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咽了下口水,陈碧棠笑。
她问:“都准备好了吗?让你带的人呢?”
他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说了几个字,“在门外”。
“其他的人呢?”
“店家已经被迷晕。”
关门的时候她说:“方博,倘若我今天死了,你记得把我带回去,千万不要让陆覃之知道是我。还有,我的家在南京城,但你要将我的骨灰撒到长江里…”
他一脸正经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笑,“走吧…差不多了…”
子时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她将迷香伸进屋子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蒙了面推了门进去,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那人。
她对着一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安排他们将几只装了银元的大箱子搬了出去,自己却留到了最后一个。
陈碧棠多日没有见到他,很是想念,站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人。墨画的眉,俊挺的鼻,一双冰冷的眸子闭着,让他冷峻的脸柔和了许多。
她抬手,抚上他那在睡梦中也拧着的眉,那人却忽然翻身,粗粝的手一下握住了她的,唤了她一声“碧棠”,她蓦地一震,以为他发现自己了,再看他竟然是在做梦。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被他这样唤了,倘若不是梦该有多好。
“陆覃之?”她小声的唤了他,见他还睡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过了今天,陆覃之就得来求着她了。
倘若他现在是醒着的,这样唤她一声,她断然会放弃一切随了他的愿,生死不离,可是他醒着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冷冷的眉,刚硬的轮廓还有气人的话。
方博见她久不出来,走回来,看到她满是深情的看着床上的男子,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那男子就是她所说的那个陆覃之吧。

天亮了,陆覃之一行人才醒来,头均是生疼的,再抬头看,屋子里的木箱子不知何时一个也不见了,陆覃之大惊,是谁?
地下的人均是一脸的担忧,他的心骤然一缩。这是孙先生不久前才筹措的资金,他竟然弄丢了…
气急,一脚踹碎了脚边的一方木桌子,摔了门出去。
揪住那掌柜的衣襟,一阵盘问,可是怎么问他都说昨晚睡得太死,“我们有重要的东西丢在你店里了,倘若不说,今天就是你们店里人的死期。”他抬了手就一枪打碎了柜台后面巨大的镜子,吓得那掌柜直飚眼泪。
“军爷,饶命,小的实在是不知,还请军爷去报官吧。”
他指着那人的脑袋说道:“报官?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得负责。”
那老板娘赶紧抱了他的枪说道:“军爷,如今世道这么乱,许是军爷在路上就被人给盯上了,军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陆覃之,刚把枪移开,那老板娘就朝走廊上的说道:“东西丢了,军爷是恐怕不是外人吧,兴许是内鬼…贼喊捉贼呢?楼上的军爷们,您说是不是?”
和他一道来的都是广州同盟会的人,走到他身边说道:“孙先生点名要你送的东西,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丢了,陆覃之,这的确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陆覃之转身挑了挑看着他笑道:“哦?这么说来,竟是我陆某人私自盗用了那些东西?”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东西一路上都没丢,怎么昨天才到南京就被人盯上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搬走了,这一定是出了内奸。”
“损失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找回来的,只是要你们最好管好自己的嘴,我陆覃之,何曾怕了谁?最迟后天,我一定想办法将那些东西补齐。”
他骤然握紧手里的枪,墨黑的眸子骤然收紧,仔细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对他不信任的。
“我陆某人在此立下誓约,倘若寻不回那些钱,我就自动退会。”说完,踩着步子大步上了楼。

他仔细看了那房间的地上有半支未燃烧尽的迷香,闻了闻,和早上屋子里的香气一模一样,对面的房间的人早就已经退了房,隔壁住的是对老夫妻,到底是谁?
这么熟悉他们的行踪,他们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这些钱一看就是有心之人的刻意安排。
他脑子里一阵生疼。
和他一同来的一个人,坐在他身边,问他:“覃之,你怎么看?”
“高伯,你相信我?”
他点了点头。
陆覃之举了手里的迷香给他看:“应该被人刻意安排的,怕是怕是找不回来了。”
“苦了你了,武汉那边催的很急,将士们还要等着这些钱吃饭。这可怎么办?清廷正大批的暗杀着革命党人,我们才不得已出次下策,偷偷运了过来,直接去武汉的话,目标太明显,这才绕到经过了南京,看来还是不行。”
陆覃之眼里的光暗了暗,许久才说道“高伯,我会想办法的。”

陈碧棠推了门出去就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按着她的计划,陆覃之会来找她,可是他竟然来得这样快。他依旧是一身墨黑的衣服,双手插在口袋里,立在阳光里,一脸的清俊,却是有些疲惫。是啊,她给他闯了这么大一祸,他的确是该疲惫的。
她扬了眉笑道:“陆先生,大驾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陈小姐,我来为了一件事…恳请你能帮帮忙,救救我们的盟友们。”
“陆先生说笑,碧棠不是医生,怕是没本事救人。还请陆先生回去吧。”她说着就要关了门回去。
他连忙捉了她的手腕道:“等等,陈碧棠,我来的确是有事求你。”
“哦?”她笑:“可是陆先生,你可是一点也没有求人帮忙应该有的姿态哦!”
他弯了腰,才说道:“陈小姐,覃之今日确是有事相求。”
一口一个陈小姐叫的她心里一阵难受。她转身问:“哦?什么事?”
“请你借我三百万。”
“哦?那你要拿什么还呢?”
他蓦地不说话了。
“陆覃之,我们陈家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我关系虽然不错,但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筹集资金。但前提是,你得娶我。做我的夫婿,我陈碧棠的所有的财产都可以供你驱使。”
“你跟着我你不会幸福。”
“我不在乎。”
他皱了眉,思量了许久,不再说话。
她走近,绕着他说道:“陆覃之,你可不算吃亏的,三百万的银元可不是笔小数目,这可是一笔很好的交易。你有了钱,我也嫁给了喜欢的人。”
他抬了眉,眼里没有一丝的情绪,一步步地逼近她,捉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白色的门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陈碧棠,你当真想嫁给我?”
她瞪大了眼睛:“当真!不过倘若你不愿意,就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盗文网也有真爱…
与子成说

“陈碧棠,你…”他脸气的有些红,却终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而不是什么不是陈小姐。
她挑了挑眉笑道:“那陆先生就请回吧。”
“你想清楚了?”
她点了点头,等着他给的答案,那过程却是异常地漫长。
他最近滑过一抹寒冷的笑意。
陈碧棠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在打赌,赌他是不是愿意为他所追求的事业放弃自己的幸福。他们都不说话,时间似乎都有些静止,风卷了她的纱裙飞了飞,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提醒着她,时间还没有停止…
陆覃之忽的走近,几乎要与她呼吸相贴,凑到她耳边说了个“好”。陈碧棠的眼睛骤然睁大,心里悬着的大石头骤然落下,他竟然真的这样答应了…可他若是真的为了这革命娶了自己,她又算什么呢?
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更加难受了。“陈碧棠,如你所愿,我娶你,但,前提是:第一,你不准对外宣称我们是夫妻,不许对人说我是陈家的女婿,第二,不许干涉我的工作,第三,不许干涉我的感情生活,倘若我喜欢上别的女人,比也莫要争风吃醋。”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说出的话却像是万年的冰,冷得她的牙齿都有些打颤。
陆覃之忽的抬了手,指尖勾了她的下巴,徐徐摩挲,惊得她一震战栗,他嘴边带着笑,但眼底却是冷的,“陈碧棠,这样你也愿意?”
她被他的话吓到,捏紧了手心,指甲嵌在肉里,让她疼到镇静…
她忽的握了他的手,在自己瓷白的脸颊上,徐徐摩挲,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水泽,“好,陆覃之,我都答应你…”
她的声音极为温柔,梧桐的花絮在他脚边旋转出一簇淡黄色漩涡,顿了顿又飞走了…
他的心一霎那间被浸润的柔软,那一刻的陆覃之很想将那样的陈碧棠揽入怀里,细细地亲吻。但他却没有。他不能爱她。他注定是个朝不保夕的人。
他一下抽回了她握着的手,“那好,婚期你来定,我到时参加就行,不过是个仪式。”说完转身走进了那飘满了梧桐花的世界里,一步一步,都踩踏过她的心尖。
她忽的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陆覃之,我告诉你,不是我嫁给你,是我娶你,那三百万不过是我下的聘礼…”
他猛地顿住步子,却不曾回头。
他若是回下头,就会看到,她眼底的泪落了下来…
他若是仔细地看了她,就会看到她手心里沁出的血…
只是他终究不曾回头。
此后的一生,他后悔自己为何不曾回头看看那个人。

不过是个仪式…
但她却是精心地准备着。她换了个地方,重新安了个家。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亲自选购的,从地毯和天花板上的花,她都一一精心地选择。客厅里的家具陈设她不知选什么风格。
只好写了长长的一封信让方博跑了一趟,但陆覃之回她的却只有两个字“随意”。
她无法,只好去了金川河边,见了他的母亲。却不知该怎么和她开口,立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抬了步子进去。
那陆夫人眼睛哭得多了,看得不是很分明,倚在门前呆呆地看着门口的路。看她来了,柔柔地唤了她声“允帧”。陈碧棠忽的被她眼底的那抹期待感动哭了,那是怎样一双期待孩子回家的眼睛啊…
罢了,陆覃之不在乎这些小爱,可她却是在乎的。他割舍掉的亲人,她来照顾。陈碧棠跪在她脚边,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母亲,我是允帧的妻子碧棠”。
那陆夫人手有些颤抖,手里却一阵的颤抖,抚了抚陈碧棠的额头,说道:“好孩子,竟是我允帧的妻子的吗?”
陈碧棠因着陆夫人眼底的笑意,心里一阵酸涩,她们两个人,都爱着那个男人,再抬头,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陆夫人向下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长得这样好看,只是,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家允帧欺负你了?告诉娘,娘骂骂他去。”
她连忙摇了摇头,抬手擦了脸上的泪珠,“不是,他…他待我极好的。”
“哎,我生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每天只知道革命、自由,哪里懂得心疼姑娘家…”
“不哭,不哭。”
“嗯…”
她在陆家呆到了天黑,知道了他喜欢的颜色,他爱吃的东西,他的爱好,甚至跟着他的母亲学做了他喜欢的水晶饺子。
晚饭的时候,陆夫人同她说了陆覃之的身世,她这才知道了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他吃过的那些苦,也明白了他要强和痛恨清廷的根本原因。却引得她再次落了泪,曾经的她是多么的肤浅地爱着他啊…
临走的时候,陆夫人送了她一枚金锁,说是和陆覃之的是一对,愿他们长长久久,一世不离。

六月中旬的早晨,她才起床,陆覃之的新郎服送到了楼下,她鞋子也不及穿,赤着脚跑下楼去 ,陆覃之没来,新郎的服装都没人去试,她无法,只好让方博穿了给她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脑子里想象着那人穿着这身衣服的模样,眼底忽的涌起一方水泽来…闭着眼走近,忽的从身后抱住面前的人,唤了句“覃之…”
方博猛地一震,本想掰开她的手,却迟迟不忍心,身后的人,哭得有些颤抖…
过了许久,她才缓了过来,止住了哭泣,笑着说了个抱歉,那眼睛红红的一片,看得方博都有些难受。抬了手想擦她没擦干的泪,却看着镜子里的人蓦地转了身,她猛地顿住,徐徐收回了手。
“小姐…”
“你不要说话,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下次不会了…”
“小姐,你若是不愿嫁给陆少爷,就不要嫁了吧。”
“谁说我不愿意了?”
“可他待你不好…”
“你这是在…同情我?”她笑,抬了眼,看到他的眼底去。
“我没有…”他连忙摇头。
“方博,你且记住了,这不是我陈碧棠嫁给他,是我要娶他!”她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一时,方博也呆住了。
“你现在就去账房另取三百万的银元来,送到…”送到哪里?她不知道,眼泪倏地落了下来,他不曾带他回过家…不曾…
“我知道陆先生住在哪里的,小姐,你且不要着急。陆少爷和我的一个朋友交往至深的。”
“怎么连你都知道他的住处…而我…”她一下取了桌上银质的梳妆盒,猛地砸碎了眼前巨大的镜子,碎落的镜片就像他们之间的爱情彻底的崩塌着、瓦解着。
“那好,你在每一箱银元上都放上一朵榴花。记住,要火红的那种。”红色的榴花,不能爱,那就燃烧吧,一起化作火红的灰烬也好…
“只是小姐,这是何苦,这会逼退陆少爷的…”
“让你去,你就去!而且你要对他说,这是我陈碧棠娶他下的聘礼…”

方博拿了她写的票据出了门,陈碧棠赤了脚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脚底踩过方才碎落的镜片,划了一地的血红,竟然和那盛开的榴花是一个颜色,她也不顾,将那淡紫色的纱帘子一下拉开,金色的光撒进来,她看着那光竟念了首诗:
“昨夜榴花初着雨,一朵轻盈娇欲语,
但愿天涯解花人,莫负柔情千万缕!”

陆覃之看着眼前摆放了一院子的红木箱子,有些愣怔。
方博将东西放下就走了。
陆覃之叫住了他:“这是做什么?之前说好的,已经送过了。你是不是送错了?”
方博本不想说什么,但看到陆覃之,他竟忽然想到陈碧棠个哭着唤自己“允帧”的一幕。蓦地有些气,“不,错不了的,陆少爷,这是聘礼,我家小姐给您的聘礼。还请您收好。谁家娶媳妇不得下个聘礼,这是给您的。”
他覃之冷着一张脸,背着手道:“我不要,你拿回去。”
“怎么?陆先生此刻才装起清高来,是不是有些迟了?之前的三百万两,陆先生可是欣然接受啊!”
他的脸有些苍白:“你…”
方博继续道:“陆先生何不打开看看?”
陆覃之猛地掀开就近的一只箱子…
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方银元里,竟有些像那人的笑脸。
“陆先生,石榴寓意多子,愿你与我家小姐多子多福。”
他抬手将那花碾碎,取了纸包了,抬了细长的眼,冷笑道:“榴花的有什么寓意,我陆覃之不知,烦劳转送小姐。覃之受之不起这些…”
方博骤然笑了:“你的确不配!”
他抬手打开又一只箱子,里面依旧是一朵火红的榴花,他将那花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番,蓦地苦笑着。石榴的寓意,他怎会不知?
千房同膜,千子如一。
只是…他不能…也的确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子行是后妈,你们不要哭瞎!!
最好不伤悲

方博有些不死心,大约是希望那样的女孩子能够幸福,蓦地又退回到院子里,恰好看到陆覃之将那榴花拿在手里仔细凝望着,咳了咳,陆覃之猛然回神,一用力,将那只手里的榴花也扯碎了…
方博皱着眉,从最后的一只箱子取了那日自己替他穿的衣服给他。
面无表情地将那衣服递到他的臂弯里:“陆先生,您即使是恨透我家小姐,也请你穿了这身衣服去参加婚礼。这是我们小姐亲自为您设计的衣服,因为做工时间催的紧,她还画了整整一夜。试衣服的时候您没去,是我替您试的,告辞!”
陆覃之,看着手里的衣服,微微凝眉。
信步走到房中。将那身衣服换上,刚刚好,妥帖的裁剪,裹着他的身体,挺拔修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蓦地想到在京师的那段日子,那时候身边还站了个画了浓眉的姑娘,只是那人…
七月的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整个南京城的风都热的有些静止着,黑白的墙体晒得滚烫,她看着火热的阳光穿过层层的树丫落到行人的肩膀上,忽然觉得,这个季节最适合失恋一场。
碎了的榴花被方博带了回来,放在白漆的桌上,他本来是打算打消她和陆覃之结婚的,谁知陈碧棠抱着那花却是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来…
“方博,他懂榴花的意思,可是怎么办,他这么对我,我还是喜欢他,还是要嫁给他。不,他越是讨厌我,我越是要让他这一世都离不开我…”
陈碧棠将一切安排好,但陆覃之却是迟迟未到,她选择的是西式的婚礼,白色的纱制的衣服,黏在身上,早就裹出了一身的汗,粘腻着,极为不舒服,但她的心却是愈加的冰凉。
房间角落里的褐色大钟,不紧不慢地敲了十二下,她的心一下浸在了深渊里,浮不起来了。此时,已经过了中午,陆覃之他还会来吗?
客厅里她只邀请了自己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宋文甫一家。却是以要事相商的理由请了他们来。宋文甫一身裁剪适合的白色镶银扣燕尾服,坐在咖啡色的椅子里,清俊的眉眼里极为的清澈。
她还不出现,他低头再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最近动乱,他呆不久的。
两家人多年的至交,相互寒暄了许久,忽然等着陈碧棠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出现的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父骤然起身,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颇为嫌弃的看了看她那一身的白纱裙问:“你这又是做什么?”
她走近,倏然跪在他脚边说道:“父亲!抱歉!”
再起身时,已经笑着说着:“今日其实是碧棠的婚礼,感谢各位叔伯亲朋抽空参加。”
宋文甫被她嘴角的笑容呆住,忽的起身,握紧了拳头。她的婚礼?和谁?她要和谁结婚?
陈父看了看坐在椅子里的宋文甫,愈加觉得般配。“碧棠,你…你要和文甫结婚,是天赐的良缘,怎么也不早些同为父说的?”
她蓦地打断他的话,抬了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父亲,我的夫婿不是宋文甫,是陆覃之!”
宋文甫脸色一时煞白,心像是掉进了冰窟一般,怎么也缓不过来,腿上一时间没了力气,退后一步,陷进那身后的椅子里。
“你…这个…不孝女!”陈父气,连着在地板上敲了许多下,浑身都有些颤抖,“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说着一下举了拐杖就要往她额头上砸。
她也不躲避,闭了眼,长睫微微颤抖,任由那梨花木的拐杖一下砸在额头上!陈父本以为她会避让,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下手快且狠,谁知她竟然一点也不曾躲避,耳边风声而过,她那瓷白的额头上一下流了一簇鲜红的血来,那血珠子沿着她的眉角滑落到脸颊上。
陈父稳了稳脚下的步子,后退一步,身体颤颤巍巍着,陈韦恪赶紧走近,扶住了他,“父亲息怒,碧棠定是有什么苦衷,您不要气坏了身体。”
宋文甫看着她额角不断涌出的血,一下清醒,猛地奔到她身边,作势要扶了她起来。她却一脸乞求的望着他,示意他不要靠近。隔着一步的距离,他的心里五味陈杂着。
陈碧棠痛得眼泪直转,却又一下跪在了陈父的脚边。埋着头,抬了手悄悄拭去了眼角滚落的泪珠子。“还请父亲消气!”
“你…你不要叫我父亲,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父亲…”
“陈碧棠,你不是说,今天是你的婚礼吗?那我问你,你的夫婿呢?陆覃之,他现在…人在何处?”
“女儿不知…”她心里早已经对他的到来不抱任何的希望了。陆覃之却迟迟未到,她之前对他的羞辱,他定是记恨着呢。
“陈碧棠,你心里还把不把我当做你的父亲,还有你的母亲,你简直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
“倘若父亲觉得女儿让您蒙羞了,您若是实在气不过,女儿只有退了姓氏,从此不姓陈了。”
“你倒是好的不学,竟然学了那姓陆的,退了族姓的一套手段来…好,很好非常好…果然是我生的乖女儿!”他这样说着,
“我本就是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的事。哪怕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