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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用的白檀香,是前任仓库大人的香。今后由阿菊姊担任仓库大人,改烧菊香。」
散发菊香的锦丝蝶,阿菊在仓库内的气味。
――阿藤、阿梅,换成锦丝蝶的香和香包吧。美仙屋的女儿得随身携带仓库大人的香。这是重要的约定,不能随意更换。
「我连哭好几天。」
为何会有这么残酷的规定?
为什么我们美仙屋的女儿,必须受这样的规定束缚?
「阿菊姊实在太可怜。我好想见阿菊姊。难道不能想办法,将她从仓库带回来吗?不能和她一起远走高飞吗?」
阿梅一直钻牛角尖,甚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阿藤也一样,姊妹俩相视而泣,怨恨这个家,生父亲的气,也气只会顺从丈夫,丝毫不为女儿着想的母亲。
随着日子流逝,阿藤与阿梅看出彼此眼中的想法。
倘若这就是美仙屋的女儿难以改变的命运……
倘若能藉以保护自己不受任何灾祸侵害……
「幸好成为仓库大人的不是我。」
不是我被选中,真是庆幸。
彼此的心声反映在对方眼中。
「于是,我发现一件可怕的事。前任的仓库大人,曾分别在我们三姊妹面前,散发出和我们名字一样的香气,若隐若现。」
该不会是在考虑,要选谁当继任者吧?
选阿藤吗?
阿菊适合吗?
还是选阿梅呢?
哪一种香适合下一任仓库大人?
「选,哪,一,个,好,呢。」
变成老婆婆的阿梅竖起颤抖的手指,彷佛在歌唱,带着抑扬顿挫低喃。
「一切如同神明所说,完全按神明的期望发展。」
从一名女儿身上夺走时间,夺走人生,夺走原本理所当然的生活。
「这时,我才真正打心底感到恐惧。之前,我简直像站在悬崖峭壁旁。」
神明选中阿菊的香,阿梅逃过一劫。
尽管松一口气,阿梅不禁心生歉疚。
「阿藤姊恐怕也是相同的心情。在那之后,我们变得十分疏远。只要一碰面,我们就尴尬极了。」
虽然早晚前往仓库,为常香盘换香的习惯还是没变,不过……
「心情截然不同。」
变得很不想去,一忙完便逃也似地离开。
「阿菊姊应该会憎恨没被选中的我们吧。」
阿近平静地插话:「待在仓库时,您有这种感觉吗?」
阿菊是否曾发怒,以锦丝蝶香气逼近?
「才没这种事。」
阿梅似乎十分不悦,冷淡应道。
「阿菊姊已成为守护美仙屋的神明,是充满慈爱的仓库大人。」
但理应受祂的慈爱保护的女孩,却遭到恐惧和罪恶感折磨,难以承受。
「害怕亲生姊姊,更让人歉疚。」
阿梅突然双手掩面,清瘦的身躯藏在又厚又长的衣袖后方。
「于是,我决定要停住时间。」
以肉身追随阿菊。阿菊被夺走的一切,阿梅也要舍弃。
「我关在美仙屋里,足不出户,并停止学习任何才艺。」
拒绝所有婚事,一直守在家中没嫁人。
「最后变成这样的老太婆。」
阿梅双手一摊,望着自身的模样低语。
「仓库大人不会变老,我却日渐衰老。这袭华丽的和服,是仓库大人的衣服。阿菊姊喜欢的振袖和服。」
这是阿梅最好的一套衣装。是犹如活死人般,时间停止流逝的女孩珍藏的华服,也是她的寿衣。
「我是多么可悲啊。」
阿梅再度卷起长长的衣袖,彷佛要遮住上半身,嘤嘤啜泣。
「阿菊姊又是多么可悲啊。」
这是美仙屋遭受的诅咒。
「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受仓库大人保护。我们受祂欺骗,受祂诅咒。」
啊,真不甘心!
她发出怪罪般的吶喊,弯下身,双手紧紧握拳,捶打起榻榻米。咚、咚、咚!
由于力道过猛,花簪纷纷滑脱,假发也掉出发髻之外。尽管如此,阿梅仍未停下粗暴的举动。
单凭她仅存的稀疏发丝留不住发髻,于是凌乱地往振袖和服的双肩垂落。
「客人,您的头发 」
忽然,阿梅的双肩无力地往一旁斜倾。振袖和服的衣袖,在榻榻米上摊开。
咦?
此时坐在原地的,仅有一袭振袖和服,及松弛的腰带。里头的阿梅凭空消失。
阿近僵在当场。
「阿梅小姐!」
阿近大喊一声,正要奔向上座,「黑白之间」一阵摇晃。她看见天花板,接着榻榻米的纹路直逼面前。
是我头昏眼花。
阿近双臂撑地,想稳住身躯。她的手无力地滑过榻榻米,双膝发软。
像是灵魂出窍,意识远离。身体轻飘飘,一股冷气将阿近紧紧包覆,
鼻端微微传夹白梅的香气。
好暗、好冷,彷佛在冰水中随波逐流,不断漂向远方――
「烤栗子,要不要买烤栗子……」
卖烤栗子的小贩经过木板围墙。
突然再度感受到身体的重量,眼前豁然开朗。
阿近猛然清醒,睁开眼。
她倒卧在聆听者的位子上,不自主伸出的胳臂,裸露在衣袖外。
她抬起头,「黑白之间」一片悄静,秋日阳光照向雪见障子,一切都没变。
阿近独自一人。
上座不见说故事者,位子上没坐人。
她战战兢兢爬向前,探向坐垫,没感受到人的体温。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在这里。那位插着花簪,打扮讲究的老婆婆。
阿近一时发不出声。喘几口气后,喉咙才松开。
「堂哥!阿胜姊!」
她踉踉跄跄起身,打开通往隔壁的纸门。
接着,她益发惊讶。阿胜端坐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阖起眼,头微微斜倾。富次郎枕着胳膊躺卧在地,双膝微弯。
难不成死掉了?
「呼噜……」富次郎打起鼾。
阿近站在原地,鼓足全力大喊。
「你们快醒来啊!」
富次郎赫然弹起,阿胜睁开双眼。两人抬头望向阿近,面面相觑。
「啊,哎呀呀。」
「小姐,怎么了?」
还问呢……阿近当场摊坐。
「到底是怎么回事?」富次郎侧头不解。
「我太大意了。」阿胜十分懊悔。
「不过,还好你们三人都平安无恙。」阿岛抚胸感到庆幸。
虽然重拾平静,阿近仍难以置信。
「确实有客人来过。」
「可是,小姐,我没带任何人进来。」
听阿岛这么说,掌柜八十助频频点头。
「我以为今天奇异百物语的客人迟到了……」
这点也很奇怪。阿近派童工新太跑去追那名卖烤栗子的小贩,向他询间,得知他今天第一次行经此处。换句话说,阿近等候说故事者前来时听到的叫卖声,与她晕眩醒来时听到的叫卖声,是出自同一名小贩,间隔应该不会太长。
「不过,那段期间我一直在听一位叫阿梅的客人讲故事。堂哥和阿胜妹也都听到了吧?」
「嗯,听是听到了,只是……」
富次郎口吻仃点含糊。
「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又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下,阿胜竟与富次郎的状况相同。
「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中睡着。那时我在干什么呢?」
完全记不得了!
「你们该不会都在做梦吧?」
八十助说出合理的推测。但对奇异百物语的相关人士说「这是在做梦」,是最大的禁忌。
「绝对不是。」
阿近斩钉截铁地回一句,八十助露出歉疚的神色。
「怎么可能是梦?真的有那位说故事者。」
「嗯,我知道、我知道。阿近,别这么激动。」
富六郎柔声打圆场。
「我们三人一定是被妖怪迷昏头。」
可能是是妖狐或狸猫吧。
「大概是牠们听闻三岛屋奇异百物语的风评,想好好迷昏我们,特意从柳原河堤一带前来。」
阿胜一脸沮丧。「那我就更没面子了,守护者居然受狐狸诓骗'。」
「有什么关系?拜此之赐,我第一次来就碰上难得的体验。」
不可能有这种事,阿近仍难以接受
「不、不,不对。恕我直言,我担任百物语的聆听者已有两年,不论来者是妖狐、狸猫,还是貉,都不会轻易受骗。」
「阿近,狐狸、妖怪之类的可不好对付。愈是自认不会上当的人,愈会受骗。」
「小少爷,您真清楚。」
「妖怪绘本中很多类似的轶闻。」
为了安慰满腔愤慨无处宣泄的阿近,富次郎刻意摆出滑稽的表情。
「不过,我们相当幸运。对方是大白天前来,在家中耍了我们。如果是漆黑的夜晚,在外头行走时遇上就麻烦了。」
妖狐倒还好,牠们十分聪明。
「牠们会牵着上当者的手,带对方走,不会去危险的地方。狸猫比较笨,会绕到受骗者的背后推着对方走,最后推入水沟或粪坑。一个没弄好,可能会丧命。」
「哎呀,真的吗?」
现在是为此赞叹的时候吗?望着气呼呼地闹别扭,想用指甲抓人,或丢东西出气的阿近,阿胜噗哧一笑。
「虽然这次我很没面子,但能看到小姐这么生气,我觉得挺开心。」
「为什么!」
「一般过日子, 一年当中好歹会发一顿脾气。小姐太压抑, 一直没生过气。」
很像是阿胜会说的话,但眼下不是谈论阿近的状况或心情的时刻。
「阿近一直是这样啊?那么,今天真是可喜可贺的日子。」
富次郎益发得寸进尺。一来喝一杯庆祝吧。阿岛,帮忙准备一下。」
阿岛一脸严肃,
「您的身体还不能喝酒。」
「哪会,我早就没事了。」
「是啊,我也想喝一杯。」
是的,怎么连阿胜也这么说……」
「不早点净化,身为守护者的力量都快消失了。」
「这很重要。今天店里早点关门吧,大家一起喝酒热闹一番。」
「那么,我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这群人怎么啦?阿近诧异得说不出话,他们这样才像是被妖怪迷昏,简直是高兴过头。
阿近别过脸,恰恰瞥见壁龛上的挂轴。秋刀鱼的水墨画秋刀鱼只剩一尾。
原本应该有两尾。上下迭在一块,构图好似一种猜谜。
此刻只剩一尾 头朝左,背鳍朝上。这幅画仅仅是描绘肥美可口的当令鲜鱼。
今早在壁龛挂上挂轴时,到底是哪一幅?话说回来,这是叔叔伊兵卫在古玩店买的挂轴。
其中是否暗藏寓意?
阿梅将两尾秋刀鱼的图,解读成是描绘秋刀鱼的魂魄离去的场景。她认为上面的秋刀鱼将会被肢解烤来吃,下方的秋刀鱼是从牠身体脱离的魂魄。
她的真实身分是妖狐、狸猫,或是貉,才会想谈论鱼吗?
还是,她是想藉秋刀鱼来暗示些什么?
例如,即将被吃掉的身体,及从中逃脱的魂魄。
今天店面没提早关门,但经叔叔和婶婶的同意,仍临时举办一场宴席。
「富次郎回到家里,及他康复后,都还没好好庆祝。」
这么一来,阿近不能继续板着脸生气。她急忙确认两件事,其中一件当然就是秋刀鱼的画。
「提到那幅挂轴,当时我觉得秋刀鱼画得肥美可口,就当场买下。」
伊兵卫依稀记得是单纯简朴的画,只绘着一尾秋刀鱼。
另一件,与灯庵老人有关。阿近再度派新太跑腿。
「我要介绍的下一位说故事者,人选已决定,但日期尚未敲定。对方一直挪不出时间。」
你们那位大小姐是不是又误会什么啦――新太替阿近挨了一顿挖苦,返回三岛屋。
没错,打从一早,阿近就认定今天是新的说故事者上门的日子。
只是误会一场?是阿近粗心闹笑话?
阿近无意找借口,但她认为并非如此。狐狸之类的妖怪,不会以如此细腻的手法迷惑人心。一切都是名叫「阿梅」的说故事者策画,因为她想造访三岛屋,才做这样的安排,好让阿近迎接她的来访。
阿近听着阿梅说出美仙屋仓库大人的故事。「我们受祂欺骗,受也诅咒」的悲恸吶喊,至今仍萦绕在她耳际,难以忘却。
阿近想査个水落石出。
此时,她脑海浮现的,是「红半缠」半吉。请老大帮忙吧。不过,她旋即打消念头。又不是什么案件,实在没脸请幕府御用的捕快出马。
阿近只能靠自己。「神明町三丁目的美仙屋」,以此为线索,前往查看是否确有其事,便可明白。要是真有美仙屋这家香具店就好了,若是现在没有,以前存在过也行。
她暗暗拿定主意,斗志昂扬时,富次郎表示要帮忙。
「这次的事,我也觉得有点古怪。」
富次郎认为,对方讲的故事明明听得很清楚,却忘得一乾二净,实在不是滋味,心情无法平静。
「不能把一切都丢给妳处理。这种查探的工作,交给我们三岛屋的西施去办,有点勉强。」
「不会吧。」
只要有心,一个人在江户町四处打探消息,也不是问题,应该办得到。
富次郎呵呵轻笑。
「抱歉,一开始就挫妳锐气。不过,妳晓得芝的神明町没有三丁目吗?」
阿近哑口无言。那里没有三丁目吗?
「之前的说故事者,不是会隐瞒地名和人名,或换个假名吗?」
「是的。这样说故事比较容易,我总是如此建议。」
「那位叫阿梅的老婆婆,约莫是倾诉完想说的事就心满满足,不想让人进一步査探吧。」
一旦牵涉到身世,往往都是如此――富次郎说。
「不过,堂哥,你还没办法外出吧。」
「这个嘛,要是让爹娘知道,免不了一顿责骂,我外出时得保密。」
其实阿梅的事,后来阿近告诉叔叔和婶婶,她搞错说故事者前来的日期,当一件笑话处理。要是道出真相,他们恐怕会很担心。
「比起地点,先从『香具店」这门生意查探较好吧。」
在这种情况下,就轮到《江户购物指南》上场――富次郎说。
「那么,得先备妥这本书。」
「喂喂喂,家里没有《购物指南》吗?」
「没有。叔叔认为,我们的店没写在上头,但就算没写在上头也无所谓,所以不需要。」
「明明是缝制提袋这种风雅的生意,却如此固执。为了来自远方的顾客,连惠比寿屋也备有这本书。」
《江户购物指南》是集结江户名店一起介绍的指南昼,分上下卷及美食餐饮之卷, 一共三本。
阿近的老家,是位于川崎驿站的旅馆「丸千」,这本《购物指南》放在随时看得到的地方。为了让住宿的客人可随意使用,母亲甚至找时间誊写内容,制成分册,有些客人会厚着脸皮偷偷带走。
「算了,我们要调査的,是阿梅婆婆年轻时的那家店,现今市面上流通的指南书都派不上用场,这种书都会一再改版吧。」
不如找昼店的人来。
「阿岛不是常光顾一家租书店?一家屋号挺有趣的租书店。」
葫芦古堂。再次向阿岛询问后得知,那家店位于神田多町。这时,又轮到负责跑腿的新太登场。
隔天一早,可能是三岛屋提出的要求相当罕见,葫芦古堂常来替阿岛送书的十郎,和店里的少爷一同前来。
「感谢平日的惠顾。」
阿近大吃一惊。向他们问候的少爷,就是之前误闯庭院的年轻人。
「您是葫芦古堂的……」
「是的,在下是店主的儿子,名叫勘一。小姐,前几天对您很失礼。」
喜欢战争故事的十郎有副好嗓子。听说,为了建议客人阅读这类昼籍,他将战役的知名场面牢记脑中。十郎以他的好嗓音推销道:
「我们家少爷是只书虫,老是抱着我们做生意的昼猛啃,还挨我们家老爷的骂。」
尽管受伙计十郎的调侃,勘一少爷既不害羞也没笑。看起来和阿近年纪相仿,但不晓得该说他性格沉稳,还是无从捉摸。
――一盏白天仍没熄的灯。
这句话浮现阿近心中。
――纵使站着没说话,也不会给人阴沉感,这一点很像。
「对了,我弄反问候的顺序。富次郎小少爷,恭喜康复。」
十郎低头鞠躬,勘一少爷跟着行礼。富次郎仍是平时那副神色自若的模样。
「哎呀,阿岛真是的,居然跟租书店提到我的英勇事迹,真伤脑筋。」
「堂哥,那不算英勇事迹吧。」
「阿岛一定会跟人说,当时要是放着不管,可能会演变成互相残杀的局面,而我及时居中调解,圆满解决纷争,一切全是我的功劳。」
阿岛一脸得意洋洋,像是她亲身的遭遇。
「没错,要是不是小少爷在场,肯定办不到。」
十郎也吹捧起小少爷。「那名和人打起来的二掌柜,赌博欠一屁股债,变得自暴自弃。逼迫年纪比他小的二掌柜把所有积蓄拿来借他,还说以后会加倍偿还,硬要人借钱。」
这种情况下的「借我钱」,是打一开始就不想还债的「把钱交出来」。受逼迫的一方无法接受。
「对方拒绝借钱后,此人便又打又踹。对方再也受不了,动手反击。双方大打出手,真是惨啊。」
公然询问此事,在三岛屋内算是一种忌讳,阿近是第一次听闻详情。十郎的消息还比她灵通。
「在那种情况下出面劝架,您真是不简单。」
「再不劝阻会出人命,当下我并不害怕。」
富次郎搔着鼻梁,面露苦笑。
「可是,我却被打得最惨,眼冒金星,实在狼狈。所以,你别再捧我了。」
「那两名二掌柜的下场如何?」
「他们都卷铺盖离开惠比寿屋。」
这是理所当然――阿岛说。
「我觉得应该重罚。小少爷不是一般的伙计,是三岛屋托惠比寿屋照料的重要人物。动手殴打小少爷的二掌柜,等于是与店主持刀相向。」
伙计要是伤害店主或其家人,通常会判处死罪。这样事情会闹得太大,往往都私下处理。但要是认为不可饶恕,正式请求官府裁决,伙计方面完全站不住脚。
「真是的。惠比寿屋重人情固然不错,但这样未免太姑息。」
在十郎眼中,阿岛是客人,于是完全顺着阿岛的话附和。两人聊得热络,频频吹捧富次郎。富次郎难为情地笑了笑,不予置评。
另一方面,勘一少爷完全没插话,孤零零待在一旁,面无表情。之前(虽然是恰巧)与阿近碰面时,他马上问候富次郎的近况,应该知道此事。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富次郎拍着手说道。
「阿岛,妳不是清洗到一半?」
「哎呀,我忘了!」
阿岛急忙重新绑好束衣带,匆匆忙忙奔向厨房。
「真是的,阿岛很会惹麻烦,不过打从懂事起,我就十分受她照顾,所以对她没辙。」
富次郎笑咪咪地说,向勘一少爷轻轻颔首。
「不好意思,开场白吵吵闹闹。阿近,该进入正题了。」
「那么,我先告辞。」
十郎背起书箱,站起身。
「您要谈的事,我们家少爷比我清楚。」
「什么嘛,既然如此,你来干么?」
「跟小少爷问候一声啊。」
十郎连在离去时,都不忘以富磁性的嗓音展现魅力。接着,葫芦古堂的勘一打开包袱,取出书箱。
「听说,为了找寻现今恐怕已不在的老店,您想借阅《江户购物指南》。」
「没错。而且,不清楚这家店的所在位置。」
「不过,确定是香具店。」
阿梅说的故事,与香具店有很深的渊源,不像是做其他生意。
「屋号叫『美仙屋』,不常听到吧?原本似乎是香具店『备前屋』的分店。」
勘一打开书籍,一本又一本取出里头的书籍,摆在地上。
「这些全是《购物指南》吗?」
「是的,我将店里的购物指南都带来了。」
厚的、薄的、漂亮的,脏的、旧的、新的、大的、小的、没装订直接用卷的,各式各样皆有。
大致看过书名后,阿近发现不只一种。
「《江户购物指南》是大坂一家名叫『中川芳山堂』的出版社发行。」
「咦,是京坂那边出版的?」
「是的。当局者迷,江户的书店约莫是没想到这个点子吧。」
不过,当这本既是名店指南,也能充当江户旅游指南的书畅销后,许多出版社依样画葫芦,陆续推出类似的指南书。
「原来的《购物指南》共三本,我花了些工夫制作轻量的分册版和廉价版。」
「我娘也是这么做。」
我的老家经营旅馆――阿近解释。
「这种书称为『私家版』。这里有几本,是旅馆或餐馆为了服务客人,自费制作的分册。」
私家版忠于原著,质量反倒精良――勘一说道。
「自从各种当商品贩卖的指南书问世,陆续出现一些不太上道的书。」
「没错,尽是一些敷衍的介绍。」
「只是敷衍倒还好,要是收店家的钱特意出版的指南―― ,可信度令人存疑。」
这不是提供客人方便,而是用来为店家宣传的指南书。
「例如,将没什么名气的商品形容为远近驰名,或是将没没无闻的小店夸赞成名店。」
原来知――富次郎侧头寻思。
「不过,原本的《购物指南》不也是这样?不,不是不值得信赖,而是收店家的钱这一点。」
「依我所知,中川芳山堂似乎没向店家收取刊登费。」
「那么,是店家主动出钱喽。」
将出版的《购物指南》全部买下,也是一种方法。
「内容范围的大小,会因店而异。名产的介绍也一样,有的详细,有的简略,有不同的等级之分。这是视捐款多寡决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