离是问题少女,离离就觉得为了不吃亏,不被冤枉,成为一个真正的问题少女不失为好办法。于是她一面继续给陈惠萍做饭洗衣,捶背揉肩,一面开始变得问题起来,她早恋,交男朋友,和小混混们在一起。让高和为她跟别的混混打架,和高和逃课骑摩托四处游荡,然后她在没人海边有了第一次……陈惠萍的心里防线一次次被离离击溃,她告诉爸爸说,你看你家孩子都是什么文化素质来的?陈惠萍在心里瞧不起离离,反感离离,她以一个上过东都大学的文化人鄙视离离的行迹。
她从没想到过离离将来会有多大的出息。后来,十八岁的离离却被国家美术学院破格录取,然后顺利读硕士,开画展。这对她是重创,自尊上的打击。
所以离离很高兴在她面前提起她画展上的种种,以此换取陈惠萍扭曲的表情。
“我去端两盘过来吧,省的你动弹。”离离说罢,去厨房盛了一盘水饺,加了个醋碟给她端进了书房。
陈惠萍在离离的注视下敲了一会儿字,然后摘了老花镜,离开电脑。
“什么时候回西京?”
“过个一年半载吧。”
“你不是要毕业吗?”
“不毕业也行,我又不在乎。”离离故意说的不经心。
“那你留在东都干什么?你又没有工作。”
“创作啊,我是搞创作的人,姨妈。”
那是陈惠萍说的话。
她写东西写不出来时,离离叫她一声,她会发飙。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就往离离身上扔,追骂着说,我在创作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小婊 子!你再吵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每当那时候,离离就捂着拧红了的腮帮子一声不吭。
现在的陈惠萍也不吭声,只是恨恨的拿起筷子夹饺子。
“我要一间房子做画室。”离离说。
陈惠萍头也不抬,毫不犹豫的说:“我没有空房间。”
穿堂风扫荡着空空的大房子,发出嗖嗖的声音。离离玩弄着手指,面无表情:“你现在能对我好点,等你死了我也许会烧钱给你。”
“噗嗖——”一声,滚烫的饺子迎面泼来,夹杂着韭菜和醋的味道。盘子在地上碎掉,离离的胳膊上烫出了红红的印子。
陈惠萍捡起身边的一切东西往离离身上扔。
“小贱人,骚蹄子,我什么都不给你,我不给!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在我这赚到一点便宜!”陈惠萍捏着指尖,呲牙咧嘴,男保姆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疏疏和奥特曼听见了从餐厅里跑进来看。
离离用手扫掉身上的饺子和汤汁,站起来,“你欠爸爸的,都得给我还回来。”
“休想!”
“房子是我的。”
“它现在是我的!”
“你总会死的。”离离悠悠的说道,诅咒一般。
陈惠萍流着泪,抓起身后乱抓一气,键盘也被她扯断了线,“滚!给我滚!带着你的野种给我滚出去!……”
离离怕她打到奥特曼,急忙抱起他,背身出门。奥特曼被离离抱着走,睁着大眼睛愣了半天。
离离很怕被他看,怕他问,什么是野种……
出了院子,上了马路,奥特曼才低下头,慢慢的擦掉离离脸上挂着的汤水。“离离你别哭”他搂着离离的脖子说道。
“等我长大了,保护你。”
7陆
这天早上离离起晚了,早餐只来得及做白水煮蛋,冷拼了三明治微波五分钟。奥特曼却很满足,要知道,只有疏疏在的日子里,他连白水煮蛋都吃不到。
为了表示歉意,离离决定送奥特曼去上学,一起去坐学校班车。
车上,奥特曼的同学都说穆妈妈漂亮,说话也温柔,离离听的很高兴。到学校门口下了车,奥特曼与离离告别,离离还是很开心。
“不要得意啦,嘴巴都合不拢了。”
离离急忙合上嘴。
“你爱哭又任性,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乖的,自己要明白。”奥特曼严肃指正道。
离离点头:“是呢,以后会进步。”
奥特曼满意的亲亲她,步入学校大门。
等他走了,离离才笑出来,一路溜达回家。她向着蓝天白云感恩,让她有了奥特曼。她心想,高和,我不会把奥特曼给你的,永远不会。
回家不到八点半。
她把那颗白茶挪到电脑前,浇足了水,然后听水咕噜噜下渗的声音。
九点,MSN上导师出现。
“新的创作开始否?”
“东都湿度大,绢纸总是皱。我需要一间画室,恒温,干燥。”
“不如回京。”
“我要一间画室,在东都。”
导师沉默,过了会儿,重新出现。
“找安敏。”
“谢。”
“见到他了?”
离离不答,下线,打电话给安敏。
安敏是导师这次在东都的策展人,也是北国画廊的经纪人之一。离离的画常常与导师联展,已经与安敏打过几次交道。
电话通了,能听见嘈杂的声音,她像是在街道上。
“喂,离离,我知道了,你现在有时间吗?见面谈。”
“有的。”
“东都大学见吧。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我坐公车。”
“嗐,做什么公车。我去接你,你在哪?”
“渚海湾。”
“等我电话。”
“好。”
安敏人小小的,穿白色的夏季套装,背一个单肩长带公文包。脚步匆匆,开一辆吉普,永远一副很忙很赶时间的样子。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向离离招手,两个人上了车,她的电话还没有讲完,她一面讲电话,一面开车,还能腾出手来不断的拨弄她额头的头发。
她最近把头发剪的极短,后面全部推上,只留前面刘海盖了大半个额头,很像当下很红的一个英国模特Agyness Deyn的发型。
“怎样,不错吧?”安敏挂了电话,问离离。
离离知道她指发型。
“不错,个性着呢。”
“大夏天,就想剪个清爽的。看电视上人家剪了好看,也去剪了,老天啊,你不知道短发多麻烦呢,天天要发胶发蜡,一天不抓就没有型。”她揪着前面的刘海说,“这个,太长,闷死了。后悔了,留起来要花多少时间啊。后面这么短。”
“那就不要想啦,头发多长都有发型可做,你享受当下不更好。”
安敏笑笑,问:“这个,够酷?”
“够酷。”离离说,“帅。”
安敏开心的笑起来。
安敏是个够帅的女人,不仅是发型,车开的更是帅。看她把方向盘,出小区,上立交桥,那个利落。
“我和东都大学的成院长联系了,他是你导师的朋友,答应在艺术学院里给你分一间画室出来,现在暑假,空着也是空着。”
“多谢。”
“不过成院长有条件。”
“嗯?”
“开学后,你能给他们学院国画系讲几堂课吗?你也知道东都大学的下属学院,不像你们国家美院那样人才济济,成院长最近刚做了艺术学院的院长,很爱才,想做些新的东西出来,刺激一下学生和老师……”
“我不讲课。”
“离离,就算开个讲座也行……”
“……”
安敏看她一眼,努努嘴,“离离,这可就不好说了。你是新人,能做讲座是给你面子。你的资历是不能和教授们比的……”
“对不起,我不讲课。”
离离太不给面子。
气氛变的僵硬,安敏不做声,想她心里是不舒服了,如果离离不答应,那她们还去东都大学做什么。她的车也开得犹豫起来。
离离只好掏出手机,低头给导师发短信:“我不讲课。”
很快收到导师的回复:“知道。我打电话给成。”
离离收了手机,别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两人静默。
没一会儿,安敏手机响了。
“成院长啊。……是啊,是是,……不……不麻烦,应该的。……当然当然……再见,有空来画廊玩。”
安敏挂了电话,长长的出一口气,“行啊,离离。”
“不会叫你为难的。”
安敏语气里带着羡慕:“导师对你,不是一般的厚爱。”
“自然。”离离依然看着车窗外,树木大海从眼前划过。他对她,不是厚爱,是溺爱。
在东都大学看过了画室,已经是中午,成院长临时饭局,安敏和离离就去学校的咖啡厅坐等。
东都人向来有午休的习惯,每到中午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困意。大学已经放假,没有学生走动,四处更是显得安静。服务员趴在前台昏昏欲睡。
离离和安敏一人一块提拉米苏垫肚子,她们邻着落地玻璃坐,隔着一块小花园,能看见东都大学的办公楼。如果成院长来了,车子会停那里。
“离离,”安敏吃完了蛋糕,开口说话,“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离离心里一颤,她以为她离开的够久,没有人还认得她。
“十年前的国家美院来提前招生,我也参加了。”安敏说,“我记得你。你是东都一中的。”
“是么……”
“你不记得我也正常。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安敏抿一口咖啡,倚在靠背上,说道,“看来,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呢。穆离离,东都一中老大高和的女人。呵呵,那时候中学里的男生是都有英雄情结的,以为自己是黑社会。我常听我们学校的男生说起高和,也会提到你。”
“年纪小,瞎闹。”离离莞尔。
“那天,你不开心,你是哭着来考试的,当时没有刻意要去记住你,只是奇怪个子那么高,那么漂亮的女孩在哭什么。你很高啊,离离。”
“我妹妹更高,是个模特儿。”
“叫我羡慕,我就特别想再高点,让我多长5分,胖个五十斤我都愿意。”安敏撇撇嘴,接着刚才的说,“后来,成绩发榜,录取名单里你高高在上。但是很奇怪的是,离离,你只有一门速写分数,速写99分,其他都是零分。素描啊,色彩啊,都是零分。可是你被录取了,破格。”
离离沉默。她只考了一门。如果你爸爸死,你也考不下去的。离离在心里说。
“是他,”安敏指的是导师,“他特招的你吗?”
“是。”
“就凭速写?你别介意,你知道,我当时没有考上国家美院,心里是想不通,至今虽然已经释怀,可还是很想知道,考上的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怀疑你的才华,我也承认,离离你是天才……”安敏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只是好奇。”
“我明白。”
十八岁那年,她考美术,边哭,边画。
他在巡考,一下就注意到了她,走到她后面盯着她的画站了很久。离离急着离开,她提前画完,他却又给了她另一张纸,叫她用线,只用线,不用明暗调子画……于是她画,画完了,他又问,你的色彩画什么?
离离说水彩,老师我赶时间。
他说,不急,我要看你用笔。你线条很好,抓型也很准,我要看你颜色……
离离把画板扔到他身上,骂,画什么画,你他妈有完没完哪!老娘不想画!
他当时被吓到了,站在那里半天没动,目送离离出考场。剩下的几门考试,离离没有参加。那时候离离根本不想上身么狗屁大学,她只想着怎么让高和杀了唐启孝,杀了陈惠萍,杀了她称之为婊 子的妈妈……
“后来,我上大学后,他有再考过我。”离离对安敏说,“其他几门,他重新考过我。”
离离不想多解释,自是有她的为难之处,安敏识趣不再过问。
“你呢,”离离转移话题,“你是二中的?”
“是啊。”
“二中是外国语教学,很棒啊。”
“英语好是真的,”安敏笑,“那时候充满梦想嘛,喜欢上了漫画,执意要做漫画家。后来考国家美院没考上,你知道,我是三脚猫功夫,只学了半年。后来就磨家里人给送去了日本学漫画。发现,真学起来也没想的那么好玩,毕竟画画天赋是很重要的。我认了,我没那天赋。在那边呆了一年就回来了,日语也没学好。后来做生意,也不喜欢。再后来,就做画廊经纪。嗯,这下喜欢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综合性的人。”
安敏放下咖啡杯,眯着眼睛想事情:“有时候就想,人,都是有归宿的。从出生起,寻找属于你的人,你的事,你的路,有的人找的了,死去就如同回归,安心。找不到的人,死的时候大约是不能瞑目的。”
她看一眼离离,笑自己:“呀。说深了,开始探究生死了。”
“嗯,”离离说,“我想到之前看的一个电影,叫做《回归》,阿莫多瓦的片子,讲的也是生死。”
“嗯,回头我找来看看,哪国的?”
“西班牙的。”
安敏掏出记事本,认真的记下了,边记边说:“多看电影好,长见识又打发时间。以后有好的电影推荐给我啊。”
“好。”离离答应。
离离与安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人回来。至于在东都大学见到唐启孝,并不在她计划之中。
快两点的时候,学校里开进来两辆车。安敏说,应该是成院长回来了。
两辆车在办公楼前停下,唐启孝和另一个男人先后下了车。
“咦,那个是……”安敏透过落地玻璃向学校办公楼前望去,“唐启孝?”
“你认识他?”离离问。
“不认识他,认识他老婆而已。”
8柒
安敏站起来:“成院长,这是离离,穆离离。”
成院长与离离握手,然后向他们介绍唐启孝:“东唐的老总,唐启孝。”
安敏先与唐启孝打招呼。
唐启孝没有戴眼镜,他笑着点头,便伸手给离离,“真巧啊,离离。”
离离看看他修长的手,也伸手握住说:“是啊,很巧。”
离离将手收回,发觉,她的手从身前重新垂落在身侧的那么一瞬间,唐启孝的手也借势跟了上来。他上前一步,他若有若无的托着,几乎是将她的手送到了她的身侧。然后他走过她,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
离离眼睛一闪,随即回头。唐启孝已经坐稳,微笑着侧身与成院长交谈。他眼睛不经意扫过她,嘴角带一丝笑意。
下午的阳光铺洒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上,折射出暧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