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的墙壁前,拥挤地放置着类似音响的器材。守能分辨的是放置在中央的三台录音机的走带机器,以及两旁的扩音器、调谐……,还有,那是示波器吧,看起来又像增幅器。母亲启子死亡时,在加护病房看过类似的测量心跳和脑波的机器。
尽头的窗前,厚重的窗帘放了下来,把来自外面的光线都遮掩住了。那窗帘的材质并非棉或丰毛,而是类似X光技师所穿的围裙。
相反方向的墙上,有一座塞满书的固定壁橱,地板上铺着短毛地毯,有吸音的效果。然后,房间中央有一张安乐椅。
「怎样?」原泽老人说道。在灯光及全然的寂静中,那声音极为人性。
「你在这里做些什么?」
老人将上衣脱下,放在一旁的机材上,说:
「说来话长,你累了吧,坐下不好吗?」
「不用,」守背对着窗站着说:「你怎么看都像个病人呢!」
「是吗?」
「一目了然。」
「是吗?那么,时间不多了,从哪部份开始说明好呢。」
老人手插在腰问,像只鹤般在器材前缓缓踱步,然后停在录音机走带机前,说:
「首先,我透露个内幕吧。.」
他打开走带机的开关,红色灯亮起,从扩音机传出录音带绕行的声音。接下来,听到原泽老人念着日期和时间的声音。
「被试验者,浅野真纪,女性,年龄二十一岁。」
守不禁向前倾,老人的声音继续:
「你叫什么名字?」
「浅野真纪。」
真纪的声音答道,稍带睡意、很平稳,不过的确是真纪的声音。真纪逐一且老实地回答老人提出的问题。出生年月日、家庭成员、职业、现在的健康状态……
「你的姊姊……,正确的说是表姊,她是个很容易追随暗示的人。很柔软,适应能力强,是接受催眠实验最理想的典型。」
「催眠?」守跳了起来,仿佛被烫伤的猫,他紧抓住老人问:「你,对姊姊施了催眠术?」
「是啊,小弟弟,」原泽老人沉着地挣脱后继续说道:「把手放开。你不想再听下去了吗?」
守喘着气放开后,老人加大了录音带的音量。
「你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海……,喜欢蓝色的海。」
「海的哪里呢?沙滩?或者是海面上?」
「是……游艇……游艇很好。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
老人的声音继续,暗示着真纪:你坐在游艇的甲板上,晒着太阳,很快乐、很放松……
「从现在起,请仔细听我所说的。听得到吗?」
「很清楚。」
「你家有钟吗?」
「有。」
「时间一到会响起铃声或钟声吗?」
「有……是挂钟。」
「那么,明天当那个挂钟敲响下午九点钟的时候,请你如此转达给日下守。」
「明天,家里的挂钟敲响下午九点钟的时候,转达守……」
「小弟弟,我打了电话给桥本信彦,可是他已经死了。」
真纪僵硬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对。知道了吧。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数到三,然后你会醒来,走出这栋建筑。一走出门口,你就会完全忘记现在所有的事,完全忘记和我见过面、我下命令的事。现在的事全部会在明天下午九点钟自然地浮现在你心中。等你转达了我的话之后,也会忘记你曾听从我的命令行动。」
「完全忘记……」
「听好了喔,那么,开始数,一、二、三,好。」
录音带在此打住。

「这是所谓的后催眠现象,」原泽老人开始说明:「引导接受实验者陷入极深的催眠状态,在他的工意识里下达命令。而根据所下达的某种一定的关键字……话也好、声音也行,任何动作都可以……,能够让他做出回应传唤、所下达命令的动作。被实验者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当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只在记忆中形成一个空洞而已。」
在做模拟示范的前一个晚上,真纪曾说过有段时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示范后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很容易做到。我是个很熟练的诱导者。只要能接近被实验者、向他搭话,就很容易能引导他进入催眠状态。在规律的间隔中,只要指头作响、敲敲东西,就能将他们导入较浅的催眠状态。接下来,花点时间,把他带到更安静、更适合,像这里的地方来,再下达更深的暗示。如果无论如何都很难诱导他们进入催眠状态,也会使用药物,主要是巴比妥酸(丙二醯)等。不过,女性不需用到,女性是很容易接受暗示的生物。」
老人指着墙壁旁并排的器材,说道:「这些机器是为了记录在催眠诱导状态下被实验者的身体和生理的状态。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陷入催眠状态的人是多么有趣的观察材料。」
守转移了视线。
「但是,想听听这个吧?」老人装上另外一卷录音带,传出另一个女性的声音。
「这是加藤文惠,」老人说道:「实在说得很露骨喔。说她如何地赚肮脏钱啦,钜细靡遗地全说了。有一部份还很自鸣得意。在意识中不太愿意表露出来的阴暗面,只要针对工意识下点功夫就不难问出来。」
「『下意识』指的是什么?」
「在这里,」原泽老人用指尖轻轻地敲头,说道:「是二十四小时都不休息的值日生。也有一些学者,以文学性的语言来说,下意识才是人的灵魂。意识仅是块黑板,写在上面的东西很容易被擦掉,但是,下意识是雕刻。刻在那里的东西,宛如太古时代人类祖先刻在洞窟壁上的古代文字般永远留在那里。比如说,有人在五岁的时候门牙断了。下意识会让那人到八十岁死亡为止,都记得断了门牙时的疼痛和恐惧。所谓后催眠现象,是针对工蒽识动作后产生的现象。你听过催眠学习这句话吗?」
「听过。邮寄广告中看过,说是在睡觉的时候能记住英语单字之类的。」
「你试过吗?」
「怎么可能?」
「聪明,」老人微笑的说:「被商品化的东西都没什么不是好东西。高明的技术诱导者并不多见。」
「你自认是其中一个吗?」
「没错,小弟弟。」
为了让谈话容易进行,老人降低录音机的音量,说:
「那四名女性的事,我就这么留下了全部的纪录。我和她们接触,而且提供暗示的关键字。」
「可是……,如果相信你的暗示,那些人不都长时间陷入你的催眠当中?或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谁、完全是另一个人偶然地说出关键字,这种事也会发生吧?」
老人微笑地说:
「说实话,我只担心高木和子时间的问题。其他四个人,在下达关键字的暗示之前,最长只能让他空白十二个小时。桥本信彦,则只让他空白了三小时。」
老人突然目露精光,说:
「我很确实地监视着他们的行动。因为不想失败。但是高木和子,座谈会中最后的幸存者,她警惕着,老实说,她逃走或消失的可能性相当高。我几乎无法查明……不过,即使我知道会发生长时间的空白,但仍然可以在逮得到她的时机逮住她,就在营野洋子守灵那晚。」
「可是……」
「接着,我用了复数关键字,在口述关键字的同时抓着她的右手,不这么做的话,暗示会无效。」
「你就是这样命令『给我死』的?」
「不是这样,」老人摇头说:「我所做的,只是对她们下达『逃吧』的命令而已。每个人都有保卫自己的本能,即使被下达『自杀吧』的命令,也不会去实践。下意识也是那人生命的一部份。」
「逃吧!」
「是的,跑吧、逃吧,别被追捕者逮到,逮到会被杀喔。推开挡住你的障碍物、穿过门、打破窗户、跳下、逃、逃、继续逃,否则会被杀死。下意识会实践那个命令。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她们的防御本能杀了她们。」
在一语不发呆立着的守的面前,老人稍举起手,喃喃自语道,「对了对了,」伸手向器材的一个角落一探,拿出一个大型信封说:
「你把这个交给高木和子吧。」
守没伸手拿信封,老人做出笑脸,说:
「不用担心,这不是危险的东西,倒不如说这是能够帮助她的东西。她没死,所以如果不解除催眠的话,可能会出现后遗症。本来由我来做是最确实的,不过没办法这么做了。」
守收下了信封。
「那里面写着由我培训的、在这个领域中一个权威人士的连络处。当然,我隐瞒了理由,写的是几可乱真的谎话,不过,资料很齐全。如果连络到他,向他请托的话,他应该会做该做的事。从给你打电话以后,我就准备好了。你赢了。所以,得尽力拯救高木和子。」
守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问道:
「真纪姊呢?姊会怎样?她的催眠解除了吗?」
老人碰地拍拍守的肩膀,说:
「如果是这事,你不用担心。在那次示范表演后已确实解除了。你不记得有人打电话给真纪小姐了吗,那是我。我利用职称,撒了个小谎,第二天马上见面了。那时候,就确实地做了。」
守头昏脑胀地思索着,最近,真纪的样子有奇怪之处吗?
没有。当他认定没事以后,才能直视老人的脸。老人静静地说:
「事到如今,我不会撒谎了,对你不会。」
守重新握紧信封,有种安心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这个信封送给高木和子。那么,她和真纪一样会完全忘记这一切,没事了。
但是……
守心中泛起的疑问,终于还原为证言,问道:
「不过,你杀了其他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正义的制裁,」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直浮在他嘴边的淡淡的笑,刷地消失了。
「一年以前,我还在某个大学的研究室做研究。在那里,有我亲手栽培的五名弟子,我们一直都在从事催眠治疗、生物反赣,以及在中国拥有长久传统的气功研究。如果那个研究落实的话,就能帮助许多为人际关系烦恼不已的男人,以及苦于不定期陷入忧郁症状的女性。」
老人摊开双手,悲伤地俯视着双手,继续说:「可是,那时我已察觉自己的健康出现问题了,我得了癌症。虽然动了一次手术,但癌细胞已移转到无法切除的部位了。因为太投入研究的关系,等到发现时已经太迟了。不过,话说回来,人难免一死。」
他轻轻甩掉这个问题似的笑了,继续说:
「我即使死了,研究员还在。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能够继承我的遗志。我只要在剩余的时间里,尽量教授他们大量的知识就好了。很幸运地,现今有很好的止痛药。」
老人走近书架,抽出一本剪贴簿,翻阅着页数,指给守看。「你看这位,五个研究员里是最优秀、我最看重的部下。」
左页上有张戴着黑框眼镜,露出白齿而笑的年轻男子的相片。宽广的额头、直挺的鼻梁,镜框里的眼瞳亮亮的。
「他叫田泽贤一,天生的学者。以前,他每天神采奕奕地走进研究室。」
「你说『以前』,这个人怎么啦?」
「自杀死了。吃了研究室里的安眠药,这是去年五月的事了。」
守抬起眼来。老人的眼睛捕捉到守的眼神,然后,他缓慢地点头说:
「他谈恋爱了,不幸的恋爱。他是个内向诚实的青年,我一直希望他所爱的女性是适合他的人。」
「是谁呢?」守问道。
高木扣子。
一阵沉默之后,老人维持平静的语调,继续说:
「他自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疯掉。没参加过那么令人心碎的丧礼,为原本应该继承我的人吊丧。」
「你怎么知道田泽先生的情人是高木和子?」
「田泽写了封遗书给我,遗书里全写了。他受伤了,受了无法治疗的伤,他是真心地爱着高木和子。」
「即使这样,也不需要死,太贸然了……」
「你这么认为吗?我的弟子太过纯洁,太缺乏免疫力了,你这么想吗?」
「不,不是。」老人粗暴地断言道:
「小弟弟,你怎么看待恋爱?为何恋爱时眼中只有一个人,其他人就不行呢?为什么只对一个人着迷?那是很神秘的。对我们学者来说,是至今仍未开拓的领域呢。高木和子利用这点做为获利的手段。何况,我的弟子竟然被击倒了,一个做学问的人被击倒了。那就像前去探查行星的太空人,在降临未知的星球后突然被野蛮人用棍棒击倒那样……」
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
「小弟弟,她做的事不仅是诈欺和欺瞒而已,那是冒渎呀。」
守无法回答。
「对那个相信她、申诉着不愿承认被骗的他,高木和子硬是寄来那本《情报频道》的杂志。」
守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桥本提到座谈会的报导。
(四个女人所说的话,我可是半句一句都没加。再怎么肮脏的话、让人厌恶的拐弯抹角,都没必要去加油添醋。)
「那本杂志和遗书放在一起,也留下来了。我看了好几次,翻到都能背下来了。于是,我下定决心。」
「杀掉那些女性,」守说道:「可是,为什么四个人全杀?如果是这样,杀高木小姐一个人不就好了?」
「这是超越个人复仇的义举。小弟弟,她们是标本。」
「标本?无聊,又不是实验。你是在杀人呀。」
「恋人商法是卑劣的犯罪行为。犯罪者必须受到制裁。」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近守,说:
「小弟弟,我比你多活了四倍以上的岁月。我了解了一件事。无论在哪个时代,坏人的确是存在着的。」
老人张开双手,演说似的继续说:
「但是,幸运的是他们是绝对少数,他们能做的坏事毕竟很少,真正的问题在于追随者。不仅恋人商法,多得不胜枚举的恶质金融犯罪,都不单是想出馊主意的那一小撮人所犯的。之所以能成立、实行,并蔓延,是缘自更多的追随者。是那些一面很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知道自己应负什么责任,却一面找寻出事后逃命路线的人们。当东窗事发以后,他们辩称,自己并没有恶意、不知道、自己也被骗了、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如何都得弄到钱、我也是被害者……,藉口、藉口,没完没了的藉口!」
沉默。
「我只是想,我要那四名女性对她们以不正当手段获取金钱的行为,付出正确的代价而已。就只是这样。」
「你疯了,」终于,守喃喃地说:「不管有什么歪理,杀人就是杀人。」
「那该由社会来判断。就是这样了,我日子已不多了,能不能再撑一个月都值得怀疑。我早安排好了。我死后,执行遗言的人会把这里所有的资料,和我的供述一起送去警察局。」
没什么好说的了,守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他想站起来,走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守开口了:
「你得意了,对吧?疯狂的魔术师。」
「魔术师吗?」老人似乎愉快地笑了,说:「学问是神圣的。绝对不是无用的东西。我是科学家,追求真实。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教你一件有益的事吧。」
正要走出房间的守,回头问道:
「有益的事?」
「是啊,为你姨丈出面做目击证人,那位吉武浩一的真正身份。」
守静静地盯着老人问:
「你知道那家伙的什么事?」
「那个男人说谎。菅野洋子死的时候,他不在现场。这件事我很确信。为什么?在那个关键字。」
老人举起一根指头说:「清算加藤文惠的时候,我用了电话,三田敦子时,我在月台跟她搭话;桥本信彦的时候,我去拜访他,让他睡着,下达了暗示以后,开了瓦斯栓,撒上汽油。然后,算好瓦斯适度地满溢的时间后,再打电话给他,说出关键字后而让他点上烟。」
至于营野洋子……
「我利用了她的手表做关键字。铃声响起时便能达到目的。事先动好手脚,把闹铃调到凌晨零时,等闹铃响起,暗示便开始作动。因为这样,她才会没命地冲到你姨丈的车前。所以,当晚我也不在现场,我需要休息。但也因为这个疏忽,给你姨丈惹了麻烦。」
他移开稍带歉意的视线,继续说道:
「她死了以后,我看了所有报导车祸状况的报纸,也看了电视新闻。当我知道吉武自愿出面,说明在现场亲眼见到的状况时,我知道他在说谎。他说那晚曾向菅野洋子询问时间。她回答『十二点五分』,那是谎言,不可能。」
「为什么?」
「十二点五分,暗示早巳开始了,那个时间,她正躲着我下达暗示的追捕者,对来自外界的刺激不会有所反应。无论谁询问她时间,都不可能回答。绝对。」
绝对。老人强调着。
「吉武浩一彻头彻尾地在撒谎。他如果真在场的话,看到的应该是背后没人追却死命逃的营野洋子才对。他所说的事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撒谎?」
守闭上眼睛,靠在门上说:
「因为,那家伙是我老爸。」
老人的表情初次显出吃惊的样子。
「那男人是你父亲?」
「是啊,我知道,那家伙是我十二年前失踪的父亲,现在自称吉武浩一。为了帮助我和浅野一家,做了那不实的目击证词。」
「你怎么知道的?」
守说明了结婚戒指的事,以及吉武对所谓的「会被逮的喔」潜意识画面有关的怀疑,再加上「那家伙叫我『日下君』,不应该这么叫的。因为浅野一家介绍我是『儿子』。现在回想,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
老人定定地凝视着地板一会儿,说:
「小弟弟,可是他的身份应该很清楚。他以目击证人出面时,警方应该曾对他的身份做了彻底的调查。他根本无法伪造出身、经历和户籍。」
「我也想过这一点。可是,我曾听他说过,他以前曾有段时期在廉价的旅馆街待过。在那种地方,用钱可以买卖户籍吧。像老爸那样,想要把过去一笔抹消的人,花钱就能买到不需户籍的某人的身份。不然的话,那也可以顶替某个死在路旁的同伙的身份,这样,不就可以脱胎换骨了?」
「你说的对,这是可能的,」老人点头说:「不过,小弟弟,你弄错了。他不是你父亲。不如说,他对你和你的母亲,有很大的亏欠。」
老人再度走近录音带走带机,说:
「当他撒谎的时候,我很感兴趣。我想知道他说谎的理由,所以,试着对他做了催眠诱导。这是纪录。」
「对那家伙?」
「是的。很幸运的,我拥有能轻易接近他那种人物的职称,否则那是很艰钜的任务,因为必须打破一堵相当压抑且厚实的心墙不可。可是,当我知道他说谎的用意时,同时也知道了理由,那个男人有着死了也不愿公开的隐情呢。」
老人启动了录音机。冗长的告白开始了。对守面吾,侧耳倾听那告白,等于是在回溯封锁在浓雾中的十二年岁月。


十八岁那年春天,为了升大学上东京的野村浩一胸中充满着希望。
在枚川市,他家世代经营旅馆业,以土地世家而闻名的野村家,因遭逢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火的波及,房子和财产失去了一大半。此外,为了在战后的混乱中生存,资产一点一点地变卖,此时早巳不见往昔风光了。
做为世家坏的一面,是过于重视血缘,不太能接受新人,在野村家这一点尤其显着,尽管旅馆业需要柔软的头脑和商业才能,如此偏狭的观念会带来致命的打击。
浩一是野村家的长子,身负着重振老家声望的使命和重责大任。
那时,野村家仅存的只有身为世家的颜面和每个月微薄的地租而已。丈夫已死,为了独子浩一而活的母亲梅子,即使缩衣节食,也执意要送儿子到东京上大学,浩一十分了解这事的涵义。一见看似腐朽的枯木,却意外地冒出新芽,那新芽就是他。
在东京的求学生活很顺利。浩一表现优异,包括他本人在内,没有人怀疑,只要他再继续努力,势将成为有为的青年,能够担起重振野村家家业的重任。
一切都很顺遂,直到最初的不幸造访以前。

事故发生了!
浩一租屋附近有栋兴建中的大楼,当他经过那附近时,在他头顶的斜上方,工人们正在安装三楼窗户的玻璃。浩一边想着下一堂课要提出的报告内容,正好来到那正下方。撑着玻璃的工人的手松开了,吊玻璃的钢索的吊钩脱落了。强大的撞击引力,使正当其下的浩一身负须两个月才能治愈的重伤。
因为那起事故,浩一获得了极丰厚的补偿,而且年轻的他伤势也恢复得很快。他心想,两个月的空白,事后总能补过来,所以浩一在医院的病床上拚命看书度过,但是,真正令人仓皇失措的是出院后再住院的宣告。
他罹患了血清肝炎。
肝炎来自输血受到水平感染,现今已是众所周知,而预防方法的研究也在进步中。这件事意味着,浩一遭遇了双重的不幸。为避免因出血而死所做的输血,把他后来一年的学生生活全糟塌掉了。
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母亲梅子却病倒了。轻度的脑溢血,生命虽无大碍,但是伴随而来的经济问题,逼迫浩一面临几乎毫无选择的窘境。二十一岁的浩一,以「中途休学」这种非出自本意的形式离开了大学,而比这更让他不题意的是,浩一就职了。
儿子就职时,迷信的梅子请熟人为他算命。熟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