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惊慌失措了,爸爸。快去工作吧。”邦子的眼神突然严厉起来,“老是这么偷懒,当心被人说成‘税金小偷’,公务员。”
“你就别说了。”反击一句后,藤野刚终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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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校内审判的学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度过了这个意外获得的休息日。
陪审长竹田和利一大早就跑到自家附近的公园,对着里头仅有的一个破篮架练习投篮,挥洒汗水。面对倾斜的篮架,他接连命中的精彩表演吸引了不少到公园里来游玩的孩子。很快,这些孩子便分成两队,开始篮球比赛。
高矮组合另一方小山田修与一起生活的爷爷下起了将棋。下了好多盘都是孙子获胜,可爷爷不肯轻易罢手,一直要求“再来一局”。
山野纪央在反复犹豫之后,决定约上仓田真理子一同造访浅井家。而向坂行夫总会跟着真理子,结果,他们三人一起受到了浅井敏江的热烈欢迎。
“校内审判的事不能提,对吧?”
“对,还不能对松子和她妈妈说。”
浅井松子的遗像今天依然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蒲田教子和沟口弥生以及她们的母亲,四个人一起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场购物。夏季大减价活动已接近尾声,就在她们辗转于各大商场之间时,路过了三宅树理和浅井松子投寄举报信的中央邮政局。教子和弥生没有对自己母亲说什么,只是手挽手紧挨着身体从那里走过。
她们心中暗想:那天,树理和松子大概不会像我们这样亲密无间。
原田仁志来到他从一年级就开始上的升学补习班,与主任讲师谈得十分起劲。“陪审员的保密义务”在他面前明显无效。原田仁志稍事添油加醋地作了详尽汇报,主任讲师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不一会儿,他们的讨论转移到了陪审员制度的优劣得失上。能够与大人交换自己的意见,原田仁志自然十分受用。他也同时在考虑自己向往的高中。
胜木惠子一大早起就无所事事。不想待在闷热的家里弄得自己一身汗味,她扔下要一直睡到夜晚上班前的母亲,悄然跑出公寓。到了街上,她也只能毫无目的地闲逛,结果还是弄得浑身汗臭,还发现自己来到了大出家的旧址。如今,这儿已平整为一块新地。
旁边的大出木材厂还开着工。即使社长被捕,工厂也没有停工,工人们都在干活。有什么好干的?连有没有工资拿都不知道。真是奇怪,这些人就知道干活。
胜木惠子又乱晃了一段路,看到路边的公园里有一个高个子学生在跟一群小鬼吵吵嚷嚷地打篮球,她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浑身大汗淋漓的竹田陪审长也看到了她,高声向她打了招呼。
“喂,胜木,你打不打篮球?”
还说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小鬼们都笑了。
惠子逃也似的跑开了。干吗那么大声地喊我?她有点生气,随后又笑了,接着又对发笑的自己生起气来,最后干脆满脸怒容。
井口充在父亲的陪同下,在医院里做着康复训练。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旁的父亲脸色沉重,心痛不已。
桥田佑太郎在母亲的店里帮忙。他妹妹坐在吧台一端做她的暑假作业——绘图日记。她画的是正在做营业前准备工作的妈妈和哥哥。
山崎晋吾在空手道武馆接受师父的严格训练,结束后还要坐禅。因为师父训斥说:“你心中尽是杂念,投手举足间全都发散出来,就像静电火花。”为了这个回家后定将筋疲力尽的弟弟,山崎晋吾的姐姐在家里凉好了西瓜。
意外获得的休息日的天空上,飘浮着一片夏末时节的积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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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姐姐啊。”
难道这是老师在家访时该说的开场白吗?井上康夫心中暗忖着。
“还很性感嘛。”
“被她听到了,性命难保哦。”
今天依然忙于整理记录的井上康夫穿着T恤和短裤,前来家访的北尾老师则是上身T恤下身运动裤。
“北尾老师,您要穿着这一身去应付媒体吗?”
而且,怎么有点洋洋得意呢?
“我已经卸掉这份差事了。为了这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所以不请自来了。”北尾老师站在井上家门口,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说道。
这时,康夫那既厉害又性感的姐姐又来了:“老师,快进来。”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这怎么行?总得喝杯茶吧。”
“哦,那就叨扰了。”
姐姐拿来了一只杯子,连着装有大麦茶的茶缸一起递给了北尾老师,便到里屋去了,临走时还狠狠瞪了康夫一眼。
“老师,‘性骚扰’这个词……”
“今天很安静吧?”
康夫闭上嘴看着北尾老师的脸。
“没有记者找上门,电话也没有响个不停吧?”
一大早多少还有点乱哄哄的,之后倒确实相当安静。
“森内老师的妈妈来学校了,和冈野老师一起开了个记者会。”
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动向。看到康夫一脸惊讶,北尾老师不无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明天将在森内老师的病房里召开记者会,已经得到了院方的许可。”
“森内老师没问题吗?”
“主治医生会陪在一旁。”
要求采访的申请来自四面八方,数量众多,因此决定分几次召开记者会。
“也就是说,明天你们庭审时,森内老师会帮忙拖住媒体。”
这真是个大胆的妙计。北尾老师就是为了这个高兴得口无遮拦,说姐姐“厉害”“性感”的吗?
“这是谁的主意?”
“你又何必多费这个脑筋呢?”
“我可是年级第一。”
“好像是有人向冈野老师提的建议。说是不勉强森内老师,如果她的身体状态允许,这是最好的调虎离山之计。”
有人?是谁?
“津崎先生也会出席记者会。主角一上场,釆访争夺战自然就会平息。从明天起,一切会恢复平静。你们放心地开好校内审判吧。”
“是,”年级第一的俊才回答道。
“就没其他话了吗?多感谢几句嘛。”
“我们会感谢森内老师的。”
事实上,康夫确实非常感动,因为他以前从未觉得森内老师那么有骨气,不禁她刮目相看了。
“还有,就是要好好感谢森内老师的妈妈。”
“好。”北尾老师一口喝干大麦茶,将空杯子塞到康夫手里。井上康夫以为他要回去了,可谁知他换上了一副教训学生的表情。“我说井上,你不觉得昨天藤野回去时的样子有点奇怪吗? ”
当然觉得奇怪。聪明绝顶的井上康夫肯定会注意到这一点。
藤野凉子当时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幽灵。连辩护人助手野田健一也有点怪怪的,仿佛他自己变成了幽灵。
更加奇怪的是,神原和彦当时并不在那副模样的野田健一身旁。自从开展校内审判以来,他们两人一直同出同进,就像一对双胞胎。昨天他们却是各自回家的。
明察秋毫的井上康夫——井上法官当时就十分纳闷。
“你跟她联系过吗?”
康夫有过好几次联系藤野凉子的冲动,可每当他拿起电话听筒,最终都作罢了。
“没有,就算有些什么,到了明天不就真相大白了?”
“你一直稳坐钓鱼台嘛。”
“我要是沉不住气,校内审判就维持不下去了。”
“的确没错。”
“老师,你知道大出的情况吗?”
“还活着。”北尾老师笑道,“怎么了?你担心他?”
“毕竟他受到自己的辩护人无情的打击嘛。”
“就算如此,事到如今他总不能逃走吧。他可是爱面子的。”
“这样就好。”井上康夫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森内老师召开记者会的事,要通知大家吗?”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明白,谢谢!”井上康夫低头鞠了一躬。
“你姐姐真是个美人。”
“自家人是感觉不到的。”
“我说这话可不是性骚扰,是实话实说。再说,你姐姐又不是我的学生。”北尾老师一辩解,反倒显得心虚了,“走了。明天见。”
北尾老师离开后,那位既厉害又性感的超级大美人姐姐便目露凶光地逼到近前。
井上康夫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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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可做也不想见任何人的大出俊次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同样无事可做也不想见任何人的三宅树理也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傍晚,藤野凉子来看望树理。门口响起了树理母亲的尖叫声。她好像要赶走藤野凉子。
树理走出自己的房间,下了楼梯。母亲和凉子同时发现了她,纷纷抬起头仰望着她。
“妈妈,你干吗呢?”
“树理,你还没好啊。”
“没事,原本就只是有点贫血罢了。藤野……”树理对凉子招了招手。如果非要跟谁见面,也只有凉子了。
“很快会结束的。”凉子向树理的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快步上了楼梯。
来到树理的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树理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凉子脸上有水渍,好像不是汗水的痕迹。
她哭过吗?
“身体好点了吗?对不起。我听尾崎老师说,你今天早上出院,所以跑来了。”
“是贫血,现在已经没事了。”
凉子的脸上真的有泪痕。
“明天就要发表公诉意见了。”凉子语速很快,就像随时准备从一头可怕的怪物身边逃走似的,“如果你不觉得厌烦,你妈妈也允许的话,希望你还来旁听。”
树理没有做声。
“对不起,我只顾说自己的意见。不过,你昨天能来旁听,我真的很高兴。”
自己晕倒在法庭上,其他旁听者会怎么想?对于这个问题,树理尽量不去想它。
估计有人会据此察觉到树理就是举报人。而那些原本就有怀疑,或听说过那类传闻的人,会因此更加确信。
反正这种事都无所谓了,管他呢。
是啊,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谁寄出了举报信,都无所谓了。因为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为什么举报人会是我?我又为什么要把松子也卷进去?
神原和彦为什么要让我出丑?他有什么权力作那样的询问?原本就和他没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的事视而不见呢?
事到如今,他何必非要表现出理解我的态度呢?
一切都为时已晚。
“想去的话就会去,到时候再看吧。”
“哦,是吗……”凉子低声应道。
“你来就为了这个?”
“嗯。”
不对。你是想来看看我的脸,对不对?你是想来确认一下,我如今是怎样一副表情,是不是?
树理闹着别扭,脑子里却另有一套想法。
我其实很想与你见面。
是的,我想见你,我有话要对你说,希望你能好好听一听。
可是,面对脸上有泪痕的藤野,这些话我说不出来。
“我没事。至于校内审判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校内审判没问题。”藤野凉子说,"那么,明天见吧。”
别走——这句话一下子冲到树理的喉咙口。藤野,你听我说。
凉子走了。她回去了。她垂头丧气,步履沉重地走了。
藤野凉子毕竟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女生。
「藤野,我呀……」
面对墙壁,树理轻声说道。
「昨天,我在病房里注意到了。」
清醒过来,身体可以动弹后,树理看了一眼病房厕所里的镜子,便注意到了。
前天,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被捕的垣内美奈绘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认识这张脸。她在什么地方看过这张脸。
「昨天,我明白了,那张脸是谁的。」
那正是树理的脸。垣内美奈绘的脸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那是一张骗子的脸,是一张撒下弥天大谎的恶人的脸。
同时,还是一张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的无比绝望的脸。
「这就是对我的判决啊,藤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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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庭之日的太阳落山了,一个对所有人而言都漫长无比的黑夜开始了。

7

八月二十日 校内审判·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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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对野田健一来说,自从参与了校内审判,每当迎来新的早晨,就意味着将获得一天的成长。若觉得“成长”这词太夸张那说成“发现”也未尝不可。每天都有新发现,日复一日,一直持续至今。
今天也不会例外。即使健一不愿意,也肯定会是如此。今天将迎来校内审判的大结局。已经没有退路,今天,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健一却对即将到来的谜底感到恐惧——即使充塞胸中的疑云将会澄清,一直背负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
可怕,无以名状的可怕。
昨晚,他想了整整一夜。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参与校内审判,埋头中考复习,这样才符合自己的一贯风格。
他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可总渗透不到心底,总觉得这种想法太不真实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感到惊讶,感到纳闷,于是睡意全无,再次开始思考。说到底,自己一贯的风格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校内审判之前的我了。事到如今再如何焦虑也无济于事。新的日子,又一个新的日子,一天天累积起来,走到今天。并非没有退路,只是无法回头。
就在准备出门时,每日早晨例行巡视的山崎晋吾来到健一家。看到满脸倦容的健一后,山崎晋吾说:“昨晚太闷热了吧?”
他对健一说话的语气总是庄重又恭敬。
是啊,我是辩护人的助手嘛。
“山崎,你也辛苦了。”
打完招呼,山崎晋吾正要离去,健一又叫住了他。
“今天估计会拖很久。”
正要跨上自行车的山崎晋吾放下脚,特意端正了姿势。
“带上衬衫之类的替换衣物比较好。请你转告各位陪审员。”
山崎晋吾作出立正姿势,回答一声:“是。”犹豫片刻后,他又说道,“藤野检察官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今天的庭审将非常耗时。”
“哦。”
“她还说要多准备一点便当和饮用水。”
这一点健一没有想到。
“我会和北尾老师与津崎先生商量,准备好这些东西。其他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正要跨上自行车时,山崎晋吾再次转过身来,说道:“藤野同学还说,要全体参与评议表决,不能有一人掉队。”
健一点了点头。藤野这句话分明是对自己说的。不准掉队,不许当逃兵。
还有……
“野田,加油。”说着,山崎晋吾慌张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补充道,“这句话不是藤野检察官说的,是我说的。”
他每天一早都会来巡视,而到了最后一天的早晨,估计连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嗯。我明白。”
仓田真理子说山崎晋吾总是一脸严肃。可现在看来,相比严肃,更是正义凛然。
“别迟到了。学校见。”
“学校见。”
关上大门,健一跑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只鼓鼓囊囊的背包。来到起居室后,正在看晨报的父亲健夫抬起头来。
“早,这就要走了?”
“是的。”
“你昨天好像睡得很晚,不要紧吗?”
默默点了点头后,健一问道:“爸,你今天也来旁听吗?”
野田健夫注视着独生子的脸,眨了眨眼睛:“是啊。你妈妈身体好点了,我想带她一起去。今天是大结局了,对吧?”
健一飞快地点了点头,突然胸口一堵,说不出话来了。
健夫的眼神很柔和,像在安慰儿子一般:“要不,我们还是不去旁听的好?”
“不是的。只是……”
只是……
“不用担心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都不会……”
我想说什么?想不明白。一句话直接从心底冒了出来。
“都不会后悔。”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吗?”健夫也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就放心地去吧。”
好的——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声来。健一朝门口走去。
也许是穿鞋时头朝下的缘故,健一觉得脸上发烫,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了。这可不行。他在心中斥责自己,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系好鞋带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是辩护人的助手,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
野田健一校内审判的最后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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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周边看不到一个记者或主持人的身影。这要感谢森内老师和她的母亲。代理校长冈野将森内老师召开记者会这一题材运用到位,成功地与媒体人士达成了交易。记得北尾老师说过,冈野对这些相当拿手,所以才能够出人头地。
今天旁听席的上座情况比较零散,巳经八点四十分了,都没有坐满一半,是目前为止最萧条的景象,也许是昨天休庭一天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天的空白便让大家的注意力和兴趣大打折扣,校内审判也不过如此吧?
快点坐满吧!
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校内审判,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
在辩护方休息室里,爱睡懒觉的大出俊次还不见踪影,只有神原和彦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着校园。
“早啊。”
听到健一的招呼声,神原辩护人回过头来。他的脸上没有受酷暑和睡眠不足影响的痕迹,几乎与往常毫无二致。
“早”
接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健一不禁纳闷:过去的五天时间,我们是怎么一起度过的?
“今天旁听席的上座率不高。”神原和彦说道。这间教室的窗朝东开着,强烈的阳光使他眯起眼睛。
“带替换衣物了吗?”健一间。
“嗯。”
健一也走到窗户前,眺望着横穿操场朝体育馆走去的旁听人员。有两个大人一起的,有父母带孩子来的,有的像是某位同学的母亲或父亲。
“那是茂木先生。”神原和彦说。尽管天气持续高温,茂木的着装总是端正整齐,没有丝毫马虎,使他相当引人注目,相隔很远就能一眼辨认出来。
“哦,今天他一个人来,没和PTA会长一起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肩并肩俯视校园,发现穿过操场的人数逐渐增多。体育馆入口处,前来帮忙的志愿者们似乎也很忙。
好啊,这就对了。
“都准备好了吗,辩护人?”健一问道。
神原和彦转过头来,答道:“准备好了。”
健一仍在俯视着校园。视线无法移动,似乎只要动一动身体的某一部分,自己的心事就会暴露出来。
“我也作好准备了。”健一说道。
神原和彦似乎想作出回应,他动了动嘴唇,作出的口型好像是:对不起。
正在这时,教室的门猛地打开了。两人回头一看,见大出俊次趿着鞋帮走了进来,显得有些憔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就凶相毕露,“还有心思看风景?”
自被告询问之后,大出俊次不再正视神原辩护人的眼睛。他绷着脸,似乎想表示愤怒。他心中明显窝着火:即便是出于辩护需要的战术,也没必要那样说我。可是,他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同时心中也不无困惑。
为何无法表达愤怒?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你没有像以前那样发飙,那是因为你并不是在愤怒。你受了伤,而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受伤,不是吗?
一定是——希望是这样的。
“我们走吧。”野田健一对辩护人和被告说,“还有五分钟。”
藤野凉子也有点睡眠不足。事务官佐佐木吾郎无精打釆,萩尾一美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今天的事务安排,藤野检察官向他们透露了多少?
井上法官进人法庭。全体起立。旁听席的上座率已达七成。
“各位,早上好。”法官寒暄后,大家陆陆续续坐了下来。井上法官整了整皱巴巴的黑色长袍领子,扬起脸。“各位陪审员……”
经过一整天的休息,陪审员们已经恢复了元气。
“最初预定今天由检方发表公审意见,辩护方展开最终辩论,然后结束审理,由你们进行评议。然而……”说到这里,井上法官斜瞥了一眼,银色眼镜框闪出一道寒光,“昨天下午,检方提出了新证人出庭的申请。藤野检察官,请你向各位陪审员说明申请理由。”
藤野凉子站起身,对陪审团轻轻鞠了一躬:“我们发现了与本案相关的全新情况。”
“新证人共有三名,是吗?”
“是的。”
“可是,在这份申请书上……”井上法官将视线落向手头的文件,“没有写第三位证人的姓名,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