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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镇的亭舍中。
徐恭已经再没有了耍威风的必要,因为秦彦带来的解释,已经让百姓们能够放心的接受这回征兵的安排了。
只是仙人村的二十五个名额,他是坚决不肯让步的。这要是让了步,他这辈子都得被笑掉大牙。
而且,他也实在看不出,叶秋背后能有什么人,要这样护着她。
所以他拿着之前的征兵名册跟秦彦说,“这个村子的人已经写在名册上了,再改只怕不好。横竖是修渠,为什么不让他们多尽一份力呢?反正他们那个穷山村,也没什么出产,留那么多人干嘛?”
这话仙人村的人可不爱听。
连爷爷气鼓鼓的道,“谁说我们村子没什么出产?明年,等我们全村种上棉花,你们才知道我们村的厉害呢!”
徐恭冷哼一声,“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们村要是厉害。怎会人丁那么稀少?”
连爷爷涨红了脸,“那是以前,往后绝对不会!”
秦彦见机便问。“老人家,你这话可有根据?”
“当然有!”连爷爷拉着叶秋,到了他的跟前,“叶丫头,你跟他说!”
老头子不糊涂,这个官儿虽然长得吊儿啷当,不象个正经后生。但办的事情全是偏向他们这边的。想要解决事情,只怕还得找他。
叶秋想了想。就说了,“眼下徐大人嫌弃我们仙人村,无非是嫌弃我们村的总产出比旁的村子低。但如果我们村明年能够缴到下河子村一样的水平,那是不是就不用再逼着我们出那么多人了?”
下河子村。是八角镇周边六个村里倒数第二总产出。徐恭听那书吏一说,顿时讥讽道,“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叶姑娘你倒是很会给自己定目标。”
朱长富不服气的道,“下河子村的人和田地几乎比我们仙人村多了一半,我们能赶上它,难道还不够好?”
“当然!”徐恭冷冷道,“这回是你们。或许下回就轮到他们村全村征兵了。这样的穷村,也交不出几斤粮食,留之何益?”
这话。可把在场的大半乡亲的心都伤到了。这样跋扈的军队,还能指望他们好好拥护么?
吴长生顿时负气道,“那依大人这么说,咱们全镇子的百姓都不必种地了。反正我们这一带的良田本来就少,倒不如大伙儿集体撂了手,全都去当兵。只怕这才如大人的意吧?”
这回连魏正英也不赞同的说了句公道话,“要说起来。咱们整个潞州大半穷山恶水。这几年,还是叶大官人修了水渠才让本地的出产高了不少。虽说比不上富庶之处,但每年交的粮税也实在是不少的,怎能一句地不好,就全荒了它?”
就是!
看百姓们面露不服,在那些窃窃私语,徐恭脸黑了,却有些无话可说。
他只顾着立官威,却忘了整个西秦都不比南方富庶之地,朝廷一直鼓励农桑。他要是逼得这些土包子都不肯种地了,那都不用上战场,军里首先就要砍了他。
秦彦见他吃够了瘪,再看看叶秋,上前说话了,“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叶姑娘,如果你能保证,明年仙人村缴纳的总赋税,达到你们六个村的平均水平,你们村的名额,就还是按照五抽一,可好?”
“好!”
叶秋没答应,她身后的汉子一激动,集体答应了。
还是朱长富为人老道,专门提了句,“我们村明年可是要种棉花的,到时不会又拿不是粮食,来为难我们吧?”
上回郑亭长还为难过他们,老人家记忆犹新。
秦彦正色道,“当然不会。棉花也是军里急需的物资,每年给士兵做棉衣棉被,哪里用不上?朝廷还一直鼓励种植来着,不管你们到时交棉花还是交钱,只要总数在平均值以上,相信往后再没有人敢拿你们仙人村出产少来说事。”
“好。”这回叶秋主动应了,她再看秦彦一眼,有些不放心的道,“这位大人,也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只怕你日后高升离开了,又有人不认账,能不能给我们找个说话能算数的人来立个字据?”
秦彦再看叶秋一眼,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叶姑娘,我有这么信不过么?”
确实。叶秋瞟瞟他,不说话。
秦彦忧伤的看她一眼,“那这件事,还请叶姑娘跟我走一趟,到潞州府衙,找我们大人说说吧。”
去就去,叶秋没什么不敢的。
可徐恭不高兴了,“她凭什么去?不过一个乡下妇人,还值得大人接见么?”
“那她要我们村长呢?”
一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是朱长富,也不是连爷爷,却是村里的年轻人。
啥?叶秋下巴年掉了。
那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长富叔,你别生气,是你说不当村长了的。”
朱长富没有生气,反而眼带希翼的看着叶秋。
旁边吴长生站了出来,“叶丫头,你就当这个村长吧。叔觉得你能行!”
叶秋真傻眼了,虽然这件事朱长富早跟她说过,但要接受,她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董大伯说,“干脆,咱们全村二十七户人家,今儿都有代表了,连裙子也在。不如大家表个态吧,要是同意叶丫头当咱们村长的,就举个手,要是推荐别人也可以。长富,你没意见吧?”
朱长富带头举起了手,“我投秋儿一票。”
那还有啥说的,全村在此的三十个人,除了叶秋,其余二十九人齐唰唰举起了手。
好了。朱长富放下手,就问徐恭,“如今,她可以代表我们村了吧?”
徐恭那脸色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半晌才道,“你们村这么多大老爷们,确定要选个毛丫头出来当村长?”
可这样的激将法对仙人村人完全无用,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件之后,大家对叶秋就算还有过怀疑,此刻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如今,更加没有人觉得自己,比叶秋更有能力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
所以连爷爷直接说了,“有志不在年高。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承认自己比不过这丫头,他们这些小毛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一说,徐恭彻底没话讲了。
带上仙人村的新村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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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甲乙:呜呜,还没报名字,就把我们赶下场了。
称心:我跟在后面,还没露脸呢。
秦彦:我露脸了还不被信任呢?哥这么帅。
地瓜:我娘是村长了,哈哈哈,我以后就素官二代!所以我决定催作者三更,也请各位姐姐多投点票,最后一天双倍了哟,千万表客气!
第58章 重点是公主【三更!为ja2gotch和氏璧+】
来时快马加鞭,去时马车缓缓。
秦彦不顾花裙子的再三白眼,硬是放着好好的马不骑,挤上叶秋的马车,美其名曰,“询问农事。”
可等上了车,这小子一开口却是,“姑娘年方几何,家中尚有何人,父母安在?”
叶秋淡定的瞟他一眼,“我有儿子,年方三岁。”
秦彦下巴掉地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有夫之妇?”
“不。”叶秋笑眯眯的告诉这个痞里痞气的登徒子,“我没成亲。”
这回,秦彦脸也绿了。
他堂弟到底是多重口味啊,满京城那么些名门淑女不要,偏好这一口?没成亲,有儿子…
秦彦只觉得眼前一暗,整个世界都黑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
他家堂弟才是真汉子!
不看上则已,看上的都不是凡品。
未婚先孕的女村长,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帅哥,你们刺吏大人贵姓?是个什么样人?”
叶秋的马车可不是白搭的,这姓秦的问完了,也该轮到她了。
一声帅哥,总算是把秦彦的魂儿拉了回来。唔,他是很帅,叫帅哥,一点没错。
“我们大人尊姓颜,家族显赫,出了不少高官。他生平最爱之事,就是疱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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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啾!
潞州城里。刺史大人颜修之拿着刚送来的快报,重重打了个喷嚏。却不知此时手底下的小主簿,快把他的祖宗八代都给供出来了。
他的胖孙子。颜平楚探过头来一瞧,啧啧称奇,“那仙人村选了个女村长?还要来谈兵额之事?”
颜修之揉揉鼻子,按下心中的那抹怪异,跟孙子道,“你可要记住了,但凡女子僧道之流。能掌事者,必有其过人之处。如若遇到这样人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颜平楚点头表示记住,却很好奇,那是怎样的过人之处?
估计再等两三天,秦彦和徐恭就能把人带回来了。到时他可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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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边境,潞州以北的同州境内。
清水河畔的清水营内,此时正一片热闹喧哗。
因为外出采买棉花布匹的车队回来了,军汉们虽不喜欢逛街,但发东西却是无人不爱的。
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负责在前面维持秩序,如果叶秋在此,就会认出,这个精明的年轻人,正是从她手上买棉花的人。
“拿好了。都拿好了。每人一身衣料,一包棉花,领好了就到那边去做。别抢。不许插队,说你呢!”
一脚将个偷偷摸摸插队的小兵踹出队伍,看得排队的军汉们哈哈大笑。
那插队的小兵屁股上顶着个大脚印,回头叫屈,“何校尉,我不是插队。我刚刚就排在他后头的。不过是内急,上了趟茅厕。这才过来。不信你问他们,是不是?”
“不是!”
那些兵油子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矢口否认,急得那小兵涨红了脸,“都一个营的兄弟,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到底有个厚道的说了实话,“他确实是之前一直排队的,何校尉,让他进来吧。”
何渊却瞪那小兵一眼,“那也只能怪你人缘不好,这么多兄弟都不帮你说话,可见你为人不咋地。回后头再排一次队,只当是受个教训了。”
那小兵无法,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队末,旁边还有人落井下石,“平常就说你,做人别那么小气,这回吃亏了吧?要说还是咱们清水营,兄弟们最齐心,再看不惯你,也拿你当袍泽。要你这样的,落到别的营里,早给人把骨头都拆了。”
小兵老实受教,不敢吭声了。
队伍有序的前进着,棚子这边有裁缝大致看过每人身高胖瘦,就唰唰拿剪刀撕出一身衣料,旁边立即有人按大中小号,发给相应的棉花。
然后到下一处,就有人裁出棉衣和棉裤式样,旁边几人合力,飞针走线的简单缝制后,再交再一处装填棉花。整个一身衣服做齐,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
当然,这样的衣裳就别指望有多精细。
做衣裳的全都是一水当兵的,平常没事都拿着刀枪拼杀的糙老爷们,还能指望他们给你绣朵花不成?
有个刚领到新衣的现场试了试,大小勉强合身,只是那针眼粗得连手指头都可以钻进钻出。
看他故意戳着那针眼,跟同伴做鬼脸,何渊又是一脚飞了过去,“怎么,这样厚实的棉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满西秦看看,除了咱们清水营有这样合身军衣,哪儿不是随便发一身了事?你们都听着,这棉衣只是粗缝个样子,拿回去自己再细缝一遍。要是回头有人穿着新棉衣还露着腚,冻死了都没人理你!”
是!军汉们齐齐答应,不过那声音实在听起来有气无力。
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新衣其实已经很好了,但要一帮大老爷们回去穿针引线?这比让他们上战场杀十个来回都辛苦。
何渊这头正忙活着,忽地有个亲兵飞奔而来,“何校尉,何校尉大事不好了!”
“怎么?有敌情!”何渊的眼睛立即瞪起来了,连那些排队领棉衣的士兵都迅速停下动作,警惕的站好,随时准备冲回营房抄家伙打仗。
“那个…不是敌情。”看闹这么大的动静,亲兵闹个面红耳赤,赶紧附在他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
何渊一听,顿时炸了。“他奶奶的,他们居然敢在老子身上拔毛——走!”
他立即带着亲兵飞奔而去。
可士兵们好奇了。
要说全营,谁不知道何渊何大总管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有人竟敢在他身上拔毛。那得是吃了多大的熊心豹子胆?
一处空闲的营房里,一帮子中老年将领正云集在此,翻看着何渊私藏在此的一千斤棉花。
“啧啧,瞧这棉花,长得真俊。给我包上五十斤,做身新棉衣试试好赖。”
“嗯嗯,给老子也来五十斤。正好我那铠甲的里衬都旧了。拿这个新的换上试试。”
…
五十斤的棉衣,五十斤的里衬。你们就不怕被压死!
何渊黑着脸进来,却还得先行上一礼,才咬牙切齿的道,“各位将军。这是营长用私蓄买的棉花,要怎么用,还得等营长回来再说吧?”
一帮子中老年占便宜团呵呵笑了,那样子说多无耻就有多无耻,“小何啊,你这说的什么话。营长是我们拉拔大的,就算这棉花是他买的,咱们就拿点又怎么了?他要是回来,还要夸奖你帮他孝敬我们呢。”
“就是就是。说来他这回都出去玩好些天了。全亏咱们这些叔叔伯伯替他看家。他这棉花只怕是带回来的礼物吧?”
“肯定是!那孩子心细,知道我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天冷扛不住,送几斤好棉花,最实在了。”
“有理。咱们要不算算,这些棉花怎么分?别弄得到时伤了和气。”
“好好好!”
…
何渊很想拔刀子,这帮子老混蛋,什么叫营长是他们拉拔大的。明明是他们欺负大的好不好?
还年纪大了,腿脚不好。那早上骑着马。生龙活虎主动抢着去巡边的是谁?中午一顿饭吃五大碗的又是谁?
可怜他们营长,就吃亏在年纪小,生生被这帮老不休欺负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买一回棉花,自己都没捞到一点,眼看又要被刮分了。这样下去,他们营长还怎么攒老婆本?
孰可忍,孰不可忍!
何渊正要拔刀子,忽地听到一声熟悉的悠长马啸。
咴咴——
然后,整个军营静默片刻,随即响起一片马啸与之呼应。还有兴奋的跺蹄声,如闷鼓擂动,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
一听着这个动静,全营振奋。不管手边是拿着兵器,还是拿着锅盆,总之一律咣咣咣的能有多响敲多响。
清水营下的热闹,震得背后玉驼山的鸟都飞了起来。
屋里的老将们面皮绷了绷,随即集体老神在在的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话音才落,帐篷门口就拱进一只雪白的马头,横眉冷目的望着他们,不悦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瞧这小气巴拉!”老将们说归说,可手上抓着的棉花,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
全清水营谁不知道阿雪是个出了名的小气鬼?上回有人从这个帐子里偷拿了一块糖,结果阿雪愣是咬断了他座骑的缰绳,把他的马儿放跑了。
还不知跟人家马儿说了什么,害得那匹原本很乖巧的马儿跑出去足足玩了半个月,才慢悠悠的逛回来。
何渊把手从刀把上拿开了,斜睨那帮子老不羞一眼,赶紧摸了颗糖上前喂阿雪。
好兄弟,干得漂亮!
门帘再一掀,一个高大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扫一眼呆在自己营房中的众人,说,“把这一千斤棉花,拿去给左右鹰扬卫的将士衬甲。”
得,谁都别争了。
狩猎之时鹰先飞,大战当前,鹰扬卫也总是冲锋在前的军队。
清水营十二卫,最危险的就鹰扬卫。各位大叔们再无耻,也不好意思跟那帮小伙子们争。
只是何渊很伤心,好容易攒点私房,又没了。
“京师是出了什么事,要如此着急的召我回来?”
对面年轻人的表情不太好看,明显一副你们别拿假话哄我的嘴脸。
中老年大叔们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怀念当年那个乖巧听话,又好哄的小孩子。可是现在——
你望我,我望你,半天才推出一个年纪最大的,干咳两声道,“阿雍啊,你在边关也好多年了。要不,就回京城过个年吧。”
“说重点!”
有个脾气急的忍不住,干脆说了,“重点是东楚来了个公主!听说长得很是漂亮,又温柔贤淑,阿雍你去把她娶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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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猪:公主有啥用?她有儿子么?会养猪么?
老将军们:…
第59章 三不娶【双更】
清晨,榆林县。
县城东边近邻,不算太好的地段,一所三进的青砖大宅子门前。一辆马车顶着寒风,准时出行。
出城到了离家不远的田地,就见这儿种了好大一片菘菜(大白菜)。车中一身农妇打扮的妇人下来,带着一路只肯让他坐在车辕外赶车儿子,亲自拿了锄头等物,下地劳作。
将一些明显成熟,昨晚又经了霜的菘菜收起,放进筐里,徐三思带着愉悦说,“今儿的菘菜,肯定甜。”
打小跟着母亲劳作多年,已经让他可以熟练掌握打理田间的技巧了。
只是今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娘,过些天就是大量出菘菜的时候了,要不给仙人村也送几颗吧?”
徐陈氏再看儿子那一脸带着希翼的青春羞涩,眼神略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她就掩饰了去,只是一笑,“你要送几颗给你舅舅,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仙人村,还是算了吧。”
徐三思怔了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是儿子糊涂了。”
他家虽然跟叶秋达成了合作,但却是在暗中进行的。这件事,叶秋不想张扬,徐家更不想张扬。
要对付陶家,不是跳到明面上真刀真枪的跟人打上一场才叫痛快。在自身实力明显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暂时躲在后头,让敌人拿不定主意,也是一种策略。
叶秋早跟徐陈氏商量好了。徐家能不暴露,尽量先不暴露。如果让陶家早早知道,想出其他办法来打击徐家。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所以徐陈氏给叶秋的银票都做了番功夫,确保查不到自家。
看儿子很快明白过来,徐陈氏也笑了,“你不是糊涂,是还年轻,经的事少了。有欠思量也是常事。”
话虽如此,可徐三思还是有些忧心。“听说叶姑娘去了潞州,也不知情形如何。”
徐陈氏淡淡道,“放心,她应付得来。”
徐三思一时又忿然起来。“那个来征兵的徐校尉还差点杀了她,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知陶家喂了他多少好处,收买成这样。”
徐陈氏却道,“你有这心思,不如想想,为何陶家要花大力气收买那个武官?他又为什么要替陶家出个头?”
徐三思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就是钱字作怪么?”
可徐陈氏摇了摇头,“你又毛躁了。再细想想,往陶家在潞州的生意上想。”
这回徐三思很是琢磨了一时。才恍然道,“是那枣酒的生意!生意肯定特别好。”
徐陈氏这才露出几分恨意,“二十年了。他们陶家把持我们徐家的这门生意二十年了!这些年他们赚了多少黑心的钱?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明年还能不能把这门生意做下去。”
徐三思有些不解,这回认真想了想才道,“虽说这回征兵闹了这么大的事,可似乎跟陶家也没扯上太大的关系啊?就算有骂的。骂的也是那郑亭长居多。”
徐陈氏这回却冷冷一笑,不再解释了。
徐三思知道问不出来。只好按下心中疑惑。
等到一大片菜地收拾完,母子俩都累得不轻,不过看着沉甸甸的菜筐,心里还是充满了劳动后丰收的喜悦。
只是回城时,经过一户宅院门前,却见几辆大车拖着行李,匆匆离开。那副样子,跟逃难差不多。
徐三思觉得怪异,都是县城的老住户,他当然认得这是郑家,也就是八角镇郑亭长在县城的老宅。
可这就快到年底了,哪家人不是匆匆往家赶,他家怎么反出门了呢?
徐陈氏在车厢里,似是察觉到儿子心意,“你若好奇,就下去打听打听,横竖咱们两家也有些生意往来,问下也不算什么。”
徐三思便停下了车,可还未打听,就有人已经闲话起来。
“好在这郑家人还算是知羞,知道离开。否则,咱们整个榆林县都跟着丢脸。”
“可不是么?还都是乡亲,亏他家儿子做得出那样的事。把自愿征的辅兵改成强行征兵,真是黑了心肠,也不怕将来生儿子没屁眼儿!”
…
不用再听下去,徐三思赶车离开,心里明白母亲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郑家的名声已经毁了,除非把陶家攀咬出来,否则在本地就是臭名远扬,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郑亭长打算就此离开家乡,再不回来。可他的父母兄弟会同意吗?如果他们不走,难道就不会反咬陶家一口?
只怕陶家这回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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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镇,夜。
亭舍后院,哭声一片。
郑亭长自当官后,家人顾惜着他的颜面,已经有多少年没让他给爹娘下过跪了。可此时,却让他和郑夫人双双跪在前面,郑亭长的亲爹,还恼火的打了他们几拐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