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他干掉——他在救护车上说着梦话。
我想起织田直也来医院的情景,想起他说的话,他做的事,那天晚上的事。
我要听他说话。
他们都知道。是不是那时慎司把他知道的事传达给直也,向他求助?如果直也是响应了他的呼唤而现身……
他会怎么做?
直也说,如果自己没有一肩挑起的决心,就别去干涉别人的事。
恐吓电话的声音不一样了,声音变年轻了。他好像受伤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份确信重重砸在我的背上。
电话是织田直也打的!
这时,一个刑警敲敲车窗,轻轻说:“组长,歹徒打来电话了。”
当时是晚上八点四十八分。
5
晚上十一点整,我站在指定地点。如对方在电话中所说,那里有一个黄色的公用电话。
地点在江户川区内的小型水上公园。这里原是江户川的支流,经由人工填河,原本的直线河道用水泥堤防固定后,变为蛇行,四周布满了绿地。公园离堤防三米远,可以从两侧缓坡来到公园。
我独自开车来到这里,装满现金的公文包放在后座。停妥车以后,我走进公园——这是“歹徒”的指示。指定的停车地点在中古车行——位于堤防的另一侧,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中古车行的万国旗在夜色中迎风飘扬。
已经暗中在公园布下严密的封锁。其实,晚上很少有人来这种地方。前方是中古车行,对面一整片都是食品公司的配送中心。走过头顶上的小桥,对面有一家餐厅,但从餐厅看不到这里。配送中心前面是卡车呼啸而过的四线道干线。我转了一圈,看到民宅窗户透出的无数灯光,摩天大楼上一闪一闪的警示灯,以及亮着“紧急出口”牌的都立高中高大建筑的黑影。
在指定的夜晚,指定的地点。
中古车行的汽车里,周围的堤防上,餐厅里,都埋伏了大批刑警和机动队员。跟踪组的指挥官躲在桥下的小汽车里。我可以用藏在上衣里的无线对讲机直接和他联络。
他们一开始不同意我单独前往,打算找替身,说是天这么黑,歹徒应该认不出来。
怎么可以让你和钱分开?谁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哪一个?可能他并不在意钱,而是想加害你。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讽刺的是,川崎竟然支持我。
如果被歹徒发现不是他本人,可能会对小枝子下毒手。
你一个人去,如果可以拿你的性命来换,那再好不过了——他只差没这么说。
无论任何人说什么,都无法阻拦我单独行动,况且我非这么做不可。我很想对那些紧张得不得了的刑警说:根本不会有危险。
那只是一种直觉,但我认为我不会猜错。“歹徒”就是织田直也,他已经掌控了全局。
唯一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他怎么会受伤?
慎司从那八封信中看到了什么?又拜托了直也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想搞清楚这些。
十一点零五分。
身旁的公用电话响了。
“你很守时。”
电话彼端是我熟悉的声音,但有点儿哑,听起来很痛苦。
“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个嘛……”
警方正在追踪你的电话,一旦被追踪到,你必须再度“移位”,又会对身体造成负担,有话就快说吧——我努力克制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紧紧咬着嘴唇。
“你把上衣脱掉,把身上的装备也拿下来,再往上游稍微走一点儿,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去那里。”
电话挂断了。我正依他的吩咐做,左耳的耳机急促晌起来:“你在干什么?”
“我只能听对方的命令,不然还能怎样?”
我沿着缓坡走去,看到那个小小的池塘。水面一片漆黑,附近杂草丛生。我在池塘畔停下脚步,夜风吹进我的衬衫。
四周一片漆黑,悄然无声,不见半个人影。
不能出声。必须在脑子里——用意识呼唤。
漆黑中,有一朵仿佛被世人遗忘的不知名的白花。为了让意念集中,我看着白花,深呼吸。
你在附近吗?
只有风的声音,没有人回答。
你在哪里?
这是孤注一掷的时刻。
这时,我在脑子里听到一个清晰得令人惊讶的声音。
在不会被抓到的远处。
是直也的声音。
我不由抬起头四处张望,街灯透过刚种植不久的小树苗照过来,今晚天空也挂着一轮明月。只有这里一片漆黑。
风吹得池面生起涟漪。
你发现了吗?直也“说道”。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你会呼唤我。
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
你怎么会卷进这件事?
直也没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觉得后脑勺一阵麻木。
什么都别问,照做就是了——只要这样就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样就够了吗?
麻木渐渐扩散。
对,这样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要照我的要求去做。你什么都不用想。否则——一切就泡汤了。
好,我听你的。
他似乎有点疲惫,稍微停顿了一下,用很虚弱的“声音”说:
小枝子小姐很安全,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你可以放心地跟着我到最后……
最后几个字,我必须眯着眼睛、集中所有意念才能捕捉到。
我几乎出声地叫着:你别再插手了,剩下的让我来处理。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直也则逃避似的急忙“说道”:
我离开你时,你可能会感到头晕,小心点儿,别昏倒了。
顿时,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原本按在我脑袋上的手突然抽离了,又仿佛有人突然关了灯,我眼前一黑,往后踉跄半步。
我冒着冷汗,心脏剧烈跳动,一阵耳鸣。我举起手摸摸头,后脑勺几乎没有感觉。
登入——我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字眼。登入会同时给双方造成负担,不管是我,还是直也,都一样。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呼啸而来,声音渐渐靠近桥的方向。
这是消防车的声音。我愕然看着三部消防车停在中古车行门口,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我跑到公园门口,身穿银色消防衣的消防员三三两两跳下消防车,餐厅里走出许多看热闹的人。许多人——毫无关系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跟踪组的车门打开了,刑警们紧绷着脸下了车。桥上,马路上,到处挤满了人.乱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破口大骂。接着,又有人抗辩:“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根本没有火灾,这样的两队人马碰上了,大家都火气冲天。
一名体格健壮的年轻刑警从混乱中跑过来,抓着我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钱呢?车子怎么样了?”
“你先回车上!”他大吼一声,便不见了踪影。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警察惊慌失措。
我跑过去捡回上衣,才刚拿起耳机,就听到有人不停地大吼。
“我很安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有人打了火警电话……”
我正要走出公园,在围观的人群中,我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耳机里的声音仿佛渐渐消失了。
垣田俊平就站在餐厅那一侧人行道的人群中。
绝对没错,就是他。他看着互不相让的两队人马,一步一步往后退,准备离开。
我跑向他,但人太多了。我拼命追着他细长的身影,正要过马路,有人抓住我的手。
“你要去哪里?回来、回来!”
是刑警。他涨红着脸。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垣田的影子消失在人群中。
午夜十二点左右,我又接到电话。
“我只是确认一下。”直也说,声音比刚才还虚弱。“把消防队找来,演一场闹剧,就可以知道警察有没有埋伏。谁会笨到去那种地方拿赎金?”
电话就这么断了。这次没有追踪到他的行踪。
“在哪里?”
“只知道在江户川区的某个地方……”
他可能已经没办法“移位”了。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川崎咬牙切齿地嚷道,“他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赎款安全,车子安全。歹徒也没现身。
虽然我明知直也听不到,但还是在脑海里呼唤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蹬浑水?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不赶快结束,你可能自身难保……
三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仿佛在响应我的呼唤。
“这次真的别再让警察跟来了。”他呼吸急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6
这次川崎执意要亲自去。
“这家伙这么狡猾,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不需要警方保护,我一个人去就行。”
“对方并没有指名要你去。”
我正想着指定的时间和地点,不假思索地回了他这么一句。川崎冷不防冲过来要打我。在几位刑警上前阻止之前,他的拳头只扫过我的下巴,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免让我有点儿失望。情绪如此激动的男人,这拳头未免太无力了。
“住手!”中桐刑警喝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都是你这家伙惹的祸。”川崎吼着,嘴角积着白白的唾沫,“你还没搞清楚吗,是你惹的祸。”
我终于被降格为“家伙”了。
“我也觉得很抱歉。如果道歉可以让你息怒,不管道几次歉,我都不介意,但现在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请你保持镇定。”
川崎浑身颤抖地坐下来,令子将手搭在他手上,轻轻安抚他。她自始至终都守在这里,始终比川崎冷静。
“我不需要保护。”我一边看地图一边说。从这里到指定的湾岸海滨公园,大约一小时车程。
“不行。”伊藤警部严加拒绝。
“但是,要怎么保护?那里是一大片空旷地带,即使你们跟着我,也没有藏身之处。错过这一次,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我想早一刻完成直也的指示。既然他说“别带警察”,我就得这么做。
什么也别问,照做就是了。
即使他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器,我仍然可以察觉到,他已经到了极限。他很衰弱,越来越衰弱了。
“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交给我们就好。”伊藤警部盛气凌人地说完,又抓着对讲机讲个不停。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中桐刑警抬着胖胖的脸,看着我。
“穿上这个。”他递来一件防弹背心。
“不需要吧,又不会动刀动枪的。”
“谁能保证?”刑警笑嘻嘻地看着我,“至少装个样子。”
他那双大象般的眯眼深处透出干练的神情。他半边脸笑着,只有我看得到他的笑脸。
“中桐先生,”我压低嗓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哈哈,发现什么?”
我心里迅速闪过一个疑问,这位刑警不可能知道直也的事,他到底掌握了什么?
“我告诉你,”他一边帮我穿防弹衣一边悄声说,“谁都别想轻易骗过警察。”
“什么意思?”
“你马上就知道了。”他拉紧带子,我差点透不过气来。“哇,好像太紧了。高坂先生,你从刚才起脸色就很差,是不是不舒服?”
和直也“交谈”时麻木的后脑勺,此刻正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强烈。就像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箍着我的头——尽管我接触他的时间那么短暂——这种头痛前所未有,让人想吐。、
只不过是那么短暂的接触,我就这副德性了,可见直也要控制这种力量,得消耗多大的体力。光是想想就令人背脊发凉。一想到可能来不及了——头就又痛了。
“听说要开川崎先生的车。车后座会坐一名刑警,你别担心,他会躲起来。”
中桐刑警简明扼要地交代完,帮我装上对讲机,开始测试。他那装模作样的脸上明显地透露出隐瞒着什么,而且似乎按捺不住想和我分享。
“中桐先生。”
“什么?”
我凝视着他的脸,他终于笑出来,眨了眨肿肿的眼皮,探头看了看四周。川崎正激动地缠着伊藤警部,说他也要一起去。
中桐刑警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然后凑在我耳边说:“你只要照歹徒说的做就好,我不会让你身陷危险的。这无关私人感情。”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被利用了?”
刑警点点头:“还有一件事,虽然很遗憾,但小枝子夫人可能已经死了。可能是——在绑架后就马上被干掉了。”
“这就是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这个目的——”他说完,便住了口。
“什么时候拆穿这场闹剧,目前正在衡量时机。现在还没掌握到关键证据,请你忍耐一下。”
他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用力拍拍我的肩膀。
“好了,出发吧。”
我熄了火,风声立刻灌进耳朵里。是海风。
凌晨一点二十分。我走出车外,潮湿的海风从侧面吹来。天空的云急速由东向西移动,空气中充满海水的味道和快下雨的感觉。
我把车子丢在海滨公园入口处,徒步走向人工海滩。这是直也的指示——你只能一个人来。
钱还放在公文包里。
就是要让你和钱分开。伊藤警部虽然很坚持自己的意见,但我敢保证,他错了。
我敢打赌,“歹徒”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赎金,也根本和我无关。
根本是一派胡言。
我沿着指示牌走向海边。离开柏油路后,立刻踩到了沙地。穿过空旷荒凉、杳无人烟的海滨公园,我拂去不时吹到脸上的沙子,一步一步向前走。每走出一步,后脑勺就抽痛一下。
在远处的夜色中,外形俗气、犹如威化饼干的建筑物中,只有一处亮着灯,兴建中的大楼钢筋宛如远古时代的恐龙化石一样,隐没在黑夜里。一旁的推土机则像造型奇特的岗哨立在半空中,顶端是红色的灯。这里即使可以让一个巨人隐形,也不足以让人趁黑干些什么。
在毫无藏身之处的地方,最后的大戏即将上演。
我爬上缓坡顶端,眼前是开阔的灰色东京湾。
远处的灯光一闪一灭,我放眼环视,在那灯火之处,有街道、大楼、高速公路,还有沉睡的芸芸众生。而我的脚下,则是泥土、沙子和石头,还有迎面而来的浪花飞沫,以及夹杂着油和海水的东京湾的味道。
风呼呼地吹,掩盖了我加速的心跳声。
我在起伏的沙滩上停下脚步,手插进口袋里等着。
“看到人影了吗?”耳机轻声响起,带着一点杂音。
“没看到。”我回答。当然不可能看到。
根本是一派胡言。
昨天白天与几位刑警一起推敲时,我差不多已经知道真相了。没错,说什么要报一箭之仇,根本是一派胡言,信口开河。
歹徒以此为借口,绑架了小枝子,然后杀人灭口——为了这个目的,故弄玄虚,耍了那么多花招——不仅要报复,还要大捞一笔,于是设计成绑架案。歹徒始终没现身,让人一颗心悬着,也只是为了让这出戏看起来更逼真罢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杀小枝子的理由。
然而,编这出戏的人犯了几个错误。
第一,他高估了我,高估了媒体人。他以为我有一大堆仇人,只要他一提及,我就会立刻想出一大堆“会不会是他?会不会是她?”的可疑人选,但我的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第二,他低估了警方。至少中桐刑警已经了然于胸,所以他才会说小枝子已经死了。
但是小枝子很安全,因为织田直也出现了。这是第三。也是他最大的失误。
你在哪里?我迎着风,抬头呼唤他。出来吧。已经结束了,警方已经察觉了。快出来吧。
快出来吧——当我再度呼唤时,脑海里响起轻轻的、颤抖的声音。
往大海的方向……、
我的头盖骨好像突然被人勒紧般,头痛欲裂。
再往前走一点……走到枯倒的树旁。
前方左侧,横着一棵枯树,海浪不断拍打上来。我走近一看,发现那只是一个仿制品,让人造海看起来更有海的味道,其他地方也有几棵同样形状的枯树。
枯木后面,一个男子倒卧在那里,浪花冲刷着他的身体。
我蹲下来扶起他,他灰色的脸上一双瞳孔放大的眼睛看着我。
是那个跟踪我的男子,七惠隐隐约约拍到的那张面孔。
他被杀了。
我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说:“发现一具尸体。”
耳机里传来声音:“你说什么?”
“是歹徒,已经死了,应该已经死了两三天了。你们自己来看吧。”
对讲机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我知道,他们开始行动了。我站起来,对着强风闭上眼睛。当我再睁开眼时,回头,织田直也正站在我面前。
我至今仍清楚记得他的样子——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头发被风吹乱了,面无血色。他就像做慢动作一样向前倒下来,我伸手接住他,他整个身体倒了过来。他别过头,睁开眼看着天空。他浑身湿透了,我就像是抱着一条湿毯子。
“到终点了。”他轻声说道,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最后一次“移位”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别说话。”
我抱着他,轻轻让他躺下,我脱下上衣,盖在他身上。他慢慢眨着眼,他的左腹中了刀,仍在流血。我大叫着“救护车”,接着感觉到刑警从背后奋力跑来。
“我……失手了……才会这样。”
“别说话。”
我举起手,向跑来的刑警示意,直也抓住我的衣袖。
“刀子……我没带过来。”
直也想要继续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动动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后,就进入我的脑子。只有微弱的感应,我根本听不到。
他的手和脸颊冰凉,透过沾满血迹的衬衫,我感受到他浑身虚弱地颤抖着。
随后赶到的大批人马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名刑警跪在地上颤抖着下巴说:“这……这到底是……”
“不要大声说话。”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从哪儿来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也躺在我的怀中,微笑着,对我摇摇头。
“我知道,”我的声音也在颤抖,“我知道。你休息一下,知道吗?”
直也闭上眼睛,头一歪,靠在我身上。
川崎明男也在人群中。他瞪大眼睛,看着枯树旁的尸体,几乎快昏过去了。
“小枝子……小枝子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低声说,“应该在某个地方吧。”
“他们就是歹徒?”
救护车的笛声渐渐靠近,从不知所措的刑警间驶了过来。
直也被抬上担架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我的手,几乎在同时,我在脑海中听到一个声音。
接下来的事……
我用力回握他,告诉他我已经清楚了,之后才松开他的手。救护车关上了门。
指挥官走到我身旁,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用一副要吃了我的神情问:“你发现他时,他说什么?你听到什么?”
我没理会他,看看坐在沙地上的川崎:“他说人质很安全。”
“他说在哪里了吗?”
我摇摇头:“她还活着,只要找到她就可以了。”
川崎抬起头看着我,我们四目相接时,他慢慢将视线移向大海。他爬着站起来,在一名刑警的搀扶下往回走。
风太大了,头又痛,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迈开脚步,发现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我知道要去哪里。
7
当我走进医院的夜间紧急入口,看到有人正抱着头,坐在门边的长椅上。
是垣田俊平。
我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他,他抬起头,一脸憔悴,好像忍着痛般蜷缩着身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头是不是很痛?”
我一问,他惊恐地点点头:“我听到一个声音……”
直也操控了他。他伸出无形的意念之手,让垣田去做那些他无法独立完成的事。
“你怎么会来这儿?”
你说呢?我敷衍他。
“你去了‘爱丽丝’餐厅?”我问他,“是不是你把红色钱包扔进男厕所的?今天晚上,在江户川区水上公园附近,也是你打火警电话的吗?”
垣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点点头。
“把这些事忘了吧。”
“什么?”
“已经结束了。忘了吧,这样就行了。”
“但是……但是,我……”
“要不要我猜猜你为什么会听命于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