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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发浓密许多。」
小新率先如此说道。
「先前他的头还光溜溜的。」
「嗯,我也看过。那是怎么回事?」
「之前小直长癞痢头。」
因为太难看,索性理光头。
「长出头发后,便没再长癞痢。」
「那真是太好了。」
想必他已克服障碍,变得愈来愈坚强。
直太郎就像「黑助」,幼小、孤独,却又非忍受孤独不可。尽管没任何错,但就是得独自承受一切。
加登新左卫门告诫「黑助」的那番话,也能直接引用来安慰直太郎。你虽然孤独,但虽非孤伶伶一人。想念你的人,知道你在这里。就算分隔两地,仍能仰望同一
个明月,观赏同样的花。纵然无法见面,还是能以此为支柱和慰藉,好好生活。
「大小姐,感觉您有些落寞呢。」
阿岛和阿胜都这么说道。尽管嘴上没提,但婶婶阿民也有同感,难得她会开口邀阿近「偶尔陪我去看看戏吧」。
「我不是感到落寞,是觉得无聊。」
阿近笑着应道。
「听完故事后,居然感到百无聊赖,这还是第一次。」
「大小姐,那个小师傅……」
满脸喜色的阿岛说到一半,阿胜打断她的话,不着痕迹地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那群精力充沛的孩子,要是能再来玩就好了。」
「妳是指那群调皮的小鬼?哪儿的话,要是在我们庭院搞破坏可伤脑筋。」
之后,两名女侍在阿近听不到的地方讨论:
「大小姐许久不曾像小姑娘般怦然心动。阿胜妳或许不懂,不过,这真是值得高
兴的事。」
「我确实不懂,但阿岛姊,这种事可不能明讲。」
阿近意外从消息灵通的小新那里听闻两人的谈话,小新顺便问她:
「怦然心动是什么意思?。」
「就是碰地一声,心脏跳动。」
新太侧头不解。阿近在心中暗忖,对了,来到江户后,我还是第一次对三岛屋以外的事感兴趣。陌生市街的生活,及陌生人之间的情谊。
如同绣球花宅邸对加登新左卫门的意义,我何尝不是把三岛屋当成自己心灵的隐居所?
――可是,加登先生离开绣球花宅邸后,便经营起教导孩子的习字所。
一个讨厌与外界来往,个性难以相处的人,招收许多比大人难对付的孩童,教他
们学问。
人是会变的。我也会改变吗?我能改变吗?阿近默默思索。
此时,青野利一郎再度上门。
阿近与阿胜正想请他入内,他从容地制止道:
「今天在下不是来补充奇异故事的后续,而是来告诉您直太郎的近况。」
阿近在厨房后门与小师傅交谈。
「昨天我带他们去了。」
小师傅开门见山地说。
「绣球花宅邸如今成为空地,阳光反照,十分炫目。」
初音担心直太郎的头发还短,晒久头皮会发烫,所以拿手巾盖在他头上。那模样可爱滑稽,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直太郎也跟着一起笑。」
果真和阿近小姐想的一样,小师傅佩服道。
「直太郎也希望和黑助见面,当好朋友。」
――可是不行,这样对「黑助」有害。
小师傅像突然想起某事,轻轻一笑,双眼明亮有神。
「直太郎问『大师傅,和黑助道别时,你有没有哭』。」
「加登先生怎么回答?」
「他说,谁会哭啊。」
于是,初音神色自若地从旁插嘴:
――不,他大哭一场呢。
直太郎听完又笑了。
「遗憾的是,干硬的空地上,没留下任何黑助的气息。蓦地,顺着风微微传来一阵手球歌的歌声――这样或许比恔适合当怪谈的结局吧?」
阿近嫣然一笑,缓缓摇头。
「大伙一块造访,已是很美的结局。」
这样一定能与不在人世的「黑助」心意相通,应该是圆满的道别方式。
真想一起去,阿近暗忖。
「先前我忘了提一件事。」
登新左卫门并非在得知与平那令人难过的可疑死去后,看出其中与绣球花宅邸
的关联,而道出往昔这段经历。更早之前,与平仍健在时,小师傅便曾听师傅谈及「黑助」的故事。
「重点在于,师傅是何时告诉我、目的何在。」
那是决定由青野利一郎代为执掌「深考塾」时的事。
「某次,我不经意地问师傅,为什么会开设习字所。」
为了回答,加登新左卫门提到「黑助」。
――以前我很讨厌与人交际,个性乖僻、喜爱孤独,只想钻研学问,并引以为豪,认定世上大多是愚人。我不想拨出宝贵的时间,泡在满是愚人的俗世红尘里,同
他们搅和。
真是狂妄自大。
「身处人世间,若不论好坏,一概接触人情,算什么学问、算什么知识?黑助
教会我这个道理。尽管爱慕人类,却无法在人类身旁生活,如此与众不同的生命,让我明白自己的傲慢。」
所以,加登新左卫门选择与众多孩子度过晚年。
人是会变的。不管年纪再大,都还能改变。阿近深有所感。
「谢谢您的关照。」
小师傅低头行一礼。
「直太郎的情况已稳定,我大概没机会再到八百浓,于是想先来向您道声谢。」
「我家的小新会一直当小直的好朋友,请不必担心。」
「感激不尽。」
离去时,小师傅像突然发现什么。
手按刀柄,转过身。
「阿近小姐,如果今后……」
今后怎样?阿近则愿不解其意。
「不,没什么。」
小师傅难为情地低下头,再度行礼,急忙离去。
「今后」这话应该有尾巴才对,为何他不说完?阿近挂心此事,在后门伫立良久。
此时――
'青野利一郎离去时,规矩关上的木板门,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又摇晃一阵,微微打开约一寸的缝隙。
「这门有点卡。」
「嘘!别出声。」
从门缝间出现一、二、三颗眼睛,呈垂直排列,往内窥望。
阿近噗哧一笑,那三颗眼睛急忙往后缩。
「把门打开,进来吧。」
经她这声叫唤,调皮三人组金太、舍松、良介,像毛毛虫似地滚进来。
「你们又在跟踪小师傅,对吧。没被发现吗?」
「我们是来找小直的。」
「碰巧看到小师傅走进这埋。」
「三岛屋的大小姐。」
可爱逗趣的良介朝她咧嘴一笑。
「妳今天还是一样美。」
「啊,谢谢你的称赞。」
三人吵吵闹闹,阿岛闻声赶来,马上挑眉瞪眼地喝道:
「喂,你们在这里干嘛?」
「哇,女妖怪来了。」
「谁是女妖怪!」
三个小鬼一哄而散,阿岛抓起庭院的扫帚追上。此时,良介敏捷地返回门口。
「三岛屋的大小姐,后会有期。」
他笑咪咪地挥手,飘然远去。
第四篇 吼佛
三岛屋的夏天在忙碌中度过。
采买换季服装时,顺便采买饰品配件的客人愈来愈多。由于每年流行的色调和设
计不断改变,且时节更替,所以追求新产品及适合该年搭配的顾客,纷纷到三岛屋光顾。
因着这个缘故,阿近也忙得不可开交。经历绣球花宅邸与「黑助」的事情后,她
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在忙碌的日子中逐渐治愈。
不过,似乎也非全然是靠时间治愈,还有其他良药。
一是直太郎变得活泼开朗,当他头发长到足以绑发髻时,静香老师也解除禁令,他又能到「安静处」就学。每天早上他都和新太一起上学,中午一起返家,也会和阿近闲话家常。虽只是简短的交谈,但听孩子活灵活现地描述今天学到什么,发生什么有趣的插曲,让人心情愉快。
另外就是「深考塾」的调皮三人组,在直太郎恢复朝气后,还是固定到八百浓找他,也不时会到三岛屋露面。良介那句「后会有期」,并非只是客套话。
以孩子的脚程,从本所龟泽町到神田三岛町是很长的一段路。因此,他们虽然不常来,但出现时总会转述些有意思的事。一被阿岛发现,便会挨骂,拔腿就跑,也不时会偷偷向阿胜吵着要点心吃,好不热闹。
简言之,阿近在三岛屋外结交了一群小朋友。
其实,五人中最有规矩的就属直太郎。金太调皮,舍松爱说话,良介可爱逗趣。
至于三岛星的新太,则充当他们的联络人。有时也得负责替调皮三人组闯的祸擦屁股。啊,真是对不起,大小姐(掌柜先生,阿胜小姐、阿岛姊)――这已成为他的固定台词。而他本人亦乐此不疲,显得干劲十足。
提到掌柜,八十助不知何时与三人组混熟,偶尔会吩咐他们去办些小事,付他们跑腿费。一开始听闻此事时,阿近还担心新太(因自己的工作被抢走)
会嫉妒,但根本是杞人忧天。八十助做事懂得分寸,新太也很清楚。
「他们家境穷困,还有许多兄弟姊妹。」
平时都得辛苦帮忙父母工作,连到三岛町来的时候也一样,回去的路上可不是边走边发呆,而是沿途捡拾干柴,找寻人们丢弃的旧器具,或看有无孩童能帮忙的工作,赚点外快,且动作敏捷利落。
「原以为我提早外出工作,是家里穷的缘故,但实在大错特错。家中少一个人吃饭就能度日,根本算不上贫穷。真正的贫穷,是全家都得拚命工作,才有办法餬口。」
有感而发的小新,似乎因结交店外的朋友,变得更成熟。
「掌柜先生与小直交谈的用语,和对小金他们不一样。毕竟小直是八百浓的继承人。」
八十助当然也不会请直太郎帮忙办事,给他跑腿费。他在教导直太郎日后当一名商人应有的态度和举止。
「掌柜先生说,现下我们之间还没那层关系,不必顾虑太多。不过要记住,将来有一天,得明白分际。」
伊兵卫常言八十助拥有「掌柜」这个职务和家庭。一点都没错,八十助全心投入工作中,一直是个光棍,没有家庭。像他这样的掌柜,竟然懂得对待孩子,真是不可思议。
「我能纯粹当你的朋友吗?」
「嗯。不过在我心中,您永远都是大小姐,我不会忘记这点。」
今年夏天时,「黑白之间」又接待两名新客。第一名客人上门时,阿近心中的抑郁仍挥之不去,而当第二名客人前来时,她已完全挥别心中的郁闷。
不过,那两人的故事都没纳入百物语。
第一名说故事者,是某商家的小老板娘,刚失去第一个孩子。孩子在不足月的情况下诞生,加上她产后的恢复状况不佳,所以孩子早夭怪不得别人,真是命运坎坷。
虽然很残酷,但也只能这么想(事后阿民如此安慰阿近)。
小老板娘说,那早夭的孩子每晚回来找她,所以她都会喂孩子喝奶。如今孩子已两个月大,成长不少,绝不是鬼魂,她会把孩子放在膝上,抱在怀里,甚至感觉得到孩子的重量和气味。
小老板娘面露温柔的微笑,热中地形容孩子多么可爱,身上甘甜的气味多么香。她只担心一点,就是丈夫和公婆似乎看不见这孩子,
阿近始终平静地听小老板娘倾诉。小老板娘语毕,和随行女侍一起带着开朗的表情离去。紧接着,她的丈夫悄悄造访三岛屋,阿近与阿民一同与他会面,当时并未使用「黑白之间」。
阿近向他转述从小老板娘那里听来的故事。面容憔悴的小老板,沮丧地垂落肩。
「她也告诉我们同样的话。」
原来,小老板娘和婆婆处不好。她身怀六甲时,遭受婆婆百般欺侮,婆婆却坚称自己是在「管教媳妇」。
「我猜她认为会早产是家母害的,心怀怨恨,才在家里胡言乱语。」
为确认此事,他才让妻子到专门「收集百物语」的三岛屋。
「得请灯庵先生严格筛选说故事的人。」
目送那名颓然垂首的小老板离去,阿民板起脸道。
「不过,那名小老板娘能尽情倾诉旁人看不见的孩子有多可爱,真是太好了。」
「希望能对她有些许帮助。」
至于第二位客人,是一名年近四旬,身材矮小,服装讲究的男子。他自称是某家店的伙计,没透露实际身分。这倒无妨,毕竟他确实是灯庵老人介绍的,阿近没存任何戒心,与他迎面而坐。
但此人始终没讲出最重要的故事,拉拉杂杂扯了一串开场白,连阿近也看出不对劲。尽管阿近努力想导入正题,他仍极力闪躲,甚至反过来打探阿近的事。
最后他留下一句:「今天我实在没心情,明天再上门拜访。」
隔天,他依旧不提自己的事,在言不及义的闲谈中,净吐出一些充满刺探性的话。
「我已逐渐了解大小姐的人品,明天可能就有兴致说给您听。」
第三天,商人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则是想打听三岛屋的生意和店里的情况。由于事前讨论过应对之策,阿近朝进来换茶的阿岛使个暗号,阿岛立刻派小新到灯庵老人的店里跑一趟。那名长得像蛤蟆的人力中介商,马上搭轿赶至三岛屋,出现在「黑白之间」。
灯庵老人一把将男子从「黑白之间」拖出,在伊兵卫的见证下,逼他招供。此人似乎是三岛屋的生意对手雇用,目的是打探三岛屋内情。
「真是惭愧。」
灯庵老人鼓起黝黑的蛤蟆脸,频频赔不是。
「没想到我也会着人家的道。」
雇用那名男子的饰品店,是灯庵老人的老主顾。由于有该店主代为说项,加以男子谈吐不俗,他便不慎上对方的当。
「连老练的灯庵先生,也会阴沟里翻船啊。」
伊兵卫笑道,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阿民却很不客气。
「先有个令人同情的小老板娘,接着又发生这种事,灯庵先生得重新磨炼看人的眼光才行。」
灯庵老人可不只会挨打。
「那个关于婴儿的鬼故事,是很棒的怪谈,所以不算第二次。况且,之前贵宝号不也没透过我,自行邀请客人吗?这次我捅的漏子正好扯平。」
他指的是「深考塾」青野利一郎的事。
「啊,灯庵先生,您怎么知道?」
「顾客的事,我一向很清楚。」
然后,他瞪阿近一眼。
「今后您若想做那种事,务必谨慎。竟然把素昧平生的人请进店里,幸亏没大事发生,下次不见得能如此好运。」
阿近毕恭毕敬地应声「是」,却在内心朝他扮鬼脸,嘴上发着牢骚,但灯庵先生应该对这次捅的漏子很懊恼,才会拿阿近出气。
「话说,我们现在可出名了,连生意对手都派间谍来。」
伊兵卫语气一派轻松,被阿民训了一顿。
「可是,大小姐,那蛤蟆老头的话不无道理。」
有此发言的是阿岛。
「即使有人假借提供怪谈的名义,其实是想打探三岛屋的情况,或想和大小姐见面,都不足为奇。」
令人惊讶的是,阿胜也同意阿岛的看法,认为灯庵老人的忠告没错。
「虽然我们会小心地在一旁监视,不过……」
阿胜露出担忧之色。
阿近颇感惊讶。「若是打探我们店里的生意倒有可能,但怎会有人想见我,见了我又能怎样?」
「大小姐真是的,因为您整天关在家里,才不晓得外头的传闻。现下您是『神秘的三岛屋西施』,名气可响亮呢。 」
这究竟怎么回事?
「是谁散播这样的传闻?不会是阿岛姊吧?」
她斜眼望向一旁,如此问道,两名女侍皆一本正经地摇头否认。
「大小姐没完全和俗世断绝关系啊,您不是还和越后屋的人有往来嘛。」
「与清太郎先生的婚事也是。」连阿胜都从旁帮腔。「不管您是否有意,对方都志在必得,才会有那样的传闻。」
由于阿近都在三岛屋内深居不出,更显神秘。
「您稍微到外头透透气,学一、两样才艺吧,比较不会有烦心事。」
这确实令她有点心动。神秘的三岛屋西施,称号好听,但总觉得像在供人看热闹。
蓦地,脑中浮现搬离绣球花宅邸后开设习字所的加登新左卫门,她不由得暗暗思索,人是能改变的。
不过,有些事得多花些时间慢慢来。
可能是老想这些事,给人情绪低落之感吧。像平时一样到三岛屋玩的直太郎,问阿近是不是感冒。
「大小姐似乎没什么精神。」
阿近以微笑敷衍带过,转换话题。
「小直,我之前就在想,你们都叫我『大小姐」,不会很奇怪吗?」
「不然要怎么叫呢?」
直太郎想了一会儿,露出沉稳的笑容。
没等多久就知道他的答案。隔天,调皮三人组在三岛屋露面。
「阿近姊姊,妳感冒好了吗?」
他们突然问道。「三岛屋大小姐」的称呼已改掉。
「假如想吃滋补的东西,我们可以张罗蒲烧泥鳅。」
「你们会烹煮?」
「会啊,只要抓泥鳅烤一烤就行。」
不是用竹筛捞,而是空手抓泥鳅――三人比手画脚地解释。此时,阿近突然想到,青野利一郎也提过抓泥鳅之类的事。
「好奇怪的抓法,是跟谁学的?」
「行然坊大叔。」
这名字也从小师傅口中听过,似乎是个四处流浪的假和尚。
「那和尚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假和尚。」
「妳想见他吗?」
舍松和良介刚问完,身材高大的金太马上举起粗壮的手臂打断他们,大喊一声「等一下」。这孩子是他们的头目。「你们两个,小师傅不是吩咐过吗?行然坊大叔怎么瞧都怪,不能让他靠近三岛屋的人。」
原来隐瞒这么一件事啊。既然如此,阿近就更好奇了。
「不过,小师傅也向我透露过行然坊先生的事。」
三人夸张地长叹一声,「小师傅竟然自己泄底。」
「明明不该说的。」
「他未免太守不住秘密。」
小师傅又被狠狠刮一顿,但他们讲得没错。
不过,小师傅曾说,那名叫行然坊的假和尚有保护他们三人。当时,他是在叙述故事中途顺口提及,所以,就算真是怪人,小师傅对他应该他没戒心。
阿近很想见行然坊一面。灯庵老人或许会狠狠瞪 着她,抱怨「妳又没透过我,自找客人来」。不过,管他呢。两次都抽中烂签,她想换个作风。
「我叔叔四处收集奇异的故事,而我的工作,就是负责当听故事的人。行然坊先生总是四处游历吧?或许他知道什么有趣的故事。」
「阿近姊姊,妳这工作真少见。」
「是啊,因为我叔叔是个怪人。」
金太愿转向一旁,舍松像丑角面具般噘着嘴,一旁的良介凑近。
「大叔刚好回到这儿,带他过来没问题。可是,妳不怕吗?」
「他很可怕吗?」
「他外表很可怕,我当妳的保镳吧。」
笨蛋,太奸诈了,怎么只有你当。其他两人一阵焦急。
「小良,别自作主张。」金太生气道。「!这是阿近小姐很重要的工作,行然坊大叔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
舍松压低嗓音:「他的话都是瞎掰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假和尚。小师傅为何会和此人走得近?
「我知道,但听听他怎么说总行吧?」
调皮三人组以眼神交谈。阿近向他们三人招手,悄声吩咐:
「不能告诉小师傅,明白吗?」
真拿妳没办法,金大脸不情愿地勉强让步,眼眸却闪闪发亮。
「我们也在一旁见证。」舍松双手插腰,摆出一副大人样。
「我说过,是当保镳。」良介挺胸昂然重申道。
「就这么讲定。」
阿近和三人勾指头约定。
数天后,秋意渐浓的早晨,蔚蓝天空高挂着美丽的卷积云。
「大小姐。」
阿岛唤道,表情像嘴里塞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又有熊来了。」
不,比起熊,更像恶鬼。虽然他穿着袈裟,头上没长角……阿岛的语气,彷佛嚼着古怪的食物。
「他就是您口中的和尚吗?」
阿近曾告诉阿岛,下一位「黑白之间」的访客是个和尚。
「应该吧。他在哪边?」
「店门前。他昂然站在路中央,直盯着我们的招牌。」
那样的确很奇怪。
阿近急忙步出后门,沿围墙赶至转角处,往三岛屋正门前窥望。
今天一样有许多顾客上门,秋阳亮晃晃地照在店面门帘上。
确实有个可疑人物。
僧侣打扮的大汉巍然而立,彷佛在环视三岛屋的招牌和客群。他扎稳脚步,气势汹汹,尽管身旁人来人往,也不为所动。倒不如说,从他身旁通过的人觉得可怕,纷纷避让。
他高逾六尺(约一百八十公分),身躯厚实,腰围恐怕足足有阿近的三倍之多。一身宽松的袈裟,仍遮掩不了肩膀和手臂高高隆起的肌肉。
小师傅和调皮三人组都称他为假和尚。阿近或许对他也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不过以皈依佛门的人来说,他的模样过于精悍。讲好听点,是精气十足;讲难听点,是精力过盛。挂在他脖子上的一大串佛珠,不像佛具,倒像武器。
――是修行者或山伏【注:伏于,山野之中修习法力的咒术师。】吗?
不,是假和尚。
阿近环顾四周。约定要带大叔来,并担任阿近保镳的调皮三人组,应该会在旁陪同,却遍寻不着。
不管了,既然这样,也没办法。阿近理理衣襟,快步走向大汉,客气地唤道:
「这位大师。」
僧人打扮的男子仍望着三岛屋,文风不动。就近一看,他的光头和嘴巴四周,都
留有头发和胡须刮除过的青皮,更让人觉得他六根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