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抬头,只是翻着白眼看着由美子。虽然这种眼神充满了自卑和厌恶,但这女孩却显得非常老练,就好像生来就有人教她眼光也可以用来偷别人的东西似的。
由美子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因品行不端,二年级时就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没再上学。和这个女孩一样,她也经常会用那种“小偷”的眼光看人。而且用这种眼光看来,会认为所有的人长得都一样,它已经超越了美丑,超越了年龄。
“你不想说出你的名字?”
“不想说。“女孩赶紧回答。
“嗯,要不叫你山田花子吧。”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太过分了吧,要不,你自己想一个喜欢的假名字吧。”
女孩又看了看由美子。由美子也看着她,想看看她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是,就像是一个小偷发现摄像镜头而停止偷窃一样,这个女孩发现由美子的眼光后,马上就变得面无表情,目光也变得遮遮掩掩,似乎在说我没有做任何事情。
“你、还没吃饭吧?”由美子说,“我没有义务帮助你,所以你应该赶快起来回家去。可这样做的话,我可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因此,我想借给你一点钱,让你去吃顿饭,再买几件换洗的衣服,怎么样?”
女孩表情僵硬地看着下面,她在咬牙硬挺着,看上去像一幅画,她长得很不错。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来回地搓着裤子上的布。很明显,她有点紧张,而且这是一种希望的紧张。这个姑娘想要钱,她正在寻求帮助。
“我可不是一个有钱人,因此不可能送给你很多钱。现在我钱包里所有的零钱加起来总共有两万日元,我可以借给你一半。”
女孩突然抬起头,用改正错误的语气问:“借给我?不是送给我?”
“我不喜欢把钱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想你也不会喜欢这种事情的。”由美子干脆地说,“所以我特地用了一个借字,可实际上就是送给你。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不可能要求你还钱的,是不是?”
女孩使劲儿地点着头:“是的,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啊。如果开始就知道对方还不了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借呢?如果要换个词的话,就不会那么假了。所以我说大人都不可靠。”
“你说不可靠可能就是不可靠吧,可是,有时候,这种暧昧委婉的做法也能把事情做得很好,这就是社会。”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女孩的老师。
“如果说,把钱送给我,你是不是不喜欢?”
“我无所谓,本来就是送嘛。可你真的是个笨蛋。”
她挑衅似地笑着看着由美子。
“忘了吧?我想偷你的包,这样,你还要给我钱?”
由美子非常认真地回答说:“所以你才会感动,然后告诉我你的真名叫山田花子或者说说你离家出走的情况,这样一来,电视剧是不是就开始了?”
让人意外的是,女孩居然放声大笑起来。由美子所说的话是想笑话她的,没想到她却如此大笑。
女孩一点也不高兴。她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引得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们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边。女孩的笑声还不是那种惹得别人大笑的笑声,所以人们停下来之后又会很快地往前走。
由美子突然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位在庙会上卖玩具的大叔。他在路边铺上凉席,上面摆满了玩具,有一按开关就能发出响声的猴子,还有耳朵边动边转的兔子。孩子们都非常喜欢这位大叔,可有时候这位大叔也会把让人看的玩具猴弄坏了,想让它停住都停不下来。虽然开关已经关上了,可猴子还在不停地响着。牙齿和眼睛都被卸下来了,可它还能发出嘈杂的声音。这只玩具猴钻过使劲拧着开关的大叔的手指,或从还想抓住它的大叔的手中挤过去,仍然响个不停。尽管这样,只有那张人工做成的脸还是笑眯眯的。孩子们开始的时候都在大笑,可渐渐地都安静下来了,并慢慢地往后退。由美子也是其中的一个。年幼的由美子曾经看到大叔终于抓住了玩具猴,并把它背上的电池盒的盖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干电池。可她认为,即使这样,玩具猴也不会停止转动,因为它发疯了。疯狂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这个女孩眼睛放着光,仍在不停地笑着。很明显,这种笑声让由美子很不愉快。在她的身旁,由美子感觉到她变成了记忆中的那位大叔了。
再呆下去也没有用了。她打开手包,拿出了钱包。她抽出一张干净的一万日元的纸币,放到了女孩的腿上。
“这些钱送给你,再见。”
由美子看都没看女孩一眼就站起身来走了。背后的笑声一下子停住了。
“我叫通口惠。”
后面传来女孩的声音。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的声音很小。
由美子的两条腿不听话地停下来了,然后又慢慢地回过头去。
女孩还坐在长椅上,腿上放着那一万日元。她没有笑,脸上的泪痕变成了一条条黑印。
“我爸爸是个杀人犯。”
这位自称叫通口惠的女孩有气无力地说。这既不是告白也不是辩解,而是一种义务,像是在读设定舞台的说明书。
“他杀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现在他正在接受审判,他肯定会被判死刑的,我就是有着这样一位父亲的女孩。”
由美子脱口而出,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以后准备怎么做?”
通口惠摇了摇头:“什么也不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去偷东西的,作为你给我一万日元的感谢。”
“这可不是感谢,而是你的借口,你想说,我之所以这么坏、态度如此恶劣是有原因的。”
通口惠忽然笑了:“是这样的。”她第一次点了点头。
由美子又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通口惠的旁边。就和刚才一样,她穿着脏衣服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臭味。
“你是因为父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才离家出走的?”
“不是的,我才不是那种脆弱的女孩。”
“那是为什么?”
“爸爸太可怜了,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爸爸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这决不是他想做的事情,他也是被逼无奈,爸爸也是受害者。我想让大家都明白这一点。”
“爸爸”这个词是发自通口惠内心的称呼,刚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应该是个从小生活环境不错的女孩,恐怕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不自由的地方。由美子有这种感觉。
“被爸爸杀死的那个人——他的孩子就住在这个公园的附近。”
“孩子?”
“是的,也不能说小吧,和我差不多大,他是一名高中生。”
“这么说,你是来见这位高中生的?”
“是的,我想让他去见见我爸爸。如果他能直接和爸爸谈话,他就会明白爸爸的心情,知道爸爸做这样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明白爸爸是多么后悔,这样,他就一定会原谅爸爸的,法院的审判也会对爸爸有利的。可他总是在逃避……他的家里人也不告诉我他的住处。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找到了我爸爸的律师,让我不要再去找他。律师把我训了一顿,爸爸也这么说,我很生气,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由美子哑口无言,她又重新看了看通口惠。这个女孩决不是那种笨女孩,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解释是多么的自私和以自我为中心,多么具有破坏力。这种骨子里的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见到那家伙之前我是不会回家的,可是没有钱,还是很难受的。” 还没等由美子反应过来,通口惠苦笑着继续往下说。
“我偷东西,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在这里过过夜,肚子饿,身上很痒。”
“别这样了,赶快回你妈妈那里吧。”
由美子终于想起了这句话。她还想往后退几步。
“那个高中生,就是被害人的儿子,无论等多少年,他也不会去见你的父亲,所以,你最好还是回去吧。”
通口惠抬起头,表情很严肃,她向由美子逼近了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由美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公平?”
“是的,我爸爸又不是自己愿意去当强盗的。”
这只是你的理由——由美子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只是想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不明不白地来到这个公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没有人想知道爸爸那个时候是何等无奈,没人理解他的心情,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什么也不问就要判死刑,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通口惠说,她的目光很尖锐。似乎完全忘记了由美子的存在,沉浸在唯我独尊的情绪之中。
由美子又看了看周围。行人们正惊讶地看着这边,然后赶快离开了。就在通口惠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与激怒中的时候,由美子也想着赶快离开。我才不会管这个女孩会变成什么样呢?我是来跟踪哥哥的,我应该担心的是我哥哥。
由美子转过身,斜着眼看了看通口惠所注视的方向——在那里,她也许能看到对她父亲横加指责的那个社会吧——由美子确认了一下方向,就向公园门口走去。她走得很快,想赶快离开通口惠。当她绕过一个菊花已经谢了让人觉得很寂寞的花坛,快要跑出大门的时候,也许通口惠发觉自己被人抛弃了,她大声喊着: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逃避!”
由美子没有义务回答她这个问题,她跑出了公园。直到这时,由美子才感到很恐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扯进去了。这是一个抢劫杀人犯的女儿!这个词在由美子的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感觉了。那个奇怪的女孩就是杀人犯的女儿!我可不能和她扯上关系!
通口惠大叫着在后面追着由美子,由美子拼命地跑。直到这时,那双运动鞋才发挥了威力,肚子空空的通口惠现在不可能追上由美子的。快了,由美子马上就能从大门跑出去了,跑出去之后马上就打辆出租车离开这里——
突然,通口惠发出一声尖叫:“杀人犯!你是杀人犯!”
由美子被吓了一跳,她停住脚步往后看。被由美子丢在一边的像个雕塑似的通口惠,靠在菊花的花坛边,两只手撑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的脸都扭曲了,声嘶力竭地叫着。当她发现由美子转过头来的时候,似乎是来了劲,用手指着由美子,大声说着,好像是要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
“你们看啊,那个女的是个杀人犯!是个见死不救的残忍的女人!是个冷酷的杀人犯!”
由美子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由美子只是张大了嘴巴。
旁边马上传来一阵哄笑声,是正走在公园对面人行横道上两个女孩。她们穿着校服,还化了妆,打扮得很漂亮。在她们看来,由美子和通口惠一样都是不正常的女人。
由美子突然意识到从旁边走过的行人们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和通口惠。她想哭,太丢人了,太让人不好意思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你住口。”
由美子小声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已经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你不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是听到了由美子的声音,也许是没有了力气,通口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停止了叫喊,而是用挑衅的眼光看着由美子。这已经不再是小偷的眼光了,完全是一种抢劫的眼光。通口惠要夺走由美子心灵的平安,并且要把一种她也不太清楚的东西强加给由美子。
正在这时,就听一个女的在叫:“通口惠?”
由美子抬起头找说话的人。她看见一个身穿蓝色毛衣和白色裤子、身材苗条的女人从花坛左边向这里走来。从由美子站的地方看,这个女人的头发里稀稀落落地有了一些白头发,可长相看上去挺年轻的,大概还不到四十岁吧。
“通口?”那个女人又叫了一遍通口惠。说话的口气既不亲切,也不像是帮忙的人。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她的表情和押解罪犯的警察比起来,更像是一个前来迎接病人的急救队员。
通口惠也抬起头看了看叫她的那个女人。可一看到她,通口惠一下子又变得凶巴巴的了。
“你来干什么!”
对通口惠有点歇斯底里的问话,这个女人没有回答,她看着由美子。她似乎在问由美子刚才和通口惠在一起的情况以及通口惠所引起的这场混乱。
“你认识她吗?”这个女人问。由美子急忙使劲地摇了摇头。
“这个……”这个女人转过头看着通口惠。通口惠的表情像个傻瓜,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
“附近的人都知道你在这个公园里胡闹。”穿蓝毛衣的女人说。虽然说话的口气不是太温柔,可她说得非常慢,似乎是要争取说得平静一点。
“我不想让你给素不相识的人找麻烦,所以才过来看看,结果还是来晚了。”
她抱歉地看了看由美子,然后又看着通口惠。这个女人接着往下说:
“本来,你要做什么和我也没有关系,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真是麻烦。”
通口惠咬牙切齿地回敬她:
“你是不是不应该把真一藏起来?真一的逃避才不好!”
穿蓝毛衣的女人的脸上又出现了刚刚消失的愤怒。
“真一是我的儿子,不是让你直呼其名的。”
“像那种废物,应该让更多的人直呼其名。”
那位穿蓝毛衣的女人干脆地反击着她:“真正的废物应该是你的父亲,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为了逃避罪责,居然指使你做这样的事情。”
通口惠跳了起来,然后毫不客气地攻击着那个女人:
“爸爸没有指使我!爸爸不是废物!你要向我道歉!向我爸爸道歉!”
可是,这个剧烈的动作让通口惠的身体承受力达到了极限。通口惠伸出手想抓住那位穿蓝毛衣的女人的胸部,可对方躲过去了,她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然后就摇摇晃晃在倒在了那个女人的怀中。她那不干净的灰灰的脸眼看着变得像纸一样白。
通口惠不省人事了。那位穿着蓝毛衣的女人就像抱着一个大大的垃圾袋似地抱着皮包骨头的通口惠。她说:
“对不起,她太淘气了,我会请警察处理这件事的,请你不用担心。你请回吧。”
可由美子也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假思索地说:
“可你一个人搬不动这个姑娘吧?”
“不要紧,我想想办法吧。”
看不出她有什么好办法。这位穿蓝毛衣的女人个子是很高,可太瘦了,而且她的脸色也不好,像是刚刚得过一场病。
由美子叹了口气说:“我来帮你吧,你要把她弄到哪里去?”
那位身穿蓝毛衣的女人叫石井良江。
由美子帮她把不省人事的通口惠搬到了从大川公园步行十分钟的石井家,通口惠虽然很瘦,也不重,可石井良江还是很吃力,大半的路途,都是由美子背着通口惠的。
石井家是一栋建了有四五年的漂亮的两层小楼。打开大门,把通口惠弄进去的时候,石井良江难受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由美子问她让通口惠躺在哪里,她先说是“客厅”,说完又急忙换成“二楼吧……”,可又惊慌失措地说“上二楼太费事……”好像很难做出决定。由美子能感觉出来,让通口惠进入这个家——让通口惠踏进这个家的门槛,事实上,石井良江根本不喜欢这样做,也想尽量不这样做,好像这是罪孽深重的一件事。
最后,石井良江决定让通口惠躺在客厅旁边一间像预备室的小房间里。地板上铺着线毯,头下面垫了一个靠垫,身上盖着床单。通口惠那苍白的脸色在这个过程中也变成原来的灰色了。她的呼吸也很平稳,与其说她不省人事,倒不如说是在熟睡。
这些工作干完之后,良江客气地向由美子表示感谢。然后,由美子也把在大川公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良江点点头,又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了由美子。直到这时,高井由美子才第一次明白了原来石井家和通口惠、还有那位被通口惠直呼其名的叫塚田真一的少年之间发生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的……我终于明白了。”
面对通口惠的疯狂要求,石井夫妇担心养子的处境并给予保护也是理所当然的。通口惠没有权力要求塚田真一做任何一件事情。
“也就是最近,我和我丈夫才和真一联系上了,最初,那孩子什么也没说就离开家了。”
可能是太累了,石井良江耷拉着两个肩膀,低着头坐在客厅的桌子旁边。
“当时,那个孩子还没有把通口惠逼他的事情告诉我们……他什么也没说就离家出走了。”
“难道就不能强行要求通口惠不再做那样的事情吗?”
良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们多次找过对方的律师,律师也说过她好几回了,可是那个姑娘对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啊,是这样啊……因此她离开家了,省得有人再劝阻她,这样她就可以跟踪真一君了。”
“她已经堕落成了一个流浪者。”良江说。
“不好意思,在今天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佐和市发生过一家三口被杀事件。”由美子说,“因为我不太看报纸。”
石井良江第一次微微一笑:“每次见到不知道这起案件的人,我们都会觉得很轻松。”
来杯咖啡吧。良江站了起来。由美子虽然不要,但良江还是麻利地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起来。由美子想,她还不想让我回去。
“你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通口惠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吧?这样做没有道理的。要叫警察吗?或者是和她的家人或律师联系一下吧?必须要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事情的过程告诉对方,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作证。如果只有通口和石井两个人,因为都是当事人,而且还不知道通口惠会说些什么,有个证人不是更好吗?”
石井良江把水壶放到了煤气上。这是一个收拾得很干净、既豪华又现代的对面式厨房。石井看着那蓝色的火苗,断断续续地说:“我考虑再三,还是找警察吧。”
“警察也许能搞清楚,打报警电话吗?”
“不用,我给一位比较了解事情经过的警察打电话。”
良江边擦手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真一——真一和大川公园事件还有点关系——噢,不,说有关系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由美子点点头。“我知道,要说大川公园案件,通过新闻我还了解一些。第一位目击者、那位高中生就是真一君吗?”
“是的……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我们不希望他再遇到这种倒霉事。”良江使劲眨了眨眼睛。由美子想,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
“在那起案件的搜查本部里有一位刑警也知道发生在佐和市的案件,他非常担心真一的情况。这位刑警给我留过一张名片,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可是不巧的是,名片上的那位刑警不在搜查本部,最后电话被转到了少年课,结果他们让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来家里了解详细情况。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警察就来了。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石井家门前停着一辆自行车。由美子有点生气了,骑自行车来,怎么能把通口惠带走呢?机关里办事都是这样的。
这位警察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很有经验。他在按程序和石井良江谈话的过程中,还不时地看看由美子。由美子不太高兴,她主动地说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还很爽快地回答了问题。
可是,只有一个问题她比较难回答:
“那么高井,你到大川公园来干什么?你还特地坐车从练马赶过来。”
由美子被问住了。我是跟踪哥哥才走到大川公园的——如果这样说的话,也许会让哥哥招致莫名其妙的怀疑。不,别说其他人,就是由美子自己都对哥哥为什么要来大川公园和来公园做什么表示怀疑。
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那位警察用挖苦的语气说:“你也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石井良江也看着由美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由美子总觉得她的眼光里好像有刺。
“经常会有这样的人。”
还没等由美子回答,那位警察又接着说。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起引起轰动的重大案件,很多人想到现场看看,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夫人。”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石井良江听的。良江看了看由美子,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我……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由美子小声说。
“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银座买东西, 可最后没去成。 我很生
气……于是坐上了山手线,虽然是一个人,但我一定要坐一坐以前没有坐过的火车,在没有去过的车站下车。在两国车站下车后去看了国技馆,然后一直不停地走,看到了这个公园,我想进去在长椅上休息一下。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