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来什么来,有本事别来。”
离离嘻嘻笑,将被套枕套床单一一在她床尾叠好,讨好的说:“那不是想要您那房子嘛,要不然,谁会来看你呀。”
离离笑,即使是带着冷言冷语的笑容也是这么美丽,陈惠萍冷眼看着离离,觉得无尽沮丧,即使她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曾漂亮过,甚至健康过。而他,他那么英俊,连他的女儿都那么漂亮,她根本就是配不上他的。
她无尽沮丧。
“我那天烧的,是他的日记。”
“谁?”
“你爸爸。被我烧了。现在没了。”
离离愣了。
她说什么?
她烧了爸爸的日记。
仿佛一辆火车从她身侧驶过,轰隆隆。突地耳鸣,突地泪流满面。
陈惠萍就那样目光呆滞的仰面躺着,仿佛刚刚不过是伸手拍死了只蚊子而已。
离离怕自己会上去掐死她,掐死那个老妖精。她双眼通红,猛的抓起床上的被套枕套床单,揉在一起,然后从病房的窗户里狠狠的扔了出去。一团布匹在灰白的医院大楼间坠落,飘无声息。
离离出了病房,狠狠将门摔上。
“嘭”。
同住在病房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着,然后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双腿干瘪的小老太。
医院那条白被子依旧皱巴巴的堆在床尾。
陈惠萍翻个身,给别人个背影看。
她将手垫在头下侧卧,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睛半眯着。
她又重回寂寞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不寂寞呢?寂寞都是自找的。

24廿叁

一件短袖白衬衫,配一条高腰的长款A字裙,重点是要把白衬衫的下摆收进进裙子里。嗯,头发盘起来吧,盘个大大的发髻。简单的黑发配上素雅的深棕色的A字裙,很衬的人高贵大方。
“很好,很好,简直就是奥黛丽赫本。”疏疏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是吗?我觉得这不像是家长,这是他们班主任还差不多。”离离说道。
“别没品位了,这是罗马假日。人家公主微服出巡的时候就这么打扮的!”
“明明就像罗马六十年代的家庭教师。”
奥特曼第一次的家长会呢,虽然要正式,但也不能搞得不伦不类了。
“奥特曼!你说,离离漂不漂亮?”
“漂亮!”奥特曼头也不抬的在玩新买的玩具卡车。
疏疏得意的仰起头:“听见没?奥特曼都说漂亮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
离离舒一口气,走到鞋架前去拿夹脚拖,刚伸手就被疏疏“啪嗒”打了手一下。
“嗨嗨!”疏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身去了鞋帽间提了双高跟鞋出来,“呐,正式一点,谁穿着拖鞋正式了。穿这双。”
哦,又细又长的七寸高跟鞋,要了她的命嘛。
“不行不行,穿这个我会出洋相的,换一双换一双。”
“离离,有点出息。”
……
“我觉得,我们快迟到了……”奥特曼抱着卡车说道。

终于,离离穿了双黑色坡跟皮鞋去学校。真的是活生生的六十年代好莱坞挂历里走出来的人。
离离叹口气。尽量显得不拘谨。
学校里有活动,奥特曼他们都去音乐教室练合唱,家长们聚集在教室,寻找自己孩子的位子。一年级的桌椅还不到一米高,众人嘻嘻笑着将庞大的身体塞进去。很多父亲都是侧坐着,将长腿神在走道上。离离去的晚了些,有很多人已经就坐。她的右侧是一位穿着绿色T恤衫的男人,微笑的冲离离点头。他应该是奥特曼同桌的家长,离离心情很好,也冲他点头笑。
“您是穆小姐吗?”
“啊?您认识我?”
“我去过您的画展,久仰大名。”
“哦,谢谢。”
“我是张妮萱的爸爸。”
“我是高非的妈妈。”
男人伸出手来和离离握了握。
“很漂亮得体的衣服。”
“过奖。”
离离心里还是美了,得体,她像一个慈爱的妈妈吧。
奥特曼的班主任进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她向家长们讲渚海湾一小的校史,将先进班集体的评选原则,向大家展示教室墙上的小红花榜单。
离离侧脸看过去,先是看见了那个张妮萱的名字,后面有三朵小红花,最显眼,在最前面。另外有两个学生的名字后面有两朵小红花。在名单的中间部分,她找到奥特曼,奥特曼和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只有一朵小红花。
挺好的。离离觉得,她上学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得过小红花呢。
接着老师又发了周测的卷子给家长们。她左边的卷发女人拿到卷子后直摇头叹气,离离好奇的打量了卷子一下,不过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默写,一个也写不出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班主任又讲了些什么离离就走神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上课便是这样,很少听得进去。这次本以为会不一样的,很新鲜,要知道,她上学的时候,家长会从来与她无关,从来没有什么人来学校为她参与过家长会。
所以今天,她盛装打扮,像是过家家一样来这里演一个小朋友的妈妈。心里怀着甜蜜和温柔,认真听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无聊的。家长会并不比她上学时的政治课更有趣。
她倒是有些心疼奥特曼了,她反思是不是要让奥特曼的童年就这样在无趣的课堂上待过。
终于散会,一群小朋友早已在教室门口等着,等家长一出来,就蜂拥而上,吵吵嚷嚷的问老师说了自己什么?有没有被表扬,有没有被批评。
离离找到奥特曼,奥特曼指着人群里悄声跟离离讲,“看,那个是张妮萱,我们班长哦。”
“哦?”
“是你女朋友吗?”
“哦,当然不是,我还小呀。”
“不是你女朋友,你替她骄傲什么?”
“我有吗?”
“看,那个是张妮萱,我们班长哦。”离离撇撇嘴,学奥特曼的样子,“好像班长很了不起的样子。”
奥特曼气嘟嘟的不说话。
“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实话讲好不好?”
“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奥特曼万分笃定的回答。
离离哑然失笑。
“不是关于你女朋友的,是你自己的。”
“你问。”
“你喜欢上学吗?”
“啊?”
“和上学相比,你觉得喜欢放假或是我带你生活着哪个更好?”
“妈妈,我喜欢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啊。自己在家只有一个人,有什么好的,上学起码会有其他的小朋友。”
离离想,是的。除了带他去旅行,奥特曼从来不逃课。家里只有一个人有什么好的呢,疏疏和她都不常在家,不时的还要托付奥特曼给楼下陈妈妈。
还是自己不合格吧。
“你喜欢就好。”离离说。
母子两人牵着手,往公车站的地方走。
下午放学的时候,其他年级的小学生也陆续出来,再加上一年级的家长,学校里热闹非凡。
“等一下,请等一下。这位……”
离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去看,是做在她左侧的那个卷发女人,密密麻麻的小发卷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的。
“李明泽。”
奥特曼和卷发女人牵着的小男孩打招呼。
“对,我是李明泽的妈妈。”
“你好。”离离笑。这个场景真好,她真是喜欢两个家长的这种问候方式。
“我是高非的妈妈。”离离美美的自我介绍。
“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什么事?”
“是这样,”两对母子随着人流往校门口的地方走,那个卷发女人从口袋里掏出课堂的发的卷子,“你看,这是我们家明泽的英语试卷,二十六个字母竟然拼错了三个。太不应该了。你们家高非可全对了吧,我看。”
“嗯。”
“我刚才去问班主任了,确实是这样。全班不对的就三个人,其中包括我们家明泽。”
“哦哦,所以?”
“这英语是特别重要的,尤其是现在社会国际化,交流是最重要的事情,英语是重中之重!我听人家市中心小学那重点小学,从一年级起是孩子就是双语教育。咱们渚海湾不是重点小学,教育程度没那么好,可是自己不能不争气啊。”说话间一行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卷发女人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等一下啊,我叫孩子他爸爸过来接我们。高女士,你怎么回家?”
她以为离离姓高,离离也没多做解释,“我去对面坐公车。”
“啊?别做公车了,我们送你吧。”
“不谢谢。”
“哎呀,别客气……啊,喂,你在哪啊?我怎么没看见车啊,你过来吧,我们现在去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你在这边调头吧?行,挂了。”卷发女人将手机放回小挎包里,一手牵着自己的儿子,一手拉着离离,“我们去对面等。”
反正她是去对面坐公车的,离离也就随着往对面去。
“所以,高女士,我找你啊,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呢你们家高非跟我们家李明泽换换位子行不行。他们班那个叫张妮萱的女孩是个学习尖子,叫我们家泽明跟她挨着,来个学习小帮手一加一什么的。这事我也准备跟他们班主任说的,但是现在学校不都兴民主嘛,班主任说这个还是事先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同意了,我们就私下里调一调。要不然嘛,谁都想跟尖子生挨着,可怎么能每个人都跟她挨着呢。所以得……”
“不行呢,明泽妈妈。”
“哈?为什么?”
“因为我儿子喜欢那个女孩啊。”离离讲道。
卷发女人讶异的看着奥特曼。
奥特曼羞红了脸,大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我觉得啊,不只我儿子,你儿子也喜欢那个女孩的。明泽妈妈,您不记得了,上小学的时候,男孩都喜欢女班长。”
李明泽小朋友的脸也红了,向妈妈狡辩道:“我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呢?不如我们家高非诚实。敢爱就要敢恨啊!”
奥特曼羞的将脸藏到离离身后去,抱着她的大腿再也不动。
“真是的,高女士。不要给小孩灌输早恋的思想,影响成长的。”
“也影响学习呢。”离离说,“你家小孩如果真的喜欢班长,又和她坐在一起,日久生情,早恋了,可不会影响学习嘛。让我家儿子影响学习吧,他不在乎。对吧,奥特曼。”
奥特曼捂着脸,一动不动。
“高女士,您这个人,还真是的。不想换就直说嘛,何苦这样不着调。”卷发女人甩头看一旁,语气颇为不满。
“不换。”离离说。
“唉!”卷发女人没料到离离这样直接,一时间确实有些窘迫。她将自己儿子往身边拉一拉,提一口气,挺起胸膛,扬眉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不要得罪我们家人啊。好说好道的你不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离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生活总是这样恶劣吗?爸爸。活在荒诞可笑中,真是让人难为情。
“再见。”离离说着,拉着奥特曼向梧桐树下的公车站走。
“喂!”卷发女人反而不离不弃的追上来,“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说话啊。我告诉你,我们就是非要换个座位。我们李家一家都是大学生,他爸爸是京大毕业的,我是东大毕业的,我们家孩子将来是一定要上名牌大学的……”
李明泽被他妈妈拖拽着,疼的要哭出来,“妈妈,不换座位了,不换了,你这么大声要被人笑话的……”
“谁敢!”卷发女人大声的喝斥道,引得过往的家长小孩纷纷看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你看你爸爸都三十好几了,还进修研究生呢,你怎么不跟你爸爸学学!”卷发女人点着儿子的头说着,然后回头冲前面的离离喊了一声,“我告诉你,我们家孩子他爸可是东唐的,你我交换个人情,以后帮得上忙的大家好说话,要不然……”
离离一愣,问:“东唐国际吗?”
“听说过吧。”卷发女人略显得意。
“又不是黑社会。”离离别过头去。
“哈?什么意思,你连东唐都瞧不上是不是?”
“成绩好能怎样,成绩不好又能怎样?明泽妈妈,你还记得你高中数学都讲了什么吗?你还记得你物理书上的公式吗?你觉得语文课上分析中心思想有必要吗?”离离俯身帮奥特曼从书包里把公车卡拿出来,给他挂在脖子上。“您丈夫是京大毕业,那您知道唐启孝只是高中学历吗?就算他进修了研究生升职加薪,他不一样为一个高中毕业生打工?明泽妈妈,成绩不重要,孩子开心最重要。我儿子喜欢她班长,我不会让他换位子的。”
“高非!李明泽!”奥特曼的同学们经过,向他们打招呼。
奥特曼默默的揪了揪离离的衣角。
“听听,有当妈的这么说话的吗?真是的。”卷发女人皱起眉头。
“爸爸。”李明泽指着对面正在停车的人说道。
“怎么停对面了?不是叫他过来的嘛。叫他一声,你妈妈被人欺负,快叫你爸爸下来。”
“爸爸——爸爸——”李明泽朝着对面银色车子里的人大喊。
爸爸。
离离心里一冷,她低下头去看奥特曼,奥特曼只是低着头,不晓得他是再为刚才的事情害羞,还是为现在的事情沉默。
公车怎么还不来。她急于离开。

他从来不问离离,从没问过爸爸呢?爸爸在哪?为什么别人有爸爸而他没有?他没有问过。只有一次,他和疏疏去水族馆玩,别的小孩骑在爸爸肩上看海龟,他看不到,疏疏亦不肯驮他。小小的奥特曼挤在大人们密密麻麻的腿中间什么也看不到,眼圈红了,最终小声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没有爸爸?疏疏慌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于是安慰他说,都怪你妈妈,我们回去质问她,好不好?奥特曼哇的哭出来,说,你不要回去问离离,她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问她——
那日回来,疏疏将事情告诉离离,离离竟是羞愧难当的。因为她早已想好,如果有一天奥特曼问她,那怕会伤害他,她也会诚实的告诉他他爸爸在碑门监狱里。而奥特曼却选择不问,他说离离已经很难过了,不要问她。他选择不伤害离离。
真相,对他来讲,知道与不知道都是伤害。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伤害他的妈妈。
离离眼圈红了,他那颗小小的心却是如此的宽容善良,她羞愧难当,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
奥特曼的小手里汗渍渍的。洋槐树的树影沙沙摩挲他的后脑勺,大大的脑袋就这样善解人意的低着。
为了你,我会活着。并且……
离离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奥特曼出汗的额头,她心里说。
我也会保护你呀,奥特曼。

25廿肆

下午的渚海湾一小大门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夏天的,等在外面的家长都聚集在洋槐树的树荫下。
人太多,他怕看不见她,便将车停在公交车站的对面。十有八九她是会出现在这里的。坐公车来,也坐公车走。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热衷于东都这些笨重的绿色老旧的公共汽车。
没有带文件,没有戴眼镜。他工作了一天,现在是放松的时候。他倚在靠背上,观察外面的人来人往。
他不知道她已经早早的来开家长会,所以没能看见她来。但等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看见她了,她出现在对面的公车站。
穿着很正式的A字裙和黑皮鞋,头发也盘了起来,很像个上班的女人。
很不像平时的离离,他很少见她一板一眼的穿戴。哦,除去那次,在服装发布会上。那日她一袭黑裙,扎高了马尾,灯红酒绿中烟视媚行。
但那个起码是适合她的,他自然体会过她极具魅惑的一面。而现在,她穿这身正装,是让他觉得有点好笑的。就仿佛一个任性小女孩,穿上了妈妈的衣服,笨拙努力的向人证明自己的成熟可靠。
她手里牵着小孩,后面却还尾随着一个卷头发的女人。女人冲着她喊些什么,仿佛不是很客气。
离离就那么倔强着站着,不卑不吭,偶尔低下头去为孩子擦擦汗,也会回两句嘴。
他不准备下去一探究竟,他只想在车里呆着,毕竟,他还是没有原谅她。
没一会儿,有辆车开过来停在他前面,车上下来个男人直径朝对面的卷发女人走去,应该是那女人的丈夫。卷发女人拉着他指着离离说了些什么,离离显然生气了,皱着眉头大声的说了几句。那个男人突然向离离鞠了个躬,很客气的解释。
唐启孝觉得那个男人眼熟,只是他坐在马路这边隔着车玻璃,没看清那男人是谁。等到那个男人拖着卷发女人回来车子这边,他才认出,那是他人事部新来的经理,姓李。
唐启孝稍稍的降下一点车窗,李经理和卷发女人的对话声清晰的飘进车里。
“我才不信呢,就她还研究生?数学不及格能考研究生吗?”卷发女人气冲冲的甩开李经理的手,拿着小挎包挥舞。
“研究生不考数学。”
“那我也不信!我凭什么信?”
“爱信不信。”李经理没好气,开了车门,抱儿子进去。卷发女人狠狠的拽了拽他的衣裳。
“你为什么信,你是不是看她长得漂亮啊?你怎么知道她姓穆?看你那个孙子样,好像咱们欠了钱似的!”
“你……”李经理看了一眼儿子,显然有些话不能让孩子听见。他把车门关上,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是唐启孝的新欢情妇。是个画家,她开画展整个东都有名堂的人都得去给她捧场。整个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谁。你要还想让我在东唐干下去,就别给我惹事生非!”
那卷发女人一愣,续而撇撇嘴,“哼,原来是给人做二奶的。怪不得长了一张妖精脸。我才不信她是研究生……”
“行了行了。”
女人嘟嘟囔囔的,李经理不耐烦的推她上车,载着家人离开。
他的新欢情妇?
唐启孝再回过头去看离离的时候,公车站前已经没有人了,想必已经等到她的那班公车。
他关上车窗,将学校门口的纷纷扰扰一并关在车外。然后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眉头越趋拧在一起。
他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抽完,最后开车离开学校。

“画展结束?”
“是,您的画作成交两幅,具体情况这两天安敏会发文件过去。”
“已经收到。并且知道你的牡丹也卖了出去。”
“是。”
“买主是?”
“不知道,没留名。”
“是他吗?”
“不知道。”
“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高和下月初出狱。请您准备好。”
“他求婚了?我是说唐。”
“我在尽力。”
导师那边沉默一会儿,接着发来信息。
“如果他求婚,请不要答应。”
“关你屁事。”
离离狠狠的敲了回车键,将笔记本推到一边去。MSN不停的闪烁,她索性合上电脑,站起身来。
六点钟,她看了看手机。然后又看了看通话记录,唐启孝已经一星期没有联系她。
是她上次太任性了。她应该忍住的,不该那么冷漠无情,她明明跟自己讲好了要讨好他的。为什么总是失态?
她重新回到桌子前,雪白的手稿摊了一片,无心挑选,无心思考绘画的事情。满心都是杂七杂八的事。她不断的想起那天李明泽妈妈的表情,当她被自己丈夫拉着在马路对面讲话的时候。离离从那双不屑的眼睛里能读出她当时的台词——“情妇。”
唐启孝的情妇。
那是任意一个已婚妇女都会有的正常反应,太容易明白。她多想用手蒙住奥特曼的眼睛,她不想他敏感的心一次次受伤害。兴许她不能再被人称为情妇了。
唐启孝,游戏要结束了。
手机突然响起,他的名字赫然出现的显示屏。
离离头皮发麻,吓了一跳。
“喂。”
“在哪里?”
“画室。”
“东都大学?”
“嗯。”
“我去接你。”
“嗯?”
“晚上有事?”
“没有。”
“那我去找你。七点?”
“好。”
她挂了电话,将其攥在手中,长出一口气。默默对自己说,穆离离呀,请你讨好他吧。

出了画室,她去学校的小吃街吃麻辣烫。
卖麻辣烫的小伙子将T恤衫的短袖卷至肩膀上,脸颊手臂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见到离离,急忙将身边的小板凳掏出来,为她摆放好了。
“来了,穆老师?”
“我不是老师。”离离说。
小伙子只是笑嘻嘻的,离离点了几样菜,坐下来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