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餐时,凉子也相当心不在焉。吃完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不停地打电话。藤野刚看到电话主机的通话灯一直在闪烁,还颇为担心地看了许久。
邦子脸上露出正在斟酌字句的表情:“是叫‘公诉意见’吧?
“怎么了?”
“她说该准备了,心里想的全是这个。”
藤野刚觉得应该不止于此。
“你看她脸上,简直像犯人彻底招供后的表情。”
邦子瞪起眼珠子:“不要打这种不吉利的比方。”
藤野刚一连几天都去学校旁听,手头的工作全都推给了同事。今天全天休庭,本该早点去警察署上班,可他还在磨蹭。他总觉得不看到凉子的脸,和她说上几句话,心里就不踏实。
上午八点左右,凉子终于走出房间,径直跑进浴室,不一会儿又用浴巾擦着头发跑了出来,估计是冲了个淋浴。
“哦,早啊。”由于睡眠不足,凉子的眼皮有些发肿。
藤野刚刚想问“你的脸怎么了”,可没等他说出口,翔子和瞳子也都起床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吃过早饭,凉子又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校服。出来时,肩上还背着书包。
“要出去吗?”母亲邦子问道。
“是的,中午会回来。”
“去学校?”
“嗯……”
“一个人出门,没事吗?”
“我陪你去。”说着,藤野刚站了起来。
凉子并未拒绝,对母亲说了声“我走了”,便朝大门走去。
来到门口,凉子蹲下身子换鞋。
“爸爸送你去吧,说不定记者们还在那儿守株待兔。”
“没事,我不去学校。”
“哦,我想也是。”
藤野刚早就听出凉子刚才那个“嗯”是假的。我可是专业的,才没那么好骗。
“你要去哪里?”
凉子把运动鞋的鞋带系得端端正正。
“今天休庭吧?休息一下不好吗?”
“有些事必须做。”
“要去哪里?”
凉子站起身,背对着父亲说:“野田家。”
藤野刚在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可以理解:“事到如今,还要和辩护方商议吗?”
凉子的手搭在门把上。
“打算撤诉吗?”
握住门把时,凉子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怎么可能。”
“那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无论凉子多大了,也不管她多么优秀,对藤野刚而言,她依然还是个小孩。然而,这个女孩此刻猛地回过头,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会在明天的法庭上公之于众。”
藤野刚也开始穿鞋:“你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野田又没被媒体盯上,不用那么紧张。”
父女两人一跑到街上,附近一根电线杆背后就跑出一男一女,大概是记者和摄影师。藤野刚搂住女儿的肩膀,将追上来打招呼的一男—女扔在一旁,两人一起坐进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
“很近的……”
“这种情况下,需要故意绕点道。”
直接开过去只需支付起步价,然而,他们故意让出租车兜了几个圈子。
“为什么野田没被盯上呢?”
“不知道,或许因为他不起眼吧。”凉子的视线很僵直。
“你们要商议什么?”
没有回答。藤野刚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女儿的反应,见她不想回答,也就不追间了。
“有什么爸爸帮得上忙的吗?”
“没有。”凉子立刻回答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还没进入野田家所在的地区,为了谨慎起见,藤野刚叫停了出租车。凉子也默默地跟着下了车。
两人边走边留意周围的动静。走上一条两旁都是外观相似的商品房的大道,凉子指着一栋二层建筑说:“就是那儿。”
这时,一辆小汽车从路的另一头缓缓驶来,放慢速度后停在了野田家门口,副驾驶座位旁的车门打开’神原和彦从车上跳了下来。
—下车,神原便发现了凉子和藤野刚,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这孩子看上去也很累。和凉子不同,尽管他的眼皮也有些肿,却没有倦怠之色,只是单纯的疲劳。他身上的力气似乎全跑光了,就像完成重大任务后突然放下心来。
藤野刚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检方尚未举手投降,审议并未结束,他为什么会感到放心呢?
“早上好!”神原和彦对藤野刚鞠了一躬。野田家的大门打开,野田健一探出头来。他没有向藤野父女寒暄,而是对神原坐的那辆汽车的司机打了个招呼。藤野刚感到十分惊讶。
“爸,你别管了。”凉子快步朝辩护方两人走去,你还是快点去上班吧。这几天你一直来旁听,工作都推给绀野了吧?”她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补充道,“不是今野律师,是我认识的那个绀野。”
藤野刚极力装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站在野田家门口的神原和彦却蜷缩起了身子。凉子声音很小,他应该听不到吧?
健一拉了拉神原的胳膊,凉子追上他们,还对汽车司机招呼道:“早上好,河野先生。”
“请进!”健一也向那人招呼道,然后才对藤野刚说,“早上好,对不起。”
需要道歉吗?
那个叫河野的男人下了车。
“车在那里停上三十来分钟应该没事,请吧。”野田健一说完,逃也似的缩回屋子里头去了。头顶上二楼窗户的窗帘被拉开,有个人影晃动一下,窗帘又很快被拉上了。那估计是健一的家人。
三个初中生消失后,路上只剩下藤野和河野两个男人。
“呃……我说……”
这个叫河野的人穿着衬衫,没戴领带、裤子和皮鞋看上去相当值钱,年龄大概五十不到一点。
“你是凉子,不,藤野检察官的父亲吧?”
“是的,我是凉子的父亲。”
“呢……我……”
他拍了拍衬衫和裤子的口袋,慌慌张张地跑回到汽车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拿出一件外套。
“名片,名片。”他一阵忙乱,搞得满头大汗,“其实,我是干这个的。”
接过他递上的名片,藤野刚皱起了眉:“调査侦探事务所?”
“是的。说是你藤野先生的同行,好像有点厚颜无耻。”
“这么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听凉子说起过。”
藤野刚看看名片,再看看河野的脸,又将视线移到野田家的大门上,问道:“你也要参加凉子他们的商议吗?”
“哦,这个嘛,呃……”河野挠了挠头,汗水从他的脑门上淌了下来。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凉子现身道:“河野先生,你快点。”催了一声侦探后,凉子又朝自己的父亲发难道:“爸,你别在这儿捣乱了。”
“什么?我捣乱?”
凉子指着父亲说道:“辩护方不是利用过你这个大人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用一会儿吗?”
就在藤野刚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叫河野的侦探挠了挠头,说了声“对不起”,便走进了野田家。
这到底是要干吗呀?
·
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的办公室里,早会结束后,佐佐木礼子呆坐在好多天堆积起的一大堆文件前,极力克制着打哈欠的冲动。
“大清早就这副模样,可不是个好兆头。”
听到庄田警官不无揶揄的招呼,礼子笑了:“唉,大概是热伤风了吧。”
“那是,每天都跑体育馆,能不热伤风吗?”
佐佐木礼子的眼前,摊放着旁听校内审判时记的笔记,以及根据这些笔记开了个头的旁听报告。虽说不能为此影响本职工作,可昨晚她也在写这些材料,还边写边重读以前的内容,不知不觉又几乎干了个通宵。
“快要终审了吧?”庄田警官倒了杯凉茶递给礼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虽说今天的休庭属于突发事件,但审议的难关应该已经过了。”
到昨天针对被告本人的询问为止,证人询问的阶段接近尾声。重要证言悉数出现,判决的方向基本明确。
为了大出俊次,神原和彦在辩护中使尽浑身解数。现在,礼子对这个长着女孩脸的小个子少年起了敬畏之心。
神原和彦揭示了大出俊次不在场征明成立的可能性,确定校内审判发展的方向。作为辩护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功德圆满了,可他没有满足。他并未将大出俊次塑造成一个纯粹受冤枉的牺牲品。为了证明大出遭人陷害的可能性,他还使出狠招,让大出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个即使遭人陷害也无话可说的坏蛋。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使他的辩护变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礼子昨天也去旁听了,还跟随津崎先生一起去探望被救护车接走的三宅树理。即使没见到树理本人,也和尾崎老师交谈过一会儿。
“三宅没事。她很理解今天听到的内容,只是感到震惊而已。”
听到神原辩护人的那些话,坐在旁听席上的树理心头会涌出怎样的感情?她能理解神原这么做的目的吗?能理解神原是为了谁,才如此无情地指责被告吗?
神原是为了你,是为了让你听到这一切,才那样问的。
树理她明白吗?
“佐佐木警官?”
听到喊声,礼子回过神来,慌忙用手擦了擦眼睛,说道:“明天将发表公诉意见,并展开最后的辩论。校方如果能用今天一天时间压制住媒体就好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庄田说道。
礼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调虎离山。”庄田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要是佐佐木警官愿意做同谋,倒是可以向冈野校长建议一下。”
佐佐木礼子探出身子:“行啊,快说吧。”
“一拍即合,好!”庄田突然一脸严肃,“佐佐木警官,在此之前,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在校内审判之前,你认识那个叫神原的辩护人吗?或者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怎么会?”佐佐木礼子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听说他是本地区的,却不是个需要我们去关照的孩子。”
“是啊。”庄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的记忆应该没错。”
“怎么了?”
庄田警官犹豫了一下,将脸凑了过来,还压低了声音。礼子见状,不由自主地学起了他的样子。
“大概在八年前,我在赤坂北署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件十分遗憾的事件。”
一个酒精中毒的男人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后被逮捕。他自己受了伤,被警方送到医院后竟然在医院的厕所里上吊自杀了。
“他将抹布撕成条,系在一起后上吊自杀。”庄田警官说。
他的死让人感到某种悲壮的意义:反正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人世间。
“那对夫妇育有一名男孩,当时七岁,出事后被他母亲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领走了。”
礼子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庄田警官的脸,问道:“那个男孩的脸长得和神原很像吗?”
“嗯。可是,孩子的脸是会变的,长身体的时期更是如此。”
“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
“到底记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
“别人叫他‘小和’……应该就叫‘和彦’吧。”庄田说,“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不只是姓氏,可能连名字也会一起改掉。”
佐佐木礼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上:“你的意思是,世界太小了?”
“当然不能就此下结论。”
“是啊。”礼子故意加重语气,“再说,跟校内审判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没什么关系。无论神原和彦是个怎样的少年,都和他的辩护风格毫不相干。虽然那孩子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佐佐木礼子笑了起来。令她发笑的那个叼着烟头的人,此刻刚好从走廊上经过。
“你在笑什么?”顺着礼子的视线,庄田回头朝走廊上看了看。可是此刻,那个叼着烟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为了增井望的事,”礼子说,“要说没关系,那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事件。虽说那也是大出他们闯的祸,可毕竟是两码事。”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
“检方知道这件事后,要在法庭上抖落出来,说是为了让陪审团了解被告的暴力倾向,有必要这么做。即使最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藤野凉子一行也无疑对增井事件的细节了如指掌。”
由于惊讶,庄田警官的眼睛和鼻孔都撑得很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思议,对吧?”
“难道,那些孩子不光在搞审判游戏上,连模仿刑事侦査都很厉害?听到点风声,就能立刻找上增井?”
“如果真是这样,动作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你佐佐木警官……”
“开什么玩笑。”
“是啊。要不就是增井方面主动……也不可能啊。”
这次轮到礼子神秘地笑了:“是我们署的什么人泄露出去的。有人为那位可爱的藤野检察官提供炮弹,将增井事件和盘托出了。”
“是名古屋那个老家伙吗?”
礼子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这是我借他的一个大人情,要保密,有朝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增井事件就这么私了了,说不定那老家伙心里也窝着火呢。”
“要是这样,我就给他个优惠利息好了。”
“明白了。”庄田警官也神秘一笑,“好吧,我来谈谈我的调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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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正在蠢蠢欲动。而这应该也在凉子的预料之外,所以她会作出那样的言行。
然而,藤野刚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即使女儿刚才明确表示不需要父亲插手,可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父亲啊。
凉子难道不能稍稍体谅一下父母的心情吗?我并不想横加干预,只是担心罢了。
就在藤野刚独自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要去接触一下神原和彦的父母呢?
此次校内审判直接参与者双方的家长,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只各自保持距离照看自己的孩子。在初三暑假这个重要的时期,参加这个奇特的课外活动到底是否值得?对这个问题,每一名参与者都和各自的家长商议过,并作出了决定。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家长都热心地前来旁听,藤野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那么,神原和彦的家长又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大家住得近,査一下电话簿就能知道住址。于是,藤野刚返身回家,打开大门走进起居室,就看到两手抱着衣物的妻子从里头出来,—脸惊讶。
“忘带东西了吗?”
藤野刚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从电话桌下取出电话簿。
“瞎翻什么呢?”
“你知道神原的住址吗?听凉子说起过吗?”
“你不去上班了?”
藤野刚翻开电话簿。
邦子叹了口气,把洗过的衣物放在餐桌上,将身子靠了上去。
“别这样。”
“怎么样?”
“手足无措成这样,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藤野刚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脸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就没一点父母心吗?你没看到凉子的模样很反常吗?”不知不觉间,藤野刚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
“正常也好,反常也罢,除了默默在一旁看着,还能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邦子反击道。
“凉子她没去学校。他们聚在野田家,在和辩护方商议。”藤野刚说起之前的见闻,“还拉了个不明来路的私家侦探。”
“那是因为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有必要,才需要商议。无论和谁在一起,反正是在野田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呢?”
“别这么说话好不好?我今天忙着呢,没工夫跟你吵架。”
为了发泄胸中的闷气,藤野刚故意用力合上电话簿,发出很大的动静。
“其实我也在关心。”邦子两手插入围裙口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可是,我决定不多嘴,因为我相信凉子。”
“你以为我不相信吗?我也相信啊。”
邦子没吭声。藤野刚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洗衣机在轰鸣。
“神原的样子也很古怪。”
藤野刚不由得对自己生起气来: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我辩解的口吻说话呢?
“我也有点担心那孩子。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投入地参与校内审判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不,不对,并不是完全不明白。正是由于隔着迷雾隐约地看到了原因,自己才为他担心。这与自己对凉子的担心完全不同。
“我跟他交谈时,曾经明确地问过他,他为什么要当大出的辩护人。他回答说——”

「因为我有责任。」

“这算什么?他以前和柏木是朋友,却和大出素昧平生。他会有怎样的责任呢?”
越说疑心越重。藤野刚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更早、更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以那种方式帮助辩护方,到底对不对?
“没想到,你是个事后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被妻子戳到痛处,藤野刚毫不掩饰地生起了闷气。邦子见状反倒微笑起来。
“别笑成这样,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原来你跟神原见过面啊。”
“怎么,不行吗?”
“你是觉得有必要才跟他见面的吧?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怎么说都是藤野刚落下风。
“他父母估计也会担心吧?”
离开餐桌后,邦子朝冰箱走去。她拿出冰镇大麦茶,倒了两杯放到餐桌上,然后说道:“这事可别让凉子知道。”
“什么事?”
“神原的母亲跟我打过招呼。那还是前天……”邦子说,“就是不允许旁听的那一天,大概在十点钟左右。”
“你一天都没去旁听过,怎么那天倒……”
“你不是一直去旁听的吗?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免了。分工合作嘛。”
这种事就不要纠缠不清了。
“要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正因为知道不能旁听,反倒更加关心起凉子来,于是我去了学校,不过只是在大门口转了转,没多久就回家了,结果看到几个和自己一样在校门口徘徊的家长。”邦子说道,“没一个认识的。要是真理子或井上的父母在,我肯定能马上认出来,因为都见过。”
这时,有一位女性向邦子打招呼。
“她说,‘不好意思,您是藤野凉子的母亲吗?’”
“她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没见我跟凉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藤野刚一直认为,宝贝女儿跟自己长得比较像。
“我回答说,‘是啊。’”

「我叫神原,是当辩护人的和彦的母亲。」

“她恭恭敬敬地对我鞠躬,还说,‘一直受你们照顾,真是过意不去。’”
“仅此而已?”
“嗯。我也回礼说,‘哪里哪里,尽受到你们照顾了。别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位母亲给人的印象如何?”
“是一位很有品味的夫人,身材小巧,手里还拿着个包袱。”邦子说道,“这在当下可有点少见。哦,对了,估计是和服,用厚厚的包装纸包着的和服。”
“他们家是做裁缝的吧?”
“说不定是茶道或花道的老师。她是一位高雅的夫人,和蔼可亲。我当时就觉得,我应该跟她合得来。”邦子说道,“虽然我们都到了不会轻易和他人一混就熟的年龄。”
藤野邦子不擅长搭讪陌生人。她根本是个不喜欢社交的人。
因此,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倒十分稀罕。不过这样一来,藤野刚便很容易想象那是一位怎样的母亲。既然是养育了神原和彦这样优秀孩子的母亲,妻子会认可她也一点不奇怪。
神原的母亲担心自己的儿子,估计每天都会去旁听。她的担心,说不定比自己和妻子对凉子的担心还要深重几分。
又让人朝坏的方面想象了。

「因为我有责任。」

“这事为什么不能对凉子说?”
“不知道,可总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也许是母亲的预感。”说着,邦子又露出浅浅的笑容,“做妈妈的真可悲。”
做爸爸的也可悲。不,不仅是可悲,还痛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