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卿抬起头,眼眶全红了,轻声道:“阿娘,再给我几天时间,总要跟程毕三再熟悉了解些,才能……”
白梨花点点头道:“别拖太久。”
回了房后,庄明卿发呆一会便出门往将军府去了。待和程毕三正式做起夫妻,她便会一心一意待程毕三,努力忘记程万里,但在此之前,她想再见程万里一次。
到了将军府,门房见是她,也不忙去通报,只笑道:“庄大夫来看老夫人么?”
庄明卿笑着点了点头,另问道:“将军在府中么?”
门房道:“在的。”
稍迟,紫荷出来迎庄明卿,亲热拉住道:“你走了几日,老夫人念叨着呢!昨儿还说小腿有些抽筋,要让人去请你过来瞧瞧,还是沈娘子帮她按揉了半天,她才不叫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春和堂廊下。
程万里正好来看程老夫人,一眼瞧见紫荷领着庄明卿过来,却是停了脚步道:“庄大夫,我已聘请一位大夫进府,专门看顾祖母身体,以后不须劳烦你过来了。”
庄明卿一抬眼,对上程万里冷冰冰的眼神,心头一堵,强笑道:“前些时在府中得老夫人照顾,却是特意过来道谢的,若将军不喜欢我过来,这趟以后,我便不再来了。”
程万里点点头,率先进了房。
庄明卿怔怔看他背影,心中滋味复杂。
程老夫人见得庄明卿来看她,却是极高兴,问长问短的,笑道:“庄大夫的夫婿回来了,这几日是忙坏了么?”
庄明卿含笑道:“毕三是一个能干活的,他回来了,我们是轻闲许多,并不算忙。”
程老夫人“哈哈”笑道:“不忙的话,常来看看我老婆子罢!”
程万里在旁边轻咳一声道:“庄大夫,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庄明卿见程万里说着,往房外走,便起身跟程老夫人告罪一声,跟着出去。
程万里本想在门外跟庄明卿说清楚,想一想却往书房去了。
庄明卿不知道程万里想说什么,一颗心不由吊在半空。
到了书房,程万里示意庄明卿坐,自己也坐下,这才道:“庄大夫,你家的事颇为复杂,你想走我这条门路,是走不通的。”
庄明卿愣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程万里是指她父兄陷在匈奴之事了!若被程万里知晓她生了他的儿子,还想再跟他怀一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当场掐死她?她苦笑一下道:“将军多虑了。”
程万里道:“如此,庄大夫以后莫要来了。”
庄明卿听着这句绝情的话,心头有些痛疼,咬着牙站起来道:“告辞!”说完一抬步就走,不提防一脚绊在椅腿上,一个趑趄,却是摔得跪坐在地下,眼泪瞬间涌上眼眶,不听话的涌出眼角,一颗一颗滴落在地下。
程万里走到庄明卿跟前,沉默不语看着她。
庄明卿不愿意让程万里看见自己的泪眼,只抬袖擦泪,莫名的,泪水却是越涌越多。
程万里看着跪坐在地下抹泪的庄明卿,纵是铁石心肠,这会也难免动容,半晌道:“庄大夫,不是本将军不帮你,实在是形势复杂,没法帮。”
庄明卿哽咽道:“我知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就是一家子死一百回,也不干你的事。”
程万里不由皱了皱眉,听听这话,怨气怎么这么大呢?他哼道:“我确实不欠你什么。”
庄明卿抬眼,脱口道:“若你有欠我什么呢?”
“哦?你说来听听!”程万里视线落在庄明卿脸上,看着她梨花带雨,语气不由自主软和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 18 章

当年舞阳公主和程探花被逼离京时,程万里不过十岁年纪。他不得不撑起府务,和程老夫人相依为命,在多方压力下,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是从那时起,他刻苦读书练武,风雨不改,只希望有朝一日,在实力足够强大的情况下,能够接舞阳公主和程探花回京相聚。
四年前,他以二十岁之龄,任将军之职,领兵至边关助马起打匈奴,四年血战,他凭着智计武力,和马起一道打退了匈奴,积下军功。
如此人物,自然不可能轻易被软化心肠,也不可能得知被算计之后忍气吞声。
庄明卿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她这会若告诉程万里,说道程元参是他儿子,下一刻,庄家便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再说了,自己算计着生下他的儿子,哪儿是他欠自己了,分明是自己欠了他。
程万里见庄明卿仰着泪脸,脸色变幻着,嘴唇却抿着,并没有再说话,一时也意兴阑珊,指指门外道:“走罢!”
庄明卿扶着椅子站起来,背对程万里,用袖子印干了眼泪,整了整衣裳,这才挺直了背,缓步走出去。
为了保命,她已经干了某些不要脸的事,但在程万里跟前,却还是奢望着,能够保住一点脸面与尊严。
庄明卿一走,程万里便喊进仆射道:“去陶家请陶温润过来一趟!”
仆射应了,告退下去。
很快的,陶温润就来了。
程万里一见他,怒火上涌,劈头盖脸就责骂道:“陶副将,你干的好事?”
陶温润心内一凛,有些悚然而惊,很快却定下神,装作镇定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程万里冷声道:“庄明卿既然是庄忠原的女儿,风头火势,你怎么把她介绍到将军府了?你以为她跟我祖母攀了一点交情,朝庭旨意一下,我便会看着这点交情,为她说话么?”
陶温润一听是为着这个,反是松口气,陪笑道:“庄明卿苦苦哀求我,我也没法子拒绝。只此事,到底是末将犯了错,将军如要责罚,末将甘愿领受。”
程万里见陶温润直承其事,不由把杯子掷到他脚下,伸手抓住陶温润的衣领,逼视道:“你说,我要不要在书房这儿狠揍你一顿呢?”
陶温润赶紧求饶道:“将军手下留情啊!未将晚上还要赴宴,到时一副猪头样,怎么跟人解释?”
程万里见陶温润服软,怒火稍消,哼道:“你是马大将军的人,我这会罚你,是要让外人知道,我和马大将军不和么?”
陶温润厚着脸皮道:“哪先记着,以后再罚?”
程万里松开手,示意陶温润坐下,问道:“你们准备如何救庄家的家眷?”
陶温润一听这话大有门路,忙问道:“将军肯出手相助么?”
程万里道:“我不会出手相助,我就问问。”
陶温润一下泄气,叹道:“其实也没什么法子。”
程万里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是一向有智计么?”
陶温润叹口气道:“在强大权力跟前,我之智计,不过萤火虫,一瞬亮光,转眼即灭。”
送走陶温润,程万里静坐半晌,拉开抽屉,拿出丝帕,看着丝帕上所绣的女子道:“庄明卿既然是你的侄孙女,你自当出手相帮才是。”
他说着,左手执帕,右手用力一撕,却是撕了约三分之一帕子下来。看着左手所余的三分之二帕子中,女子已断了一臂,他不由垂眼,不忍心直视。
稍迟,程万里召见顾安宅,问道:“你那位在宫中当宫女的族妹,最近可有消息递出来?”
顾安宅道:“虽递了消息,却无甚紧要,到底只是皇后院子里一名打杂小宫女,人微言轻,接近不了贵人。”
“如今倒有一个助她上青云的机会。”程万里说着,把一个小锦囊递到顾安宅手中道:“把这个交给她,内中有半边帕子。”说着俯耳说了几句话。
顾安宅惊喜道:“将军得了惹相思的香料?”
程万里摇头道:“没有香料,只有这半边熏过香的帕子。”
顾安宅慎重放好小锦囊,低声道:“皇后失宠多年,若身边有宫女承宠,相信会极力扶持,以之抗衡费贵妃。费贵妃宠冠后宫整二十年,若这当下被一名小宫女夺了宠,或者临了会干一些惹陛下不喜的事出来。”
费贵妃若是暂时失了皇帝的欢心,费国舅忙着帮她补漏,一时之间,料着顾不上要对付马起,马起值此时候,或者能保下庄家一家子的命来。
几日后,顾安宅接到内宫一个消息,忙去见程万里,语气里掩不住兴奋道:“将军,皇上昨晚宠幸皇后宫殿中一名顾姓小宫女,今早下旨,策封小宫女为顾才人,皇后也赏赐了礼物,拨了身边的人去服侍。”
程万里点点头道:“皇后要借你家族妹这柄刀捅费贵妃,费贵妃也不是吃素的,两虎相争,你家族妹怕有伤损,你让她好好斟酌行事,能保得性命才有将来。”
“是!”顾安宅郑重应了。
庄明卿方面,这几日却是柔肠百结,心下对程万里又爱又恨,面对着相貌有些肖似程万里的程毕三,又有些茫然。
程毕三倒是一如以往,忙里忙外,不单博得封太君和白梨花的好感,更博得邻里一片夸赞声。
因着程毕三和程元参相貌肖似,众邻居对于他们的父子关系自然毫无疑问,也打趣庄明卿道:“夫婿回来了,还得赶紧给元参添一个小妹妹或是小弟弟才是,元参一人多孤单。”
白梨花也劝庄明卿道:“程毕三是一个不错的,别错过了。且他相貌和元参相像,心下定然相信自己就是元参生父,你就是再生一个,他也不会偏心小的。”
庄明卿咬着贝齿道:“阿娘,你有没有觉得,程毕三对我好像没什么心思?”
“不能吧?”白梨花疑惑道:“你是他的娘子,模样又好,他对着你,怎能没有心思?”
庄明卿压着声音道:“只是直觉,总觉得他对我,并没有那个心思。”
白梨花失了神,喃喃道:“难道失忆了,连这方面也……”
庄明卿道:“且再看看罢!我一厢情愿也没用。”
白梨花回过神来,骂庄明卿道:“我知道,你还记着程万里,心下就是不想和程毕三生孩子是不是?说什么他对你没心思?对你没心思的话,怎么晚晚给你提洗澡水?”
庄明卿一下红了脸,跺脚道:“他放下水就跑了,又没如何。要有心思,肯定不跑。”
“哼,等着。”白梨花抛下话就走了。
候着空儿,白梨花逮了程毕三说话,问道:“毕三,这些天可记起以前的事了?”
程毕三摇摇头道:“我正想着,明儿要回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一趟,走一走逛一逛,没准能记起一些事儿。”
程毕三这失忆症,却是有些事儿记得清楚,有些事儿全忘记了的。小时候那些事儿,正是记得最清楚的,至于和庄明卿成亲诸般事,自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程毕三也问过庄明卿,他们是如何结识成亲的。庄明卿自有一番话应对。
白梨花听着程毕三要回乡下,便道:“既这样,你带了明卿一道回去,她是你娘子,也是大夫,正好帮你恢复记忆。”
程毕三应了下来。
午饭后,趁着程毕三不在房内,白梨花拉了庄明卿,悄声道:“你跟了程毕三到乡下,乡下人家见你们是夫妻,自然会安排你们一床,趁那时候,顺理成章的,你正好和他……”
庄明卿心底还是有些抵触情绪,小声道:“阿娘,这事儿强求不得,总归要他主动才好。”
白梨花一瞪眼道:“当初程万里主动了么?我说多少遍了,为着元参,你得赶紧怀孕。”
庄明卿幽幽叹口气道:“阿娘,有时候,真觉得做人没意思。为着活命,做些没脸没皮的事,活得太过屈辱。”
白梨花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伸出手摸摸庄明卿的鬃发,摇摇头走开了。
庄明卿正自伤,程元参跑来拉住她道:“阿娘,阿爹不肯同我一起沐浴。”
“哦,浴盆太小,两个人挤不下。”庄明卿帮程毕三分辩了一句,又道:“明儿再让他领你去河里洗个痛快。”
程元参扁着嘴道:“中午时分,厚仆和他阿爹去河里沐浴,我让阿爹也一道去,阿爹不肯去,说在家中沐浴就好了。”
庄明卿怔一怔,想及程毕三一些举止,莫名感觉有些违和感。
晚饭后,庄明卿想一想,敲门进了程毕三的房内,坐下道:“相公,元参说你不肯和他一道沐浴。”
程毕三眼中有惊慌之色闪过,很快又镇定下来,迎着庄明卿的视线道:“娘子,我有一件难言之隐要对你说,万望你听了,不会嫌弃我。”
庄明卿心下涌上不好的预感,颤着嘴唇道:“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程毕三在庄家好茶好饭养了这几日,皮肤虽还黑着,但嘴唇已有润泽之意,容色自是比初来那日要好看,现在灯下巴巴看着庄明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莫名便透了一股令人怜惜的味道出来。
庄明卿见他两手互握,张张嘴,又合上了,不由催道:“你我是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程毕三一听这话,方才下了决心,避开庄明卿的视线道:“我在战场受了伤,小腹下伤口狰狞,因怕吓着元参,自不便和他一道沐浴,再一个,我自己也不想别人见着伤处。”
庄明卿一听小腹下几个字,惊了惊,试探道:“我是大夫,我帮你看看如何?”
“军医已看过了,不须再看了。”程毕三定定神,硬逼着自己抬眼对上庄明卿疑惑的视线,声音小了下去,道:“娘子,我已是伤残之人,再不能给元参添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了。”
庄明卿先是错愕万分,紧接着,却莫名松口气,程毕三不能人道,那么她也不须强逼自己和他行房生小孩了。
程毕三艰难道:“娘子,我那日听陶副将说,你必须怀孕才能保命,便想跟你说这件事,可我一时难以开口。现我虽回来,又不能救你,这几日一直想法子,又没想到好的法子,心中实在难受。”
庄明卿垂了眼,心中涌起一阵悲哀,轻声道:“说到底,我们不过蚁民,别人随时可以来拿我们的性命。父兄之事,在上位者那里,张口一句话,便能以之决我们生死。若上位者别有用心,纵我怀孕,可能也有别的法子夺我性命。”
程毕三道:“娘子也别这样偏激,至少,马大将军是一心想保庄家的,依着朝庭律法,陶副将让你怀孕保命,却是一个好法子。”
庄明卿叹息道:“相公,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怀孕保命呢?”
程毕三伸手,抚在庄明卿手背上,恳切道:“娘子,为了元参,为了我,你必须活下来。我是在战场上血战过的,深知活下来不容易。且我不是那等酸腐之人,自己不能那样,还要你为我守着,那不人道。”
庄明卿被程毕三的话震撼了,怔忡道:“相公!”
程毕三收回手,快速道:“没错,我便是那个意思,待你生下孩子,我会当孩子是亲生的,拿他和元参一样对待。”
一瞬间,庄明卿心中滋味复杂,竟是说不出话来。
窗外暗灰色的天空渐渐转黑,窗内两人,却齐齐沉默坐着,并不起身掌灯,似乎他们那些话,只有在黑暗中,才有勇气说出来。
程毕三道:“娘子,别看大汉朝暂时打退了匈奴国,但一日未订和约,一日不算真正和平,再一个,北边大齐这几年渐渐强盛,对大汉朝也虎视眈眈,他们肯定不希望大汉朝和匈奴国订立和约,这当下,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挑拨离间的事。马大将军并费国舅及你父兄之事,难保不是有心人从中挑拨。不管那些人是什么心思,你必须活着。”
庄明卿惊讶于程毕三这段分析,更惊讶他的见解,脱口道:“相公,你实在不像一个普通兵士。”
程毕三道:“是,我伤了头之后,忘记了一些事,因拼命想忆起那些事,便爱东想西想,如此一来,我想的便多了一些,想法一多,自会留意一些事,也会学着分析起来。”
两人说着话,渐渐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忘记去掌灯。
黑暗遮住了庄明卿脸上的羞色,她语气里镇定着,说道:“相公,依你分析,我这当下要怀孕,找谁最好?”
程毕三似乎是怔了怔,料不到庄明卿会这样问他。
庄明卿等着他的回答,一颗心却跳得快了起来。
程毕三好半晌才道:“你若能生下一个和元参相像的孩子,那孩子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外人也不会疑惑什么,而我们也更像一家人。”
莫非他知道什么了?或者没有失忆?庄明卿突然恐慌起来,紧紧握着手,一会儿才道:“相公这话什么意思呢?”
程毕三苦笑一声道:“娘子,你应当知道我的意思。你是大夫,你能轻易进出将军府,碰巧,程将军未成亲。若将来如何了,程将军也能护住孩子,看在孩子面上,也会护住元参。”
程毕三说到这处,有些控制不住心声,道:“另一个,我崇拜程将军,我想着自己能够养程将军的孩子,莫名就激动。”
节操呢?伦常呢?庄明卿差点倒地不起。
这么一番话谈下来,程毕三哪儿像平日所见那个憨厚汉子,分明是一个……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庄明卿迷惘了一下,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程毕三。但不管如何,从这时开始,她知道,她不能小看程毕三。程毕三,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第二日,程毕三独自去了乡下,庄明卿并没有跟从。
白梨花进房时,见庄明卿坐在窗边发呆,不由责备道:“让你跟他一道去乡下,怎么不去呢?”
庄明卿转过头,看着白梨花道:“阿娘,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已不能人道。”
“啊!”白梨花受惊,手中的茶碗差点摔在地下。
“他不能人道,哪你认他回来当夫婿有什么意思?”白梨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轻嚷道:“再有,你没法怀孕,怎么保命?”
“阿娘,他让我找程将军,借种怀孕。”庄明卿再次爆出令白梨花惊讶的话。
“什么?他果然脑子有病么?谁家相公会容许娘子这样做?”白梨花瞪大眼睛道:“莫不是他没有失忆,知道和你之间,其实不是夫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娘,我想了一夜,又想了一个早上,也感觉自己摸不透他。”庄明卿皱眉道:“或者,我不得已要找个夫婿遮掩,他不得已要找个妻子遮掩?若不然,实在说不通。”
白梨花想了半晌道:“且不管他了,当务之急,是你要怀孕。”
庄明卿低低道:“那么,我得再设法接近程万里。”
她说着这话,心里又喜又甜又酸又涩,为了有借口再接近程万里,为了能够有机会再怀程万里的孩子,也为了一点隐秘心思。
程万里这几日却是接到宫中一些消息,因和顾安宅等幕僚蹉商着。
一个幕僚道:“顾才人虽凭着一时运道得了陛下宠幸,到底怕不持久。须知道费贵妃经营多年,不是一个小小才人能够打倒的,就是有皇后扶持着也不能。”
顾安宅道:“顾才人之事,不过是抛砝引玉,想看看陛下对费家是否一如从前。”
顾才人得宠,若是费贵妃忍不住出手灭了顾才人,景光帝定然会有所表态,他这份表态,便能看出他今时对费家的态度,也能看出费家得宠程度到底减损了没有。
程万里接下来的行事方向,取决于景光帝对费家的态度。
一个幕僚朝程万里道:“将军这回立了军功,以之换取公主殿下和程探花回京的机会,其实不智。”
程万里抬抬下巴,示意这位幕僚说下去。
幕僚道:“将军统率兵马出京,兵马却是从五大州中抽取的,一回京,兵马又归还五大州,手中再无兵力,事实上,将军实力甚至不如之前镇守京城那会。就是公主殿下和程探花回京,以费国舅的权力,照样能够再扭转局势,将公主殿下和程探花第二次赶出京城外。将军这会应当谋划入兵部,取得调兵权。有了调兵权,将军便有实力,那时再想让公主殿下和程探花回京,比现时轻易得多。”
程万里其实也知道这点,只是想到父母还在京城外受苦,总归心有不甘。
顾安宅见程万里沉吟不语,知道他不再执着要以军功换取舞阳公主和程探花回京,也暗暗松口气,因道:“将军要谋划入兵部,却须得跟马大将军通气。费国舅最顾忌马大将军的。若这当下马大将军和将军同时谋划着要进兵部,费国舅两相权衡,是宁愿让将军入兵部的。此为借力借势。”
幕僚道:“马大将军近段时间,却是极力想要保下庄家的家眷,想交好他,只须从庄家的家眷着手。若将军能帮着保下庄家的家眷,马大将军一定卖将军的面子。”
程万里踱步,把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设想着各种可能性的利害之处,半晌坐到案前,吩咐顾安宅道:“你着人调查一下程毕三。”
顾安宅会意,问道:“将军怀疑他?”
程万里道:“这人在军中时,行迹并性格有些古怪,怕的是,他已被人收买。”
程万里说着,想起庄明卿,一时垂下眼睑,淡淡道:“祖母昨儿还嚷着双腿又有不适,明儿正好让人去请庄大夫进府为祖母诊治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