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拿帕子不断的给林氏擦着冷汗,看一眼还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钱文佑,“扬威。去把你爹扶起来。”
林守业红着眼圈,紧抓着林氏的手,“姐,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可林氏痛得几乎快昏厥过去,哪里还听见他说话?
钱文佑呆呆的站了起来。看着病床上痛得全身蜷缩成一团,死死护着腹部的林氏,那铺天盖地的心痛与愧疚快把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钱灵犀抹一把眼泪,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丑丑,丑丑你快出来!快出来!”
似是感受到她那份强烈的焦急与惶惑的心情,小白毛很快的出来了,没有平常的故作老成,不等她开口。就直接告诉她,“葫芦里的水似乎可以救人,但你没学过法术,拿不出去。”
“那要怎么办?你快想个办法!”
小白毛眨眨清澈明净的大眼,犹豫了一下才告诉她,“我试试能不能从你的血脉里送出来,但你可能要流点血…”
“没关系,你来!”钱灵犀果然伸手,“是从哪里割?”
赵庚生目瞪口呆的站在她的对面。“灵丫。你在跟谁说话?”
“你别管了!有没有刀,给我一把刀!”
赵庚生迟疑着从怀里取出防身的小刀。见钱灵犀毫不犹豫的接过,当即就割开了自己的中指。
“你这是干什么?”他慌得要上前给给钱灵犀包扎,却被钱灵犀推开。
她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上滴落的血,犹如那滴落的只是普通的水,血水落在屋檐下的滴雨廊下,很快就随着雨水流走,染出一条红色的小溪。
赵庚生看着心疼,都恨不得自己去替她了,可瞧钱灵犀那严肃的表情,却是万万容不得旁人打扰半分的。
钱文佐托着一碗刚刚化开的丸药匆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灵丫,你这是干什么?”
“是给娘的药么?”钱灵犀不断听着小白毛的指示,听他说好了,才把伤口按住,“大伯,你给我,我给娘喂。”
她上前抢过那碗药,极其宝贝的把手指上的伤口放开,挤落几滴血进去,才端到林氏的面前。而在人的肉眼难以看到的是,有一滴纯净之极的水在鲜血的掩护下,混在了药里。
“你这…”钱文佐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钱灵犀已经爬上床给林氏喂药了,“娘,您快张嘴,把这个喝了。喝了您就能好,小弟妹也才能保得住,快呀!”
林氏原本半天都紧紧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了,想要保护孩子的念头,让她忍痛张开了嘴,咕嘟咕嘟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钱灵犀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她,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林氏终于缓缓的舒展了眉头。
“这…这是好了么?”钱文佑紧紧的盯着妻子,好象看着个易脆的瓷器,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钱文佐赶紧又去把大夫请来,再诊个脉,那大夫也惊奇了,“胎象居然稳住了?真是你们祖上积德!我这儿再给你们开几副安胎药,得好生调养几日。对了,你们是镇上的人么?要不是的话,就赶紧找个客栈歇着,得过几天才能挪动。”
钱文佑满口应承着,却忽地听到赵庚生在旁边惊呼起来,“灵丫,你怎么了?”
钱灵犀扶了扶眩晕的额头,“没事,就是有点晕。”
刚才那一下子放血放得有些猛,贫血了。丑丑啊,你的操作技术需要提高啊。
小白毛悄悄在她神识里回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
“你这孩子,到底割了多少血?”钱文佐看着她明显苍白了一圈的脸色,很是心疼。转头又骂起不成材的弟弟,“要说祖宗保佑,不如说灵丫一片孝心感动了天地。要不是她割了手指头滴血进去,这药效未必这么好。”
是么?那大夫听如此说,很感兴趣,心中不禁开始琢磨,难道血亲的血对这味保胎药还能有奇效?自此之后,这位大夫遇着险症,就让人家儿女滴两滴血进去,至于到底有没有效用,就各安天命了。
钱文佑想讨好的摸摸女儿苍白的小脸,却到底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惭愧的收了回来,嗫嚅着低头,“我去镇上找间客栈,呃…大嫂,你身上有钱么?”
杜诚给他的那点钱,他全用来买礼物了,现在身无分文。
莫氏横了他一眼,取出钱袋,钱扬威却忽然想起一事,“爹,咱们不如去窦大叔家的客栈吧。”
他虽老实,人却不笨。家里的钱已经全拿出来赎钱文佑了,这会子林氏病了,要吃药要住店,哪是一两天就能搞得定的?好歹自家和窦家还算有点交情,去他的客栈起码还能赊个账,否则怎么办?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通过,等钱文佐去找大夫又开了药过来,林氏的脸色更好了些,已经不再那么紧缩成一团了。
等了一柱香的工夫,钱文佐和窦老板,带着个伙计,抬着副软担架来了。兜底是网绳,没一点硌人的地方。还垫了两床厚厚的棉絮,又细心的准备了床被子和一件防雨的蓑衣,很是周到,据说是他们少东家想的。
大夫点头赞赏,“这样最好,你们走稳当些,妇人就不怕。”
一路闲话少叙,这边抬着林氏到了兴隆客栈,那位不良于行的少东家窦诚已经指挥着伙计腾了一间最好的客房出来安顿林氏。
钱灵犀一路都在赵庚生的背上,这会子见诸事妥当了,她提点了一句,“大伯,您还得去追湘君姐姐呢!”
钱文佐一拍脑门,他差点把这出给忘了。今日幸亏钱灵犀当时拦着没让钱文傭跟来,否则看着这样破事,让人怎么想?
孕妇小产,自家人无所谓,对于外人来说却是秽气的,要是钱文傭因此生了嫌弃之心,那对女儿,对侄女都不好。
“灵丫,你快收拾一下,咱们走。”
走?女儿要上哪里去?钱文佑茫然问。
钱文佐不想跟他多说了,“你问你大嫂吧,灵丫,咱们走。”
赵庚生却拉着钱灵犀的手不放,“婶儿还没好,你就走么?”
“我去去就回。”钱灵犀拍拍他手,示意他放心,“家里乱成这样,我就是走了也放心不下的。”
钱文佐忙乱之中没注意到,钱扬威却是听见了,惊喜的看着妹妹,低声问,“真不走了?那大伯那儿怎么办?”
“我会跟他们说的,哥,你好好照顾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为了加快速度,钱文佐雇了匹马,带着钱灵犀一路飞奔。雨渐渐的停了,坐在马上大伯宽大的蓑衣下,钱灵犀的心里渐渐一片明朗。
家里这头的责任未了,她实在走不了,也不敢走。堂姐那儿,她只好另谋他法了。
钱文傭走得很慢,钱文佐大概追了一个时辰,就追上他们的马车了。
为了家里人的面子,钱文佐并没有说清事情的原委,只含糊表示钱文佑遭人绑架只是个谣言,他们刚才在镇上已经碰见他了,并没有什么事情。
钱文傭虽有些不信,估计这其中会有些隐瞒的成分,但他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也不会多问什么。
可就在钱文佐让小侄女上车时,当着两位伯父的面,钱灵犀郑重表态,“我暂时不能走。我娘生病了,我得照顾她。堂伯,对不起。”
钱文佐顿时愣在那里了,她不去了,那他还敢叫女儿一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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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姐姐的幸福
对于钱文佣来说,钱灵犀去不去是无所谓的。事实上,如果说钱湘君此去还有些前途未卜,吉凶难定,但对于钱灵犀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现在年纪还小,去国公府当几年现成的小姐,到时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钱灵犀放弃了,事实上是放弃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但相比起这个,钱灵犀更加关心的却是钱湘君的安危。把堂姐拉到一旁,钱灵犀慎重的问她,“姐,我现在真的去不了,你还去不去?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去跟大伯和堂伯说,就算是我无理取闹,也一定把你留下。”
钱湘君看着她目光里的严肃,明白小堂妹的一片好心,很是感动,握着她的手,低头微笑,“那你也太小看我了。虽然爹是让你去跟我做伴,但我也知道,咱们到了国公府恐怕就身不由己了,能在一起的时候又能有多少呢?在答应堂伯之前,爹来问过我的意思的,是我亲口答应了,爹才答应堂伯的。虽然你不能去,我会很失望,但这件事是我自己答应的,所以我还是要去。”
“姐,你是真心的么?如果只是为了咱们家的话,那这牺牲也太大了。”钱灵犀诚恳的检讨自己,“我之前没说这话,是因为我也有私心,可是姐姐,你真的愿意去吗?那样的家庭,必不是好相与的。”
见她把话都说到这里了,钱湘君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声音压得更低,“灵丫,你还记得那回我们到桐文馆的事吗?”她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我一直记得,那天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姐!”钱灵犀有些担心了,她不会因爱生恨。做傻事吧?
钱湘君又笑了一笑,“灵丫,这话我连爹娘都没有告诉过,只告诉你。那天,爹告诉我可以去荣阳的时候,我当时就愿意了。不仅是为了我们家,还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会努力讨所有人的欢心,我要让自己过得很幸福,让他妒忌,让他在我面前自惭形秽,让他这辈子一想我来就后悔不已!灵丫。这就是我要去做的,你觉得可以吗?”
看着她潜藏在温柔恬静的外表下,那闪闪发亮的眼神,钱灵犀只有深表钦佩。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经历渣男,怎么出嫁?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当妈。女人所有的成熟与坚强,果然都是被各种无良的男人逼出来的。
把小手放在她的掌心,钱灵犀知道她这时候只需要自己的支持,“姐。那我就送你一样东西。你别问我是怎么来的,总之你相信我,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就行了。”
钱湘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分明看见从小堂妹的掌心里漏出一点白光,有东西融进了她的掌心。一股柔和而温润的力量立即传达到心里,让她精神一振的同时,那点白光也在她白皙的掌心凝成一朵米粒大小的三瓣白花,如不细瞧,几乎看不出来。
小白毛哀伤的摸着自己的脑袋。敢怒不敢言。
袁芳菲告诉过妹妹。丑丑的白毛可不光能够形成战斗利器,也是防身的好法宝。堂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钱灵犀只拔他三根毛,已经算很手下留情了。
“姐,记得要让自己幸福哦!”钱灵犀用力挥手,在雨后的黄昏里,挥别了钱湘君。
被雨水冲涮过的大地,分外清新,回程的路上,钱灵犀向大伯道歉,“我没跟姐姐去,大伯一定很失望吧?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伯明白。”钱文佐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灵丫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之前让你去,其实也是大伯的一点私心。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让你姐姐一人去,咱们家就少欠一份人情,国公府看你姐姐孤身在那里,说不得对她还要更加的怜惜。往后是福是祸,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走吧,先治好你娘再说。”
他打马扬鞭,带着侄女又往桥头镇而去。
…
数日后。
窗外艳阳高照,照得窗前新开的茉莉更加的香气馥郁,春的气息也更浓了。
窦诚斜倚在窗边,看着檐角新孵的乳燕怯怯的,却是勇敢的抖开小翅膀,开始人生的第一生飞翔,不由得唇边笑意更深了些。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在楼下院中两个踢键子的小女孩吸引。那样灵巧的身手,那样自由的双足,那样无拘无束的沐浴在阳光之下,才是他毕生的梦想,却也是今生都无法实现的梦。
却也正因如此,他才格外喜欢住得高一些,这样就可以多看看窗外的景致,看着别人是如何在阳光下自由行走,来去自如。
“诚儿。”窦一德推门进来,就见儿子望着窗外的景致,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低头匆匆扫过儿子残疾的双脚,他的心里是针扎一样的疼。全怪那场大火,还有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看不好,窦一德发誓,这辈子绝不原谅她!
“爹,您来啦,坐。”窦诚收回目光,娴熟的推动轮椅,到桌边倒茶。
“咱们父子,还客气什么?”窦一德虽如此说,却是笑呵呵的接受了儿子的孝心,伸手接过他倒的茶,顺着他之前的目光往窗外看,“这两个小丫头倒是挺可爱,你喜欢哪一个?”
窦诚听出些不对劲来,“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一德不答,却含笑看着儿子床顶上新安的吊环,问,“这又是灵丫的鬼主意吧?”
窦诚清瘦的脸上有些赧颜,低声道,“她说我老坐在屋里,没怎么活动对身体不好,就想了这个主意。爹,我这些天按她说的试了试,真的有感觉耶。爹您看看,我胳膊上是不是壮实多了?”
他说到后面,眼睛里已经闪出动人的光泽,伸臂展示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和父亲分享自己的快乐,“灵丫还说,过些天,再给我做副新拐杖来。她说,我说不定还可以试着站起来走走。爹,您说这可能么?我简直,简直都不敢相信,她那小脑袋瓜里怎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窦一德一直含笑听着儿子说话,直等他说完,才突然来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灵丫虽好,可是年纪太小了些。”
窦诚脸色微变,“爹,您什么意思?”
“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爹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窦诚尴尬的别过脸去,目光却不经意间又落在窗外那对踢键子的小姐妹身上,略顿了一顿,他异常艰难的开口了,“爹,这种事…不好。”
“诚儿,你就当可怜可怜爹,行不行?”窦一德的表情忽地变了,此时的他,没有身为商人的精明和气,只有身为父亲的深沉忧思。
窦诚无话可说了。
窦一德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钱彩凤身上,自顾自的说下去,“凤儿是个好姑娘,聪明,对做生意有兴趣,而且也有天分,她比灵丫泼辣,但不如灵丫心思沉静。你性子好静,和灵丫可能更合得来,但要论起做夫妻,却是跟凤儿更加合适。你相信爹,爹这么大年纪了,不会看错人的。这会子正好他们家欠了咱们家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如果爹要开口说什么,正是最好的时候。”
“爹!”窦诚忍无可忍的开口了,“可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落井下石了?人家正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咱们帮一把不是很应该吗?”
“那咱们的困难又有谁来帮忙?”窦一德有些生气了,“难道你认为爹是坏人,帮忙就是想着陷害人家吗?你是我的儿子,我是给你讨媳妇,给自己选儿媳妇,你以为爹会拿这种事情随随便便的开玩笑?诚儿,你现实点好不好?”
他痛苦又无奈的看了儿子的双腿一眼,“你已经十七了,要是寻常人家,已经可以成亲了。爹知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孩子,若是随随便便找一个乡野村姑,难道你能甘心?可是好的又实在轮不到咱们,爹是看你跟钱家两个丫头相处得还不错,才动了这个心思。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就只当爹做一回卑鄙小人吧。”
窦诚还欲再说,却见窦一德已经起身出去了。少年的心中一黯,林大婶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今天准备回去了,看来爹是早打算好,要跟他们夫妻摊牌了。
但如果可以,他怎会接受这样的事情?重重的一声叹息,从少年单薄的身体中发出。他懊恼的捶打着自己残疾的双腿,无奈而又悲怆。
…
客房里,听完窦一德的话后,钱文佑和林氏都怔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见他们意外而又为难的神色,窦一德满面羞惭,“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肯定在恼我,骂我不仁义,竟然开口跟你们提出这样的事情。但请你们不要动怒,先听我把话说完。”
说起往事,窦一德满是叹息。
窦诚小时候原本也是个好好的健康孩子,只是在他一岁那年,他娘跑出去看戏,把他一人扔在家里,结果屋子里的炉子着了火,把孩子的双脚给毁了。
他说着,已经忍不住掩面而泣,看着钱文佑夫妇真心同情。可窦一德要的是他们家的彩凤,如果他们答应的话,女儿一辈子就得跟个残疾人一起生活了,这其中的难处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怎么办?窦家确实于他们有恩,要不是有他的鼎力相助,可能林氏和孩子都保不住了。可这份恩情,难道要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去偿还吗?
(接下来,钱爹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第85章 钱文佑的觉悟
窦一德可以做出的保证是,“我儿子虽然腿有残疾,但没有其他的毛病。我们家的家底也还可以,诚儿是我的独子,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彩礼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们家的,往后彩凤嫁进来,也没婆婆要她受气。”
钱文佑真心纠结了,回家的路上一路低着头,闷声不响。
钱灵犀和姐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外头耽搁了这些天,终于可以回家了,林氏和腹中的宝宝又都平安,小姐俩说不出的欢喜。
钱彩凤很开心的告诉不用离开的妹妹,“上回你走了,那兔子还没舍得吃,后来家里乱着,我便拿盐腌了吊上,正好你今儿回家,做给你吃!”
姐姐真好!钱灵犀听见这话最高兴了。这些天,她一直在镇上陪伴林氏,虽然窦老板包吃包住,一日三餐照顾得都很周到,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怎样也没那么放得开,这会子回了家,才敢随心所欲,便是吃得差些,也是开心的。
可钱文佑看着这俩丫头的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小脸,心里头却越发沉甸甸的难受。
杜诚跑了,但这桩事情却没有过去。
在大哥的坚持下,他当日便去向当地的官府报了案。和小舅子一对口供,很快就牵出了杜诠,再形容一下那个草帽男的外形体貌,钱文佑一想,就猜到了冯四。
整件事情串连起来,其实并不复杂,真要说起来,他们就是利用了钱文佑的轻信,才得以实施。但是这会子能作证的只有自家亲戚,官府抓不到人犯,这个案子连立都不能立。
衙门里的官差,看钱文佐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就算是把人抓到,也不见得就得立案。
因为,没有证据。钱家的那些金豆子和散碎银两,都是没有打上标记的,人家随便找个地方熔了,回头谁能证明就是你家的?林氏受伤虽然也是事实,但同样的,杜诚躲起来养几天伤。等胳膊上的疤痕一消,谁能证明当时就是他推的林氏?
所以官差很清楚的告诉他们,这种案子,想要讨个公道,只能自己去想办法,私下解决。
那办案的官差也很不客气的数落了钱文佑一顿。“你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行事不长脑子?真要说起来,只能怪你自己交友不慎,祸害全家了。”
钱文佑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面目来面对家人。
杜诚和冯四,这两个都曾是他推心置腹,引为知己的好友啊!尤其是杜诚,亏他还以为自己欠了人家多大的人情。结果呢?是人家拿他当猴耍了。他还傻乎乎的替人家数钱。
钱文佐在安顿好他们之后,连骂都懒得骂弟弟一句,就回去了。而自出事至今,一向柔弱的林氏还没跟钱文佑说过半句话。
钱扬威和赵庚生都先随着钱文佐回去,照看家里了,钱彩凤被接了来,跟钱灵犀作伴照顾母亲,她们倒是肯跟钱文佑说话的,但每回看着她们小姐俩清澈的眼神和纯真的小脸。钱文佑都觉得无颜以对。内疚万分。
他这回丢的可不止是一点钱,是把全家所有的老底都丢光了!
钱灵犀虽然留了下来。但钱湘君的事他已经听说了,那笔钱原本就是小女儿挣回来,孝敬全家人的。这会子还是大侄女将来如果不如意,唯一傍身的依赖了,可是现在全给他弄没了,他得拿什么赔给人家?
再看一眼钱彩凤,钱文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窦一德为什么会跟他说起要这桩婚事?那是因为他们家刚刚欠了人家一大笔钱!这些天的食宿费,包括给林氏请大夫抓药的费用,全是窦一德给的。
不得不说,做商人的就是精明。窦一德没有自己掏这个钱,他直接给了钱文佑五两银子,一概的花销都由他自己结账。在镇上这么些天,五两银子已经只剩下薄薄的几十个铜子儿。
钱文佐这回再没钱来支援他了,他家都给捣腾了个干净,还得供养两老,替他养着一个儿子,钱文佑无论如何也没脸去向大哥开口。
钱!他现在无比渴望的需要钱!
如果没钱,他拿什么还窦家的人情?如果没钱,他拿什么调养林氏的身体?如果没钱,他拿什么喂养几个孩子?
开春的玉米才种下,等收获也得有俩月时间,难道让全家喝西北风去?
生活的担子头一次沉甸甸的压在钱文佑的心上,把他向来的张狂压没了,把他一贯的豪爽压没了,更把他从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