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琅让她拿引枕过来,道:“坐了这大半晌,有些腰酸。你去将宫里送出来的东西,找出几样来,挑着不逾制的,给玉府送去。反正都是小孩子用的,项圈手镯的太多了,也戴不过来,还有一些小衣裳也送去,大姐姐下个月就要生了,她马上就能用得上。”又思量一回,道:“罢了,还是交给碧桃去办罢!”
青杏立时就不服气了,嘟囔道:“奴婢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谢琳琅笑道:“可不是么!大红配大绿的汗巾子,远远瞧上去比花儿还艳呢!可不是眼光极好的!”
青杏的汗巾子都被大家嘲笑了多少回了,此时老脸一红,就跟碧桃去归置东西了。
一时又派人去玉府送东西,不出一个时辰,那个小厮就回来了,进来回话,一脸喜气洋洋,进屋就给谢琳琅请了安,回道:“回王妃娘娘话,奴才去玉府送了东西,玉家大爷还赏了奴才两个小金锞子,说谢谢王妃娘娘赏。大姑奶奶已经见了红了,大夫稳婆都在,说是不出几个时辰就要生了!”
谢琳琅果然十分高兴,忙又备礼,却突然想起来谢秋琅该是下个月生才对,怎么竟提前了一个月呢?
别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又出差了,这几天我怕不能日更了,如果每天晚上九点还没有更新,那就是第二天更了。
我尽量日更吧,不过真的不能保证。
第81章 双生
还果然是出了意外。
玉家几房分家别居之后,玉老太太就“病”了一场,前几日玉二婶娘来瞧过之后,这“病”就更加严重起来,玉二婶娘借故为婆母侍疾便赖在了长房不肯走。
二房的老爷如今在天津做生意,已经去了大半年,这桩买卖是与洋人谈丝绸绫缎,洋人不爽利,谈了个把月也谈不下一桩来,故而生意并不顺遂。玉二婶娘的长子与二子又只差了一岁,都要张罗着娶媳妇儿,单是聘金就不是小数目,还有一个女儿过了年就十四岁,嫁妆早该备起来了。分家之前一应吃用皆是公中出,有长房大嫂支应着,除了平日里下人打赏,逢年过节,寿宴满月等走礼外,她就没了花费之处。如今可好,分了家,虽说宅子不大,下人不多,可是零七八碎日常嚼用加一起,银子哗哗流水似的就没了。这个季度她连衣裳都少做了两身,首饰倒是打了足量赤金的,只是宝石只敢拣小的往上镶。这样的生活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富足了,但是对她来说,一分一毫都是花自己的银钱,实在肉痛的很。
玉二婶娘合计一番,反正现在二老爷不在家,差不多要年底才能回来,倒不如回长房去蹭吃住,到时她再多打两副头面,想来大嫂也不会那般小气,拦着她不许。主意打定了,又哄了老太太,寻着一日天气好,便带着儿女搬来了长房“侍疾”。
玉老太太一直就很喜欢这个会奉承的二儿媳妇,况且之前一直都是住在一起,徒然分离,还有些想自己的孙子孙女。如今又能时时看见,便是住在一起,也只几个月而已,玉老太太很是支持。
有“侍疾”这一说,玉夫人也不能反对,毕竟孝字当头。
玉二婶娘搬回来没两天,就给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新做了衣裳,连丫鬟的都有,又给自己打首饰置摆物,且都算在了公中的帐里。玉夫人不差这些钱,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玉二婶娘哪里肯安份,之前分家时,玉泓承是将二房的东西丢出府去的,扔在大门口,多少人看见,脸都丢净了,如今又回来,不敢朝玉泓承摆脸子,对谢秋琅却是时时嘲讽,事事挑刺。
谢秋琅并不是蠢人,心计手腕也都有,只是她是侯府出来的,思虑做事难免有世家女的思路,便是动怒也是淡然处之,嫁入商家,便显得手段过于温婉。而商家妇类似于玉二婶娘这般的人,打机锋她几乎全听不懂,做事横冲直撞,单一做一件事便只求这件事的结果,最初时,让谢秋琅这种与赵氏那种面带笑容伎俩阴暗之人交手惯了的,再遇到玉二婶娘这般粗率不审慎的,便颇为不适应。
偏玉夫人又是个性子柔和的,谢秋琅好生的吃了几次亏,全都是因为拉不下脸来。玉二婶娘也度出了谢秋琅这脾性,无论说话做事,便都要大声嚷嚷开了说,谢秋琅面嫩,不欲张扬,少不得就应下她了。
玉二婶娘得意洋洋。今日绝早,她便带着女儿曼姐儿往玉老太太处请安,曼姐儿生得柔婉,又瘦削,说话慢声慢气,却总是夹酸带刺。进了全福堂给玉老太太福身请了安,便坐到玉老太太身边的矮榻上,往下环视一圈儿,慢悠悠道:“怎么不见大伯娘呢?祖母这般疼爱大伯娘,大伯娘怎竟让祖母等着?”
玉夫人是一早就来过了的,因着管事媳妇要回话,她略坐一坐就回去听回禀了,玉老太太便慈爱道:“你大伯娘早来过了,她要管家,事情多。”
曼姐儿哦了一声,又掩面笑道:“大伯娘果然忙得很,既然大伯娘没功夫陪祖母,孙女就跟在祖母身边,祖母可不要嫌烦!”
玉老太太笑道:“就你会说嘴,我什么时候嫌你烦来!”
玉二婶娘忙笑道:“媳妇知道母亲最是疼曼姐儿了,从小便是这般,那时连同大嫂跟我都是先头生了一串儿小子,可好容易到她这儿是个女娃,母亲可不是心疼得很么!曼姐儿也知道母亲的心意,这么些年凡是有好的,无论什么都第一个先想到母亲去!时间过得也甚快,这一晃的曼姐儿都十四岁了,再过个一两年可不要找婆家了么!”
曼姐儿红了脸,叫了声“娘!”,又抱着玉老太太的腿道:“孙女不想嫁人,想一辈子都陪着祖母!”
玉老太太笑道:“大姑娘说不嫁人哪有真的?等再过个一两年,你恨不得早些出门子呢!”倒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小姑娘家脸皮儿又薄,打趣了两句也就作罢,又对玉二婶娘道:“你不提我倒忘了,我这儿还有些私房,等曼姐儿出嫁时你抬了去给曼姐做嫁妆。虽说现在分了家,但是咱们家的孩子嫁妆可不能寒酸,让人看了笑话去!”
玉二婶娘话里话外绕了半天,可不就在等玉老太太这句话呢么,嘴上虽然推辞着,“哪里好拿母亲的私房。”心里头却是高兴得很。
又说了两句,玉二婶娘突然做出灵光一闪的模样,道:“怎么竟没见大侄儿媳妇呢?大嫂虽说忙些,可大侄儿媳妇有着身孕,哪里敢拿事务烦她,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利于生产的,怎么竟没来给母亲请安呢?母亲这里福气又足,多来几趟可不对孩儿也有益处么!”
提起谢秋琅,玉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拉了老长,道:“休要提她!惯会撺掇爷们儿护着她不孝顺!前儿又说什么身上不好,承哥儿就像得了圣旨似的,便怂着他娘来跟我说免了他媳妇请安。谁怀着身子身上就好受了?理由倒是一萝筐!”
玉二婶娘就笑道:“倒底是母亲慈爱,这样的借口竟也允了!不过好歹大侄儿媳妇怀着身孕呢,这第一胎给长房生了嫡子嫡孙的,母亲不也跟着欢喜?”
玉老太太听闻重孙,这脸上才好看了些,商家女抛头露面的也不稀奇,重男轻女这观念也不甚重,但是这毕竟是长房的第一胎,自然是盼着儿子的。况且前段日子玉二婶娘请了个大师来,还给谢秋琅相看了一回,说是如果这胎不是儿子,接下来再得男胎就难了。玉老太太这就信了,紧盯着谢秋琅的肚子,也找婆子来看过,肚子倒是十分大,只是不圆不尖的,也难看出是男是女来。
玉老太太一想到这,脸就又沉了下来。
玉二婶娘瞧着挑唆得差不多了,就笑道:“依媳妇说,倒应该将大侄儿媳妇叫出来多走动,这也是对她有好处的,母亲的一番心意,大侄儿媳妇还不至于不领情罢?”
曼姐儿也撇撇嘴道:“祖母让她勤出来走动,不也是为了孩儿健壮么?她若是不领情,祖母也真白疼了她!”
玉老太太青着脸,过了片刻,就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把大奶奶叫来!不拘她在干什么,若是起不来床,就用软榻抬来!她婶娘都来请安侍疾,她一个小辈儿仗着有孕就敢拿大了不成!”
那丫鬟瞧她这脸色不豫,吓得心里一突,就去请谢秋琅了。
谢秋琅肚子大得厉害,平日里除了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走动外,也并不大出去,玉夫人关心孙子还来不及,哪里会让她立规矩,是而她除有孕辛苦些,日子过得倒也顺心。
她平时嗜睡,早晨便起的晚些,这会儿才刚用过早饭,就见一个小丫头进来传话,说是玉老太太请她务必要过去一趟。那小丫头也甚伶俐,又在谢秋琅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谢秋琅笑着点点头,出院子门时就带上了谢琳琅派来照顾她一年的黄女官。
谢秋琅到了全福堂便给玉老太太与玉二婶娘请安,她大着肚子,曲膝极是困难,便只垂了首。
玉老太太虽未说什么,看着却是不大满意的样子。
玉二婶娘拉长着音儿“哟~~~”了一声,就猛然瞧见了谢秋琅身后跟着的黄女官,她张着嘴还未来得及合上,瞬间就想起了黄女官的手段,当初打尤夫人的那顿嘴巴子她记忆犹新。此时又见黄女官,她尴尬了半晌也没敢出声。
倒是曼姐儿也没瞧见她娘那怪异的表情,便接过她娘那声“哟~~~”道:“堂嫂真是好睡,竟比祖母起得还晚些,若不是祖母派人去请,只怕咱们想见堂嫂一面真真是比登天还难呢!也幸得是祖母这般慈爱宽厚的,否则谁家能任孙媳妇这么不懂规矩呢!”
这般打言语官司,谢秋琅自然是不怕的,便笑道:“祖母确然宽和,孙媳心中十分感念。曼姐儿还未出阁,等也做了儿媳妇孙媳妇的,伺候起婆母祖婆母来,体会才更深刻些。”
曼姐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连亲事都还没定下,这般儿媳妇孙媳妇的话她如何能接?便给她娘使眼色。
玉二夫人仍在黄女官的震慑之下,但见女儿在言语上吃亏,登时就忍不住了,转念一想,慕王妃不在,想来就是黄女官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便照着往常的策略大声道:“侄儿媳妇这夹枪带棒的是什么意思?果然是侯府出来的,说一句话倒要拐八十个弯儿去,还不如直说了罢,就说我们娘俩招你厌烦了,你打着主意想撵了我们走罢了!”
不待谢秋琅说话,玉老太太便沉着脸道:“谁敢撵你们走,就先把我这老婆子撵出去!这府里姓玉,又不姓谢!”
隔三差五的这位二婶娘就要将她找来闹这一回,像是不排暄她过不完这一日似的,也不知闹完这一顿二婶娘是能长二两肉还是怎地?谢秋琅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玉二婶娘见黄女官果然木桩子似的在后头立着,也不敢出声,这才放心大胆的得意起来,嗓门也越发大了起来。
谢秋琅低着头,可能是出了些汗,便掏了帕子出来,也不知是怎么甩了一下,竟将一支赤金镶红蓝宝石的手镯子甩掉在了地上。
那镯子个头大,宝石也是大颗,镶了整整一圈儿,谢秋琅刚吩咐丫鬟去拣起来,玉二婶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将镯子拣起来直腰起身时有些没站住,便借力往前窜了两步,眼瞧着就要撞到了谢秋琅身上,黄女官一直盯着她呢,此时就往谢秋琅身前一立,推了玉二婶娘一把。
可能是力气大了些,推得玉二婶娘一个趔趄,玉二婶娘立时大怒,平日里的泼辣作风都显露了出来,也没看清是谁,劈手就是一巴掌,嘴里还骂着:“打死你个倡妇养的!敢浑推老娘!”
打完才看清前面一堵墙似的竟是黄女官!
不由得心虚了下,但随即就挺了挺胸脯,一个奴才罢了,敢推她,她便是打了也是白打!
谢秋琅难得皱了眉。
胆子怎么这么大!
谢秋琅捧着肚子站起来,对玉老太太道:“祖母,这位黄女官是慕王妃送过来的,自然是有慕王妃的脸面在,况且黄女官是七品女官,玉二婶娘一无品级二无封诰,敢动手打女官,是可以以民犯官论的。玉二婶娘既是长辈,孙媳也不敢处置,便只能命人看起来,送到慕王府去请慕王妃处置了。”
玉老太太抬手就摔了个茶盅,怒道:“真是胆大包天了,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不就是仗着你妹妹的势么,如今竟连亲婶娘也要押起来了!简直无法无天!这个家里还没人能管得住你了不成!”
玉二婶娘瞧这形势先在心里突突一回,又见玉老太太帮她说话,立时就开始嚎哭。
谢秋琅最听不得这个,便命人叫四个婆子进来,道:“将二婶娘请到西跨院的西厢房里,待明日回了慕王妃再做处置。”
说完这句话,谢秋琅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抽痛,立刻抓住黄女官道:“我,我肚子痛!我怕是,怕是要生了…”
一屋子人都立时噤了声,幸好产婆奶妈子都是早就准备好的,马上就扶着谢秋琅进产房去。
玉夫人还在前院,听说唬了一跳,原是预备着差不多下个月生的,怎地竟提前了这些时日?倒底不放心,忙命人去请大夫。又命小厮赶紧去将玉泓承找回来。
玉泓承当时在铺子里,听闻立时撂了手赶回来。简直急得六神无主,回来又听说了全福堂之事,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谢秋琅已经被抬进了产房,只听里面一声一声喊着“用力!”
玉夫人在产房外走来走去,简直望眼将穿。
玉泓承更是半刻也停不下来,听着里头谢秋琅的喊声,整个脑子都是木木的。
玉老太太有些心虚,便也站在产房外门巴巴等信儿,直到了午后,才听屋里“哇!”的一声啼哭。就见方妈妈笑吟吟的出来报喜,“恭喜老祖宗,夫人,大爷,是位小姐…”
也不听她将话说完,满心盼着重孙子的玉老太太立时就啐了一口,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嘴里还一面骂着“赔钱货!”
玉夫人却是十分欢喜,总之是第一个孩子,健康就好,男孩女孩都没那么要紧,以后还能生。
玉泓承忙问:“秋娘呢?秋娘怎么样?”说着就要往里走。
方妈妈被玉老太太这一打岔,觉得有些尴尬,见玉泓承与玉夫人闻言是女孩儿也依然欢喜关切,忙又接着道:“大爷别急,奴婢还没回禀完,小姐是先头出来的,四斤二两,哭得很有劲儿。稳婆说里头还有一个,只是胎位有些不正,怕是要艰难些。”
玉泓承立时急道:“怎么个艰难?对秋娘可有妨碍?”
方妈妈见他不问孩子倒问大人,便知道稳婆说要在下面剪道口子以免伤到孩子的话是不能成了,忙道:“稳婆说艰难些,不过也没多大妨碍,大夫也进去瞧了,说并没有卡住腿脚,再等上一时半刻的,应该无碍。”
玉泓承哪里还能放得下心,立时就要进去,几个婆子都拦不住,刚走到门边儿上,就听里头又是一声啼哭。
方妈妈忙奔出来,连大爷都忘了叫,喊道:“大喜大喜!是个哥儿!是个哥儿!是龙凤胎啊…”
玉夫人眼泪刷地就涌了出来,这样的大喜…忙又擦了泪,赶忙吩咐道:“去荣安侯府和慕王府报喜!大奶奶劳累着了,将窗子都关严实了,让大奶奶好生休息!”
玉泓承就站在门外,望着里面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良久,鼻子一酸,显些落下泪来。
第82章 姐妹
第三日便是玉府长房嫡长子的洗三礼。本朝商家地位虽并不高,但玉家是正经子的皇商,玉泓承本人又有出息,各项商务打点起来难免与朝廷颇多牵扯,是而官家各府的贵妇人也多来捧场。又有生意来往的商户,高朋满座,极为热闹。
尽管来往客人也有身带诰命的贵妇,但是在听闻下人来报荣安侯以及慕王妃也到府时,屋子里仍是起了一阵议论声。有些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称羡的神色,玉家长房长媳是侯府的大小姐,虽说只是个庶女,但是姻亲关系一旦维系住,略得提携便是极大的好处。且能接触到的等级层面与普通商户来说也就完全不同了,有个做王爷的连襟,往好了说,万一能得其青眼,只稍一引荐,便是通天之阶,这样的好处自然是谁都能想的到的,故而玉家以嫡长子的身份娶一庶出女,也并不吃亏。反而是颇多商家想搭上这样的关系而不能。
谢秋琅生下龙凤胎,亏损得厉害,人也极是疲累,只两天的功夫,精神气儿也未复元,故而看上去有些虚弱。她还未出月子,衣着简单,头上也只梳了个同心髻,插了朵通草五色宝花,脸上柔柔的一直挂着笑容,眼睛放在两个孩儿身上,简直都挪不开。
谢琳琅不敢抱,便就着奶妈子怀里瞧了又瞧,大姐儿看着壮实些,但也比单胎足月生产的孩子要小上许多,小小的,瘦瘦的,小手小脸上还红皱皱起着皮,哭起来声音倒大,大概是奶妈子总一个姿势抱她,她有些不舒服了,扎手蹬脚的就嚎哭起来,谢琳琅忙让奶妈子抱着大姐儿去次间哄。小哥儿比大姐儿还要小些,刚出生时只有三斤八两,不过倒底是大小子,较大姐儿能吃的多,喂奶时吸得也有劲儿,此时被奶妈子抱在怀里,包着大红襁褓,只一个劲儿的睡。
谢琳琅真是看得满心喜悦,拿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儿,也并不醒。便放低了声音,小声对谢秋琅道:“我瞧着这个小子长得像你多些,下巴跟嘴简直跟你一个样儿。大姐儿倒是更像姐夫,一双眼睛瞧着就精神。”
谢秋琅笑道:“不必这么小声说话,便是大声些也吵不到他的,小孩子都这样儿。”
谢琳琅哪里知道,见他睡得这样香甜,还生怕吵醒了他,又瞧了两眼,才让奶妈子抱出去了。又道:“大名今后好生的取也罢了,小名也该先取一个,总不能一直大姐儿哥儿这样的浑叫。”
谢秋琅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再不说我都要忍不住先提了。昨天大爷就跟我商量过了,说两个小家伙的小名要请王妃娘娘来取,也沾一沾王妃娘娘的福气。”
谢琳琅啐她一口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就说不能让我轻省了去么!”两姐妹未出阁时接触不多,也未见得多亲热,反倒是各自成了家,相互走动,才愈发亲近起来,谢琳琅打趣她一回,就认真想了想,道:“依我看小名还是要寓意吉祥才好,叫着顺口,也能给姐儿哥儿添福气。不如就福姐儿瑞哥儿吧,你去问问大姐夫,若是觉得俗气,我再重新起一个。”
谢秋琅忙笑道:“再好没有了,哪里还嫌弃!”又欢喜道:“福姐儿,瑞哥儿,叫着也顺当,意思也好。”又打发人去前头回玉夫人跟玉泓承,玉泓承特意过来道谢。
坐了一会儿,谢雨琅谢芳琅连同三房的谢雅琅谢瑶琅也都过来了,小姐妹们都各自送上了贺礼,又去看福姐儿瑞哥儿。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又软又红的小孩子,就连谢芳琅跟谢瑶琅都放轻了声调,碰不敢碰,摸不敢摸的,挠心似的瞧了一回,就都出来坐着跟谢秋琅说话。
谢芳琅跟谢瑶琅两个是见面就吵的,此时便谁也不理谁坐得离了一丈远,偏两人是一样的脾性,见着好东西就撇不开眼睛。谢琳琅送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赤金的项圈,上面各镶了一块极好的金珀,玉家也是泼天的富贵,金银珠玉向来不缺,但这两块金珀已呈透明,每一颗里面都包裹着一片小小的叶子,若是一块也就罢了,虽说难得,也不是没有,偏这两块里面的叶子大小形状都几乎一模一样!这已是极为罕见了。且琥珀本就有镇定安神的效用,无论老人小孩戴着都是极好的。
谢芳琅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不由得想起在荣安侯府时,这位大姐姐从未戴过什么好东西,整日里的寒酸模样,曾经这样一个在嫡母面前头都抬不起来的庶女,如今竟也是富贵滔天了。
谢瑶琅想得却比谢芳琅还要多些,毕竟她也是庶女,虽然嫡母慈厚,但是庶出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后能寻个家世差些的嫡子做正房太太已是不错,又或许嫁个家世不错的庶子,想要与谢秋琅这般是绝对不能了。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泛酸,捏着帕子笑道:“秋姐姐真是今非昔比,以前我记得秋姐姐戴得金簪都是银包金的,如今竟连幔帐挂钩都是赤金的了,如此天上泥里,秋姐姐倒也习惯。”
谢秋琅如今过得如意,虽有祖婆母刁难和玉二婶娘生事,但好歹有夫君婆母爱护,现下又得了这样一对儿女,真是满心的餍足了,此时这样的话听来,便也觉不痛不痒,于是轻轻笑道:“日子过得如何,不在这些个上头,心里足意儿才是真的。”
谢瑶琅掩嘴笑道:“要说起来秋姐姐也幸而是嫁给了现在的姐夫,若当初真嫁到了贾家去,只怕就没这么足意了。”
此言一出,谢秋琅脸上顿时就变了色,谢琳琅也沉了脸,幸好这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谢家几姐妹,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存心找不在自么?
当初贾儒这件事只有极少的几人知道罢了,按说严氏不该是将这种事也说给庶女听的人,怎么谢瑶琅竟也知道?
谢雅琅也是吓了一跳,不知是哪里露出来了一两句,竟被谢瑶琅听去了,不过料她也只是听说个只言片语,并不知细情。便立刻将脸一板,斥道:“瑶妹妹慎言!什么嫁不嫁的也该是你说的?别说你还未出阁,就是出阁了,就能议论长姐的婚事了不成?什么贾家?贾家连侯府丫头都配不起,你倒是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