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淡笑,沈孤洁抬眼。江沅颢眉皱得更深:“我当然知道沈青琅,但是他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正式出现过。关于这个人,我们无从掌握。”
“沈青琅从来都不是别人能掌握的人。”沈白微有些嘲弄看Rain,曼声道,“我这位大堂兄,审时度势,利字当先,奸诈狡狯,生性薄凉。”就在沈孤洁就要拍桌而起的时候,她突然又语风一转,“不过嘛,他在某些方面还是算得上有情有义的,所以——”拉长音调,她原本一直盯着Rain的眸子猛然落在愤愤然的沈孤洁身上,悠然一笑,“如果是为了沈孤洁,我想他会对这件事做出考量。”
第十二章:所忘为何
很多时候,上帝喜欢和你开玩笑,兜圈子,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伸手一拽,轻易便把你从走了半生的路拽回原点。
会觉得不公吗?还好她这些年都等于原地踏步,所以不会感觉太委屈。
Rain走在沈孤洁旁边,外套脱了拧在手上,黑色银边条纹的衬衫,衬得他身材俊秀挺拔如菊如竹。
拒绝江沅颢的晚餐邀约,Rain陪着沈孤洁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已行了半个小时。
“你为什么会答应考虑与沈家的合作?”Rain问沈孤洁,他以为她会宁愿与沈家老死不相往来。
沈孤洁不答反问:“你喜欢车芸吗?”
Rain一怔。
“爱情对于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又会给人多少勇气呢?”沈孤洁恍惚,“为什么有的人得不到爱情竟可以抛弃生命?”
Rain默默听着,却难以回答,明知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自从离开沈家,我整整五年没有祭拜过她。”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手,沈孤洁轻轻吐出一口气,“甚至,连一张她的独照也没有。我经常会想,自己一定是天下最不孝的女儿,她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怪我呢?”
Rain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用力。
“你知道我从前的事吗?Rain。”她偏头看向他,微微迷茫的色彩,“十二岁的时候,从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收养我的妈妈自杀了,我看着她躺在床上,那样眼泪流干的绝望的闭着眼,血从她身上滴下来,一滴,又一滴…”
猛然搂住她,Rain心中抽痛:“不要说了,不要说,洁儿。”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放任她一个人过了这许多年,他只要一想起,就会想要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
靠在他臂弯里,沈孤洁的头深深埋进他怀中,声音微弱:“我想回沈家,Rain,我想回去,回去祭拜妈妈。”
在大街中央站定,他静静抱她。半晌接过一个电话,Rain轻声道:“西西已经回家了,我也送你回去吧。”
沈孤洁霍然抬头,还有点点泪痕的面上已是薄薄一层冷汗,该死!她今天只顾着想沈家的事情,竟然连西西都忘记!
安慰的拍拍她肩膀,Rain拉着她到路边拦车:“你不用太自责,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况且又想起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我的助理去接西西了,她自己也有家里的钥匙。”
沈孤洁依然发愣:“如果不是你,今天被我遗忘的西西是否会在学校一直等我呢?”
Rain深深看她:“如果没有我在一起,你是否还会只顾着想那些事情而忘记西西呢?”一旦一个人没有任何可依赖,她总会神奇般的自己把一切事情解决好。那么,相反呢?
沈孤洁赫然心惊,退后了几步。在过去这五年里,她从未因任何事情而忘记西西,而西西,西西也不会随便跟人走。难道只因为那个助理跟在这个人身边时,西西也见过一面吗?看着眼前如玉的男子,沈孤洁暗暗咬唇。
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自觉依赖眼前这个人?
依赖别人,是她最不该犯的错,可是…抬眼,她看他带笑眉眼:“怎么办,你的手艺把我的胃养矜贵了,今晚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吃饭。”
她张口:“…”
这天周末。明珠坊层,沈孤洁、Rain、车芸、江沅颢、沈白微、沈决明六个人面对面坐。
这一层是希腊古风,沈孤洁刚一走进来,脑中就闪过“典型的白微风格”几个字,不由微微一笑。
眼前这种情景就是沈孤洁几天之前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她不由自主笑出了声。眼看几人各异神情,连忙敛了笑容,实话实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阵容显得比较有趣。”边说边带笑瞟了沈决明一眼,“也没想到有一天我和决明见面竟然是为了公事。”
他们两个,均没有想到,沈孤洁有一天会再和沈家沾上关系。而沈决明直到现在依然为了江沅颢和沈孤洁竟然真的合作的事情生闷气。
而最应该生气的沈白微坐在一边,仪态端庄,笑语嫣然,不论容貌风度,比起一旁的国际巨星车芸也分毫不差。
江沅颢似笑非笑:“那位沈青琅先生,倒也当真大牌,我以腾宇纪现任总裁的名义三番邀请,他却倒现在也不肯正面回应。”
关系沈家名誉,沈决明立刻忘了生气,正色道:“我大哥还有半个月才会正式举行接任仪式,他的意思,在那之前沈家的一切仍然由三叔决定。至于与帝国合作这件事,三叔和大哥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先顺利谈成草案。”
江沅颢耸了耸肩,盯着沈孤洁有些促狭:“那么,有没有特意告诉沈先生,沈孤洁小姐会参与其中呢?”
沈孤洁眸中闪过恼意,没好气瞪他一眼。
沈决明嘴角微翘:“大哥说…”目光从好整以暇的Rain转向沈孤洁,“他会亲自找孤洁谈这件事情。”
沈孤洁低头,江沅颢却不由有些惊讶,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再冲江沅颢一笑,沈决明悠然:“我这位大哥,身为沈家这一代老爷子指定的接班人,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会是你的劲敌,不过你最比不上他的地方在于…”他笑得更加悠然,“对于孤洁妹妹,我大哥是真的疼进爱进了骨子里。”
Rain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坐在旁边的孤洁眼神有意无意一直在他身上打转,怪异无比。不过,这怎么可能?
江沅颢皮笑肉不笑:“据说沈青琅和孤洁青梅竹马,哥哥疼爱妹妹也是正常。”
此话一出沈决明立刻笑了开来:“沅颢,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除了沈家自己人,你应该是最清楚孤洁和沈家的人压根儿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这一下变色的不止沈孤洁一个了。Rain双眼左顾右盼,车芸吸进口中的红茶突然多了那么一丝丝酸溜溜的味道,沈决明也觉得自己身上快要多出几个熊熊燃烧的洞了。
江沅颢怪异的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孤洁。沈孤洁再啜一口咖啡,转向车芸温柔一笑:“芸,抱歉在你这么忙的时候把你拉出来,还要听这么些没营养的话。我只是想,虽然你同意了江先生提出的建议,但毕竟要亲自讨论过好,我工作的方向也才能更放开一些。”
两人浅然对视,车芸却也并无芥蒂:“Rain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既然今天江总裁和决明亲自邀约,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江沅颢赞赏的目光从车芸的着装到她毫无瑕疵的绝美面容:“车小姐和你的经纪人之间的关系,的确非常之好呢,我想这也是车小姐成功的其中一个因素。”
沈决明好像生怕今天惹不火Rain似的淡淡幸灾乐祸的插嘴:“只可惜经纪人向来是比演员更现实的一个职业。车小姐,我真心对您的容貌和实力表示肯定以及赞美。”
本来江沅颢应该是真的赞赏车芸,但是被沈决明这句话一带,好像两人的语气中都有了点那什么的味道。
超级巨星和一手捧红她的金牌经纪人那样公开的亲密无间呢。
在沈家这种名门骄子和江氏那样显赫的权利与财富的拥有者的眼里,再美的女人,再传奇的明星,也只是如同大街上女孩那样随意吧。低下头,车芸有些苦涩的一笑。她所有傲人的资本,在他们的面前,都不值一提。而始终端坐在她对面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贵女子,更仿佛成了她那样努力成功的莫大讽刺。
“我经纪人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财富和荣耀因车芸而起。”感觉肩上温热的触碰,车芸抬头,看见身边男子难得如骄阳灼人的笑容,“她是我第一个带出的巨星,也会是最后一个。从两年前开始,车芸就是我依然留在演艺圈的唯一珍宝和理由。”
车芸美丽的眼睛看着他,睁得大大,有光痕一闪而过。
沈孤洁神色奇异的看着两人。
Rain笑容依然不羁,望着沈决明却是情绪莫测:“所以,沈决明,建议你,下次想要对车芸说什么之前,考虑清楚措辞。”
沈决明的回答是耸了耸肩。沈白微轻笑一声:“二哥今天失态得有些过分了呢,也难怪…Rain哥哥你会生气。”
Rain淡淡看她一眼:“能够让处事泰然的沈决明连番失态的人可只有你一个,沈白微小姐。”毫不客气指出元凶。
这一次沈白微的回答也是耸了耸肩。心里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大部分时候只是和他们不咸不淡说着玩的男人,生气的时候可不能惹。
沈孤洁在心中暗叹一声:“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讨论正经事呢。”以后但凡要出门见娇客,她一定得记着翻一翻运程才行。
比如今天,就一定是大凶之兆。
各自闭嘴敛去了不该说的话,但流转在几人身上的淡淡的提防和敌意,却始终不曾散了开去。
第十三章:旧欢如梦
沈孤洁静静收拾桌上的东西。近日来公司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颇多,比如与Rain同进同出,比如目前仍然是钻石王老五的江沅颢不时香花名车相侯。
虽然沈孤洁并不想多做任何徒劳的解释,嘴巴总是长在别人身上,但她心里也不曾一次感慨,从一个低调内敛的高级经理沦为如今整天花边新闻满天飞,这滋味实在不怎么样。
出门之前不忘对镜整理容颜,印象中这是自己第一次用到办公室的非公事用品,不由自嘲一笑,还真是紧张呢。
拿着花了好几天功夫准备的成果,沈孤洁走到公司楼下时,看见深蓝色保时捷旁边俊逸的身影,正要转身,江沅颢已兴高采烈叫住她:“孤洁!”
沈孤洁无奈顿住。
江沅颢笑着跑了过来:“我以为你会更早一些下来的,已经等了你半个小时。”
沈孤洁直觉反驳:“我为什么要早点下来,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会面而已,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等我。”
江沅颢眨了眨眼,笑意点点:“可是,孤洁,我并没有说这个会面不普通啊,只是你的下班时间应该更早一些而已,或者…”他笑容敛去一些,眸子深深看入沈孤洁眼底,“是因为今天要见的人让孤洁不能当作寻常的会面,所以才故意磨蹭到现在?”
沈孤洁张口,半晌挤出一句:“我为什么要对沈家的人不寻常!”
耸了耸肩,江沅颢放弃与她较劲:“那么,让我陪你同去可好?”
望着他一愣,直觉的,沈孤洁并不想真的独自一人去面对沈家,可是眼前这个人…
“就算你可以寻常面对他们,我却不得不担心会有一些恶劣的事情需要你面对。”江沅颢主动解释原因,恢复先前笑容,“所以请沈小姐允许我这个可能还不合格但一定会很努力的护花使者跟在身边吧。”
沈孤洁不由自主嘲笑:“我说,江大少爷,用膝盖也能想到,如果有你陪在身边,我将要面对的情况会更恶劣吧。”这个当初让她在沈家终于毫无立足之地的罪魁祸首。
江沅颢笑容一窒,却依然坚持:“让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僵持,半晌,沈孤洁耸了耸肩:“随你。”坐进他的保时捷,却猛然被那一股熟悉的清雅古龙水香味搅得些微心乱。
目光瞟到驾驶座前细小精致的风铃,很久的款式了,却依然完好无损的清脆撞击。闭了闭眼,沈孤洁在心中呻吟,江沅颢,你真的很无聊。
但是,自己该怎样拒绝这些无聊?
江沅颢顺着她的目光,随意笑道:“你六年前送我的情人节礼物呢,时间证明了你的理论,质量上乘,价格低廉,耐磨耐用。”
沈孤洁面上一丝微红,也不知是羞是恼,咬牙道:“江沅颢,你不要再这么无聊。”
江沅颢炯炯看她:“如果保留和你的一切,OK,我承认我长久以来养成的这个让自己最不无聊的无聊习惯。”
沈孤洁再次讥笑:“怎么我们心高气傲的白微小姐天天在你身边,还能忍受你保留其他女人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她立刻后悔的想咬舌头,明明只想叫他难堪,干嘛一副自己像个妒妇的语气。
江沅颢果然立刻就兴高采烈:“别的事情白微也许会介意,但是我对你的心情,白微一向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孤洁不由自主叹气,正要回口,手机的铃声却响起来。接通电话,沈孤洁面无表情的听那边说了几句,再面无表情的放下电话。
“怎么了?”江沅颢几乎立刻就感受到她心情的转变。
一手抚上胸口,沈孤洁低眉:“老爷子说,我不配进沈家的门槛,所以和三…沈先生约在明珠坊见。”
猛地停下车,江沅颢转头,看女子说这话时依然平静的容色和语声,心里有某个地方,大力的绞痛起来。沈孤洁皱眉:“停下来做什么,这里不能停车的。不就是让你多绕一段路,用得着这么大反应么。”
江沅颢却只当她的话是耳边吹风,依然目不转睛看着她,半晌,轻叹一声,他双手放开方向盘,揽她入怀。
挣扎了一下,两下,三下,总也挣不开,沈孤洁不敢再用力。她在前几秒,早已把所有的力气用在控制眼泪上面。有些贪婪的呼吸他怀中温暖的空气,她的声音不知在安慰这个人还是安慰自己:“其实没关系,这些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紧紧揽住她,江沅颢正要开口,却听见车窗上的响动,他摇窗,看见与他面对面神色严肃的标准交警的脸,愣。
沈孤洁抬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看着开罚单的那两张都不算顶开心的脸,咧了咧嘴,适才还低落的心情突然奇异般的好了起来。
电梯门开,沈孤洁一眼看见空旷的餐厅,不由自嘲挑眉,瞧,这就是沈家的气派。再往前走几步,她看见独坐窗边尔雅高贵的中年人——自多年前沈家第八代掌权人沈商陆突然失踪之后代理权掌沈家十年之久的沈白微之父沈络石。
随行人员永远只能在门外候着,这同样是沈家的气派。
摆出最得体的笑容,沈孤洁从容走入,在沈络石身前三步站定,微微弯腰:“沈先生。”这是沈家的气派,也是她即时身份不再却依然是晚辈应有的礼貌。
沈络石点点头:“过来坐。”即使是头也不回的命令,那样的压迫感却也让沈孤洁不由自主走到他身前坐下。印象中与沈络石面对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这却是第一次,她可以收起从前那样遥不可及的仰望。
她坐在他面前,尊敬却是平等。
沈络石静静望她:“如果不是青琅要求,我不会出来见你,沈连翘。”
即使出门前特意把双颊刷的红润,矜贵的化妆品却不能阻止俏丽容色的苍白,沈孤洁努力的与他对视,声音平静:“沈先生,我的名字,叫做沈孤洁。”
凝视她半晌,沈络石薄唇抿过讥诮的弧度:“是的,沈孤洁小姐,毕竟你作为沈连翘时的存在,只不过是一只一无是处、胆小怯懦的寄居动物。”
沉默半晌,眼前这个经过岁月的洗礼愈发绝色的男人,沈孤洁握拳:“从我做回自己那一天,就没有再依靠过任何人。”可以被任何人轻视,但眼前这个人,却是自己年少时心中那样热切仰望的对象。也曾想有一天能够平等的坐在他面前,永远也不愿被他看清。
沈络石抿茶:“包括决明吗?”
沈孤洁脸色一白,咬了咬唇:“决明…”
“也包括江沅颢?”沈络石微微抬头,看一直站在孤洁身后神色不虞的俊逸男人。
江沅颢眉皱得更紧,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伯父…”
“我和江沅颢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工作的原因才遇到,不是您想的那样!”沈孤洁急急解释。淡淡瞟她一眼,沈络石示意江沅颢坐下:“一个再过两月就即将跟我的女儿结婚的男人,却陪着一个早已被沈家赶出去的、更是他名义上的旧情人来见我,沅颢,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呢?”
在这样出色的长者面前,即使江沅颢这样优秀的男人,同样轻易显出焦躁和怒气:“伯父,您侮辱我不要紧,请不要再句句针对孤洁。”
沈络石挑了挑眉。沈孤洁咬唇,看着江沅颢,再看沈络石,脸色苍白如死,紧张无措得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目中奇异一闪,沈络石笑了开来:“怎么,历练了整整五年,依然会连只是和旧识的人见个面也这么紧张?”他一笑之下,先前所有冷凝的气氛,在一瞬间被通通扫空。
那是因为所要面对的对象是您。沈孤洁低着头:“请沈先生不要再把我和江先生扯在一起,我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那又为什么要让他一起来存心叫别人误会呢?”沈络石静静看她,“再过不久,沅颢就将成为我的女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女儿的幸福,即使是你,丫头。”
心里一阵阵酸得内脏开始抽痛,沈孤洁却是抬头,目光明亮:“沈先生不用担心。五年前我离开沈家那一刻开始,就发誓这一生不会再和从前的人和事牵扯上任何关系,也早已对江沅颢心如死灰,不会再有复燃的机会。”
最后一个字说完,江沅颢死死瞪她,惨白一片。
沈孤洁扭过头去。心里嘲弄自己,即使到了这时,即使明知一切都是他的错,即使别人在她面前宣布他的婚讯他完全不反驳,面对他可笑的仿佛至痛的眼神,她却依然无法面对。
沈络石点头,接下来说什么,沈孤洁确信自己是一直听着,一个字不漏的听,但心里却反反复复念着一句歌词唱,惆怅旧欢如梦。
其实有的时候,现实和界限就是这么容易划分的。若有若无的轻叹,沈孤洁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可不可以,向沈先生提出一个要求呢?”
沈络石停口,静静看她。
“如果这一次帝国与沈氏能顺利签约,我可以帮双方都争取到最大的意义,希望,”她抬眸,朦朦胧胧,冷冷清清,“能够拥有一次踏进沈家的资格,祭拜亡母。”
第十四章:一晌贪欢
沈家的资格,由老爷子或者第九代掌权人沈青琅说了算。
沈孤洁有时候觉得上帝一定是故意嘲弄每一个人。
沈氏杰出的领导人沈络石,他的聪明优秀大气能干几近完美,他的个人魅力倾倒无数商场对手,他的声誉远远超过了上一任掌权人沈商陆,他的光辉直追当年叱诧风云的沈家老爷子沈秦艽。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甚至不能做主是否让她踏进沈家的门槛。
即使握权十年,他依然只是代理的掌权人。
这就是沈家的规矩,沈家的资格,比之古时皇帝不遑多让。
沈孤洁望一直静静跟在身边的江沅颢,月光和灯光下这个男人真是美得如梦似幻啊:“刚才你执意送我下来,沈先生很不高兴呢。”
江沅颢挑眉:“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高兴或者不高兴。”他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目空一切的沈络石,那个自比皇族尊贵的要人命的沈家。
“江大少爷做事的确一向只顾自己开不开心呢。”盯着他,沈孤洁似笑非笑,“不过为了利益,江少爷是连自己都可以当成筹码,这我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倒是第一次知道江少爷对沈家的人已经不满意到这个份上。”
想说什么,江沅颢却又忍了下来,拉住她手:“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摔开他的手,沈孤洁一整天的力气早已在头上那一片灯火辉煌中消磨殆尽:“够了江沅颢,不管你们想要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做好自己的事。”
江沅颢原本就不舒展的眉,皱得更深:“孤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答应娶白微,并非是为了利益而甘愿搭进两个人的下半生。”他也许卑劣,也许不够光明正大,但是至少还分得清,自己能够负担起哪些。
“你爱白微的事实,我五年前就已经知道。”瞪着他,沈孤洁声音冷冽,“你们的爱情你们的利益通通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提前祝你们结婚愉快,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这一代原本就是碧城有名的高级场所,这种时候,即使到处的灯火依然通明,却已经很少人往来。街道清冷,她瞪着他,他瞪着她。半晌,江沅颢扑哧一笑:“孤洁,你是在吃醋吗?”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吗江先生,”沈孤洁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算她对你没有任何意思,身为女人的自尊依然不会忍受一个男人一边筹备自己的婚礼说着未婚妻的种种一边堂而皇之来追求自己。更何况,我们还有一段那么‘精彩’的过去。”她声音讥诮,“江沅颢,是不是再过一百年,你也同样不会丝毫为别人着想一下。”她恨透了他的自以为是,真的恨透了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