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先回去吧,这般呆着若让人瞧见了叫什么话。”江兮浅当然不是在乎什么名声,而是她有些事情要与季巧萱说清楚,至少要让她放心,去西蜀送嫁可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楚靖寒瞧着江兮浅那略微泛着红色的两腮,心中轻笑一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之后,深吸口气。往日因着体内的寒毒之故,二十余年他从未有过身体上的冲动,可偏偏是遇上她之后,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罢了,只要能够与她一起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罢了,“兮儿快些长大吧。”
“…”江兮浅两世为人,却从未经过人事,只是觉得楚靖寒的声音略嫌干涩、嘶哑,带着淡淡的,轻轻的,暧昧的味道。她抿着下村,面色微微泛着酡红。
楚靖寒很是无奈,可没办法谁叫他偏生爱上了这么个不懂情趣的家伙。
目送楚靖寒的背影远去,良久江兮浅才阖上窗户。
夏日的清晨格外的短暂,不多时炽烈的金乌已经爬上了云稍,俯瞰大地,让芸芸众生于烈火中煎熬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靖寒前脚刚走,若薇领着若芸、素心两人后脚就敲门进屋。
“小姐早膳用得甚少,芸儿做了些消暑的点心和饮品,小姐可要尝尝?”若薇边将码放精致、赏心悦目的点心从托盘中放到桌上,边轻声道。声音柔和悦耳,很是动听。
大抵是跟在江兮浅身边久了,她们姐妹两人身上,一颦一笑或多或少的都带上了些江兮浅的影子。
不是说相貌容颜,而是那种气质。
娴静淡雅,云淡风轻。
江兮浅微微颦眉,她要虽使队去蜀都送嫁中途要改道去趟不周山,若是可以她还想去无名城瞧瞧。
她又想起了楚天晴那个神秘的残颜公主,明明她才是整个皇宫中最可怕、也最有实力的存在,可是却偏安一隅,不争不抢,甚至任由那些宫女太监踩低捧高的。
她到底是谁,她说的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她太过神秘,也太过可怕。
江兮浅薄唇微微抿着,她自认自己的身份保密做得还是不错,至少这么久以来江湖还没有人能认出她的不同身份,也从未有人将她的两个身份联系起来,纵使有,也只是对比而已。可是楚天晴,不管自己如何伪装她竟然都能一眼将她看穿,那种感觉就好似被扒光了所有的遮羞布般,*裸地暴露在色魔的面前。
“小姐,小姐?”若薇再次轻唤两声。
若芸低下头,抿着唇,和若薇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无奈之色。
良久,江兮浅才回过神来,瞧着屋内三人面上带着的担忧之色,她略微有些尴尬地笑笑,“刚想别的事情去了,怎地可是有事?”
“刚若微姑娘瞧着小姐早膳用得少,特地让若芸姑娘做了些消暑的点心和饮品,小姐可要用些?”素心将若薇的话重复了一遍,可是却丝毫不邀功,只淡淡地陈述着。
江兮浅瞧着桌上那精致得让人不忍入口的点心,色泽搭配的极好,瞧着倒是让人食欲大开,只是她现在心头装着事儿,低下头眸色暗了暗,“取食盒来,若薇,待会儿跟我去趟主院。”
“小姐先用罢,厨房里奴婢备了很多。”若芸小声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隐毒之故,她在面对江兮浅时始终有些怯怯的,远不如以往那般放得开。
江兮浅虽然也提过两次,不过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索性就由她去了。
“是。”若薇轻轻扯了下若芸的衣袖,两人一同退下。
素心抿了抿唇,几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今儿早上圣旨之事…”
“嗯?”江兮浅转头瞧着素心绞着手帕,很是不安的模样,她黛眉微微蹙起,眸中也带着不解,“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啊…没,没有。”素心对自己很是气馁,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瞧着自家小姐那眼神灼灼的模样,想要问却始终开不了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小姐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江兮浅双手环胸斜靠在窗棂之上,心头却是想着自己此去要到多少人,带哪些人。若薇和若芸,上次身受重伤却并未完全恢复,只能作罢,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危险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她不能因为她需要千年血莲做解毒的药引就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可是她若一个婢女都不带,那显然是不现实的问题。
素心、素兰、素衣…
她们三人的话,江兮浅在心中考量着;素衣最是稳妥,素心和素兰则稍微次了些,若是单纯的送嫁倒是没什么。可她身上不安定的因素太多,而她们是作为无忧谷医女培养的对内力修为这一块并不注重,当真比起来还不如带上若薇、若芸两姐妹呢。
江兮浅抿着下唇,就在她思索间,她们两人已经备好了食盒。
“小姐,可要现在去?”若薇拎着食盒轻声开口。
江兮浅转头,瞧着若薇,视线扫过桌上精致的吃食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嗯,走吧…等等,还是我自己去吧,今儿早上的圣旨你们也都听见了,你们五个自己商量吧,此行我只会带上两个丫头。”
她要带的人不少,但明面上的丫鬟两个就够了。
从若薇手上接过食盒,也不管还在愣怔中的三人,她已经缓步迈出房门,直直地朝着主院奔去。
主院大门口处的小丫鬟瞧着江兮浅立刻福身行礼,本想张口却被江兮浅摇头阻止了,“在这儿好好守着,我自个儿进去就是了。”
“是。”小丫鬟点头应声。
她是江城才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虽然之前受过些许调教,也挺调教的嬷嬷说过那些大家府邸,尤其是出身官门的大小姐最是不好伺候,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不仅夫人为人和善,连小姐都这么平易近人。
江兮浅可不知那小丫鬟在想些什么,江城买下的那些丫鬟,连祖宗十八代都被银面给调查过了,确认没问题之后才会放到主院这个地方。
院子虽然不大,可用到的人手却很多,也很杂。楼外楼中的人到底也不是万能的,她虽是暗之四部之主,可却也不能让四部完全停止运作,只为了保护季巧萱一人,几百号兄弟姐妹都指着他们养活呢。
因主卧给江嘉鼎改成了蚕室,季巧萱一直住在厢房中。
沿路走来,江兮浅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红梅她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些暗哨虽然都在,她能感觉到他们隐晦的呼吸,但明岗呢?难道就因为她设置了暗哨,所以就给了他们偷懒的机会了不成?
她胸口憋着火气,走到厢房门口,欲推门而入,却听见里面传来小声的嘤嘤啜泣。
江兮浅的心陡然一紧,手眼瞧着就要推开大门,里面的传来的声音却是让她不由得面色大变。
“呜,呜呜,小姐,你到底在哪儿?”
“当年你丢下年幼的小姐和少爷们,就那么离开,奴婢,奴婢实在是撑不住了。”
那个声音何其熟悉,深入骨髓,两世相伴,就算不用瞧江兮浅也能发现。
“大少爷自三年前离开便不知所踪,如今小少爷又…又…夫人您还在怪奴婢吗?是奴婢痴心妄想,所以现在才有这样的报应,呜呜,小姐奴婢到底该怎么办…”
“呜呜…呜呜…”
她站在窗外,透过缝隙,瞧着季巧萱坐在软榻上,手上捏着一枚透着古老沧桑的黒色为底,绘着七彩鸾凤的令牌,泪雨涟涟。江兮浅却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季巧萱的话不断在脑中回想着,以至于季巧萱后来说了些什么她都不知,只余下那句,奴婢,奴婢…
季巧萱既身为丞相夫人,就算是以前在沪南季家时也是家中唯一嫡出的小姐,定不会自称奴婢,而且她前面说什么,年幼的小姐和少爷们,所以…
“小姐,您站在门口做什么,夫人近几天夜里睡得都不甚安稳,所以白日里也起得会稍晚些。”张妈妈瞧着江兮浅的模样怪怪的,又联想到这位姑奶奶的脾性,心中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张妈妈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季巧萱,不知什么东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张妈妈很是担忧,赶紧推门而入,“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夫人?”
“没,没事。”季巧萱单手还捏着那枚绘着七彩鸾凤的黑色木牌,抬头望着站在门口拎着食盒,满脸震惊又不敢置信的脸,张了张口,却未发出声音,她紧紧地抿着唇,连声音都在颤抖着;“浅浅也来了,张妈妈我与浅浅有些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可是夫人…”张妈妈瞧着季巧萱那泪迹斑斑的脸上,红肿好似核桃的双眸,还有那哀伤的神色,抿着下唇很是担忧。
“只说几句话,不妨事的,对浅浅你还不放心吗?”季巧萱勉强扯了扯嘴角,她…她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张妈妈咬着牙,“是,夫人如今是双身子,小姐您…”
“张妈妈退下吧。”江兮浅的声音很是冷厉。
张妈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尚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心儿:不行了,昨儿夜里我爸看球看激动了,吵得心儿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强撑着写完,直接卧倒去了…
第143章 浅浅生母,离开凤都
窗外,阳光点点,带着灼热的温度。
小亭之畔,柳树悠悠摆动枝条;连树上的蝉也好似感受到了此刻江兮浅心头的凉意和怒火,而压低了嗓音。
迈步进屋,她浑身都透着让人畏惧三尺的气势。
“浅浅…我…”季巧萱张了张口,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发白时,江兮浅却只是将食盒放到桌上。
若是以往她定然已经将食盒中的吃食摆好,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排在季巧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只是今日,江兮浅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又能如何?
季巧萱低下头,双眸中氤氲的泪珠不断地掉到手中的木牌、裙摆、地上。
她果真是长大了,与当年的小姐何其相似,那样的气质,那样的风华,还有那样同样的冷漠和逼人的气势。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姐。
当年若非她太过贪心,小姐又怎么会…
“香昕。”江兮浅的声音很是清冷,还带着一股茫然与失措;不过她的脑子还算是庆幸,听到季巧萱的称呼,已经大抵知道了她的身份,当年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她记得当年娘身边有个还算娇俏的婢女,好像偶尔听人说是娘在土匪身下救下来的孤女,为报恩所以留下来。
娘也从来不让他们兄妹唤她的名字,都叫她香姨。还说日后认她做妹妹,为她寻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要说她为何单单这事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她情窦初开,对齐浩远疯狂的迷恋,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能为他披上嫁衣出嫁的场景,不过现在…
香姨,哈哈,多么好笑。
她竟然称呼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娘,只是个下人而已,竟然也敢。
突如其来的真相,当真让她不知该如何接受。
季巧萱抿了抿唇,双手死死地掐着,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愧疚,带江兮浅却能感觉到她体内那明显的不安。
“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怎么?敢做还不敢说了不成?”
话音落地,江兮浅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凉薄的话来,只是在听到她口中的小姐和奴婢时,她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只是她到底是她敬重了十多年的人啊,她实在是…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还想问什么?”季巧萱张口,强忍着眼泪,嗓音很是干涩还带着沙哑和浓浓的鼻音,声音翁翁的。
江兮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心头的愁肠百结,只是她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娘。”
她只突出淡淡的两个字,季巧萱却觉得心头好似被刀割般。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儿。”季巧萱原本已经停驻的泪水又再次决堤,“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兮浅坐在软榻对面的独凳上,只是怔怔地瞧着季巧萱。
季巧萱却好似魔障了般,“小姐她是个好人,当初我被人追杀,是小姐;若非小姐我早已经被山贼,呜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小姐要,要…”
“我,我只是想能够站在姑爷身边,哪怕无名无分,我只是想在旁边看着他们幸福也不可以吗?”季巧萱咬着牙,“以姑爷的身份,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要把我许配给别人,为什么?”
季巧萱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大笑出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又带着那样的笑意,“小姐到底也输了。只怕她也没想到吧,姑爷早在之前就与少夫人勾搭过,还有后来的明柳,不然为何季巧巧比你的年纪还大,还有明珍和明珠,年纪也与你不相上下;男人的话到底都是不可信的,呜呜,呜呜…”
“我,我也不知为何,鬼迷了心窍,可我是真的爱姑爷,小姐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呜呜…”
“…”江兮浅皱着眉头,“我记得你长得不是这样,这张脸为何会…与我娘…”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她记得当年爹娘对她都宠溺务必,就算江嘉鼎会变心,可她娘不应该的。
纵使每次自己被季巧巧冤枉之后,她也再没有像当初那般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跪祠堂、关小屋、受家法…
那些每每冒头就被她狠狠压到心底最低层的念头又浮现出来,她咬着牙问出口。
季巧萱低下头,瞅着那绘着七彩鸾凤的木牌,面色很是惨白,连带着嗓音也很无力,“…我,我和姑爷…隔天被小姐发现之后她,她就离开了。我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变成这样,只是醒来之后发现一封信。”
“信呢?”江兮浅很是急切。
“烧,烧了。”季巧萱缩了缩脖子,整个人显得很是懦弱。当初她只是担心那封信会被江嘉鼎找到,知晓自己不是小姐,所以没有想太多。
江兮浅胸口原本被硬生生压抑的怒火顿时窜了上来,她搭在茶几上的手紧握成拳,浑身气势翻涌。季巧萱只觉得她周身气势微变,而后整个屋子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闷,压抑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茶几受力不均,顿时宣布罢工。
听到茶几被五马分尸的声音,季巧萱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而后张了张口,泪再次滑落,可却激不起江兮浅半丝怜惜之心,“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的,呜呜…”泪水不断地从她那双晶莹的瞳眸中流出,可江兮浅却只觉的恶心,“我只想跟在姑爷身边,我…”
“浅…浅浅…”季巧萱神情很是激动。
“别叫我!”江兮浅抿着唇,眸中氤氲着泪光。瞧着季巧萱那张脸却怎么都再也叫不出娘这个字来。哈哈,她当真是傻了,居然连疼宠自己的娘都分不清楚,“我娘她,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季巧萱低下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再听到江兮浅的声音时显得越发的透明无力,“六年前。”
江兮浅的心又蓦然悬起,她七岁那年。
果然是她七岁那年。
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放开了般,终于释然了。她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鼻头微酸,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滑落,视线在落到季巧萱手上的令牌时,甚至连身都懒得起,直接双手运气,隔空将木牌吸过来,放在手上,“这是我娘留下的,我…拿走了。”
“浅浅!”季巧萱的心顿时好似割裂般。
“呵呵,呵呵。”江兮浅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抬起头冷冷地瞧着她。面对与她娘同样的脸,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都再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嚅了嚅唇,她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冷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起了那样的心思,她娘又怎么会离开,又怎么会…
“如今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自为之吧。”江兮浅起身,丢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快步离开,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背着自家小姐爬上姑爷的床,这也就罢了。不是每个下人都甘心伺候别人一辈子。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若她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无辜,只是单纯的想要呆在他们身边伺候着,江兮浅想,她娘是绝对不会容不下她。还有他爹,当年她记得她爹娘很是相爱,是绝对看不上她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当初的香昕,仗着她娘对她的宠爱和信任,不管他们去哪里她都会借口跟上。就算是他们一家外出踏青,都会带上她。她娘一直待她宛若亲妹,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
若是香昕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就绝对不会在她爹的床上被她娘捉奸在场;就像明柳和季巧巧那糟心的娘般,背着她娘不就好了,不求名分,哈哈,好一个不求名分!
瞧着江兮浅没有拆穿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季巧萱,不,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做香昕,她居然大松了口气。
从主院离开,江兮浅双目空洞。
失魂落魄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的汐院,只是瞧着那院子里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娘,你到底在哪里?
她在心头不断的呼唤着。
原来她娘不是对她失望,不是抛弃了她。
江兮浅心中酸楚,眼泪不自觉地沿着鼻梁和眼角下滑,抬头望着蓝天白云,可是她的心却异常的沉重。
难怪,难怪…
难怪前世时,她明明知晓她流产是因为季巧巧的那一踢,可却还是任由江嘉鼎将她赶出凤都,却丝毫没有想过,她当时已经十三,被生父赶出凤都之后;她要怎么嫁人。
难怪前世她会那般对待自己,眼睁睁地瞧着江嘉鼎将原本属于她的地位、身份、甚至婚姻都给了季巧巧。
难怪啊…
其实今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她跌下荷塘初醒,提出离开时,她也只是在最开始时劝了她几次,可最后也只是嘱咐几句,如果当真是她娘,又怎么会只说不做,若当真是她娘,定然不会让她孑然一身的离开。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就算是凤都达官贵胄,名门望族的交际需要,也绝对不会培养季巧巧这个害她们母女分隔两地的罪魁祸首。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又怎么会任由季巧巧对大哥那般陷害,让大哥不得不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她…
如果,如果…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前世她看不清楚,最后竟然还白白丧命。她不知晓在她死后,她娘会不会再突然出现;今生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再没有让香昕鸠占鹊巢的道理。
暂时,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原来在知道真相之后再细细回想,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破绽和漏洞,只可惜她都忽略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性子怯懦,所以今生回来凤都时,对她百般维护。
如今想来,她是不是每每到了夜半,四下无人,夜深人静时偷偷笑着,小姐瞧,小小姐对她有多维护,有多敬爱?
江兮浅只觉得自己好似个傻瓜,别人傻傻的玩弄在鼓掌之间还对着她掏心挖肺。
上天怜悯她重回一世,居然也…
香昕啊,香昕…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你可当真对得起这么名字。
香昕,相信。
难怪当年她娘发现她和江嘉鼎睡在一起之后会那般决绝,身份、地位全都不要,孑然离开。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
亏她对她肚子里的野种百般维护,却原来…
前世,她会流产。
想来也是因为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吧,哈哈,野种永远都只能是野种。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若薇忙完院中事务,正准备去收拾江兮浅的卧房时,猛然瞧见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江兮浅。
明明只有三五步距离,可是她却走了好久,好久。
脸上泪痕斑驳,却怎么都比不上心头的疼痛。
江兮浅瞧见若薇的身影,脸上陡然浮现出一个悲伤到了极致的笑意,张口一注鲜血喷出,而后直直地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只觉是若薇那尖利的嗓音。
她到底没有白疼她们一场,这是她心头最后的想法。
再次醒来,屋内很是昏暗。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她刚动了动睫毛,就听见若薇那激动的嗓音。
“姐姐,你醒了?”陆希凝也扑了过来,而后她微微转头瞧见陆希瑞、忆宵还有平日里吊儿郎当、好似狐狸般的容凌。除了陆希瑞,其他两人脸上的担忧可都是百年一见,若是往日她或许还有心情调侃一二,可如今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心情…
“呜呜,姐姐你终于醒了,呜呜…”陆希凝一把挤开若薇,双手紧紧地抓着江兮浅的手腕,瞧着她望着上方蚊帐顶上精致的芙蓉花开绣图的空洞眼神,她有些慌了,“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呜呜,你说话啊,姐姐…”
陆希瑞在心中摇头,却在瞧见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时,原本已经松懈的面色顿时大惊,“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素衣和若薇两人相顾无言,抿了抿唇,“是。”
“发生什么事了?”陆希瑞侧身坐在床头,瞧着江兮浅,淡淡地嗓音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