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厉害”,他其实也见识过的。在戴家旧院里,能够吸引无数蜜蜂前来把一张香帕徐徐托起,更能在毒手药王面前,让一堆食盐瞬间变作了毒药,这一些奇事,只怕慕容楚风自己永远也想不明白。
当时,他或许还抱有一丝玩乐之心,可如今,一旦和我对立,这些则是我战胜他的筹码。看得出来,他的眼中闪过忌惮之色。
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拽着钱佐的手,从床上走落下来,笑盈盈地对慕容楚风说道:“现在夜色正好,慕容公子还是早些出宫去吧。之后的事,就由小女子代劳。”
慕容楚风冷冷一笑,说道:“天底下,敢和我对着干的,恐怕就你一个!”眼里满是不甘心和厉色,“我再问你一次,这颗百补丹,你吃倒是不吃?”他说着,手里又多了一枚黑色的药丸。
我森然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吃可以,但是不是今日,既然是合作,就没有理由我受慕容公子控制的道理,我若吃了慕容公子的毒药,慕容公子也得吃下我所制的独门补药。”我当然没有什么补药,毒药有是有,不过一吃就要人命的,又哪里有什么解药。这样一说,也不过是威吓一下。
果然,慕容楚风这个贪生怕死之徒自然是不乐意,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在说,我的命是如此的金贵,又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慕容楚风眼里头的杀意越聚越多,终于以狂笑的形式爆发出来,这笑声刺破夜空,只怕坤宁宫外也能听得见。
我心里一凛,不知道这个变态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此时也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说话。
“我这辈子,最恨就是受人要挟!我给你吃百补丹,是看得起你!”慕容楚风冷笑道,“想要让你们乖乖把血伏参交出来,又哪里只有这一条路走!”
他话音刚落,还未等我明白过来,就霍地一起,电光石火般就冲到了我的面前,两只白玉手在昏黄的灯光下交错迭出,与动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块,让人眼前一花。
旁边的钱佐哪里容得慕容楚风在这里撒野,他轻轻一扯,我已经退至他身后,他一句话不说,就迎了上去,和慕容楚风又交战起来。
对于武功,我虽不了解,但却看得出来,我所见过的这些人的功夫之中,应该属钱佐的最好。或许慕容楚风与钱佐也相差无几,但钱佐身上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威震天下,是慕容楚风这种小人所不能比的。慕容楚风不过是玩阴招玩心机较厉害,和钱佐斗武,只怕占不了太多的便宜。
上一次钱佐赤手空拳,大病初愈,尚能和慕容楚风打成平手,这时候仗了几分酒气,力道与狠劲上又更胜了几分。慕容楚风这时候突然对钱佐下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禁有些隐隐地担忧,直到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我才顿时明白过来慕容楚风的意图。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升到了头顶,我差点没被这股寒意给冻僵!
进来的人是钱倧!他刚才想必就一直徘徊在坤宁宫门外,负责替慕容楚风望风,不被人发现。慕容楚风之所以大笑,之所以打斗,不过是想用声音吸引钱倧过来!
他想让钱倧看到钱佐这样痴傻的一面!他想让钱倧知道他的哥哥,堂堂的越国皇帝原来是一个疯子!一个狂躁病人!钱倧本来就觊觎皇位很久,如今要是知道钱佐是这样一号人,肯定更不甘心屈居其下,把越国的大好江山交给一个病人手上!任是谁也不会甘心。
倘若不止是钱倧看到,倘若越国的满朝文武都看到,倘若越国的老百姓都知道的话,钱佐,他还能稳稳当当坐在他的宝座之上吗?


第9章 钱倧(下)
不仅如此,只怕越国动荡,到时候北边的晋国已然被契丹所灭,人心惶惶的越国又哪里受得了契丹那些野蛮人的一击?
天那!我如何不会冰凉到底。慕容楚风这一招实在太狠毒了!到时候他根本就不需要忌惮我,他有越国的大好江山在手做要挟,天底下还有谁会不买他的帐?不忌惮他?不仰视他?莫说是我,只怕钱佐也要亲自去为他把血伏参给找回来。
我望向慕容楚风,打斗中的他,却也正好拿眼睛看我,四目相接,一个人的眼中闪着精光得意,另一个却是满是羞愤。
好一个慕容楚风!我暗暗咬牙,拳头捏得紧紧的。
现在钱倧进了屋子,在他眼里,只见钱佐和慕容楚歌斗在一块,不禁讶然,差点就脱口而出说道:“皇兄,你怎么在这…”
他自然没想到醉酒后的钱佐会到此地,要是知道钱佐比慕容楚歌早先一步进了坤宁宫,他自然不会让慕容楚歌进来,眼线虽多,钱倧也有走眼的时候。
钱倧一脸苍白,此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慕容楚风刚才看我一眼,不禁分了心,在奋力杀敌的钱佐面前卖了一个破绽,被钱佐一击,人往后退出丈许远。
钱倧赶紧冲上前,拽住钱佐的胳膊,实际上却是把慕容楚风挡在身后,灵机一动,对钱佐说道:“皇兄,你大病初愈,这种逆贼,由臣弟代劳就是。”
钱佐有些茫然地看着钱倧,可是脑袋突然一痛,两只眼睛冒起了金星,本来就酒气未散的钱佐两只眼珠子往上一翻,人就往地下倒去。
钱倧更是脸色一白,却只见我拿着一个大花瓶站在钱佐的身后,一脸着急却又“情真意切”地对钱倧说道:“还请循王早些带慕容公子出宫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不得不承认,当我看到钱倧出现的时候,脑子里有那么一下想过让钱佐和钱倧合力把慕容楚风干掉的念头,慕容楚风非死不可!今日恐怕也是杀死他的绝好良机,在皇宫之中,慕容楚风是客,钱家是主场作战,正是天时地利。
可是,当看到钱倧拦在受伤的慕容楚风面前,我便清楚地意识到此计不通。
现在钱佐根本还是个混沌儿,我要是让钱佐趁机杀了慕容楚风,只怕适得其反,搞不好被慕容楚风反客为主,倒逼得钱倧干脆篡位登基,反正钱佐消失了这一段时间,他恐怕在朝中也很有一批支持者,真要是狗急跳墙,酿成不能挽回的局面,却也不是我能一力承受的。
所以,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想,只知道不能让钱佐的这个秘密暴露出来。不能让钱倧知道。此时的钱倧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但很快又明白过来,在他眼里,后面受伤的就是戴悠梦当初的情人慕容楚歌,或许我是真情流露,抑或我是按照与他的计策假意向慕容楚歌示好,故而出手相救。
只要钱倧没有当面见识到钱佐的病态,慕容楚风即便说出来,也顶多只能让钱倧半信半疑。
钱倧此时的脸上不禁现出一副感激之色,“悠梦,呃,皇后,…”在慕容楚风面前,曾经夸夸其谈的钱倧竟然不知同我说什么好。
我讪笑道:“王爷不必多说,皇上这边由我来善后便是。”我再看了钱倧身后的慕容楚风一眼,他正冷冷地看着我,捂着胸口,估计多少受了点内伤。
“慕容公子,不如先回去养伤吧。”看着他那一双眼睛,我的心里上下忐忑,刚才只顾着不让钱倧知道钱佐的秘密,却忘记了慕容楚风想给我下毒一事,如果他现在再对我痛下“毒手”,钱倧只怕也不会救我的。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却不敢在气势上表露出来,忽然瞥见钱倧想过去把慕容楚风扶着,不禁心生一计,对钱倧俏笑道:“王爷,慕容公子就劳烦你代为照顾的。要知道,你和钱佐兄弟二人,我都在乎的,不想你们伤了和气。所以,王爷快些带慕容公子出宫吧。”
钱倧身形一滞,看了我一眼,波光荡漾,似是掺杂了几种滋味,好半晌才对我说道:“你不怪我?”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此时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怪他?我一愣,差点忘记了。是,我前不久还去求他替我把毒手药王找出来,他慑于慕容楚风的淫威,没有帮我,后来还是瓶儿把他打倒,我才出来的。过了这些天,我倒把这岔事给忘记了,没想到他耿耿于怀,怪不得看我的眼中始终有些愧色。
我苦笑,钱倧,我有什么好怪他的?站在他的立场,却是再正常不过。既无希望,自然不会失望。但反应到脸上,我却表现出心有不忍,似是对钱倧这般愧疚十分疼惜:“王爷,悠梦又怎会怪你呢?”
双眼射出的光芒在他的脸上宛转留连,但钱倧却把我的眼神避过了。他闪烁躲避的模样,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钱倧闹不明白,后面冷眼旁观的慕容楚风也给闹糊涂了。他定然以为我和钱倧也有一腿吧?
我心里冷笑,只要让慕容楚风以为钱倧也对我有情,他就不敢在皇宫里对我下手,以他现在受伤的功力,和钱倧相斗,也不可能在瞬间占得上风。
果然,慕容楚风眼中的那股杀气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笑,他的笑总是让人心头悬了一把刀:“戴皇后,今天咱们就算了。不过,好戏在后头!”
他称呼我为戴皇后,他说今天这事就算了,那么也就是说钱佐此事,他暂时不会告诉钱倧。我吁了一口气,不过他说的好戏在后头,又是指什么?
我浑身一凛,外面的寒风吹进屋子里,让人发颤。
慕容楚风和钱倧走后,我把房门关好,看了一眼地上昏沉的钱佐,百感交集。桌上的烛台已经燃到了尽头,在红蜡中飘摇的火苗,忽明忽暗,就像是我的明天,钱佐的明天,以及越国的明天…


第10章 军情(上)
我睡倒在床上,把一床被子分给了地上的钱佐,不禁有些寒冷,加上心里有很多事,之前又睡了许久,我愣是睁着眼盯着床幔看了好久,直到桌上的烛火终于熄灭,我还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关于血伏参,关于慕容楚风,还有钱佐,这些人和事在我的胸中几乎要燃起烈火,直感觉我自己要被这些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给灼烧了。
这件事我注定要插手的,但是慕容楚风临行时的那一句话,又让我忧心忡忡。他定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会采取什么法子来报复我和钱佐呢?
今天要是钱倧没有出现,钱佐会不会把慕容楚风给打倒?要是直接把慕容楚风杀掉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想杀慕容楚风?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若是知道我对他动了杀机,以他变态的性子,万一没杀掉,不知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以后恐怕很难碰到轻易把慕容楚风杀掉的机会…
如此混乱无序地想了一个晚上,直到拂晓时分才终于慢慢入了梦乡,正迷糊间,却感觉到身子骤冷,两只手不由环住了手臂,却听见有人粗声叫着我的名字,话里带着一股怨气,我蓦地惊醒,醒来就看见钱佐那张紧绷着的脸。
再看身上,是他把我盖着的被子给揭了开去。
他对我忿忿地说道:“戴悠梦,你给朕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眼睛有些痛,想来是睡眠不足,估计两只眼圈都是红的。“干什么?不知道我会冻着么?”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只短暂出现过的傻钱佐又消失,我就心里不爽,忍不住对钱佐也加大了几十个分贝。
谁知道钱佐听了我的“雷霆大怒”,并没有辩驳,居然把被子又重新往我身上一掷,虽然没有说话,但动作实在太清楚明白了。
我差点没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近视到三千度,钱佐居然还知道怜香惜玉,不是,是怜惜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更加不屑于用正眼看我,而是冷冷道:“朕倒要听听你的解释。”
解释?我一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地下一眼,笑道:“哦,昨晚上你自己喝多了酒晕倒在地。你太重了,我搬不动你,所以就没扶你上床休息。”
说完再看钱佐,却听他鼻子里一哼,头忽然调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想要看穿我背后的谎话。
我一呆,心想他应该不至于知道什么,于是又理直气壮地用眼神把他给顶回去,咬紧牙关道:“你别不相信,你自己喝多了酒,跑到坤宁宫里来,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把你绑到坤宁宫!”他定然又怀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坤宁宫吧。
钱佐脸一白,他当然能明白我说的是事实,前一天晚上还当着那么多御林军的面,否定掉我,数落我,现在却自己喝醉了酒不知不觉跑来这里,他一定心里特别扭吧。
一想到此,我不禁有些好笑。
谁知钱佐却又迅速恢复惯常的冰冷,踱步到桌边的圆凳坐了,一双眼依旧没有从我的视线上挪开,似乎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捕捉我心思的瞬间。他说,“你知道朕指的什么,昨晚上,钱倧。”
他话一出口,立马就把我吓了一跳,强撑的心思顿时荡然无存,他知道!他竟然知道钱倧来过这里?那么昨天晚上难道根本就是他?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傻钱佐?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探问道:“皇上你想说什么?”
钱佐眼里精光一闪,说道:“这么看来,钱倧果然来过这里?戴悠梦,你是不是该收敛点。要不是看你…”
“看我什么?”我脱口而出道,心里却稍稍放松,看来钱佐并不太清楚昨晚上的事情,否则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在他眼里,倒好像我只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似的。或许他在被我脑袋敲晕的瞬间,看到了钱倧的样子,所以隐约有些记忆吧。
“看在你病没好,朕就把你送回冷宫去!”钱佐说出话来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我一时哑然,心里想着血伏参的事,却不知找什么借口问钱佐。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欣欣走了进来,看到钱佐在我房里,顿时一愣,赶紧跪倒在地,说道:“奴婢也不知怎么,就在厨房里睡着了。奴婢该死…”
钱佐眉头一皱,朝她挥了挥手,“快去把药端来。”
欣欣见钱佐没有怪罪,已然是万幸,赶紧又撤了出去。倒是钱佐,满腹狐疑地看着我,恐怕他心里是越来越糊涂,昨晚上的坤宁宫里处处透着一股子邪门,他不禁又返转头,看着这间房间,似乎隐约有着打斗过的痕迹。
他转向我,眼中的厉色更甚了一筹,我正想着该怎么和钱佐说,却听外面有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响起,对着里面说道:“皇上,三百里加急快报!”
尽管是太监的声音,但声音里却透着急促,钱佐一愣,似乎许久都没碰到过这种事,越国已经平平安安过了许多个春秋,周围也都是相安无事。
钱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对外说道:“念。”
于是就听见那太监高声朗道:“耶律德光亲率辽军南下!”
“什么?”饶是一向镇定的钱佐此时也忍不住脸色大变,甚至会失声说出话来。我心底一沉,没想到钱倧所说的果然是真的。契丹真的开始对晋用兵了!
看样子,钱佐倒还不知道这件事,也难怪他会这般惊讶了。也怪不得昨晚上钱倧的神色有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倧进来却变得畏畏缩缩,恐怕也是跟此有关吧。


第11章 军情(下)
我叹息了一口气,此时的钱佐再顾不得和我纠缠那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契丹南下,晋国一旦被灭,唇亡齿寒,越国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钱佐的脚已经抬了出去,推开门接过那太监手上的布帛,再不返头,大步流星就出去了。国家大事,终究是一个皇帝的首要任务。
我的心渐渐放下,却只见门口人影一动,却是个小太监探头进来,我好奇道:“你是?”
那小太监看到我坐在床上,赶紧低头行礼,一边说道:“皇上让奴才过来告诉娘娘,记得按时喝药。”
我一愣,直到那小太监消失在视线中,酸涩的笑意才渐渐浮上脸庞…

连续两天,钱佐都没有再来坤宁宫,不止钱佐没有来,一向可以在皇宫里自由出入的钱倧也没有踏入坤宁宫半步,或者这样说,除了欣欣,我再没在坤宁宫里看到第二个人影。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躺在床上养病的我,甚至怀疑钱佐是不是把这里辟为第二个冷宫,把我软禁在其中。只是或许是那天晚上分了一床锦被给钱佐,更着了凉,原本都已经病愈的我,却又有些发热,整天恹恹的,坐在床上。
欣欣每日煎了好几副药,都是清苦难以下咽的,我要是不喝,便拿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在旁边劝诱我。可喝了这些药,也不见得有多好,只是觉得精神好了点。加上这两日都是阴雨连绵,直到第三日天空放晴,屋子里有了一丝暖意,身子这才也好了一些。
我让欣欣陪我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忽然想起慕容楚风的话,要得到血伏参,必须合钱佐和戴悠梦两人之力,只是那会是两个什么样的神秘物呢?是类似钥匙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暗藏机关的宝物?
兴之所至,我免不了回到屋内,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可是终究都一无所获。坤宁宫里宝物是不少,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另有玄机。
宝物没找到,却又找到一副画像。画像是被藏在书阁最顶上,需要用手往里探才能触及。画上已经积满了灰尘,想必平日里打扫坤宁宫的宫女太监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死角。
我还未解开画卷之时,曾揣测过画中到底是何人,能被戴悠梦藏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又不舍得扔掉,应该是慕容楚歌的画像吧。
可是打开画卷,才发现我错了。是戴悠梦的画像。看落款才知道是戴悠梦的自画像。画中的戴悠梦,穿着白色的长裾,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上身罩着隐隐绰绰的轻纱,依稀可以看见纱下雪白的胳膊。她的头上簪满了白色的小花,更显得青春如水,只是眼角带着泪花,似是顾影自怜。
我心里一愣,难道这是戴悠梦刚刚进宫,心有不甘,自己给自己画的画像么?可一看时间又不对,用的年号年限可不就是今年的?再看月份,更是一惊,分明就是戴悠梦自杀前不久。我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尽管沐浴在从纸窗透进来的阳光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戴悠梦的穿着,轻纱白裙,可不正是夏秋的装束?
她怎么会画这样一副画呢?她当时又在想些什么?看到这副画,更让我多了几分好奇,仔细地看着这副画,只见戴悠梦的身后是一棵高大的树,要是没看错,那棵树是一棵老樟树。戴悠梦站在树下,抚摸着树干,遥望着树后的院墙。
院墙是青砖黑瓦,越国的大户人家都是这种色调,墙上是镂空的菱形漏窗,只是隔着窗户,却看不见那头是什么。
只是感觉,那是戴悠梦所隐隐祈盼的。
我看了半日,仍旧不得要领,只好又把它卷好收起。只是心中戴悠梦带着泪的那个画面总是在我眼前浮现,心中有些郁郁。
我不知不觉地就往宫外走去,走了两步,却被欣欣叫住,脸上露出难色,“娘娘,您要出去么?”
“怎么?我被禁足了?”看到欣欣一脸为难,我倒是乖乖地把脚给收了回来。
反倒是欣欣大惊失色,然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两只手在面前摆着,深怕我误会了什么,“是皇上说您身子没好,不宜到处乱走。还是多调理一下比较好。”
这下倒是轮到我纳闷了,钱佐是不是病好了?还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真的对我这样好,可是尹德妃的事,不是在他与我之间,留下了阴影么?他不是都怪罪在我头上么?之前还说的那样狠心决然的话,怎么现在却变着法子关心我?
看我默然不语,欣欣还当我非常想出去走动,于是改口说道:“要不欣欣陪娘娘出去走走也成。”
我点点头,“去御花园看看吧。”也是时候,该补充补充我的法宝装备了。
见我要出去,欣欣又赶紧拽着我,回屋子里去给我拿了一件裘衣给我披上,深怕我着了凉。
雨后晴天,御花园里的花朵开得就更是娇艳。几个花奴正忙着把亭子里的花盆往外搬,尽管后宫里经季淑妃、尹德妃事变之后,钱佐的后宫便显得有些萧条,能有闲情雅致来赏花的婕妤嫔妃那更是几乎绝迹。
但是花奴的工作还是得照常进行。看着她们里里外外的忙碌,我忽而想起当初和瓶儿在这里成了落汤鸡的情形,当时还受了季淑妃的凌辱,只是此时,仇人亲人都各自有了归宿。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见有一阵呜咽之声隐隐传来,寻声而去,却是两个小太监蹲在地上,一个在那抽噎,另一个抚着他的背,似是安慰。
我还以为这两个小太监在宫里头搞背背山,正要扭头走开,却听见一个太监说道:“你家里就只有你们弟兄两人么?”


第12章 国事(上)
那抽泣的小太监说道:“可不就…就是…是么,我已经进宫当了太监,现在我弟弟还要被拉去服兵役,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我娘,我娘,连个送终的人都没了…呜呜呜…”
旁边安抚的人也是一阵长吁短叹,可是看那小太监哭得伤心,却也连忙安慰道:“也不一定,现在不是还没定吗?”
“怎么没定?圣旨都颁了,就等着兵部户部发…发公文了…”旁边的小太监急急地说道。
明明都抬脚要走,听到两个小太监的对话,却又停住了脚步,等到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由惊呼出声:“要打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