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认为那天夜里教学楼楼顶上确实有一个目击者看到了被告逼死柏木的场景,并写了举报信。只不过举报信的内容不准确,将并不在场的你也写了进去。可以这么理解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鸦雀无声之中,只有一个人笑了。那人是茂木悦男。井上法官瞪起眼睛,对他喊了一声:“肃静!”
“你觉得,那人为什么要将不在场的你也写进举报信?”
“因为我以前是小俊的小弟。”
“以前是,那现在不是了?”
“不是了。”这次的回答也很快。大出俊次抬起头,死了心似的吐了一口气,用胳膊擦了擦自己的脸。他的眼睛紧闭着。
“你已经决定不做他的小弟了?”
“我被弄成这副模样,他看也不来看一眼,连电话都不打。我明白了,对小俊来说,我就跟垃圾一样。”
“桥田怎么样呢?”
“他到医院来看过,还对我道了歉。”
“你跟桥田,现在还是朋友吗?”
“我不知道。”
“你受了重伤,心里也很难过吧?”
轮椅发出“吱呀”的声音。
“现在正在恢复吗?”
“医生说,因为我还年轻,好好做恢复锻炼,以后还是能够走路的。”
“太好了,加油。”
从藤野检察官的话音里,山崎晋吾感受到了她的真情实意。
“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下面是辩护方的交叉询问。要不要稍事休息一下?”
“不用了。”山崎晋吾正朝轮椅走去时,神原辩护人站起身来,“不需要交叉询问。”
除了萎靡不振的辩护人,和手握铅笔一个劲记录的野田健一,所有人都感到很惊讶。不由自主地恢复本色的井上法官不禁问道:“这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毕竟井口还在疗养中,谢谢你出庭作证。”
他的这句话中,同样也能感受到真情实意,尽管觉得困惑,山崎晋吾还是很钦佩他。怎么说呢,神原和藤野虽不是同一类型,但他的心胸也十分宽广。
“不过针对井口刚才的证言,我想问楠山老师几个相关的问题,可以吗?”
此刻,时间将近正午。
“楠山老师,在吗?”
高高在上的井上法官一喊话,站在后门口旁边的楠山老师便举起了手。
“请到证人席就位。”
藤野检察官没有反对。自己搞了偷袭,也得允许对方来一下。证人席上换上了新证人。山崎晋吾推着轮椅离场了。
“楠山老师,刚才井口的证言您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我很震惊。简直是惊天动地。”他眼珠也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或许是在模仿井口充。今天这位老师身上也穿着形似制服的运动衫。
“制止住十一月十四日理科准备室的骚乱,并且最早从当事人那里听取情况的老师,就是您?”
“是我和年级主任高木老师。”
“当时,从某一方当事人那里听过井口充的那番解释吗?”
“根本没听说过。”
“柏木是如何说明冲突起因的?”
“他说,大出他们在捣乱,非常烦人,他说了声‘别吵了’,就突然被他们揪住了衣领。”楠山老师哼笑了一声,“顺便提一下,当时柏木在理科准备室里读的不是图册,是《理科年表》。说大出把这本书抢过去,敲了他的脑袋。”
“大出他们说明过冲突的起因吗?”
“说看着柏木就来气。这是他们惯常的说法。”
“这就是说,大出他们也并非一上来就去欺负柏术,而是觉得柏木看着来气,是吧?那么,您没问过让他们来气的理由吗?”
“我说,辩护人。”
被一字一顿地叫出头衔,神原辩护人提高了警惕。“哎?”
我听了刚才证人的证言,觉得自己该对井口刮百相看了。原来那小子知道自己只是个可怜的跟屁虫,是个傻瓜。”
山崎晋吾正推着轮椅,经过旁听席朝法庭后方走去。楠山老师说出这番话后,他看到井口充的耳朵发红了。可井口充并没有回头咒骂楠山老师,或者高叫“你放屁”。这可不像山崎晋吾熟悉的井口充。
是他成熟了?还是变得懦弱了?不知为什么,山崎晋吾心中又感到了一丝悲凉。
楠山老师双手叉腰,这是他教训人时常用的姿势。“神原和藤野你们都很聪明,可过分聪明了,会跟不上大出、井口他们的思维。他们词汇量太小,说一句‘来气’,背后隐藏的含义或许有一百种,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计较这些字眼根本毫无意义。在制止他们条件反射般的暴力行为上,学校已经尽力了。”
神原辩护人仍然保持着警惕。“就是说,您并没有作出理解冲突起因的努力,是吗?”
楠山老师脸上显出露骨的厌恶。“没有,对不起了。你的学校里的老师都太优秀,他们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作出努力吧。”
神原辩护人没计较他的冷嘲热讽。
“您觉得,柏木卓也以前在学校有过什么问题吗?”
“他不来上学就有问题。”
“我指的是在此之前。在他还是个老实文弱又不引人注目的男生时。”
“他身子弱,家长会写信来请求关照,还经常不上体育课。我那时就觉得有问题。”
“在您任教的社会课方面又怎么样?”
“我经常会要求学生写作文。”
“在我的学校里,社会课的作文也比语文课还多。”
楠山老师又露出讨厌的神色。
“柏木可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写得太好了,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家长帮他写的,或是抄袭了别人文章。他有一次写出了吉本隆明的《共同幻想论》相关的文章。”
“事实上真的是抄来的吗?”
楠山老师不快地回答道:“是他自己查资料后改写的。”
“这些事情,你和柏木交流过吗?”
“没有。我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明白了。谢谢!”
藤野检察官没有作交叉询问。她无视楠山老师,直接对陪审员们说:“刚才楠山证人的证言中,包含针对井口证人的无礼描述。这些话与此次审判并无直接关联,请你们忘掉这部分发言。”她抬起头望向井上法官,“这部分记录也请一并删除。”
“知道,知道。”井上法官极不愉快地应道,“我宣布休庭。下午一点再次开庭。”
·
下午的审理是从辩护方的证人询问开始的。证人是教美术的丹野老师。
原来是“幽灵”。山崎晋吾暗想着。“幽灵”是学生们为这位存在感薄弱的老师起的绰号。
不过,现在他的出场倒算是恰到好处。
上午井口充引爆的“炸弹”威力强大,“硝烟”直到现在都未散尽。正当大家卯足劲期待下午开庭时的猛烈“爆炸”,却发现被传唤出庭的竟是“幽灵”。丹野老师战战兢兢地来到前方,用蚊子叫似的声音完成了证人的身份确认和宣誓,随后便坐了下来。那副模样,大家已经不觉得滑稽,只觉得可怜。丹野老师令许多人失望的出场,倒是让法庭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不少。
“丹野老师,感谢您作为证人出庭。”神原辩护人照例以表达谢意开始他的主询问,“我们想通过您了解的,是关于柏木卓也的性格、人品方面的信息。有劳了。”
“明白了。”
丹野老师用力地点了点头,连带整个上半身大幅度摇晃了一下。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后背上,有熨烫时不小心弄出的皱纹。
“听说丹野老师时常会与柏木交谈,是这样吗?”
神原辩护人巧妙地抛出接二连三的问题,引导证人陈述以下事实:自柏木卓也上一年级第二学期的十月份起,他便常常与丹野老师私下交谈。
“柏木来美术教室找您交谈,总共约有几次?”
“在我的记忆中大概有四到五次。后来得知要出庭作证,我又查下日记,发现实际的交谈次数更多。在他一年级时有三次,从二年级第一学期开始到柏木拒绝上学的十一月中旬,这段时期内共有四次。”
“就是说,总共有七次?”
“嗯,这只是他放学后来美术教室的次数,如果算上午休时段的短暂交流,那就要十次以上了。”
交流出人意料地多,山崎晋吾心想。陪审团中也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您和柏木在哪方面比较投缘?”
“柏木十分喜欢绘画。他来美术教室是为了看画册。”
“可柏木并不是美术社团的成员,是吧?”
“他的审美能力颇为出众,我也曾经劝他加人社团,他拒绝了。他说自己太不合群。”丹野老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柏木的画画得好吗?”
“是的。他的基本素养不错,只要看他画的速写就明白了。”
“美术课的成绩呢?”
“他绘画的成绩不错,雕刻或泥塑的成绩会差一点。他本人没心思做这些,我也能够理解。”
“请问您的大学专业是什么?”
“是油画。我也不擅长造型,特别是立体造型方面的创作。如今指导学生做这方面的作业时,也觉得很费劲。”
“您和柏木谈起过这方面的话题吗?”
"谈起过。我说,小学暂且不论,至少在初中阶段,美术课和音乐课的内容应该让学生自行选择。就算喜欢美术,每个人感兴趣的方面也不尽相同。眼下的制度迫使学生必须在美术的各个项目上都取得好成绩,因此学生得不到机会,来发现自己在哪方面具备天赋。”
“这么说来,您认为在义务教育阶段教授艺术类课程,并据此判断学生是否有能力的制度本身是有问题的,是吗?”
“是的。”丹野老师说完便沉默了。
神原辩护人不紧不慢地催促道:“如果可以,请让我们听听您自己的见解。”
“我……”丹野老师用大手帕遮住了脸,“我反对现行的评估体系。教授常识范畴的美术史和音乐史,通过考试评估还是可行的。实际的创作就不同了。学生的艺术天赋原本就很难评估,作为教育工作者,轻易地下评判会很危险。”
也许是遮住脸的缘故,丹野老师的表达比之前果断流畅得多。
“对于处在成长期的孩子,一旦美术或音乐天赋受到贬损,在课堂这样的公开场合得到负面评价,便会对艺术失去兴趣,在人生的早期阶段抛弃那些原本会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的事物。”
“原来如此。”神原辩护人不失时机地应和道。
“所以我认为,在义务教育阶段,只要给学生创造接触艺术创作的机会,让他们发现沉睡于体内的艺术天赋就可以了。艺术对大部分人而言,只是一种丰富人生的要素。需要严格教育及评估的,仅限于有更高需求的一小部分人,即视艺术创作为终身事业的人。”
藤野检察官举起了手。“很抱歉,虽然我也很感兴趣,但老师您的话与本案无关,我只能反对。”
神原辩护人冲着她微微一笑。藤野检察官便放下了手。
“您和柏木还谈过些什么呢?”
“喜欢的画家以及他们的作品。柏木非常喜欢西洋画。”
“这方面跟您也相当投缘,对吧?”
丹野老师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喜欢弗美尔(注:扬·弗美尔(1632-1675),荷兰黄金时代最伟大的画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周游世界,看遍他的作品。但就我现在的收入,简直是痴心妄想。”
旁听席上有人笑了。
“真是个美好的梦想。对于您的梦想,柏木有过评价吗?”
“他也笑了。不过他说,至少有一位画家的作品,他想看看原作,而不只是看画册。”
“是哪位画家的哪幅作品?”
不知为何,丹野老师在此犹豫了片刻。当他说下去后,大家便理解了他犹豫的原因。
“是勃鲁盖尔的《绞刑架上的喜鹊》(注:这幅画一般译为《绞刑架下的舞蹈》,但下文中屡屡提及画中的喜鹊,因此这里还是按日文直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了给自己鼓劲,他点了点头。
“勃鲁盖尔是十六世纪中叶荷兰尼德兰地区的画家。他给世人留下许多充满象征和隐喻的作品。这幅《绞刑架上的喜鹤》便是其中之一。蓝天下一座俯瞰城镇的小山上,许多人正在快乐地郊游。但小山上高耸着一具绞刑架。这是一幅不祥的、谜一般的作品。”
“绞刑架上吊着受刑的人吗?”
“这倒没有。绞刑架顶端的横木上蹲着一只喜鹊。”
山崎晋吾以为藤野检察官会再次举手提出反对,可藤野凉子完全没有动作。
“勃鲁盖尔创作这幅作品时,他的祖国正处于基督教会热衷猎杀女巫和异端审判的高潮时期,也是宗教改革的关键时期。而喜鹤在欧洲常被喻为‘骗子’或‘告密者’。可以认为,这幅画反映出当时的世态——许多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他人的恶意告密便遭受了残酷的刑罚。”
沉吟片刻后,神原辩护人问:“对不起,我不懂西洋画,只是随便说说。当时那些有名的画家,是否也会被冠上类似‘印象派’之类的头衔?”
“是的。确实有着相应的头衔。”丹野老师似乎由衷地感到高兴,“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有一批被称作佛兰德斯派的画家相当流行。鲁本斯也属于这一派。他们的特点是观察自然忠实、细致,常常运用丰富的色彩来表现思想感情。”
“众多闻名世界的作品都诞生于那个时代,不是吗?柏木却偏偏在这里头选中了《绞刑架上的喜鹊》这幅画,想要观看原作,是吗?”
“是的。”
“那您对此作何感想?”
“我觉得这挺符合柏木的个性。”
“为什么呢?”
不知道从何时起,丹野老师背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变得透明了。“昨天,柏木的父亲出庭作证了。”
“是的。”
“从他的证言可以得知,柏木是个十分敏感,喜欢深入思考问题的少年。尤其在人的生死大事上,要比和我交谈时思考得更深入。我觉得,正是这种敏锐的感性,使他对《绞刑架上的喜鹊》表面上的平淡中隐藏的悲剧性,以及沉静而激烈的愤怒产生了共鸣。”
“人的生死大事。”神原辩护人缓缓重复着,“或许柏木从画中感悟到,人的生命时常会被他人无情中断,而被迫走上死亡之路。他感到了做出如此野蛮行径的人类的愚蠢。”
“你说的没错。一旦思考起人类的愚蠢,就会导向对‘正确’与‘错误’,以及‘善,与‘恶’的思考。”
“都是些抽象的难题。”
“是的。不过这样才符合柏木的个性。问题还不止于子此。”为了抑制住愈发尖利的嗓音,丹野老师干咳了几声,“我当时还担心过,呃……如果我的日记没记错,我与柏木的这段对话应该发生在去年七月,也就是放暑假之前。”
“明白了。您担心些什么呢?”
“喜鹊。”丹野老师提高了嗓门,“刚才我提到过,喜鹊在当时的欧洲是‘骗子’和‘告密者’的象征,在那幅画中还隐喻着权力。喜鹊在监视人们,只要发现有不当的行为和言论,就会去告密,造成迫害。”
神原辩护人默默点了点头。
“我觉得,呃……怎么说呢,柏木会不会觉得他自己就是个‘喜鹊’一般的存在?”
“具体而言,是怎么一回事?”
“他理解那幅画中隐藏的寓意。画册上也附有说明,但他对中世纪‘猎杀女巫’和‘异端审判’的了解早已超出一般的程度,估计是专门学习过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那幅画产生强烈的共鸣。”
证人的嗓音又变尖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人类从来不知悔改。人类总是建立某种体制,并在体制内迫害他人,或被他人迫害。由于恐惧迫害,又会去牺牲他人。事实上,生活在‘猎杀女巫’和‘异端审判’的狂风暴雨中的人们,会由于害怕自己被人告密而先去告发别人;即使知道被迫害的人是无辜的,也会由于害怕拥有绝对权力的教会而噤若寒蝉。因为他们担心一旦唱了反调,自己就会被当作女巫或异端遭到处罚。嗯,所以……”
证人满头大汗。
“也许他是说:这其实与现在的学校教育体制非常相似。”
“在学校这样的体制内,学生要和学校唱反调是相当困难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只能顺从,因为一旦反抗,就会遭受处罚。”
“教师和学生的关系,相当于拥有权力的教会和软弱无助的信徒之间的关系。是这样吗?”
“信徒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受欺凌的学生与明知有人受欺凌却视而不见、害怕连累自己的学生,与告密者和被告密者的关系如出一辙。”
—口气说到了这里,丹野老师忍不住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当然,这种解释太夸张了。无论如何,将学校的教育体制和中世纪的教会相提并论,实在言过其实。校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因为教师也处于弱势地位。”
旁听席再次传出笑声。丹野老师则不停地用手帕擦汗。
“您的意思我很明白。"神原辩护人像在安慰他,“总之,柏木想说,现在的他因为同学间的关系,以及自己和老师的关系而感到窒息。至少在您听来是这样的,对吗?”
“是的。在监视别人的同时又被别人监视。由于害怕被老师盯上,在同学间沧为欺凌对象,而不敢说真话,不愿显露真正的自我,只得流于形式地相互敷衍,装出谦卑恭顺的模祥。在学校这种体制下,学生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不,不是生活。是人生。”他订正道,“他想说,这就是他如今的人生。”
“那柏木有没有说过,他想脱离这种状态呢?”
“他没对我说过,至少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不过,他十一月开始不来上学后,我便恍然大悟:哦,原来柏木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要通过拒绝上学来脱离学校极权建立的监视体制,是吗?”
“同时逃离欺凌的恐惧。”
神原辩护人瞪大眼睛。“丹野老师,您认为柏木受到了欺凌?”
“至于他是否直接受害,我不得而知。我想他应该没有遭受过暴力虐待。但是,他正被众人漠视。他的个性太独特,并因此受到班级的排挤。这也算是一种欺凌。”
“遭排除,被孤立,是吗?”
“是的。换一种角度看,他也是‘喜鹊’。站在高高的绞刑架上,观察着下面兴高采烈的无知的人们,只有自己知道绞刑架的用途。”
“也明知道那些兴高采烈的人们中有一些将吊死在绞刑架上?”
“是的。”
全场的人们都听得入了神。陪审团中,山野纪央凝视着证人丹野老师。
“因此我认为,柏木拒绝上学与前一天理科准备室的打架事件确实有联系。但在因果关系上,我的见解与检方试图证实的假说不同。我认为顺序刚好相反。”
“相反?”
“是的。我认为,柏木并非因为与大出他们爆发冲突,害怕他们报复才拒绝来校。柏木早就决定不来上学了,他对学校不抱任何希望,并且下定了决心。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才会在临走之前对大出他们明确说出早就想说的话。用椅子砸他们的过激行为,应该也是这种心态的产物。”
山崎晋吾感觉到旁听席上掠过了一阵风波,应该不是扇子和手绢搅动空气产生的。
我偶尔也会有学校如同监狱的感受。
出现在空手道练功场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身在学校的山崎晋吾是戴着面具的我。
“幽灵”的话,我多少能够理解。
“丹野老师,您听到上午井口充的证言了吗?”
“听到了,那时我在旁听席。”
“根据井口的证言,柏木在理科准备室里的言行,似乎并非指责或规劝被告,而是怀有恶意的嘲弄和挑衅。”
“那是因为,阐述过程中掺杂了井口的理解,所以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即便他确有挑衅的言行,我也不认为他在胡闹。因为他一直是个认真过头的人。”
“‘你做过的最坏的坏事是什么?’”神原辩护人用异常尖锐的语调对证人说道,“‘如果你们杀过人,我想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柏木曾向被告、井口和桥田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您也认为这不是胡闹,而是在认真提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