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笑道,“你们村位置偏,是挺不方便,但也有一点好,就是不怕消息外传。若是象我们这样在镇上的,就算学了这手艺,我估计不到开卖就全传开了。如果只有你们村的人会,又不说出去,这门生意就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了。”
徐三思点头补充道,“酸菜比白菜经放,又提味。我们家每年腌出来的虽然少,但有钱人家是很愿意买的。就是送到潞州去,也不愁销路。只是太少了,提不起价来。如果你能大量的做,我们甚至就能往定襄城卖去。这在这边,还是独一份呢!”
叶秋惊着了,就个破酸菜,还能做成独家生意?
陈掌柜道,“叶姑娘,你是有见识的人。在你眼里,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我们这边,真的是门很好的生意。”
“你要会做,我也能帮你卖点,我们观里也许多人爱吃。”忽地,窗外探个头进来。
这样喜欢听墙角的,除了冲数那小子,不作第二人想。
陈掌柜舅甥俩吓一跳,叶秋把刚刚大张的嘴巴合上,翻翻白眼。
她已经习惯这小子的神出鬼没了,尤其他对于封闭的房间有着特殊的爱好,总喜欢探头瞧一眼人家在干嘛。不过,卖给出家人是个好主意啊。
许多寺庙道观可都是大财主,前提是,不要让她施舍。
“外面没人偷听吧?”
“放心,除了我,只有一只耗子。”
叶秋吓一跳,徐三思已经跳了起来,左顾右盼,“耗子?哪有耗子?”
“房梁上。”冲数说着话,抬手一扬,一只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筷子就扔了上去,一下戳中那只倒霉的老鼠,掉下地来还吱吱作响。
徐三思很想表现下男儿气概,过去踩两脚,又实在觉得恶心,下不了脚。
还是陈掌柜动作利索,当即搬起凳子咣当一砸,那老鼠死得不能再死了。
叶秋掩面起身,一刻也不想在这屋子多呆了,“行了行了,这事咱们暂时就这样说定了,有啥想法来仙人村找我。对了,你们真要找我腌酸菜的话,给我准备一批大缸。怎么卖我也不管了,给我们村分成就好。”
看着她和外甥都生怕沾染到半分臭气,逃离屋子,陈掌柜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遇到这点子小事就连生意都不谈了。一个破老鼠,至于么?
不过这可是门好生意,陈掌柜的心思活动开来。眼下陶家声望正跌到低谷,如果有人出手购进大批白菜,乡亲们肯定愿意卖。只是这件事如果要做得好,最好请个外人出面。
陈掌柜眼珠一转,有主意了。
叫人来收拾屋里,他出门的时候,叶秋已经带着半车白菜走了。
徐三思红着脸嗫嚅着解释,“我让叶姑娘多做几缸试试,舅舅要不我回头再送你一车吧?”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动心了?
陈掌柜瞟瞟外甥,却不点破,只道,“赶紧进屋吃饭,吃完我跟你回去。”
刚看完死老鼠,谁有心情吃得下?
徐三思摇头,“娘说过,做生意看准了一定要下手快。这就走吧,路上饿了,随便买些吃的也就是了。”
陈掌柜如何猜不出那点子小孩心思?走吧。
叶秋来时轻车简从,又多是下坡,走得很轻松。等到回去,拖了一大车东西,又是上坡,走得就慢了。看马儿拉得吃力,遇到上坡时,叶秋和董二嫂都会下来,有时还帮着推一把。
董二嫂犹豫了很久,才跟叶秋说,“如果村里真是要做酸菜,你最好留一手。我不是要把人想得坏,只是村里的闺女总是要嫁人的。要是学了手艺,难保不会带出去。好些媳妇也是,总不能见娘家不好过,不帮着一把的。”
叶秋之前那样的话都对她说了,她要是不把这些说出来,心里实在不好受。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
叶秋其实倒不在乎教大家一门手艺,只是仙人村实在太穷了,如果能给大家赚几年钱总是好的。
还有陶家,看样子也不是一下能打垮的。若是技术放开,百姓就是积了酸菜也找不到地方卖,还是得找到陶家去,那他家反而赚得更多。
所以叶秋要在村里做成这门生意,还真得发展几个关键人。
说到这里,就觉出心腹的重要性了。
为什么古代人喜欢买奴婢,还得是死契的那种,因为在这个没合同,没专利保障的社会里,只有奴仆亲人才是最靠得住的。
谁叫朱家二老也没个至亲呢?眼下想找人帮手都找不到。
不过说来,叶秋又好奇了。朱方氏那回带着朱德明下山,到底是去找的什么人?怎么一回来就说出征兵当中的猫腻?这样的眼力,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况且,老两口也只说了儿子的事,还有闺女呢?那个叫青儿的姐姐在哪里?
原想问问董二嫂,可叶秋想想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揭人疮疤这种事,还是等到老两口愿意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忙了一天,叶秋晚上可没劲做饭了。
只切了些梅头肉,就着朱方氏擀好的面条煮了一大锅面条完事。
等吃了饭,叫上董二嫂一起去找董青松报了公账。听村中不是在练习劈柴,就是在背九九歌。虽然下了雪,可大家的精气神没散,这挺好。
只是回了家,小地瓜跳到她身上来,要求学习,就让叶秋有些吃不消了。
“娘已经很累了,让我歇会儿好不好?”
“那你要歇多久一会儿?”小地瓜很认真的问,眼里满是对学习的渴望,或者说对当老师的渴望。
叶秋真没劲了,“最好你今晚都不要来找我。”
小地瓜很失望,哼哼唧唧闹起了别扭。
“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吧。”冲数小道长也很好为人师表,尤其看到小地瓜拿着一兜零食去收买他娘时,就很快的跳出来了。
“那你会读书识字吗?”
“太会了!”冲数转手就在自己怀里摸出本书来,“瞧,我还有书呢。”
地瓜眼睛一下亮了,提着零食就跑过去,“那你教我!”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娘,叶秋还是瞄了一眼。
不出意外,是本《道德真经》。
好吧,读本经书不一定会出家,这也算是本名著了,学吧。
于是,冲数背过身,捂着嘴偷笑着,迅速拐上小地瓜,到隔壁读书去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孩子稚嫩的读书声,悦耳好听,叶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她那个过目不忘的儿子,在小道士的有心教导下,一晚上就背下了一本书。
而此时,快到潞州的男人在想,他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去仙人村吃他的卤肉饭。
第76章 召唤风云
小小的一个亭长,并不值钱。
这官职甚至不被列入西秦官员的品级序列,充其量,只相当于半只脚踏进官门,算是官员的预备役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职位,陶宗名买下来,生生花了一千两。
这回,再不容许他象糊弄郑亭长似的弄虚作假。
军营里的兵痞子可不认什么金叶子银叶子,侯亮听说有人要捐八角镇的亭长一职,便开口要了潞州昌信钱庄的一张银票。等陶宗名送来,他派人去钱庄把银子划到自己名下之后,这才命人取来军中花名册。
找来找去,还当真找到一个姓陶的百夫长,不过早在七年前就战死了。那时候的侯亮还是个不错的将领,下属的抚恤银子他还专门命人送回了他家乡去。
不过眼下,他却大笔一挥,将这位战死的下属改成重伤失踪,并改名陶宗名。现在回归部下,却因身有残疾,所以他格外恩赐此人解甲归田,授予亭舍一职。
几笔字改完,一千两银子他收得心安理得。
想想那位战死的下属,还觉得人家能在死后替他干点事情,而心生慰藉,不枉他栽培一场。
陶世荣拿了盖着大红印章的公文出来,交给陶宗名时,陶宗名再三看过自己的姓名,确认无误,不由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都象是年轻了十岁。
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儿子在一旁看着他那既羡又妒,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仇视的目光。
因为这一切。原本说好是他的。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如果一样东西不是他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如果说了给他又不给,这就会招出不满,乃至仇恨了。
哪怕是至亲的父母子女,也是如此。
尤其自家并非他一个孩子,而陶宗名明显不喜欢自己的时候。陶世荣要考虑的东西,显然就多了几分。
可此时的陶宗名只顾沉浸在自己终于当官的喜悦中。还吩咐大儿子,“晚上在潞州最好的酒楼订个房间,请侯将军来吃个饭。”
这就把自己当成官老爷了?你以为自己想请人就请得到?
陶世荣心中冷哼,低着头道。“方才这话我已经说过了,可侯将军说他有事要忙,没空。”
陶宗名皱眉,不以为然的道,“再忙也得吃饭啊。态度热情些,务必把人请到。”
陶世荣咬了咬牙,忍气吞声的道,“我在侯将军面前可没这么大的面子,要不爹您亲自去请。不也显得有诚意些?”
其实他知道,侯亮不肯来吃这顿饭倒不完全是不想给陶家面子,而是听说他要去给外地来的一位将领接风。那人的地位明显比较重要。所以他故意这么说,想让他爹去碰个钉子。
陶宗名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老子养你,纯粹就是个废物!”
然后,扭头就走。
不是进军营去碰钉子,这点眼力劲陶宗名还有。花了一千两银子。侯亮连见都懒得见他,他还不至于跑去自讨没趣。
只是陶宗名心想。他请不到侯亮,总可以到潞州府衙去转转吧?万一那帮子文官肯给他面子呢?
他这任命虽然得武将授予,但以后的差事可是受当地县衙直接领导的。过来拜访下领导的领导,不也是人之常情?
可让陶宗名失望的是,武将不给他面子,文官也不给。颜修之也去为迎接那位重要的将领忙活开了,长官不见,底下谁会随意冒头?
所以陶宗名在潞州府衙没得到理想中的接见,反而得到一件差使。
“你是八角镇新上任的亭长?那正好,把这批新农具给仙人村的叶村长送去。我们大人说,让她先试试好坏。不行的话,再说要怎么改。”
陶宗名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上任,就让他给那个贱丫头当苦力?
做梦!
可无论心里再大的火气,他也知道不能当着人面发作出来。所以他只能挤出笑脸来把事情应下,然后憋着一口气,用自家的马车,把那些沉重的石头农具拖走。
觑着他的神色,陶世荣小小心心的问,“爹,咱们真要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啊?”
“那要不还能怎么办?”陶宗名黑着脸,很想把这些农具砸了。
可他不能,因为刚刚领出这些农具时,那小吏可是抓着他,让他签过字的。一共给了他多少件农具,分别价值几何,一一列得清楚。
陶宗名不是赔不起这个钱,只是这些官家督造的物件,他要是随意损毁,这要是追究起来,他怎么担当得起?
那贱丫头到底给州牧大人灌了什么*汤,让人这样向着她?陶宗名当官的喜悦荡然无存,反憋着口气,回了枣酒铺子。
铺子后面就是大儿子陶世荣在潞州安家的地方。一个挺宽敞的小院子,可陶世荣的媳妇孩子偏偏不住在这边,而是在隔条街的胡同里,另租了个小院住着。
据说,是孩子闻不得酒味。
究竟如何,陶宗名不想去问。甚至连那个挺可爱的小长孙,他也没多少兴趣去见。
进门让人把农具卸下,陶宗名正憋着火,忽地又听伙计匆匆来报,“徐校尉使了人来,要拿五十大坛子酒走,这使得么?”
陶宗名吓了一跳,一大坛子酒是十斤,他这一下子等于要五百斤,这可不是小数目。赶紧出去一看,来的是徐恭的亲兵,便证明此事做不得假。
陶宗名便道,“这批酒价值几何,相信徐校尉也很清楚。如果他要的话,那就记在他的账上了。”
话音才落。那亲兵就嗤笑起来,抬脚踩上一坛子酒道,“陶老爷。只怕你还不晓得我们校尉要酒是干什么的吧?不过也不能说给你听。可你要这么的有意见,估计就伤感情了。”
看他半威胁的隐约要砸酒坛子,陶宗名气得脑仁都疼。什么玩意儿,一个小小的亲兵也敢来威胁他吗?
他当然知道徐恭要这五十坛酒是去做人情,可这笔债凭什么要他们家也来背?想想之前求徐恭的事,也没有做成,还害得他如今要受那贱丫头的拖累。陶宗名心中怒火更炽,不由得也强硬起来。
“伤不伤感情的。这也得让徐校尉跟我说。你算什么东西,还能替他说话么?你要敢砸店,损失的也有你们徐校尉的份,我看你到时怎么跟他解释!”
“好!”那亲兵将大拇指一伸。忽地出拳重重打向陶宗名的肚子,趁他痛得说不出话来,把人一掀,大脚就踩在了陶宗名的胸口上,望着他痞痞一笑,“我不能让徐校尉受损失,那就只好让陶大老爷你吃点亏了。给我搬!”
看他拿脚碾着陶宗名胸口,伙计们忙都看向陶世荣。怎么做,还得要东家发话。
看老爹吃这样大亏。陶世荣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道,“爹。让他们搬吧,计较什么?”
陶宗名还能说得出话来么?
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伙计们搬出五十大坛酒去。等那亲兵得意而猖獗的大笑着离开,他才狼狈不堪的被儿子扶起来了。
“爹,你也是的,跟群当兵的斗什么气?不摆明要吃亏么?”
陶宗名很想抬手给儿子一耳刮子。可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咬牙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他脸上。然后让下人扶着他进屋,赶紧去请大夫了。
他娘的,痛死他了!
留在原地的陶世荣伸手抹去脸上的唾沫,看着他爹的背影,眼神越发冷了。
※
仙人村。
乡民们远远的站在山脚下,三五成群的仰望着山顶上那作法的小道士,议论纷纷。
雪虽然下了一天就停了,可天儿是着实冷了。
那小道士嘴上连根毛都没有,他说要作法转变天气,行不行的?
连连爷爷都说,“我看从前别处法师作法,都要组织全乡的人一起跪拜,这冲数小道长就带了地瓜上去,能行不?”
叶秋也不知道哇。
可她有一点好,就是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不再置疑,“我看冲数小道长能行,你们看,这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少都不怕,这是一般道士能比得了的?”
这话倒也有理。
不管这些年,大家见过多少自称法力高深的和尚道士,从没有一个象小道士这样,大雪天,就穿着那身薄薄的道袍,还能生龙活虎的站在山顶上手舞足蹈的。瞧着那山顶上白衣飘飘的样子,看着都让人直打冷颤。
尤其瞧着底下裹成只大棉球的小地瓜,对比越发明显。
反正叶秋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所以一脸严肃的不断往小道士脸上贴金。到时要是牛皮吹破了,他召不来风云变幻,那叶秋也不管,任他的名声臭大街去!
只是,那小道士干嘛一定要她儿子跟去?她儿子就一张乌鸦嘴,还能诅咒得了天?
山顶上,小地瓜很欢快的看着小道士舞完了剑,眼睛亮晶晶的问,“到我了吧,到我了吧?”
小道士问,“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小地瓜嗯嗯着用力点头。不就是段奇怪的破经文吗?虽然地瓜不明白是在讲什么,但依旧过耳不忘的背下来了。
因为阿数哥哥说,他才是最有本事的人,要帮他娘,就全靠他了。
小地瓜很喜欢听这话,所以答应了冲数,这件事在没做成之前要保密,连娘也不能说。
不过自己真的可以召唤风云么?小地瓜都迫不及待想要来试试了。
那好。冲数诚心诚意点上三柱香,然后退到香案旁。
小地瓜哒哒哒的走到正中间,拿着阿数哥哥教他用朱砂画好的看不懂的符纸,一张张丢进火盆里烧,一边背着阿数哥哥教他的经文。
天地之间,一片平静。
呼呼的冷风该咋吹就咋吹,枯黄的树叶该咋掉就咋掉。
可是,在正常人肉眼都看不到的地方,在小地瓜的周身,渐渐的汇聚起一股淡淡的清流,泛着隐约的金光。
然后这股金光似有生命力一般,在把小地瓜团团围住之后,就如光照一般,瞬间直达天际!
虽早已猜到,可打开天眼,亲眼看到这一异象的冲数,依旧没出息的张大了嘴巴。
真的是他!
他那瞎眼的老师侄没撒谎。这孩子,这孩子…无论如何得拐回去!
冲数心情很激荡,全身的道袍也悄然鼓起,真气充盈全身,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护法。
此时,不能有任何凡俗人士来打扰,所以冲数特意选了这里,连叶秋也不让上来。
而此时,远在京城,天师府最高处的摘星楼中,供奉在华丽庄严的顶楼之上,一只洁白玉箫似是有感应一般,忽地无风自鸣了。
盘膝坐在玉簘之下,全府上下,唯一能在白色道袍上罩着最尊贵暗紫色云纱的现任天师,薛少卿奉命护卫的那个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
道士:谁说地瓜是乌鸦嘴?他的异能还很多咧!我才不告诉你们。
天师:小子,敢来叶家拐人。来来来,咱们先斗上三百回合。
叶秋:滚粗!这是我儿子,谁都别想抢。关门,放,那个啥!
某人:…
第77章 相思是一种病
潞州城最好的酒楼叫依云楼。
光听这个脂粉气息浓厚的名字,就知道这里不仅有最好的酒菜,还有最好的美人。只要付得起钱,南北两地的绝色佳人,随时都会送上她们最真诚最美丽的笑容。
只是今天,依云楼的头牌,思思姑娘却意外的落寞了。
她甚至难得的穿上自己那身最衬气质的月华裙,弹起她最拿手的月琴,依旧不能使贵客多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整个晚上,她的哀愁,她的轻嗔,整座酒楼的人都感受得到。甚至连本地最有权势,号称最为冷血强硬的侯大将军,都忍不住再三回顾,目露怜惜。
可他陪着的那位贵客,那个年青英俊,气质凛冽得有如雪山孤峰的男人,始终没有多看思思一眼。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那思思也不会绝望。
可他明明是看过的,就在他刚刚走进酒楼时,老鸨把她带到那个贵客面前,由侯大将军亲自做了介绍。
那位贵客的眼睛在她身上停顿了至少有两个呼吸的时间,认真把她看了清楚,然后,就一眼也不看了。
酒菜他吃,曲子他听,看他的手指还会随着韵律打着节拍,就知道是个懂得欣赏之人。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望着菱花镜中雪肤花貌的自己,思思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怀疑。
她就这么不能吸引人的注意?
要是旁人。想想也就算了。可是那位贵客,却是在思思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整颗芳心就彻底的沦陷了。
那个年青的贵人。无论是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还是刀锋般冷峻的眉眼,都象是为天下女子的春闱梦里人特意打造的。
只要看着他,就知道,这会是个可靠、安全、又稳妥的男人。
便是在红尘中打滚过千百回的思思,也在初相见的那一瞬间,就生起从良的心思。想靠进他强健的臂弯。受着他的保护,那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吧?
身边的婢女瞧她托腮犯起了痴。急得赶紧去找来老鸨。
一定得想个法子让思思开怀,否则这棵摇钱树只怕是要害病了。
要论潞州的风月场中,最会安慰这些小娘子,最能让人开怀的。除了府衙里的秦主簿,不作第二人想。
所以人家找小娘子是要花钱,偏偏只有这一位,是能被倒贴的。
当龟公捧了大包银子急匆匆的找上门去,那位秦主簿却是不在。不过对这个差使,他那贴身小厮倒是挺痛快的接了下来,然后带着人找到一个挂着七只灯笼的地方,叫出主子。
窈娘很不痛快,“这样冷天。只怕要下雪了,还出去做什么?难道是要救命不成?”
秦彦穿好衣服,在窈娘脸上亲了一口。“可不正是要救命?我若不去,只怕这世上就又要多一个失魂之人了,我这一去,可是大功德呢。”
窈娘不信,可瞧那龟公急迫的样子,又有了三分好奇。“那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有那日来找你的人半分好么?”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秦彦无数回了。可秦彦总是笑而不答。今天也是一样,只痞痞的笑着,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转身走了。
独自对着红灯,窈娘也是痴了。
若是遇到那样一个男人,似乎自己也会犯痴病。
只不知,那男人如今会在哪里?
城中驿站,男人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几道小菜,有些惊疑。
颜平楚脸上微红,可想想爷爷说过,交友贵乎心意,便还是大方的说,“这菜是我亲手做的,一向听家兄说,清水营的李将军是个难得一见的人物,小弟早存了结识之心,还请不要嫌我唐突。”
“不会。”男人拿起筷子,尝了尝那块猪肝,果然,很象记忆中的味道,“这菜,你是跟谁学的?”
“是,是一个村妇。”颜平楚不想乱说话,坏了叶秋的名声,可这样的介绍似乎又对叶秋不够恭敬,所以想想又补了一句,“我视她为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