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包被偷了。”
“这样子的话,”
“我们是回不了家的。”
“车票也被偷了,”
“也没办法继续旅行。”
“请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我们在车站前等你。”
看来他们两个真的去仓敷玩了。
“你得马上赶去吧?”我心头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老大居然在旁边与我一起读电报。
“我才不想专程赶过去。”
“为什么?”
“寄钱过去不就得了吗。”
“怎么寄?这两个孩子不是说他们在车站前面等吗?大概是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吧,你怎么把钱寄过去呢?”
这我当然也知道……
反正就是麻烦。搭新干线到仓敷,少说也要四个钟头。现在又是春假期间,路上一定很挤。搞不好还得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罚站。搭飞机固然快一点,但我才不要坐那种烂东西。
“可以寄邮局汇票,不是吗?我只要叫他们到那边的邮局去提款就好了。”
“问题是你怎么通知他们?”老大显得很同情对方,“当初要是告诉他们这里的电话号码就好了。”
“那么做的话,他们会三天两头打来,你会被吵得受不了。”
“你就去一趟吧。”老大有些啰嗦。
“太远了,在冈山耶。”
“不是冈山吧。”
“仓敷布就在冈山吗?还是在广岛呢?不管怎么说都在西边的尽头。”
“又不是西游记。”老大笑道,“你再仔细看看电报从哪里发的。”
“上面写着Kurashiki(注:日文电报以片假名方式书写,所以没有汉字,只能辨认发音)呀。”
“不是电报内容,看看邮局的邮戳。”
邮戳上面的几个字是“暮志木中央邮局”。
“暮志木?”
“发音一样……”老大摸着下巴思考,“说起来,这地名我好像有印象,最近才看过的……奇怪……等一下……”老大开始翻阅那堆旧报纸。回座位时,整个头发都沾满了灰尘。
“你看,就是这个。”他递出一张两个礼拜前的早报地方版,上面刊登着关东附近县市的新闻和最新话题。
标题是“暮志木町新的美术馆开幕”,旁边登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照片。一位穿着传统和式礼服的白发老人,应该是站在美术馆的大门口吧,正在将系在两边圆柱的彩带剪开。
“这里的话就没那么远了。”老大说。
“美术馆落成的同时,道路也整理过了。所以应该开车去很方便吧。”
“暮志木”是位于群马县和枥木县交界处的一个小镇。

“这么点距离,走路也可以回到家吧。”
双胞胎头也不抬地忙着用餐。
“不然也可以搭便车呀。反正方法很多啦,不是吗?”
小哲吃完最后一口通心粉后,问道:“爸爸,你做过吗?”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吗?不要叫我爸爸。”
“可是……”小直将焗饭的盘子推到一边,将三明治的盘子拉到面前。“肚子饿的时候,搭便车也很辛苦呀。”
“厉害一点的话,还可以让对方请你们吃饭呀。”
“要是女生的话可能会容易点吧。”
“我们是没办法的。”
“那可不一定。只要做出可爱的表情,男生一样办得到。”
两兄弟同时不停地眨眼睛。因为是同卵双胞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酒窝的是小哲,右边脸颊有酒窝的是小直。这是唯一的分辨方法。
“真的吗?”
“是呀。”
“但是,那样的话——”
“我们可能也会有危险啊。”
“嗯,这么说也是。”听我这么一说,双胞胎齐声说道:“还好叫了爸爸来接我们。”

我们坐在暮志木车站里的“冈山”西餐厅。接近午后三点了,店里还是挤满了客人。等了老半天,才被带到靠近厕所和公用电话的位置,吵得不得了。刚刚才有一个上班族的男人打公共电话不断更正对方:“我现在人在暮志木车站,什么?不是说好要去冈山那边的仓敷吗?我记得你们信上是那么写的。”
双胞胎高兴地笑道:“你读了我们的信吗?”
“原来信寄到了嘛。”
“为什么改变预定计划呢?”
“因为……”
“我们订不到,”
“新干线的车票。”
“不是叫你们不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双胞胎边笑边开始进攻送上来的巧克力圣代。

刚刚我说这个小镇很偏僻,似乎有点不太公平。毕竟我只看到了车站附近的风光,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小镇没什么特别醒目的建筑,一眼望去都是些矮房子。周围环绕着低矮的山,车站位于东边的山脚下。我是开车来的,不太清楚特快车是不是停靠这里。这儿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车站前的停车场很大,反过来说,这地方的土地多的没人要。

我不能说这里鸟不生蛋,因为人口还算不少,附近也盖了许多小型楼房。但仅止于此。毕竟作为休闲区,这里离东京太近;做卫星都市,又显得太远。如果新干线经过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要想让新干线的路线拉到这里来,恐怕这个小镇得生出个田中角荣(注:田中角荣(1918-1993)日本政治家。一九七二年就任日本首相后,推行“日本列岛改造论”招致日本土地炒作风潮与物价上升,一九七四年因政治献金问题退职。一九七六年因洛克希德事件遭到逮捕,被判四年徒刑,以及追征五亿日币,再上诉中去世。)第二的人物才行。就算这个远大的计划能成功,到那时候磁浮电车将成为新的主流,新干线反而成为负面的存在。
“这个小镇简直是一无是处嘛。”我说完后,双胞胎也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他们很努力了。”小哲说。
“我们是来看他们努力的成果。”小直说。
“其他观光客应该也有同样的感想吧。”
“因为风声实在传得好大。”
“什么风声?”
双胞胎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对我说明。“这个小镇其实就是那个观光景点仓敷的翻版。”
“整个小镇完全模仿仓敷。”

一开始是因为那个“一亿元再造新故乡活动”(注:日本竹下登内阁于一九八九年推行的自治体发展独自特色的活动),暮志木町也分到了一杯羹。
“拿到资金时,大家都在想该怎么运用才有效果?”
“可是小镇丝毫没有特色,既没有温泉也没有滑雪场。”
“也没有出过什么名人。”
“也算不上是名胜古迹。”
“没有湖也没有海。”
结果是勇敢的镇长想出来的主意。
“何不模仿某个观光胜地呢?”
“将整个小镇彻底改造一番。”
“于是从名字来看,当然就非仓敷莫属了。”
仓敷市的居民听到了肯定会生气,但听说镇长在镇议会上作了一场演讲:“其实想一想,冈山县的仓敷市并不是拥有很多的观光资产。它是以白色墙瓦的街道做为号召来吸引观光人潮的。而那条街道只不过是一小块被划分为美观区域的专区而已,可是仓敷市却大肆张扬地将整个城市说得好像都是白色墙瓦的建筑。如果真的能够吸引许多观光客前来的话,那我认为我们模仿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简直就跟强盗一样心狠手辣嘛。

“简直太夸张了……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吗?”
“嗯。从车站走出来十五分钟的地方,他们也做了一个白色墙瓦的美观区域,”
“而且还有护城河。”
“两边的商店名称也都弄得一模一样,”
“连卖的名产也一样。仓敷不是有一种甜点名产叫做‘村雀’吗?”
“暮志木町的名产叫做‘雀村’。”
“‘沙丁鱼寿司’也有翻版的,”
“叫做‘野姜寿司’(注:沙丁鱼寿司的发音为mamakiri,野姜寿司的发音为mamagari,仅差一音。),就是醋饭加姜片泡菜而已。”
“还有停靠在这个小镇的慢车,只有他们会另外称为‘亮光号’和‘回声号’(注:两个都是新干线的车名。)。”
“听说站长根本没取得JR的同意,擅自乱叫的。”
未免做得有点超过了吧。
“我要回去了。”我一边起身一边拿起账单,“我实在不应该浪费汽油来到这种无聊小镇!”
“你真是太性急了,”小哲说。
“其实有值得一看的地方。”小直也说。
仓敷有个大原美术馆,所以暮志木町的镇长当然也要盖个美术馆才肯罢休。
“名字就叫做小原美术馆。因为镇长姓是小原。”我想起了报纸上那名白发老人。
“就是那个剪彩的老头儿吗?”
“啊……你说得是那张照片,嗯,没错。我们也看到了。”
“听说那里本来是镇公所。”
“他们将镇公所搬走,用来改建成美术馆。”
考虑到仓敷的大原美术馆和美观地区的相对位置,小原美术馆自然也得盖在镇公所的旧址才行。

“镇长的脑袋还正常吧?”
“不知道。”双胞胎回答,“可是他将美术馆的顶楼设为镇长办公室,听说每天都去上班。”
“好像还兼任馆长的职务。”
“而且展出的画作与大原美术馆一模一样。”
“当然那边展出的是真品,这里的则是复制画。”模仿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是中邪了。
“所以你们是来看这些复制画的吗?”双胞胎立刻摇摇头。
“才不是呢。”小哲说。

“我们另有目的。”小直说。
“其实只有一副画,”
“是真迹。”
“听说是十六世纪的西班牙画家,”
“只知道名字叫做‘塞巴斯汀’。”
“最近评价节节上升。”
“因为他在市面上的作品不是很多,”
“所以价格很高。”
“是塞巴斯汀还未成名时的作品。”
“小原镇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那幅画……”
“直到最近才知道竟然是那么有名的画家之作。”
“惊讶之余便赶紧拿出来展示,”
“连鉴定师也吓了一跳。”
“因为世界知名的贵重画作,”
“居然出现在日本的乡村小镇。”
坐在隔壁桌的一对夫妻就像在观赏什么奇异的表演一样,直盯着双胞胎看。当我发现到他们的视线时,双胞胎也意识到了。两兄弟微笑地问候对方:“你们好,”
“你们有事情,”
“要找我们吗?”那对夫妻赶紧起身离开座位。
“所以我不是早告诉你们不要用那种方式说话。”
“可是……”小哲说。
“可是……”小直说。
“应该说是两个人就像一个人……”
“还是说一个人的空间存在着两个人……”
“所以,如果不这样轮流说话的话,”
“感觉会很不公平。”
“总之,”我叹了口气后,说道:“看完那幅什么鬼画之后,我们就立刻回家。”

双胞胎并没有报警处理行李被偷的事。他们害怕自己被父母弃养的事实万一露馅就糟了。他们其实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并不希望有任何变化。
我也真是粗心大意,直到在收银机前付账时,看着钞票我才猛然想到。
“喂,你们是怎么付打电报的费用呢?”
双胞胎老实作答:“用钞票呀。”
“什么钞票?”
“五千元的钞票。”
“那是偷我们行李的人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们两人在车站前看公告栏时,将行李丢在椅子上,等他们回来一看,发现就在那两、三分钟的时间里,椅子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张五千元的钞票。
“当场我们就想到要向爸爸求救。”
“于是决定用来打电报。”
“邮局里的人,”
“以为我们要打贺电,”
“一直推销音乐电报给我们,说什么接到的人会很高兴。”
“所以我们就那么做了。”
“爸爸,你喜欢吗?”
“慢点!”留下五千元钞票的小偷?
“你们仔细检查过那张钞票吗?”
双胞胎彼此对看了一眼问说:“怎么了吗?”
“那五千元是伪钞。”
“什么?”
“我想可能是‘画圣’来到暮志木了。”

无论哪个世界,你一旦进入之后就会发现里头其实很小。只要哪个人稍微有个什么动作,马上就传开来了。我们这个业界也是一样,谁在哪里干了什么勾当?是死是活?大家都一清二楚。

工作手法和习惯也是一样。知道我一向不牵扯暴力犯罪,自然就不会有这方面的生意找上门,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这个业界里,有个人称“画圣”的男人。说起来他年纪也一大把了,如果走在正常的人生道路上,应该也是儿孙满堂了吧。因为某些原因——应该说是他第一次作案被捕吧,听说他第一次犯案失手,偏偏就遇到坏心眼的刑警不给他好过,于是便失去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从此一个人在日本各地流浪。
他的外号是因为他的“嗜好”而来,他喜欢画钞票。
我得先说清楚,我并不鼓励制作伪钞。他纯粹是为了兴趣而画,就像美术班的学生临摹宾加(注:宾加(Edgar Degas,1834-1917),法国印象派画家,以舞者瞬间的动作,或是赛马、街头风景、浴女等近代生活为主题,留下了许多重要的作品。)的作品一样,他只是喜欢“临摹”千元或万元钞票。
当然他本人不会使用那些钞票。他的专长是偷人家放在路边的行李,而且在作案的时候,习惯展现他的“嗜好”。
大概画画的人都一样吧,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作品。“画圣”也一样,只不过他在拿走别人的行李时,会放一张自己画的钞票做为代替。他还很讲究地在钞票上签名和编号。

“画圣”所画的钞票,乍看之下跟真的不分轩轾,但仔细检查时会发现没有浮水印,另外,由于他用的是随手拿到的纸张,所以只要一抹就能分辨得出来。何况他用的颜料也是一般市面上卖的水彩,一淋到雨便立刻报销。
因此我从来没有听说遗失行李的被害人将他的作品当真拿去使用。如果真的是“画圣”偷了双胞胎的行李,那么他们两兄弟此事算是开了先例。
听完我说明整个状况后,小哲和小直都很惊讶。
“可是摸起来的感觉跟真的完全一样。”
“我们倒是没有确认过有没有浮水印。”
应该是吧,毕竟连经常在碰钱的邮局员工也没有发现。
我相信凭“画圣”的功力,他画的钞票绝对足以乱真。问题是:他从哪里拿到做钞票的纸张呢?
没想到这个答案在不久之后就能当面问“画圣”本人。因为他就站在小原美术馆那幅塞巴斯汀作品《阳光下的疯狂》前面。


 

就算这个镇长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盖出跟大原美术馆同样规模的美术馆。小原美术馆不大,整幢建筑是石砌而成,楼高只有三层,很小巧,所展示的绘画和雕刻数目,大概不到大原美术馆的三分之一吧。

不过本尊的大原美术馆所展示的作品也不见得都是名作。只有高更(注:高更(Paul Gauguin,1843-1903)法国后期印象派代表画家,否定欧洲文明,晚年移居大溪地。以充满光彩的强烈色彩描画平面化、单纯化的人体。)的《芳香的大地》,毕莎罗(注:毕莎罗(Camille Pissarro,1830-1903)法国印象派画家,喜爱描绘农村、街道、港口的风景。)的《摘苹果》等几幅算是名画吧。小原美术馆算准了这一点,展示的都是大原美术馆最吸引人参观的名画复制品。
尽管如此,美术馆里门庭若市。或许正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仿制品,这个小镇的作法反而更受欢迎也说不定。何况本尊的仓敷离东京实在是太远了,来这里不管是搭电车或自己开车来都不会拥挤。

仔细想想,现在找遍全日本也找不到几个具有特色的观光区。顶多有个活火山或流冰之类的,就算是一大特征了;其他的不管到哪里看到的都是类似的风景、类似的设施、类似的名产。既然如此,今天会有这种与其到远地不如近一点较好的选择标准,也不难理解了。看来小原镇长将整个观光区原封不动地拷贝下来以“再造新故乡”的作法,其实是非常敏锐的先见喽。
看着接踵而至的观光客往这里唯一的名画——塞巴斯汀的《阳光下的疯狂》所在的楼上迈进,感觉还是很窝心的。
“我们打算从一楼慢慢看上去。”
“爸爸你呢?”
“我不是你们的爸爸。”我说道,“我去三楼,这些假画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就待会儿见。”
那幅重要的画作,摆放在三楼中央的展示室里,果然给人不同凡响的感觉——门口有警卫看守着,保护画作的橱窗是防弹玻璃制的。如果不是使用寄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正规钥匙开的话,只要画作移动一公厘,警铃便会大作,保证响到全镇都听得见。而且要打开银行保险柜,除了要有镇长的许可外,还必须有两个见证人才行。

这些相关事宜的说明就挂在那幅大作的旁边。反倒是说明的标示要比画作大很多,看起来实在很可笑。《阳光下的疯狂》大小跟十四寸的电视荧幕差不多。
老实说,就我所见,我觉得塞巴斯汀是个偏执狂。
那幅画真是细腻到不行。如果不是个疯子,有谁会把那么平凡的风景画的那么细致呢?根据美术馆的简介说明,据说他用的画笔是拔自己的眉毛做的。说不定他真的是个危险人物。
这幅画唯一吸引我的是它的价格。听说镇长是在塞巴斯汀尚未成名前买的,并没有花什么大钱,可是如今要卖的话,索价可能不下五亿元。去年夏天,一副比这个还小的作品,在伦敦拍卖会上竟然以三亿元成交。
我觉得画家真是个可怜的行业。一旦作品脱手后,不管以后价格如何上涨,自己是拿不到半毛钱的。就算不计较金钱吧,要不是按捺不住那种“不得不画”的冲动,画家这一行还真不是人干的。

我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回头时,便看见“画圣”站在后面。说得正确一点,“画圣”是站在欣赏《阳光下的疯狂》的人群后面。
他双手叉腰、挺直了背,躲在无边镜框后面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的身材高瘦,头发长到了下巴附近,如果穿得再体面些,以他的气质说是美术评论家也能骗得过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认出我来了。于是边笑边向我这边走来。
“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我才要这么说呢。”由于附近有警卫在,我将他拉到太平门的旁边说话。
“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麻烦你将今天上午在暮志木车站前偷的行李还给我。”
“画圣”睁大了眼睛。
“那是我朋友的行李。”
“画圣”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我以为那是两个小孩子的东西。”
“没错。”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小孩呀。”
我赶紧摇头否认:“拜托你把话听清楚,那两个孩子是我的朋友。”
“画圣”一脸狐疑的表情,抬高下巴问:“你很难想象你这种成年男人会跟小孩子做朋友。如果说是他们的父母,我倒还能接受。”
“画圣”属于理论派,尤其对细节特别啰嗦。
“你不必管那么多了。拜托,钱给你,只要把行李还给我就行了。”
“好吧。”没想到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钱也还给你,我总不能偷自己人吧。”
“可是……”我本来想说“你经济没有问题吗?”但还没来得及出口,“画圣”便笑着说道:“我最近并没有很穷。今天早上也只是因为那件行李没人管,本能地就想试试身手。”
看着他油腻腻的裤管、薄如纸片的鞋底,实在很难相信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我必须顾及“画圣”的面子才行。
“是吗?太好了。”
“我们一起去吧,我就住在附近。行李我直接放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