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两人都没忍住,相执手,泪水涟涟。
几个丫头见两个主子这般,都赶紧上来劝,素心又往荷包里装了几块参片递给卫长谨,坐在花轿里若是饿了,可以掏出来含一片。
吉时快到时,就听外面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姑爷率着迎亲队伍上门儿了。
阮年穿着大红圆领吉服,披红簪花,脚登皂靴,骑高头大马。打眼儿瞧去,面似冠玉,颇有些俊美无俦的意思。卫家大门内防守的队伍与门外准备攻城的迎亲队伍一番唇枪舌战,各展所长,将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最后阮年还耍了一套枪法,赢得喝彩声一片。
进入大堂最后拜别时,卫长谨藏在盖头底下不敢出声,生怕一开口就再忍不住哽咽。卫长玉背她登轿辇,撂下帘子前她叫了声“哥哥!”就哽得说不出话来。
卫长玉偏过头,抑着心中不舍,道:“妹妹以后好好过…”
红绸猎猎,从此相夫教子,嫁作他人妇。
吉时送了嫁,襄国公府上的客人依然还在热闹,谢琳琅便没有就走,而是多待了些时候,陪安庆郡主与卫夫人多说些话。
卫夫人眼圈还有些红,此时声音温温的,“你不必直挺着来开导我跟你外祖母,有身子的人坐时间久了,难免腰酸,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榻上歪一歪,一会儿再吃些东西,待傍晚客散了再跟王爷一起回去,我也放心些。”
谢琳琅点点头,又笑道:“反正靖海侯府离得也不远,待日后得闲,我便找大表姐串门子去。”
卫夫人知道她是有意宽解,便拍了拍她的手。前头还要待客,丫鬟们打了手巾把子,伺候卫夫人重新擦了脸,卫夫人便往前头去了。
这一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个小丫头子气喘吁吁的打帘子进来回话,谢琳琅见是外院的二等丫鬟飞烟,这个时节里,直跑得满脑门都是汗,碧桃见她冒失失的,生怕她冲撞着谢琳琅,便拦在头里,让她有话缓缓说。
飞烟是急得不行,哪里还能缓缓说,气还没等喘匀,就忙道:“姑奶奶,是夫人让奴婢来回姑奶奶,侯府的三小姐掉进了流云阁旁边的湖里,夫人说让姑奶奶慢慢过去,并不必急,如今人已经被捞了上来,看着精神气儿还好,好在墨神医就在府中,现下墨神医正在给三小姐探脉。”
谢琳琅心头突地一跳,谢芳琅落水了?她总觉着小姐落水这种戏码不该是谢芳琅这种粗线条的人能做出来的,忙一面起身一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说来?”
飞烟像是就在等这一声呢,闻言立时噼里啪啦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谢芳琅跟卫家同枝的几位小姐在园子里宴息,那几位小姐里有两位是二房跟三房的庶出女,谢芳琅是个不大能瞧得起庶出女的,没说上两句话,就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谢芳琅说话又向来不会转圜,大约是刺激了那两位庶小姐。其中一位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了赵氏的事,虽然不知细情,但赵氏被送去庄子上后来又没了她是知道的,荣安侯府悄没声息的处置了此事,并没有提赵氏因何去的,偏是这样遮遮掩掩才越有内幕呢。那位庶小姐被谢芳琅两句话说得脸红脖子粗,便阴阳怪气的说:“你娘不也是姨娘养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死都不敢让大家知道呢!”
谢芳琅一听这话,立时就窜了起来,挽着胳膊就上手了,那位庶小姐长得娇怯怯,哪里是谢芳琅的对手,另一位庶小姐就来帮忙,三个人乱成一团,周围的几位小姐哪见过这种阵势,劝也劝不下,最后也不知是哪位庶小姐伸的手,谢芳琅一仰头就掉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断了一更,我实在不是有意的呀,昨天突然就要求加班,被压榨的人民不敢反抗,就没更上。
说来说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木有存稿,木存稿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时时活在断更的恐惧之下。
第75章 狄慎文
谢琳琅从院子里出来,忽地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来,问飞烟:“三小姐是谁救上来的?”若是旁边的丫鬟婆子还好,只是今天宴请来往客人极多,湖对面就是男客宴息之处,若被哪家公子救上来…况且谢芳琅都已经定了亲,这可该怎么说?
飞烟觑着谢琳琅神色,忙道:“姑奶奶放心,并不是别人,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婿。虽说于礼不合,但紧急之下,既然是定了亲的,奴婢觉着也没什么不妥当。当时平安侯府二公子正在湖心亭中与营中的几位少爷吃茶,见到三小姐落水,一个猛子下去就将三小姐救了上来!”说到后来竟还有些崇拜之意。
狄慎文?
谢琳琅震惊了半晌才回缓过来。
狄慎文虽是平安侯府的庶子,但也是正经子的侯府少爷,能出席襄国公府的宴请也算情理之中,更何况狄慎文还在虎贲营中,卫长玉是他的顶头上锋,若不出席,才说不过去了。
不过说到底,两人尚未成大礼,若见到的人不多,还是尽量掩着不要张扬出去的好。
谢芳琅被安置在卫家二小姐卫长惠的屋子里,卫长惠拿了自己的干净衣裳给她换上。谢芳琅脸色虽差些,一双眼睛倒睁得大,正抱臂扬头不肯让小墨神医探脉,她还记得之前小墨神医给赵氏探脉那回事,她对小墨神医没好感。
谢芳琅的贴身大丫鬟玉霜见自己小姐脸色刷白,嘴唇都冻得泛青紫,虽拿手巾把子拧了头发,但此时鬓角还氤湿一片,心下惊惶,小姐要是有个好歹,她还能活么?便上前儿扶着谢芳琅哀哀苦劝,“奴婢求姑娘让墨神医为您掌掌脉吧,如今才是四月里,湖水拔凉,泡了这大半刻的若不调养,得了风寒可怎么好?之前又与卫家两位小姐推搡了半晌,刚出了汗,就湃到水里,毛孔骨缝都得浸了寒意去!奴婢求姑娘好歹顾及自个儿身子,置气也不在这一时啊!”
谢芳琅哪里是个能听人劝的,好话歹话也不分辨,立刻就道:“再胡咧咧就把你撵了,也不要你来伺候我!这个人是好人么?倒让他来给我探脉!”
这么不讲理?
站在一旁的狄慎文摸着下巴笑了笑,跟自己屋子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倒是不同。在脑中又过了一遍谢芳琅的模样儿,人虽说还小些,身量未足,但是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生的也好,还有嘴唇又红又小…瞧得出再过个两三年也是个美人架子。他之前就见过慕王妃,心道果然是姐妹。他坐在湖心亭里吃茶时眼睛就没闲着,往对面小姐宴息那头瞄了许久,倒有几个长得也不错,当时谢芳琅落水时,他还欣喜了一阵,能摸着个把小美人,自然不能放过这机会,捞上来才知道是已经与自己定了亲的谢家姑娘。原先觉着谢家三姑娘年纪小,还不大满意,如今一见了人,瞧着模样还真不错。
他在门口立着不动,玉霜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但自己是奴才,哪敢撵主子?
狄慎文将谢芳琅捞上来就一路被丫鬟引着抱来了这里,之后他又去换了衣裳,一个管事媳妇隐晦的请他到男客席上落坐,意思就是他在这里不大妥当,但狄慎文借口不放心,要等小墨神医诊完脉再走,谁知谢芳琅竟不肯让小墨神医诊脉。
狄慎文对付女孩儿是老手了,对什么样的女孩儿用什么手段再清楚不过,当下也不急着走,玉霜的不满他就当没瞧见,那个管事媳妇的话他也当没听懂,没这点儿赖皮脸的功夫也就不是他狄二少了。当下就拿手慢条斯理的捋了捋当膝横织的细云,走到小墨神医的位置,隔着幔帐对谢芳琅道:“三小姐若不肯让墨神医诊脉也没什么,只不过有句话还是要跟三小姐先说明了的好。”
谢芳琅才不管是谁,她在心性上成熟的稍晚一些,脸红这等事从未造访过她,她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我听不听就不是你能管得的了!”
狄慎文也不恼,依旧慢声慢气的道:“前儿听了一桩新文,说是辽城总兵的嫡女因不小心落了水,捞出来觉得精神尚可,家里人就没当大事来瞧,姜汤倒灌下去不少碗,谁知当夜就烧了起来,神识不知的,这下家里才着急忙慌的请大夫诊治,可惜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段,便没救回来,第二日凌晨就没了。”
谢芳琅没承想他会说这么一篇子话,闻言怔了一怔,继而怒道:“你,你吓唬我么!我才不怕!”
狄慎文接着道:“还有一桩事,离咱们这儿倒不远,城郊有户人家,家里的女儿去井边打水,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去,捞上来后,因家中贫寒,顾及银子不凑手,那女儿看上去又无大碍,便没找大夫来瞧。不过两个时辰后,那女儿就开始说胡话,说是撞见了狐妖,狐妖让她跟着去山里修行去!闹了几天,有一天大半夜的,她老娘起夜,突然发现女儿不见了,顿时慌起来,赶紧打发人满村满城的找,最后在哪儿找见了,三小姐知道么?”他透过幔帐往里瞧,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道:“竟然在深山里找见了,说是找见的时候那女儿正坐在一个山洞口,回来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是被狐妖勾去了么!”
谢芳琅吓得“啊!”了一声,强撑了半天。玉霜又在一旁帮腔道:“姑娘,奴婢也听家乡的老人儿们常说,狐妖最喜欢趁人生病疲弱时来找上门儿了。”
谢芳琅不肯低头,强自“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怎么人家女孩儿出的事你都知道!”说完觉得找回了些场面,终还是怕狐妖来找她,倒底把手伸了过去。
小墨神医笑吟吟的看了场笑话,就去探脉了。
谢琳琅进来时正撞上这一幕,狄慎文见谢琳琅进来,连忙往门外走了几步,给谢琳琅见礼,道:“给王妃娘娘请安。”慕王妃可不是管事媳妇那么好打发的。
谢琳琅点了下头,就对旁边的管事媳妇皱眉道:“是夫人让你过来料理此事的么?怎么竟不请狄公子去前头席上坐着?后院都是年轻媳妇和姑娘家,若是冲撞了可怎么好?就是对狄公子名声上也是有妨碍的。”
那个管事媳妇忙赔笑道:“是奴婢不谨慎了,狄公子换了衣裳后想看一看三小姐的情况如何,这才耽搁了,奴婢这就请狄公子去前头。”又对狄慎文道:“是奴婢疏慢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狄慎文这回不好再赖着不走,便欠了欠身随管事媳妇出去了。
谢琳琅见小墨神医探了脉,便问道:“劳烦墨神医了,三妹妹可有什么妨碍么?”
小墨神医道:“没什么要紧,不过看三小姐的精神情况,今晚有可能会发烧,我已经开了方子,照着吃上几天也就无大碍了。不过在三小姐发烧期间,最好嘱咐丫鬟拿温水拧条毛巾把子,替三小姐将身上擦拭几回,再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若是觉得不烧了,也就无碍了。”
谢琳琅便道:“多谢墨神医了,碧桃,好生送墨神医出去。”
屋子里的丫鬟都是有眼色的,见状就都跟着出了去,玉霜犹豫了一下,也出去了。
谢芳琅见到谢琳琅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便将头一撇,也不说话。
谢琳琅知道她不大懂事,自己对这个妹妹也没多少情份,但赵氏是赵氏,谢芳琅是谢芳琅,她虽然对自己这个姐姐不恭敬,却也没害过自己,便叹了口气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好端端的却掉湖里去了?”
谢芳琅低头不说话。
谢琳琅清楚谢芳琅的脾气,直来直去,也容易哄出话来,既然这么问她不肯说,便道:“今天是大表姐的大喜之日,有什么事不能忍一忍?你竟然在这种场合闹事,可想过大表姐没有?”
谢芳琅听说这话,立时急道:“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又不是我的错,你倒先来说我!是卫长晴和卫长珍说我,她们算什么,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谢琳琅皱眉道:“是三房的?她们为什么要说你?”
谢芳琅不自在了一下,但马上又挺直了脊背,大声道:“我不过说她们是姨娘养的,身份低贱罢了,这也是事实,我又没有说错!她们倒来推我,就凭她们也敢来推我!我定要爹爹给我讨个说法!”
谢琳琅沉吟半晌,道:“此事是你出言不逊在先,又是先动的手,便是爹爹知道了,也只有先教导你的。不过她们既然害得你落了水,少不得还要发烧吃几天苦汤子,这就是她们两个的错了。一会儿我会请舅母主持公道,让她们两个给你道歉。”
谢芳琅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如今倒跑来充好人了,我也不用你管,自有爹爹为我做主!”
赵氏之事虽是赵氏自己咎由自取,但毕竟是经谢琳琅之手揭穿,谢芳琅迁怒于谢琳琅,一时不能轻易释怀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其中的是非道理她不能不懂。谢琳琅便道:“夫人没了是因何故你不会不知,你若装不明白也没人强迫于你。不过,夫人所作所为,是对是错,相信你心中亦有分数。”
谢芳琅扭过头,沉默不语。
谢琳琅也不再多说,只道:“你好好休息,等席面散了,跟爹爹一起回府。”她刚站起身准备回去,就见碧桃青杏还有玉霜几个丫头都进了来,随即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和几个丫鬟婆子进了门。
谢琳琅打谅那妇人,虽然眼熟却一时对不上号,她穿着新做的绸缎撒花褙子,头上的首饰样子不是时兴新款,倒是黄澄澄,显然是新炸过的,一看就是没多少实底却非要充门面。身边的两个女孩儿作一般打扮,眼中皆带着明显的不忿。
这般气势汹汹,竟是来讨说法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要晚点儿更了,大约吃了晚饭之后吧,大家那时再来看。
最近事情有点儿多,嘤嘤,求体谅一回罢。
PS:谢芳琅虽说不大懂事,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有那样一个娘也不是她的错,就…不要对她下手太狠了罢?
第76章 毒计
那妇人沉着一张脸,见到谢琳琅略屈了屈膝,尖刻着一张嗓子道:“给王妃娘娘请安,咱们都是低贱之人,自然比不得王妃娘娘的妹妹尊贵,还求王妃娘娘给咱们一条活路罢!我这两个侄女虽说是庶出的,倒底也是正经子的小姐,没有被人踩到泥里也不敢回一声的道理!大嫂子今天嫁闺女,不肯为我做这个主也就罢了,好歹请王妃娘娘给个公道罢!”
竟然连几句寒暄都不肯,一上来就是这般撒泼作派!
青杏机灵,知道谢琳琅不见得能想得起这个人是谁,便立刻凑到谢琳琅身边轻声道:“这位夫人是三房的大姑奶奶,嫁给了顺天府府丞尤大人的嫡次子,今天大姑娘成亲,她是以姑奶奶的身份回来贺喜的。”
姓尤?谢琳琅眨眨眼睛,立时就想了起来。
三房的这位大姑奶奶是卫家三老太爷的庶长女,三老太爷的正妻生了三个儿子,都没能生个女儿出来,一直又过了个三五年,三老太爷才有个妾室怀了孕,那妾室倒是极盼着生个儿子的,最后却生了个女儿,三老太爷倒是极为高兴,毕竟是头一个女儿,虽说是庶出,也宠得跟嫡女没什么差头儿。故而这位庶出的大姑奶奶非但没有一点儿庶女该有的眼色跟谨慎,反而学得一身骄纵蛮横,且也是最不识实务的。
只看她今天竟然带着两个侄女来找谢琳琅讨说法就知道了。
不过因着她还有个尤家儿媳妇的身份,又见她现下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谢琳琅不由得就多想了一层。
这位大姑奶奶当年的亲事也颇热闹了一阵,谢琳琅那时年纪尚小,并未见识过,且谢琳琅与她相见次数不多,不熟识也是有的,但因闹得确实大了些,议论的人多,谢琳琅便也听说了个大概。
这位大姑奶奶不管在家有多得宠爱,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庶女罢了,故而寻亲事时也是往身份相当的庶出子上挑,却没想到尤家竟然上门提亲,还是为嫡子求娶。
在这些高门大户中,儿女亲事向来是一些关系利益的联络与巩固,是因为两家关系利益一致才会成为亲家,而不是因为成了亲家两家利益才变得一致起来。
故而虽是尤家嫡子,三老太爷也并不想答应。卫家几房虽然已经分了家,但三老太爷显然知道依靠成为襄国公的侄子并与襄国公府的利益一致,才是明智之举。而襄国公府并不是太子一党。
尤府却是。
尤府嫡长媳是宫中丽贵人之妹,而丽贵人明明白白就是太子一党。尤府如今竟为嫡子求娶他的庶女,他不蠢,自然知道尤府有企图借襄国公府之势的意思。他不想三房与丽贵人或是太子有任何牵扯,因为他知道对襄国公来说,就凭隔房的一个庶女,想将襄国公拉上太子的战船,显然是不切实际的。那样还会使襄国公对三房存了顾忌之心,而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三老太爷不同意,大姑奶奶与她姨娘便认为这是三太夫人暗中出招故意整治她,不让她嫁得好,否则为什么尤府嫡子前来求娶不答应,却硬是要给她寻个庶子?
大姑奶奶被宠了这么些年,自然是个胆大的,偏又不心细,想得招数也是简单粗暴。偷偷命下人递了消息出去,又派丫鬟支开府卫,前去接应,当天晚上,尤二公子就爬了墙。此事一出,三老太爷大怒,但是再怒,总也舍不得这个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去死,折腾了大半年,终于还是遂了她的心意嫁过去了。
如今正经便要称上一声尤二夫人。
她带着过来的卫长晴跟卫长珍是与她一个姨娘所生的兄弟之女。
而谢琳琅此刻所想的是,尤二夫人无品级无封诰却敢对她这个王妃不大恭敬,是因为她仗着自己是谢琳琅表姨母这个身份,还是因为她已经站在了尤府的立场上?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也不论谢芳琅是否懂事、此事事出何因,虽然如今荣安侯府已经势落,但也不能容她摆个长辈的架子就能欺负到头上!更何况,卫长晴与卫长珍将谢芳琅推到了湖里,犯了这样的错竟然还敢理直气壮讨要说法!
谢琳琅并不接她的话,而是端正的坐到椅子上,看着她,淡淡道:“就是这两位表妹将我妹妹推到了湖里?”
尤二夫人见谢琳琅王妃气度一展无遗,不由自主的便有些心虚,但转念就想到了之前与婆家大嫂的那番话。
她还记得那时提到谢琳琅时,她大嫂尤夫人捏着枚松子,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道:“她再是王妃又能如何?慕王是六皇子,就是一个个轮流着来大位也离他远着呢!况且还有太子在呢,你若能为太子出些个力,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极厚恩仁慈的,自然会承你的情儿,有了太子这个大靠山在,便是什么王妃又能如何?还能大得过太子和太子妃去不成?别说她只是与你隔着辈份的姻亲之女,且她生母又去了,便是她生母还在,与你也不是一房的,虽说都姓着卫,但你自己且想一想,她的生母与你能有多亲近?更何况是她,岂会真心将你当姨母对待?所以你也实在不用顾及什么亲戚情份。你若是寻着机会帮太子办成了这件事,便是大功劳一件,太子与太子妃必然欢喜,就是我姐姐那里也会赞你一声的。我姐姐虽是个贵人,但是还有大公主在呢,圣上何其宠爱大公主,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若能帮衬着促成大公主的婚事,就是公爹也会看重于你,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连我也比不上呢!日后二弟的仕途还有侄儿的前程,太子自然是会看顾。咱们觉得难得了不得的事情,在太子与太子妃那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尤夫人看着她一脸费解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倒也不必她全都明白,她这种兜不住事儿的性子,若将整个计划都告知了她,难保不会坏事。如今只让她知道她该做什么也就是了。再看向尤二夫人时,脸上便带了几分怜悯,给人做枪使还犹不自知,半哄半骗的就能让她帮自己做事。如今谢琳琅定然是事事防着自己的,想要她自己出手便是极难,只怕连接近谢琳琅都不能,但尤二夫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谢琳琅的表姨母,想来就是防着也有限。
一想到谢琳琅,尤夫人几乎咬碎银牙,手里的帕子直被她拧得不像个样子,心中暗自狠言道,她若是不让谢琳琅吃些苦头讨回这个颜面来,她也就不必活着了!这件事情若是成了,怎么也能扒谢琳琅一层皮去!
太子有意让大公主下降佟方平,佟家虽不是世袭罔替的簪缨之家,但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使中他们家就占了两个,佟方平又是管皇城大门的,官职不高,却更实用,太子要用到他们家,将大公主下降自然是极有诚意的笼络了,但是佟方平已经定了亲事,是佥都御史的嫡长女祝明珠,今年六月里就要成亲。按说也并不难,只要让他退了亲也就是了,但是若因公主下降,而逼臣下退亲,这等事圣上一定不允,而太子也不敢落下这样一个名声。那就只能让佟方平主动退亲,且其中完全不能有太子一系的任何手段痕迹。
既然太子一系不能出手,那就得借用他人之手。
尤夫人轻轻一笑,道:“若要让佟家有充分的理由主动退亲,其实也简单的很,只要祝明珠坏了名声,于男女之事上不清白,佟家自然就会退亲了,且还不会影响佟家的声誉,日后再尚大公主也不会有言官捕风捉影胡言乱语。至于祝明珠如何坏了名声,你要将此事栽到慕王妃身上去,这样一则能使佟家顺利退亲,日后可尚公主,二则也能对慕王妃的名声有损伤,这也是一石二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