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还没睡醒的声音,毫无恐惧,渴望安眠。
“喂,你就是宫前孝吧?”三枝的声音响起。
沉默。
“是谁在那边?”刚才那个声音开始带着紧张。
三枝打开手电筒。强烈的光线,直接照射着床上男人的脸。
对方坐起上半身,用手捂着脸,向后退缩。
“是老爸吗?”
他叫喊着,试图逃离光圈。这时,穿着睡衣的胸口面对着站在门口的祐司。
“开枪!”他听到三枝的声音,的确听到了。可是他没动,也没扣扳机,甚至无法呼吸,也无法垂下手臂。
“浑蛋!”
床上的男人大叫,身子往后一翻,从枕下取出什么。银光一闪,是菜刀,等他察觉时,男人已经朝他扑过来,耳边同时响起震耳的巨响。
祐司开枪了。不,是被迫开枪。三枝伸出手,抓着祐司握枪的手。在反弹之下,顺势扣动扳机。
“刚才好险。”三枝说着松开手。
真不敢相信,祐司想。后坐力轻得惊人,几乎没有感觉。就枪身的重量来考虑,简直像是骗人的。可是,的确有火药味,他清楚地感觉到。最重要的是,床上的男人已经没有动静……
“如果找得到开关,说不定可以把灯打开。”三枝说着走出房间,祐司被遗弃在黑暗中。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终于,灯亮了。忽然间,现实以粗鲁突兀的方式回来了。
眼前是个跟楼下客厅同样大小的房间。两张床靠着右边的墙,正面是窗户,垂着厚重的窗帘。左手边有组合沙发和小茶几,落地灯靠着窗边,旁边还摆着观叶植物盆栽。安详犹如房地产广告的景象。
可是,前面这张床上躺着一个身体扭曲、仰天卧倒、瘦得可怜的年轻人。他的胸口染成一片血红,睡衣破裂,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
男人双眼暴睁,高举双手仿佛在喊万岁,右手附近格格不入地躺着一把长柄菜刀。
(菜刀——图腾。)
三枝回到房间,走近床铺,霎时伫立,凝视年轻人的脸,伸手替他合上眼皮后,才转身对祐司说:“如果不开枪,你就中刀了。”
祐司这才垂下手臂,仿佛受到手枪的重量拉扯顺势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真的动手啦。”
头上传来一个声音,抬头一看,是猛藏。两手依然被领带绑着,裤子上都是泥巴。
“这下子扯平了,你不也因此得救了吗?”
猛藏无视三枝讽刺的口吻,一径凝视着床。
“长相不一样,还有缝合的痕迹,是整过形吗?”
“才做了一半。”三枝回答。
“是孝,没锗吧?”
“我怎么可能说谎。”
猛藏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祐司。
“得把他埋起来。你应该也不希望报警吧?”
“那当然。”三枝轻蔑地说。
猛藏带着既非提议也非劝告的语气,低声说:“需要找个东西包起来,用我的车罩好了,我去拿。先帮我松绑好吗?现在把我绑起来也没意义了。”
三枝替猛藏解开双手。猛藏出了房间,很久还没回来。其间三枝抽了一根烟,坐在床边,一直凝视着祐司。
“你打算这样瘫坐到什么时候?”
祐司垂首摇头。
这样的结局太出乎意料。就这么成了杀人凶手。毫无大仇已报的感觉,没有报仇的痛快感。我杀了人——只有这个念头。张开手心,松开手枪,枪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猛藏回来了,抱着一大团灰色的塑料罩。
“先从床上抬下来吧。否则血渗进去就麻烦了。大医生,你如果不忍心,不帮忙也没关系。”
猛藏哼了一声,脸颊扭曲。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办法。我必须亲手替孝收拾。”
“现在变成这样,孝不必接受精神鉴定,也用不着解剖了。你安心了吧?”
“你少胡说八道。”
三枝浮现扭曲的笑容,转身对祐司说:“你何不出去吹吹风?她在车上想必也很担心,因为她应该也听见枪声了。”
这下子祐司才总算觉得非站起来不可了,他不能扔下明惠不管。
出了房间下楼,穿过开着灯的客厅。即使不想看也全都映入眼帘,即使不愿想也想起了一切。地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唯独那一块地毯上的绒毛消失了;墙上飞溅的点点血迹,看起来就像虫子爬行般丑陋。
同时,罩着花纹椅套的沙发上——
(图腾。)
祐司用力甩甩头,为什么这个名词从刚才就总是浮现呢?
他停下脚,凝视沙发。这么一集中精神,零星的记忆反而飘飘然逃逸无踪。
祐司开始烦躁。他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穿过窗子走了出去。
从出入口的阶梯可以隐约看见明惠独自留守的汽车车顶。她大概正感害怕吧,但愿她就待在那里没动,他想。同时他也领悟到,现在反而是自己恨不得向她求救。
走下阶梯,穿过大门,他加快脚步。就在他即将经过最前方的树篱旁之际,一个人抓住他的袖子。
51
村下一树一下车,就警觉地弓身向前,摆出避人耳目的姿势悄悄前进。
说到光线,只有他的车头灯。在那光芒中,一树化为剪影前行。
榊、义夫和悦子把小操和由佳里留在车上,放轻脚步跟在一树后面。穿过几棵树,来到比较空旷的地方后,那里已经停了两辆车。
一辆是看似遭人弃置的车,驾驶座的门大大地敞着,是白色奔驰。前面还有一辆白色车身的国产车,车头撞进墙根——
后座坐着人,看得见头在动。
一树似乎也发现了,他缓缓移动接近白车。这时,义夫以快得惊人的动作追上一树,一下子就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树篱后面。
悦子倒抽了一口气,接着也拔腿跑过去。白车上的人似乎没发现他们。
“一树!”榊压低了声音喊。被义夫勒住喉头的一树睁大双眼,手脚拼命挣扎。
“不准大声。”义夫像哄小孩般说,“要不然,我就只好对你动粗了。”
“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树直视着榊,榊也一样。
“那你又怎会在这里?”
“我想来看看情况,看进行得是否顺利……”
“你应该待在东京。”
“可是,还牵涉那个女孩……”
悦子追问:“哪个女孩?”
一树再次瞪大眼睛。
“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是谁?你……”到这一刻,他那颗除了泡妞之外反应似乎很迟钝的脑袋,总算有点灵光起来。
“姐夫……你背叛了我们?”
榊没有回答,但这就等于是回答了。一树激烈抵抗,企图推开义夫。义夫虽然动也不动,脖子上却青筋浮现。
“放手!放开我!不关我的事!”
“什么叫不关你的事?难道给贝原操注射帕基辛顿的事你也忘了吗?”
被义夫这么一说,一树霎时有点退缩。
“那是那个丫头自己想要的!又不是我的错!”
悦子一直俯视着一树丢人现眼地挣扎,他那不负责任的言行令她霎时血液沸腾。臭小子,你这花花公子,脑袋空空的空心大少,居然劝小操尝试危险药品,把她拖下水。
一树挺起胸膛,似乎准备放声大喊。义夫抡起手臂,榊也准备扑上去。可是悦子比他们两人动作更快,抬腿就往一树下体踢去,一脚就让他瘫在地上。
榊睁大眼睛转头看悦子,义夫也目瞪口呆。
“别这样看我。”悦子小声说,“是爸爸以前教我,说这招最有效果,你忘了吗?”
义夫默默点头,依然张着嘴。
“他说不定五年都醒不过来。”榊说,“不管怎样,先把他藏到后面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是枪声。”义夫说。
三人又蹲下身,从树丛背后探出头。
白车后座的车门轻轻开启,探出一个人头。头发很长,是女的。她一只脚从车上伸出,一直看着彼端。
悦子也看着同样的方向,那是一栋大别墅。过了一会儿,别墅的窗口全都大放光明。
“那就是幸山庄。”榊低声说,阻止正想行动的悦子,“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后座的女人也毫无动静。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挺起背,双脚着地,迟疑了一下,又钻回车里,关上车门。
有人正从幸山庄那边走过来。
悦子凝神细看,来人个子瘦小,是男的,那是……谁?抬眼朝榊一看,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那个就是我岳父,村下猛藏。”
是潟户友爱医院的院长。
悦子屏息凝视猛藏。他正打开白色进口车的后备厢,取出类似塑料罩的东西。他虽然不时注意前方的国产车,却没走过去。国产车后座的女人也一直倚着车窗,纹风不动。
这是干什么?悦子边想,边继续观望。
猛藏双手抱着车罩,再次把脸转向国产车。这时,在灯光照耀下,悦子看见那张脸上浮现的表情。
利下猛藏满脸是笑,狰狞的笑意几乎快从嘴角溢出。悦子从来没看过这么露骨同时又令人感到无可救药的卑劣笑容。
猛藏抱着车罩返身折回幸山庄。悦子目送他走远,才用双手撩起头发。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是计划得逞的笑容,”义夫说,“而且,是除了自己以外对他人毫无好处的诡计得逞的表情。”
前方的国产车车门静静地打开。女人轻轻放下双脚,站稳,接着关上车门,同样朝幸山庄走去。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在树丛后面躲藏着前进。
“她……”榊低语,“她……”
52
抓住祐司袖子的,是明惠。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明惠一个人站着,抓住他的手臂,凝视他的脸,然后迅速将手指往嘴唇前一竖,做出“别出声”的动作。
“你看得见?”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她重重点头。把祐司往树丛中一拉,弯下身。由于幸山庄开了灯,暗影已后退到森林深处。
“刚才车不是撞上墙根了吗?我撞到了头。”
真不敢相信。
“就只有这样?你就忽然看得见了?”
“我起先也不敢相信。可是,你忘啦,听说我以前不是也发生过这种情形吗?并不是真的失明,只是因为精神上的强大压力,造时暂时性假性失明。”
那是在仙台发生的事。
“就跟那时候一样,只不过是失去记忆的打击让我失明。”
祐司手扶着额头,按着空转的脑袋思索。或者……或者是帕基辛顿的副作用也不一定。由于药效逐渐减退,视力也许就恢复了。
“我已经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了。”
“为什么?”
“我杀了他’是我杀的,我必须处理遗体,我不想让你看到。”
明惠手放在喉头,微微吸了一口气。
“是你?”
祐司鞭策自己,说明一切。他无法辩解,扳机的确是自己的手扣的。
“所以那个人……那个人是村下猛藏,那个来拿车罩的?”
“没错,他来拿包裹遗体的车罩。”
明惠的眼睛似乎再次失焦,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失去视力。
“那个人,他在笑。”
“啊?”
“他在笑。他以为我看不见,所以才敢安心地笑吧。虽然他没发出声音,但整张脸都笑开了,他取出车罩时一直在笑。”
祐司无声地凝视她,周遭的树丛又开始沙沙作响。
“我无法动弹。虽然已经恢复视力,可是很害怕。我怕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失明。这么一想,就无法下车。后来,那个人走过来,我也无法解释原因,总之,我觉得还是先假装失明比较好。最好别让他知道我已经看得见了。于是,我就倚着窗子看着别处。可是,我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在笑。”
明惠靠近祜司,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他为什么笑?笑成那样……好像很开心。在我看来,简直像是在说‘被我唬住了’。”
祐司转头仰望幸山庄。
53
他牵着明惠的手,回到幸山庄的房间。
三枝正用车罩盖住床上的男人,猛藏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把玩着菜刀,一边露出茫然失神的表情。
“要把他搬下床,过来帮忙。”三枝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对着祐司说,“大医生就免了,闪到腰就糟了。”
祐司伸手帮忙。车罩中的身体犹有余温,很柔软,感觉一点也不像尸体。他觉得手好脏,不但杀了人,还弄脏了手。
“如果要找个地方埋,最好趁着天亮前动手吧?”
对于三枝的问题,猛藏用无所谓的音调回答:“天黑的时候,进不了山。”
“那怎么办?”
三枝看似疲惫地往床上一坐。
“要休息吗?”
“就这么办吧。”祐司说。
他的音调或许有点启人疑窦,三枝看着他。
“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三枝也露出极为疲惫的表情,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明惠缩着肩伫立墙边。祐司往她的身边并肩一站,和她对看了一眼,然后也靠着墙。
现在需要的,是重新思考。
到目前为止的说法,他可以接受。猛藏说,孝如果遭到警方逮捕,接受精神鉴定发现异常,他身为医生会有失立场——所以他窝藏孝。一直藏到现在。为了伪装孝已死,不仅故弄玄虚,还对警方施压。在潟户,这并非做不到的事。所以,一直成功地隐瞒至今。猛藏还说,他没杀死孝是因为不忍心。他们是一家人,虽说只是姻亲关系,毕竟是曾身为自己妻子的女人生的小孩,是家中的一员,他下不了手,所以把孝藏匿至今。基于人情,这点也可以理解。
可是,猛藏最后应该也已经不耐烦了吧。虽已把我们赶走,把我们的记忆抹去,我和明惠还是阴魂不散地回来了,来追踪孝。因此,他豁出去了——既然你们非要纠缠不放,那好吧,孝就送给你们。我可不管了,随便你们——他因为怀着这种想法,所以甚至懒得阻止我们闯进这里……
(我本来想帮助他逃走,看来是没希望了。)
没错。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设法让孝自由逃走。如果孝在某个无法动手脚替他开脱的地点被不能欺骗的人发现,那就完蛋了。祐司和明惠的回归,使得猛藏已无选择余地。为了保护自己,他只好选择放弃孝。所以,他才会笑?
(看起来好像在说他唬住我们了。)
猛藏没发现明惠已经重见光明,因此,才会在她眼前笑得那么露骨吧。
(泄露了真心话——是这样吗?)
这下不需弄脏自己的手就把麻烦解决了——他是这么想的吗?
也许就是这样。也许正是如此。可是……
祐司仰望天花板,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就是怪怪的,让人无法信服。
(被我唬住了——)
正好就在这时候,猛藏发出既像叹气又似叹息的声音站起身,随手把菜刀往沙发靠背上一戳,粗声说:“啊,我累死了。”
他挺直腰杆,上下活动肩膀。
(图腾。)
盘旋不去的耳语,又回到祜司脑中。那个意义不明的词,图腾。
大概是他在无意识中脱口说了出来吧。猛藏转头看着他,一边皱着脸,一边摇头晃脑:“是啊,那实在是做得太狠了。”
祐司默默回看猛藏。
“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孝太狠了。当时,在场四人当中,有人大概是试图抵抗,才会从厨房拿出菜刀吧。结果,他在杀死四人逃走前,把刀戳在沙发靠背上。楼下客厅的沙发还留着那道痕迹呢。他还特地把染血的椅垫都仔细地堆在周围。实在太过分了。所以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忍不住抓起刀子往地上一扔。你说得一点也没错,简直像品位低级的印第安图腾柱一样,那是杀人的纪念。”
猛藏还在喋喋不休,嘴唇动个不停。
祐司只是一直凝视他。然而,心里却正倾听着脑中的声音,看着逐渐复苏的记忆。
对——原来如此。没错。所以“菜刀”这个名词才会和“图腾”联结在一起。
某种温暖的东西触及手臂,是明惠抓着他的手。她睁大了眼睛。
猛藏还在滔滔不绝:“其实,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所以这样正好。这是最好的选择,我是真的这么想……”
现实再次找回焦点,脑袋豁然开朗。仿佛从泥泞中爬了出来,他看到三枝的脸。他想,到目前为止,这是三枝第一次慌了阵脚。三枝的两眼之间和眼皮附近变得一片苍白。
“大医生。”三枝的视线仍在祐司身上,纹风不动。
“干吗?”
“你啊,太多嘴了。”
猛藏闭上嘴巴,看看三枝,又看看祐司。
在祐司体内,血液凉透骨髓。心脏每跳动一次,仿佛就引发一次小规模核爆炸,向全身输送着冰冷的能量。
爆心。对,在那里,一切昭然若揭。
“图腾。”
听到祐司再次低语,猛藏慌张地说:“对呀,没错,所以……”
“不对。”
“啊?”
“不对,你应该不知道那个。”
明惠用双手按着脸颊,用力点头,点了又点。
“那晚,我看到戳在沙发靠背上的菜刀,的确是想着,‘真是恶心低级的图腾柱。’所以,我喊了出来并甩开菜刀。这件事后来我曾经告诉过警方,因为菜刀上有我的指纹。”
猛藏本想说什么,又作罢。
“可是,这件事并未报道出来。新闻媒体不知道,警方也没有公开。在直接相关者中,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明惠,就我们两个。”
三枝缓缓摇头。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
沉默。
“我在问你怎么知道。”
猛藏缩起下巴,挪开眼睛。
“我听警方说的。”
“噢?”
“真的。只要我去问,他们什么都会告诉我。因为我有人脉,我是有力人士。”
那把手枪已被从地上捡起,现在躺在床上,在三枝的身边,但伸手还是够得到。
祐司垂下双手,站在可以均等看到三枝与猛藏的位置。
“唉,你误会了……”
猛藏开始辩解,试图靠近他。霎时,三枝的注意力也放到那边。明惠乘机迅速行动,从床上一把捡起手枪,交给祐司,然后躲到他背后。
三枝仍然盯着祐司,缓缓将双手高举至肩。
“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射击方法还是你教我的。”
猛藏还想靠近。祜司立刻把枪口对着他,但视线也没离开三枝。三枝很识相,动也不动。
“人毕竟赢不了会飞的子弹嘛。”三枝说着看看明惠,“你恢复视力了?”
“就在不久前。”
“这是很有可能的。”三枝笑了,“太好了。”
明惠并未回他一笑,她转头看着猛藏:“我看到你在外面笑。”
猛藏又吓得一愣,三枝扑哧笑了出来。
“大医生,看来你好像不小心流露真情啦?”
听到三枝的话,猛藏哼了一声。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祐司对猛藏说。
“干吗?”
“走出阳台。”
猛藏不看祐司反而先看三枝,三枝只是耸耸肩。
“快点。”
猛藏不情愿地凝视着枪口勉强移动。拉开窗帘,打开锁,推开窗户。外面的空气顿时流潟进来。
“那边,应该有紧急逃生梯吧?”
猛藏看着脚边。
“有啊。”
“你站上去,跳跳看好吗?不必太用力,只要把全身的重量放上去就好。”
猛藏没动。不,似乎是动不了。
“做不到?”祐司问。
神经一旦紧绷到极限,反而变得几近冷静。不,或许应该说是冷酷。
“做不到?”他又问了一次。
猛藏吞吞吐吐地回答:“这很危险。光是踩上去,立刻就会掉落。”
“一般逃生梯没这么容易松脱,否则岂不是太危险了。不过,只有这个逃生梯不同。可能是故障了,或是钩子钩得太浅,上面只要放个水果篮都会松脱。”
猛藏啐了一声。
“喂,你连这点也知道吧?”
三枝又摇摇头,同时还歪着嘴角笑。
祜司把他和明惠怎么发现那个逃生梯不安全的经过娓娓道出。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我和明惠,还有警方相关人员。”
“我也是从警方那里听来的。”
“够了吧。”祐司放松肩膀。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值得惊讶了,他想。
“如果不是案发前就在这里,不可能知道逃生梯的事。如果不是案发不久就在现场,也不可能知道菜刀的事。”
“跟你说了我都是听警方说的!”
三枝笑了:“大医生,你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