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警方表示,早在几个月前就接到骚扰电话,令她感到相当困扰,她还曾经在上下学途中被跟踪。骚扰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年轻男子,而她发现跟踪者的样貌也是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人,因此她研判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我也曾经向爸爸提起这件事,爸爸他……,他很担心我的安危,有时候会陪我走到车站。我爸陪我的时候都没事,可是我后来又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别以为你爸在你身边就没事了』。」
这件事在当时令她提心吊胆,却也在半个月后逐渐被她淡忘。然而,在父亲遭杀害之后,她又再度想起,也因此心生恐惧。
「会不会是那个男的对我爸做了什么……,一想到这里,我就……」
假设这名男子是心怀报复的跟踪狂,但一美也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我跟我男友处得不错,以前短暂交往的男生或出游认识的男性朋友,也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我猜那是一厢情愿的行为,是我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找上我,跟踪我的。不过,万一这和我爸的命案有关联,那该怎么办……」
一美认为是因为父亲开始保护她,跟踪狂才会杀了她父亲。然而,搜查本部研判所田良介的命案并非单独事件,因此难以采信一美的推测。不过也无法全然否定这个可能性;在命案发生后的几天之内,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因此,警方决定保护母女并监视她们周遭的动静。这就是「需要女警支援」的缘由。
初次见面时,知佳子发觉一美显得十分恐惧。当时,她的恐惧远大于愤怒,惊恐的情绪溢于言表。
或许是彼此年龄相仿,知佳子与所田春惠立刻熟悉起来,而渊上巡查则获得一美的信赖。所谓的保护也不像保护目击者那般惯重,事实上她们相处的气氛十分融洽。渊上巡查会以便服形式出入所田家,也会陪一美出门逛街,有时候应一美要求在所田家过夜。两人就像好朋友般,一美在房间的地板上铺放客用棉被,便与渊上一起就寝。
联合搜查本部成立之后,知佳子与渊上巡查仍持续保护所田家。过了一个星期,才决定放宽警备,由当地派出所负责巡逻。
事实上,这不是搜查本部单方面的决定,所田母女主动表示不需要再接受保护。对于总指挥官下岛课长来说,知佳子与渊上巡查原本就不是搜查本部的主力,所以也不会影响人员配置,不过为了防患未然,最好持续站岗,并静观其变。然而,所田一美显得十分消沉,她说跟踪狂的事,可能是她想太多了。知佳子等人在所田家执勤时,她确实没再接到骚扰电话,一美和渊上巡查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当然可以由此推测是跟踪狂察觉到警方的戒护,因而暂停骚扰行为。然而这时候,警方已将焦点锁定在A女身上,搜查本部无法继续盯着威胁一美的跟踪狂。如果凶手就是锁定一美的跟踪狂,那么在所田良介命案发生前突然消失,连一美都快忘了之际,怎么又会突然出现,而且不接近一美而去杀害她父亲?这不合逻辑。如今,A女的嫌疑远超过不知名的跟踪狂。
一美表示自己没事了,不需要警方戒护,所田春惠也无意坚持。不过,突然只剩下母女俩,春惠也觉得很不安吧,她问知佳子:「戒护解除以后,如果有事可不可以找你商量。」知佳子回答:「别客气,随时欢迎。」在离开戒护工作之后,知佳子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春惠,每隔几天就到府拜访,不论时间多短,还是想办法陪她聊聊天。由于知佳子原本就不属于搜查小组的成员,所以有的是时间,甚至认为可以暂时住在她家。遗憾的是,这些后续的照料如同办案重要,然而警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已经不担心跟踪狂了,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
一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心情转变得很快,她不再恐惧,反而较常表现出愤怒。知佳子猜想,一美的改变是不是认定A女就是凶手?父亲与差不多女儿年纪的年轻女孩发生不正常关系,还因为这种关系遭人杀害,这对一美而言是个难以接受的推论。不过,或许她已经决定耐心等待A女被捕的那一天。
然而过没多久,一美说出全新的事实。她说在这半年以来,几度看见父亲和陌生人在一起。
「有一次在某个星期天,我在车站看到我爸就在对面月台跟某人交谈;另一次则是在我妈常逛的超市停车场,我爸把车子停在那里,隔着车窗跟某人说话。还有两次是有人打电话来找我爸,我说他不在,结果对方立刻挂断。另外,我忘记是第一通还是第二通电话,当我挂上话筒,无意间发现有人在我家围篱外徘徊。我看到我爸身旁的陌生人就是这三次。不过,当时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心想可能是有人向我爸问路,或是他刚好在月台遇到熟人。那两通电话当然让我觉得怪怪的,不过事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没多久我就忘了,也没跟我爸妈提起。」
一美提出新供词之后,仿佛算准了时机,搜查员在调查所田良介的笔记型电脑时,发现他除了同事和家人之外,还与一些网友来往。
所田良介的电脑留下铁证,证明他透过这台机器做了哪些事。逛网页或是与同事在内的网友们交流,这些都是很普遍的行为,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内容。他与今井直子并没有电子邮件的往来,因而今井直子不会出现在电脑资料中。今井的友人表示,她对电脑没兴趣,只喜欢透过手机上网。
搜查本部推测,所田良介为了寻找年轻女性,可能经常出入交友网站,然而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不过倒是查出了令人跌破眼镜的事实。
所田良介在网路上组成一个「家庭」。
妻子与一双儿女,包括他在内,总共一家四口的家庭。他们互相昵称对方为「爸爸」、「妈妈」、「Kazumi」、「稔」,电子邮件往来频繁,也时常在网路上聊天。他们的关系不仅在网路上,至少曾经见过一次面。所田良介也发过一封邮件对Kazumi表示,很想再聚一次。
警方立刻确认昵称为「妈妈」的人并非所田春惠,而「Kazumi」也不是一美⑸。母女俩异口同声表示,她们对所田良介在网路上扮演「爸爸」一事完全不知情。况且,春惠对网路没有任何概念,在听取警方的说明时,一开始她根本听不懂。
「他是不是不满妈跟我啊?当然,我们也不满他啦。」一美愤慨地继续说:「跟陌生人玩扮家家酒,是为了逃避我们吧。真搞不仅我爸在想什么!」
也难怪一美会生气。知佳子对于所田良介的死深感遗憾,他应该留在这世上,接纳一美的愤怒。话又说回来,一个人的死亡,竟然赤裸裸地暴露出他的秘密,如此明显的案例可说是十分罕见。
「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揪出凶手。大家在讨论的A女就是凶手吗?让我见见她吧!」
知佳子安抚她说:还不能确定。一美露出带有杀气且挑衅意味的眼神,紧握拳头说道:「那等确定凶手,让我见见他吧!我想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爸?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非杀不可?我爸到底做了什么?我有权知道吧?我爸被杀,害我们必须面对原本不需要知道的事实,还让我们蒙羞,身心受创!太过分了!」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十分有理。知佳子也希望能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但,得先抓到凶手。
知佳子当然清楚联合搜查本部急于追查,会对A女逼供。然而,这其中没有一丝疑虑吗?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主要线索呢?另一条乍看是破碎的线索是不是不能放着不管?凶手与真正的动机是不是隐藏在所田良介的秘密生活中?一美目击与所田良介在一起的陌生人,这些未知的人物不需要纳入调查对象吗?嫌犯只锁定A女一人吗?
当知佳子正在烦恼这些疑点时,突然接获指令参加今天的侦讯,于是发现联合搜查本部里也有少数人的想法和她一样。知佳子在听取他们的意见之后才知道,那些推测远超过她的推理范围,而且范围越来越广。知佳子为此替春惠与一美深感痛心。
这一连串的过程,让知佳子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她很惊讶这次的计划负责人是武上悦郎,不过,在得知武上是中本巡查部长的代理人就觉得还好。武上这个人总是扮演这种角色,他从年轻时就是如此。
那个姓秋津的刑警似乎有所误会,知佳子与武上并没有私交,知佳子更称不上是他的梦中情人。知佳子比他大三岁,而且他们认识时,双方早有家庭,两人之间不会有过男女情谊,只因为工作上的契合产生了革命情感。虽然彼此后续的际遇大不相同,不过知佳子庆幸武上的为人并没有改变,她也希望自己的个性没有让这位豪爽且正直的刑警失望。
然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个人的外表与本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对于良介而言,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他能不能了解一美的愤怒呢?
没错,一美不时处于愤怒状态。春惠说得没错。事实上,刚才在大厅看到一美时,她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怒气,让知佳子不由得胆战心惊。一美无法掩饰怒火,一半原因来自于她的年少轻狂,另一半原因,大概会在今天下午揭晓吧。
6
今天,武上与所田一美第一次见面。他整理了有关一美证词的庞大书面资料,也详加阅读过,不过今天可是第一次凝视她;她的眼神。
据说一美的成绩优异,见面之后发现她确实是个看起来很聪慧的女孩。一美显得十分紧张,说话语气僵硬,态度也略显冷淡。武上无意在这种场面扮演「和蔼可亲的叔叔」,也了解这女孩此刻需要的不是柔声安慰或关心,而是俐落地执行程序,因此武上便如她所愿。
「从现在开始,我会请三个人进入这边的侦讯室,依序接受侦讯。」
一美听了武上的说明,抿嘴点点头。
「这三个人都曾经与你父亲生前接触过。只是,我们不会事先告知你有关他们的姓名、年龄,或者他们是什么人,与你父亲有何关系。在侦讯过程中,你自然会明白。」
这时,武上第一次露出微笑。
「其实我也不需多说,今天请你过来,不是要你听取侦讯内容,而是希望你能观察他们的声音、说话的态度及动作。所以,请你别留意我问他们的问题,以及他们回答的内容。」
一美不发一语,只是再次点点头。武上忽然想知道这女孩习惯回答「是」或「嗯」。
「你很紧张吧?还好吗?」
一美稍稍低下头,用手扬了扬脸。「这里好热喔。」
「我去叫他们开空调吧。」德永起身离开房间。
关上门以后,一美双眼盯着门边,突然开口说:
「什么叫『与我父亲生前接触过的人』,别说得那么模糊,讲清楚一点嘛。等一下现身的人就是『妈妈』、『稔』和『Kazumi』吧?」
她说完,同时看了看武上。
「没错」,武上回答:「我们只是不希望你预设立场。」
「我又没那么笨!」
一美不屑地吐了这一句,然后把头别开。
「我要坐在那边的房间吧?」
「没错,我们会请你坐在双面镜的另一边,所以这边的人不会看到你。」武上站在双面镜前,「请你放心,心平气和地坐着观察。」
一美靠近双面镜,用食指触摸镜面。「我在警匪片里看过,早就猜到你们会利用这种地方。」
「是吗?我们通常是不会使用这种地方哟。」
「你们会让嫌犯并排靠墙站吧?」一美迅速转头问道:「然后要他们往前站或转身吧?你们今天不打算这么做吗?」
「如果这么做,反而会混乱你的思绪。」
「哼!」一美说。她的嘴型似乎又想说「我没那么笨」。
「还有另一件事,我得再次提醒你。你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三个人,就算你能指认其中之一,也不能断定这人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所以你不需要太紧张。」
「我哪会紧张。」
武上微笑。一美把脸凑近双面镜,鼻头都快碰到镜面了。
「真的看不到对面呢,跟一般镜子没两样。」
「对吧!」
「不过等一下过来的人应该会跟我一样,看过连续剧或电影,应该想像得到我在另一边看吧?」
「应该会察觉到有人在看,不过不知道是你。」
一美不再看着武上,而是对着门边的渊上巡查说:「我啊,从昨天开始努力回想。」
渊上巡查迅速看了一眼武上,再回答一美,「结果呢?」
一美皱起那双修齐的眉毛,露出痛苦表情。「反而没有用,越想抓住记忆,它就越容易溜走。」
「或许勉强不来吧,」渊上巡查温柔地说:「所以自然一点就好了。」
「如果你没有心情,我们可以取消侦讯。」武上说道。一美立刻做出回应。
「不,我要做。」她用力摇头,一头褐色秀发轻盈飘荡。「我一定会完成。」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勉强喔,如果中途想放弃,随时通知我们一声。」
「我没事的。不过刑警先生……」一美露出强硬的眼神。「如果我希望你提一些问题,或要求他们做一些动作,我该怎么做?」
武上稍稍倾头,让她看看右耳。「看到一种像助听器的东西吧,这就是耳机,连接到隔壁房间。如果有事,你可以告诉石津刑警或渊上巡查。我们的对话会透过麦克风传进你这边的房间。」
一美这下终于展露微笑,似乎放下心中大石。在开始之前,她要求上厕所,于是渊上巡查陪她离开侦讯室。
这次换德永回来了。他挑起浓眉问道:「那女孩几岁啊?」
「十六岁。」
「已经像个女人了,妆也画得挺漂亮的,只是说话粗鲁了点。」
「都什么时代了,还为这种事大惊小怪,你这样要怎么尽本分啊?」
「哪种本分?你是说警察还是单身男子?」德永嘴角露出微笑。
「忘了你也是个王老五。」
「武哥,现在没人这么讲啦。」
「我身边有好多男人娶不到老婆呢。」
「所以大家都想追武哥的女儿啊。她叫法子对吧?大家都称赞她长得很可爱喔。」
「谁说的?」
「主要是粗鲁男。」
武上哼的一声坐下。「不管是谁想追我女儿,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秋津,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会嚷嚷自己『闹女人荒』呢。」
「我就知道。」
武上回想女儿的容貌。如果我们家法子做出所田一美刚才的表情,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如果法子进入侦讯室或坐在双面镜的另一边,会以何种态度面对呢?
「我们可是细心栽培这个女儿呢,」武上嘀咕:「听说她现在正和一个刑警交往。」
德永吹了声口哨。
「她本来在大学里有个男朋友,后来把人家甩了,换了一个刑警男友,据说最近才开始交往。」
「对我们来说,你女儿就像观音菩萨呢,竟然爱上了薪水低的公务员。」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观音,不论横看竖看,前男友都比现在这个帅多了。」
「男人不靠外表,女人也是喔。」德永背了一段词:「一朝春尽红颜老……,红颜的意思就是美丽的容貌。」
「所田良介也是个美男子。」
「而他也对妻子不忠。当然我不是说外表好看的人都会背叛另一半。只是在想,如果这两种要素同时并存,是不是比较容易发生不幸呢?」
武上笑了。「妻子是吧。你说话还蛮传统的嘛。」
当所田与今井直子的关系浮上台面以后,搜查本部不得不详加调查所田的女性关系,以致所田春惠在逢丧夫之痛的同时,又得面对不堪的询问。尽管如此,不知是因为刑警过于老练,还是春惠原本就配合度极高,报告书的内容相当详尽而完整。武上只看过报告书,不清楚春惠在侦讯过程中有何情绪上的反应。然而,在她的发言中,丝毫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抵抗。武上在同情她的同时,也感到一股深不可测的诡异。
「我先生,他确实花心……」春惠是这么回答的。
「我甚至可以说,我们结婚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为女人问题困扰。
他喜欢年轻女孩嘛。我想所有男人都是如此。不过我先生他,该怎么说,他不只是喜欢,也十分擅长让对方爱上他。为人妻的说这种话,或许有点奇怪,不过他真的很容易交女朋友。当然,一开始我也很生气,好几次忍无可忍,抱着几个月大的一美逃回娘家。结果,我先生就会可怜兮兮地跑来接我们回家,说自己错了。等到事过境迁,他又开始往外跑,这种行为一再地重复。
要不是一结婚就怀了一美,我想我也不会忍那么久吧。。不过,我想想看……,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年,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这个人这么花心,最后还是会回来呢?他绝不会抛家弃子,或是不理我和一美。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是个顾家的好爸爸吧。其实他真的很体贴。
所以,我认为他的花心是一种病。还有,他虽然在外头有不少女朋友,不过并不会与对方深入交往。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是多数女孩都把他当成可靠的大哥。我想,他要的只是年轻女孩的依赖,让他有机会照顾她们。他这个人啊,有人拜托他或依赖他,他就不好意思拒绝呢。
他虽然在奥立安食品领一份不错的薪水,不过毕竟是上班族,没有多余的钱挥霍。尽管如此,他也不会乱花钱,不会让我和一美陷入困境。他和女孩们玩乐,想必费尽心思吧。只是,我觉得一美没有兄弟姐妹太寂寞,想再多生一个,他却说养孩子很花钱,一个就够了。对他而言,多养一个等于是缩减他的零用钱。不过他相当疼爱一美。一美出生时,他欣喜若狂呢,还说他就是想要女儿,想要当女儿的爸爸。最近,他正在替公司刊物写稿,还写说:『我的梦想就是在女儿的婚礼上,挽着她的手一起走红地毯。』
不管他再怎么花心,也不打算破坏这个家庭吧。他认为,只要偷吃没被发现就没事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这一点他又特别乐观,他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看待他吧。
我不认识今井直子小姐,她大概是我先生的女朋友吧。我是不知道他们交往到什么程度,不过听你们说他们有段时期相当亲密,后来转变成朋友或兄妹的关系,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意外。我刚才也说过,我先生他就是喜欢这样。
你说离婚吗?我先生从来没提过。虽然我曾经想过,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也就是说,当我想开了,把他的花心当成是一种病,我就得到一个结论——反正分开只会让自己吃亏,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我对他说:『你知道你每次外遇有多伤我的心吗?』那也只会造成他的困扰。他一定会回答:『可是我也很照顾你们啊!』那也是事实。
或许是我太好说话了,就是狠不下心,无法彻底痛恨他。他就像个小孩;像个小男孩。我想,索性当他的妈妈或姐姐,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那也不坏啊。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到时候也只有夫妻能够互相扶持嘛。
一美吗?那孩子也长大了,她也察觉到父亲的坏习惯。就算没发现,只要到了一美这种年纪,多少都会挑剔父亲或正逢叛逆期。尤其这一、两年,她在家里几乎不跟爸爸说话呢。我先生可是希望一美的陪伴,所以想尽办法讨好女儿,不过一美完全不理他。我虽然有点同情他,不过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我还希望他可以反省一下呢。
我想是吧……,就这个层面而言,今井直子小姐的事情确实令我不舒服。一美正值最敏感的年纪,我先生却还在外面找年轻女孩,这确实令人不舒服。或许他认为这是两码子事吧。
一美也对我有些不满,因为我彻底服从我先生,纵容他为所欲为。女儿还骂我太没主见了,斥责我说:『妈妈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我总是回答:『妈妈有自己的人生,夫妻之间的事你不会懂的。』我想就算回答得很敷衍,她也能够理解,至少她是个有智慧的女孩。
尽管如此,一美还是认为我是个没用的母亲吧。尤其面对这次的悲剧,我只会伤心难过、旁徨无助……,我想一美一定看不下去。」
中本看完春惠这篇冗长的独自后,打从心底佩服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宽容大量的妻子。
中本说:「反正,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夫妻吧。当事人觉得幸福就好,不过孩子可就受不了罗。」
当时,武上回答:「我不相信有人会说自己是大好人。」
结果中本哈哈大笑。「武哥的话也有点道理。」
询问所田一美同一件事,比起询问春惠需要花更多心思。一美的报告书相当简短。
「我想你们已经听我妈说过了吧。」
一美先说了这句话。
「我知道我爸常跟年轻女孩交往,这种事不想知道也难。不过我完全不晓得今井直子这个人。他们是最近才开始交往的吧?你去问我妈就知道了,大概从我国中开始,我爸就变得很唠叨,所以我们时常吵架。最近,我已经尽量不跟我爸说话了,因为只要一说话就会挨骂。他会骂我晚上太晚回家,或是手机讲太久等等。关于他……,我是说石黑,我爸老爱挑他毛病,反正我跟我爸的关系就是这样。石黑说是因为我长大了、翅膀硬了,所以我爸觉得寂寞,我才开始觉得我爸有点可怜,也会想对他好一点,不过只要一碰面,还是免不了吵吵闹闹。
我想等我再长大一点,出了社会之后,或许可以对我爸宽容一些。不过现在还没办法,与其互相伤害,不如装作不关心,保持距离。这一年来,我都维持这种态度,我知道我爸很忙,在公司里也很认真工作,所以我不希望他看到家里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