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被冷水一冰,整个人回过神来,眼见庄明卿俯头观察,一股怒火直逼跨下,被烫伤的地方似乎也发怒了,瞬间肿大起来,显得情况很严重。
庄明卿眼睁睁看着这些变化,惊骇道:“肿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程万里怒火交织,伸手掐住庄明卿脖子,表情狰狞起来。
庄明卿挣扎不开,被掐得“嗬嗬”叫,呼吸粗喘间,粉红舌头已是吐了出来。
程万里视线落在庄明卿粉红舌头上,脑中突然忆起梦中情景。梦里,画中人也曾伸出香软小舌,在他唇际扫抚,令他神魂颠倒。只每回梦醒,眼前空虚,心底百般惆然。这刻,与梦中人一样容貌的人,活生生就在眼前,小舌湿润呈现着……
程万里手里的力道轻了轻,梦里绮思未褪尽,手里的触感便清晰起来。他掐住这一段脖子,细腻柔滑,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嗅得隐约幽香。梦里,梦里也像是曾嗅过这样的幽香。
有一股情绪在胸间鼓荡着,无法形容滋味。程万里泡在水里的部件,突然又肿大了一倍,模样可怖。
他终于完全松开手,朝庄明卿吼道:“滚!”
庄明卿抚着脖子,喘过气来,只一时不顾自己,还要探头去看程万里的部件,深怕他真的烫坏了。
程万里双手一交叉,盖在部件上面,一张脸暗红,声音却冷若坚冰,“还不滚?
庄明卿声音暗哑,沙沙道:“得赶紧敷药膏,迟了会溃烂,不容易好。”
程万里吼道:“不想死的,就赶紧滚。”他发完怒火,部件也消了肿,缩回原来的样子。
庄明卿这刻却固执,猛然出手,拨开程万里的大手,再看一眼他被烫伤的位置。这一看,大大松口气。看来水并不算热,虽烫伤了一点,不算严重。
庄明卿再抬头,对上程万里要吃人的眼神,这才后怕了,忙忙退后,缩到门边,还不忘道:“泡完冷水,你赶紧敷点药膏。晚上我再来看你。”
程万里一抽铜盆,连着盆里的水,直接朝庄明卿扣过去。
庄明卿只觉眼前一暗,铜盒罩住了她的头,盆里的水淋在身上,湿意渗透了身子。
庄明卿拿下铜盆时,见程万里腰间围了被子,已是下地寻到一瓶药膏,又跳上床,盖着被子涂了起来,这才用袖子抹干自己脸上的水,准备转身出门。
仆射正好回来,见着庄明卿狼狈的样子,不由惊奇道:“庄大夫,这是怎么了?”
庄明卿身子湿着,也感觉不好这样走出去,便缩在门角道:“我滑脚踩翻了铜盆。仆射,你找一件旧衣裳给我披着,我好回去换衣。”
仆射二话不说,在柜里翻出程万里一件旧外衣,丢给庄明卿道:“庄大夫快披上!”
“那是我的衣裳!”程万里缩在被子里,这会不忘探头出来,嚷了一句。
庄明卿怕仆射会来拿走外衣,忙忙拣起披在身上,捏紧了衣襟,匆匆跑了。
庄明卿躲着没人的地方走,适才的场景慢慢回放,一张脸渐渐成了桃花红,烫得可怕。她回了房,且不忙换衣,只猫坐在桌子下,一时皱眉,一时失笑,自己也闹不清自己的情绪。
程万里敷了药膏,自己虽感觉不甚严重,到底怕有损伤,还是喊仆射去请宫中御医出来给自己诊治。
程老夫人听得程万里烫伤了,忙赶过来探望,又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烫伤了?伤在哪儿?”
程万里只好道:“我自己不小心烫伤了,伤在大腿处,只有一点小红肿,并不严重,祖母无须担心。”
宫中御医却是来得快,帮程万里检看伤势后,虽讶异他被烫伤的位置,却也没有取笑,只道:“被烫后处理得及时,没有起泡,并无大碍,敷几日药膏便行了。”
程万里听得这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至这时,他也不想用庄明卿的药方,又让御医另开了一张治胃心痛的药方,递给仆射去抓药。
仆射帮着送走御医,回头却跟程万里道:“将军,御医开的药方,跟庄大夫开的药方,一模一样。”
程万里便要了药方去瞧,瞧完哼一声道:“以后本将军有什么事,不要喊庄大夫,只管去请宫中御医。”
你不喜欢喊她来治病,可你又偷偷画她的画像!仆射心里嘀咕,嘴里却是应了,不敢有违。
程万里胃心痛的毛病还没好,又添了新毛病,且伤处要敷药,不好示于人前,自不便出房门,只好闷在房中。
这一闷,他倒又画了一幅画,画完一端详,心中更闷,吩咐仆射道:“拿去烧了!”
仆射一瞧,乖乖,这回画的依然是人家庄大夫,但换了服饰。之前画中人穿了极繁复的衣裳式样,如今服饰却简洁了起来,和庄大夫现时衣着一模一样了。
仆射把画拿到小厢房,举了烛火要烧,瞧着画像画得太好,又不忍下手,想一想,便把画卷起,悄悄去见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见仆射来了,便问道:“是万里那边又有事?”
“老夫人,是这样的……”仆射看一眼程老夫人身边的庄明卿和紫荷等人。
紫荷一笑,挽了庄明卿,招呼了其它丫头,一行人退了下去。
仆射见房中没有别人了,这才把手里抱着的画展开给程老夫人看,一边道:“将军画了这幅,呆看片刻之后,让小的拿去烧掉,小的瞧着这画,画得实在好,实在下不了手去烧,便拿来给老夫人了。”
程老夫人虽不懂画,但这么一瞧,也瞧出来画中人形神俱备,活脱脱一个庄明卿,一时想起程万里对丝帕中人的情意,不由摇摇头。
“老夫人,您看这幅画要怎么处理?”仆射问道。
程老夫人让仆射卷起画,伸手接过道:“这么好的画,这么好的纸,这么烧了确实可惜。且搁着罢!”
仆射见画作有了去处,只觉浑身轻松,又禀几句程万里的病情,便告退了。
程万里这一晚,却是做了许多倚丽的梦。梦里那画中人,素手执壶,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却不慎把酒倾在他腿间,未待他反应,画中人已解开他腰带,探手进去帮他擦拭。
旖旎中,他抬眸看画中人,却发现画中人换了装束,嫣然一笑间,恍然是庄明卿日常的模样。
程万里后背渗出冷汗,突然便惊醒了。他披衣起身,掌了灯去开抽屉,拿出丝帕看着,自语道:“除了服饰,还真是长得相似,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我怎么就……”
仆射听得动静,推门进来,问道:“将军可是渴了?”
程万里点头道:“倒水来!”
仆射忙在暖炉上提了壶,倒了热水进去。
程万里接了水,展丝帕给仆射看,问道:“丝帕这个女子,是不是和庄大夫长得极像?”
仆射惊讶了,轻嚷道:“这难道不是庄大夫?只是服饰不同罢了!”
同个时刻,庄明卿也在梦中醒来。她拥被坐起,摸出怀中的小香囊,用手细细摩着,有些发愁,自己把程万里烫伤了,就是有药丸和香囊,也没法行动呀!她再一想自己当时烫伤程万里的情景,一张脸又火烫起来,在黑暗中时而低笑,时而叹气。
经过这件事,程万里对她一定印象深刻,再也忘不了。但是,这份忘不了却是建立在厌憎上的。
庄明卿虽知自己和程万里没有可能,可到底不愿意被他所厌憎,想及此,心里又难过起来。
她心底爱慕程万里这些年,到得程府后,陪着程老夫人进进出出,却是日日得见程万里,虽无法亲近,每日有机会听见对方的声音,看见对方的容颜,一颗心却是沉实满足的。
庄明卿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如果和程万里无缘,但有了这几日的相见,到底有忆念,并不算虚度年华。
庄明卿抹了一下眼角,有泪。父兄生死未卜,朝庭是否会放过庄家呢?一家子在担惊受怕中过日,而程元参,刻刻有可能变成孤儿。
为着程元参,为着搁在心底多年、沉甸甸的程万里,她必须要活着罢?
她举着小香囊,心里千回百转,为了留一条性命,为了给元参添一个妹妹,待程万里烫伤的位置好了,她就一定要扑上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第 9 章

庄明卿拿着香囊好一会,这才重新用丝帕包好香囊,把香囊搁到枕头底下。因睡不着,便起身披了衣裳,推门而出,沿着石子路走着。走了一会,这才发现,她竟是走至程万里书房外了。
庄明卿轻叹口气,索性掩至书房窗外,看看窗子没有关严,便透过窗缝朝里看。
程万里挥退仆射后,收好丝帕,熄了灯躺在床上,只心中纠结,一时也没睡意。他正皱眉想心事,突然听得窗外有动静,一下跃起身,同时喝问道:“谁?”
庄明卿待要转身跑,却是感觉来不及,只好硬了头皮答道:“是我。”
“大半夜的,庄大夫来干什么?”程万里已是推了房门出来,走至庄明卿身前,冷声逼问。
庄明卿只好道:“白日里不慎误烫伤了将军,一直不安,夜里也睡不好,因想悄悄来瞧将军一眼,看看将军是否安好。”
程万里哼一声,正要斥责庄明卿,鼻端突然嗅得一股极熟悉的幽幽暗香,待要细嗅,却又嗅不到了,他一时四处看了看,又问庄明卿道:“庄大夫可有嗅到香味?”
庄明卿摇摇头道:“并没有。”
在深夜里,和他这样近距离站着说话,是一直以来期待的场景啊!
程万里听着庄明卿的话,心下失望了,一时又生了火气,喝道:“庄大夫大半夜跑来这边,却是不庄重,赶紧回去罢!”
庄明卿被这样冷待,心中酸楚起来,转身往回走。她走至一半,抬袖子擦泪时,这才发现,自己袖口却有一股幽香。想来,是之前拿香囊时,香囊的香气沾在了袖口上。
过了几日,庄明卿婉转打探,从仆射嘴里得知程万里烫伤位置已痊愈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几日,程老夫人却是积极询问雷管家并沈娘子备办寿宴之事。
沈娘子知道程老夫人关注的其实不是寿宴本身,而是寿宴将会宴请的各府夫人并姑娘。她已是尽力打听过各府未定亲的姑娘们情况,因一一禀报了,其中重点介绍了镇南侯的小女儿叶习晴。
各府里未婚姑娘中,以叶习晴的家世、相貌、年纪等等,和程万里最为匹配。
叶习晴□□父是武将,当年和太.祖并肩打江山,功劳极大,因而被封为镇南侯。到了叶习晴祖父叶世勋这一代,同样有战功,自是顺利袭了侯位。只叶世勋一妻七个妾,总共生了十七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颇为遗憾。待得十七个儿子纷纷娶妻,也是奇了,连着也是只生儿子,并没有女儿出生。叶世勋一急,在寿宴上当众说了,只要儿子们中谁家先产下女儿,就让谁袭了他的侯位。
叶世勋放话后,儿子们也急了,纷纷又纳妾,想拼着生一个女儿。一年后,叶世勋又多了几个孙儿,正着急时,大儿媳倒是生下一个孙女,终于圆了他的愿。他只觉天空放晴,便给孙女儿起名习晴,且果然递交折子,让大儿子叶中兴承了侯位,他却甘心退居幕后,弄孙为乐。
沈娘子道:“至现下为止,叶家依然只有叶习晴一个孙女,其它皆为男孙,可想而知,叶习晴在叶家是如何受宠了。要是搁别的人家,这样宠法,早把姑娘宠成娇性子了。但叶习晴是异数啊!她性子不单不娇,还爽朗大方。这几年助着镇南侯夫人理家,打得一手好算筹,事儿只要经她的手,马上有条有理,下人全敬着她的。将军要是娶了这样的,一过门,马上就能理家管事,且身份家世摆在那儿,是能立得起来的主。”
沈娘子夸着叶习晴,又再补充一条道:“叶家人丁兴旺,一生就是一串男娃儿,叶姑娘能蹦能跳,身体好,待过了门,肯定也能给将军府添一串男娃的。”
程老夫人被沈娘子后面这句话彻底打动了,问道:“这么好的姑娘,怎么留到二十岁还没说人家?”
沈娘子道:“祖父母和父母亲并哥哥们宠着她,一有人提亲,总是认为那人配不上叶姑娘,这么着的,就耽搁了。但是将军这样条件的,肯定合叶家人的眼。论起来,两人再匹配不过了。”
程老夫人听着,也感觉叶习晴样样皆妥当,配程万里正好。
到了寿宴这一天,被宴请的夫人和姑娘早早就来了。程老夫人待镇南侯夫人领着叶习晴上前见她,便拉住叶习晴的手问了几句话。
叶习晴落落大方答了。程老夫人见叶习晴说话爽利,眉眼也好看,心下尚算满意。
待叶习晴下去了,程老夫人和沈娘子道:“别的都好,就是她身段好像平板了一点,臀部不够大,再有,嗓音有点低哑。”
沈娘子笑道:“哪老夫人是中意还是不中意呢?”
程老夫人一拍手道:“中意不中意的,得问万里。”
程万里过来时,程老夫人便俯耳说了一番话,又道:“你自己瞧瞧去,要是中意,祖母就让人去叶家提亲。”
程万里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宴席过半,便有几位姑娘结伴去逛园子。一时紫荷过来道:“叶姑娘去逛园子了。”
程老夫人一听,便招程万里近前,悄悄嘱道:“你也去逛园子,找机会近前看看叶姑娘,要是能说上几句话更好。那时中意不中意,你也心中有数。”
另一厢,庄明卿却是密切关注着叶习晴的动静,一见她起身往园子方向走,便也借机离席,悄悄缀在叶习晴身后,想寻机和她说上几句话,观察一下她的为人。
这几日沈娘子多次跟程老夫人禀报叶习晴的事,庄明卿听了一耳朵,心下也知道,只要叶习晴不出大的意外,程老夫人是中意她当孙媳妇的。
在庄明卿想来,自己一家子随时会被处死刑,若那时自己未能借孕保命,总归要将程元参归还程家,如此,程万里娶的妻室,便会是程元参的继母。这继母的好坏,关系程元参的成长前途,她无论如何要帮着程老夫人把关。若是叶习晴真如沈娘子所说那样,样样皆好,那也罢了,若她不如外面传闻那样好,自己一定要破坏她和程万里这桩姻缘。
叶习晴却是因宴席人多,姑娘们围绕着,脂粉味太浓,且程家的人太过热情,感觉有些受不住了,这才离席透气的。她虽带了丫头过来赴宴,这会又厌烦丫头跟在身边,只让丫头自己去玩。丫头知道她不喜人跟着,便转身和别的丫头一起玩了。
叶习晴难得清静了一下,自是松口气,信步往园子走去,看看假山后无人,便坐在山石上看景,一边思忖程家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热情。
叶习晴本就机敏,只一思索,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莫非程家瞧上自己,想撮合自己和程万里?叶习晴手指在山石上敲打,眼神变幻起来,一时长长叹了口气。
“叶姑娘怎么叹气了,是下人慢待姑娘了么?”一个声音从假山后传来,接着,一个打扮淡雅的年轻俏妇人转到假山前。
叶习晴适才在席间时,沈娘子已是介绍了程家诸人,又指明庄明卿是女大夫,近来住在程府治疗程老夫人的足疾,深得程老夫人喜爱云云,因此她一见是庄明卿,便笑着打招呼道:“庄大夫!”
庄明卿近前看叶习晴,见她眼大眉浓,长了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心下先有了好感。
叶习晴见庄明卿新月眉下一对杏眼,红唇嫣然,若不是作了妇人打扮,论了模样,倒能压过今儿来赴宴的一众姑娘,心下也对她生了大大好感。不管是美貌姑娘还是美貌妇人,总归是惹人喜欢的。
两人一对眼即互生好感,当下就对坐在山石上说起闲话。
几句话之后双方熟络起来,自是提起寿宴上诸姑娘,再说及程万里。
庄明卿笑道:“程老夫人名为办寿宴,实是要相看孙媳妇。只今儿来的姑娘们,个个都美貌聪慧,只怕程老夫人眼花缭乱,心下难以决择了。不过呢,要我是程老夫人,我就选……”说着眼睛在叶习晴脸上打了一个转。
叶习晴假装不察,含笑低声道:“庄大夫真有趣,还为程将军的婚事操起心来了。”
“呃!”庄明卿正想再说,一抬头,却是瞥见不远处似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她不想让人瞧见她和叶习晴套近乎,忙站起来道:“叶姑娘,我先回前头了。”
叶习晴应了一声,目送庄明卿离开后,也起身准备离开,一站起来,却是发现山石下掉落了一方手帕子。她伸手一拣手帕子,手帕子却掉了一个小小香囊出来。她右手捏着手帕子,左手捏着小香囊,一时猜测东西是庄明卿掉落的,便把手帕子和小香囊随意一塞,塞进袖袋里,转身去追庄明卿。
叶习晴转出假山后,才走了几步,迎头就撞上程万里,不由站定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
程万里其实不耐烦过来见叶习晴,但被程老夫人逼迫着,无奈只好信步往园子里来,本意是想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一坐,过会儿回席好应对程老夫人,倒没想到会撞上叶习晴。
他见叶习晴突然冒出来,心下就微哼,认定叶习晴一早埋伏在这儿,只等着碰见他。他正不屑,突然嗅见一股幽幽暗香,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叶习晴见程万里站定不再说话,她便出声告别,忙忙转身走了。
叶习晴一走,幽幽暗香也渐渐散失无踪。程万里站在原地不动,心下道:她有幽香,便娶她为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第 10 章

叶习晴走了一段路,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花树下站定,仰头看花,只鼻端处嗅到的并不是花香,依然是袖口处透出来的幽幽暗香。叶家也是用惯了好香的人家,只这勾人的幽香,却是第一次嗅到,纵是白日里,也令人神思半荡。满树花香,无法遮盖袖口处那隐约幽香。
叶习晴站了一会儿,终是把藏在袖口处的丝帕并小香囊拿了出来,强着自己半屏住呼吸不去嗅那幽香,只迅疾用丝帕层层包裹起小香囊,不使幽香暗透。
她把小香囊包得严实,再次放进袖袋里,心下也作了决定,决定不把小香囊还给庄明卿。随意放在身上,轻易掉落的小东西,对于庄明卿来说,估计也不值当什么,但,她喜欢嗅这幽香,极度喜欢,就先占有了。
不知道是嗅得小香囊的幽香,还是因为走得急所致,回到前头,叶习晴脸颊却透了一点红霞,显出一点女子媚色来,惹得沈娘子多看了她几眼。
沈娘子瞧见她坐回席上,却悄悄去和程老夫人耳语道:“小丫头说,将军适才到了园子里,和叶姑娘相遇,两人说了几句话,叶姑娘害羞,红着脸走了。将军立在原地,看着叶姑娘背影,直到叶姑娘走远了,将军还痴站在原地呢!瞧着,两人看对眼了。”
程老夫人大喜道:“看对眼就好办了。”
待得宴席散了,程老夫人急急就喊了程万里近前,问道:“万里啊,你也相看过叶姑娘了,到底是什么想法?”
程万里这回痛快道:“叶姑娘挺好的,祖母令人去提亲罢!”
“呃!”程老夫人本以为还得再劝说一番,眼见程万里这么爽快,倒又诧异了。诧异完,她又有了一点小小醋意。这些年,祖孙相依为命,也没有外人来插足。现时程万里突然表现出对叶习晴挺满意的模样,轮到老人家小小不痛快了。
程老夫人心里嘀咕着,嘴里道:“叶姑娘好是好,只乍然一看,似乎硬朗了一点,少了一点姑娘家该有的娇媚。”
程万里莫名便为叶习晴辩解起来,道:“她家里全是哥哥,想学娇媚也无从学起。”
这东西难道不是天生的,而是学来的?程老夫人瞥程万里一眼,只好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叶习晴方面,一回了府,便跟镇南侯夫人进房说话。
镇南侯夫人今儿领着叶习晴去赴宴,不过想着程万里近来得势,因想着要给程老夫人一个面子罢了,倒没想到,程家对她们却热情得过了火。
进了房落座,镇南侯夫人便叹息道:“习晴,程家太热情,度着是看中你了。程家来提亲,你阿爹和哥哥们肯定会答应,这厢怕有麻烦了。”
当年,叶世勋十七个儿子争侯位,叶中兴身为大儿子,对于侯位自然更是势在必得,待得叶世勋放话,说谁个生下女儿就能袭侯位,他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回房就长吁短叹的。镇南侯夫人当年还年轻,一心想当侯爷夫人压住底下妯娌们,心下就动了心思,决意要生出一个女儿来,没有女儿,换也要换一个进来。
待得她生产,却又生下一个儿子来,只之前准备不足,却来不及瞒人耳目去换成一位女娃,再者,也不舍得亲生骨肉换出去,一时就狠心,和稳婆并乳母合谋,谎称生下的是一位女娃儿。
如此,叶世勋喜出望外时,也就给新出生的娃儿命名习晴,更痛快让叶中兴袭了侯位。
叶中兴因为夫人生下女娃儿,助他得了侯位,便在房内对夫人发誓,说道从此不再纳妾,也不再进妾室的房,只专心待她。
镇南侯夫人几次想张口说及叶习晴是男娃,便说不出来了。这么一瞒,叶习晴渐渐长大了。因一大家子只得大房生了女娃儿,叶世勋有好处便只记着大房,对叶习晴更是疼爱万分,当成了眼珠子。镇南侯夫人更加不敢说出叶习晴是男娃这件事了。
现下过了二十年,叶习晴的婚事提上日程,镇南侯夫人却是苦恼极了。别的人来提亲,可以推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拒了婚事,但若是程万里这样的人来提亲,再要拒掉,一定会令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