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房东来怔了,半晌才道,“那人家…会同意么?”
接下来的话,才是吴氏真正想说的,“现在去提这个话,人家当然不肯。钱家再差,好歹也比咱家根基强些。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亮子读书出息了,日后能中个秀才什么的,就娶他家的灵丫。要是他没那个造化,咱们也就不提这一茬了,往后再想别的法子还他家的人情。”
房东来觉得有理,钱灵犀把她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房亮,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两家非亲非故,不过是两个孩子要好些,怎么就能平白得人家这样大的恩情呢?要知道,钱灵犀给了房亮这个机会,她就再也不能进钱氏宗学读书了。就算她们家人会识字,能教会她,但这跟去学堂念书是两码事。
他们房家虽然没人读过书,却也知道上学,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当房亮那天回来,说自己可以在钱家上学时,他们夫妇俩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家儿子头上。直到左邻右舍那几户房家亲戚纷纷来道喜,他们才知道自家儿子撞上了多么大的好运。
吴氏不敢指望儿子将来能做官,飞黄腾达,只要他能读书识字,就无异于在他们世代睁眼瞎的家里打开了一扇窗。吴氏一向是个明白人,虽然她暂时还想不了那么深远,但她却直觉的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改变全家命运的一件大事。
所以她立即豁免了儿子的诸多家务,让他专心把书读好,别给人笑话,也别辜负这么难得的机会。
但吴氏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对于钱灵犀给予了这么大的恩情,让她怎么回报,这些天着实伤透了她的脑筋。
钱,她家没有。权,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那她家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人家的?吴氏想来想去,也只好让儿子以身相许了。虽然自家目前的条件是比较差,但万一日后房亮出息了呢?
钱灵犀是个女孩,再怎么出息也不可能参加科举,但房亮可以。而钱灵犀的父兄都没有功名,剩下的弟弟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房亮能比钱文佑和钱扬威前进一步,将来就不能说他们高攀。那时把钱灵犀接进门来,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吴氏前思后想,做出决定后,现在得要房东来陪她去钱家走一趟,“咱们现在就得告诉钱家人,咱们的这份心。免得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得了便宜也不作声,这就没意思了。”
房东来听着有理,“可眼下天都黑了,咱们这就去?还没买礼物呢,好意思么?”
吴氏却道,“就是现在天黑才好行事,村里人少些看到,也少些口舌是非。咱们拿些不上档次的礼物过去人家也瞧不上眼,上档次的咱又置办不起。现在亮子要读书,灯油纸张笔墨哪一样不得准备?依我说,这些虚礼就算了,你赶紧去收拾收拾,礼物我心里有数。”
房东来给媳妇说得无话可说,顺从的去打水洗脸,换了身干净衣裳,随吴氏出门。孩子们好奇的打听,吴氏只交待一句出门有点事,让房亮看好弟妹就走了。
钱家一屋子正在灯下摆弄着各自的金豆子,盘算着准备做什么。
“我要打一对耳环,带小珠子的那种,就跟二婶家的秀儿一样,她就有一对银的,我这个是金的,比她还好!”钱彩凤拿两颗豆子,对着家里唯一的镜子照来照去,舍不得挪眼。
林氏一把将镜子拿到自己面前,拿平素戴的木簪在头上比划着,“钱文佑,把你那几颗给我,我就有八个,打根簪子应该是够了,只是光打个簪子也有些寒酸。不如再把扬武的给我,也打一副耳环,咱也气派一回。”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文佑拿四颗金豆子正上下快速抛着,显摆手上功夫,“这是我闺女孝敬我的,就不兴我也打个扳指戴戴?”
林氏急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戴的?”
钱扬威笑着不说话,把自己的交给母亲。但林氏却不要,“你也大了,没两年就要娶媳妇了,这个是你妹妹给你的,你自己收着,日后打个项链耳环什么的,给你新媳妇吧。”她继续去找自家男人扯皮。
赵庚生把自己的金豆子递到钱灵犀面前,“你要喜欢什么,自己拿去打。”
钱灵犀正在盘算自家这些天卖酒到底赚了多少钱,他一打岔,又乱了。不由得恼火道,“别过来捣乱,一边玩儿去!”
嘁!听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活似她多大年纪似的。赵庚生斜睨了她一眼,到院子里练功去了。心中却笃定,钱短腿这笔账,没他帮忙,绝对算不清!
咣咣,有人敲门。
赵庚生过去开门,却是隔壁的七婶,牵着她儿子阿寿,笑得跟朵花似的,“庚生啊,家里人都在么?吃过了么?”
“都在呢,吃过了。”赵庚生颇为不耐的瞥了她一眼,回头嚷了一声,“七婶来了!”
钱家人迅速开始收拾各自的金豆子,给这位大婶看着可不是玩儿的,她不刮去三五颗,就有本事一夜之间传遍全村!
低调,注意保持低调。心照不宣的对个眼神,出门迎客。(小灵犀红果果的问:为毛不许我把金豆子全抱走?某人:乖,你还想要推荐、收藏、打赏、留言不?想要就少收点钱吧~~)

第57章 缓兵之计

七婶进了门,把嘟着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阿寿往钱灵犀面前一推,“成日在家说要来看灵丫,怎么来了反不说话?”
呕!钱灵犀很想吐,她能装作不认识这个人么?
赵庚生在门外瞅着,适时说话了,“灵丫,出来,我教你练功夫。”
我练的什么功夫?钱灵犀瞪大眼睛,却见阿寿顿时两眼放光了,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明白了,撤!
钱扬威也很识趣的走了,独有钱彩凤,坐一旁假装看书,偷听大人说话。
其实在大人不想跟某人谈什么正事的时候,有个孩子在反而是好事。钱彩凤此举反而暗合了林氏心意,就这么问起七婶,“有事?”
“没事儿,就过来看看灵丫。这不好些天没瞧见了么,怪想她的。”
见徐氏假装闲扯,钱文佑也不奉陪了,打个招呼就想往外溜。妇人们的家长里短,他一大老爷们掺合个什么劲?
徐氏这下急了,“四哥,别走啊!其实吧,还有点事儿。”

那钱文佑又坐了下来,“什么事,您就直说吧。都一家子,客气什么?”
徐氏有点尴尬,接下来的话真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还是为了她的侄女的亲事,那丫头高不成低不就的,已经相看了不少人家了,始终没个着落。几番权衡,还是觉得钱扬威最好。年纪虽然小了几岁,但为人忠厚老实,个子高大,相貌威武,给徐荔香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便是要她等上几年,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门亲事,钱文佑已经正式回绝七婶了。人家不同意,总不好强摁着牛头喝水吧?但徐荔香本就有些任性,后头相亲相得总是不如意,姑娘便有些火了。在家放了狠话,说钱家不同意,就等几年再说,反正她是再不去相看别家的了。
她纵敢等,徐家爹娘也不敢等啊,要是一直没着落,别人该怎么说他们两口子?于是只得拜托小姑,再次前来说合。这下可真心把七婶难住了,要是跟钱家结了仇,要她每天来吵架闹事,她不在话下,可这是要做亲,总不能一厢情愿吧?
该怎么说,话在嘴边打了几个圈,徐氏总觉得不妥。
“哟,房大叔和婶子也来了?”赵庚生真觉得稀奇,今儿什么日子啊,一拨一拨的人来。
当下大人们一照面,都有些窘,怎么这么巧撞上有别人在呢?
七婶忙道,“要不你们先说,我这事儿不急。横竖我近,过会子我再来。”
她倒是方便,又躲回去思量了。
既然如此,房氏夫妇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说有事相商,要跟他们夫妇商谈。钱彩凤再呆不住,知趣的走了。
吴氏寒喧了几句,便把自己的意思跟钱家夫妇表白了。
“我们知道这份恩情还不上,只能看亮子将来有没有造化,结这个缘了。我们也不求你们家现就答应什么,只是我家得在这儿撂一句话,只要你们家灵丫一日未嫁,我们亮子绝不娶妻。这是凭证。”
房东来眼瞅着吴氏从怀里取出一对用红布细细包裹着的龙凤老银镯,慎重其事的递上,他有些惊讶,掀了掀嘴皮子,有些话想说,但终究没说。
吴氏道,“这镯子还是我出嫁的时候,姥娘给我的。除了成亲那日戴过一回,平日再没舍得碰过。我这就把它送给灵丫了,不管如何,总是我家谢她的一点心意,你们就别推辞了,否则我明儿起,就不叫亮子去上学了。”
她把话说到这里了,钱氏夫妇还当真不好说什么,钱文佑想了想,让林氏把镯子收起,“只当是我们家替你们保管着,将来我们灵丫要是另嫁了,一定原物奉还。”
吴氏又客气了几句,和房东来一起走了。
等走出老远,房东来才悄声埋怨,“那镯子可是咱家传了几代的,你怎么说给就给了?还是你家的,这不扯谎么?”
吴氏嗔他一眼,“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家肯收么?要是我的东西,他们收下还无所谓。要知道是房家的东西,他们收下可不就得算聘礼了?”
房东来还没转过这个弯来,“可将来要是灵丫嫁了别人,咱们还好意思去讨回来?”
“糊涂!”吴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悄悄的道,“连聘礼都收了,灵丫能不给咱们当媳妇?除非那丫头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只要咱们亮子别太不争气,她迟早会是咱家媳妇的。钱家两口子要不是也有点这么个意思,也不会收咱东西了。”
房东来有些明白了,这是不是就叫先下手为强呢?
房家人走了,七婶又来了。她这回把自家男人也拖了来,支支吾吾把话说了。
钱七在一旁敲边鼓,“荔香那丫头真心不错的,你们日后给扬威也未必说得着这么好的媳妇。况且姑娘大一些,更知道心疼人,光图那年纪轻轻的,哪里会懂事?”
钱文佑是真心为难,他儿子还小,怎么能这么早就订下亲事呢?要象钱灵犀和房亮一般,年纪般配还可以说说…
哎!钱文佑忽地生出个馊主意来,“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再说什么也实在不好意思。”
七婶顿时惊喜了,“那你们是应了?”
林氏使劲掐了钱文佑一把,“还没,没呢!是吧?”
钱文佑将林氏推开些,决定用房家的方式来个缓兵之计,“我们扬威还小,暂时没定性。要说亲至少也得等三年之后。要是三年之后你们家姑娘还乐意,咱们再坐下来谈,好不好?”
他是想着,徐荔香已经快十七了,再等三年就是二十整,哪个姑娘肯拖到这时候?但他实在太低估徐家人的驴脾气了。
七婶听了眼珠一转,“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三年之后,要是我们家荔香还在等,你们家可得给我们家个说法。”
林氏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但钱文佑已经一口应下了。他现在只图省事,却不知这句话,日后可为大儿子的婚事惹来无穷麻烦。
这会子送走了七叔七婶,他只觉松了老大口气,正好孩子们不在,钱文佑趁机跟林氏提起一事。
“你看咱们家卖酒的生意做得不错,家里着实宽裕了些,不如请个帮手回来吧。上回你不让我借钱,我都听你的了。这次你就听我一回,请个人回来帮帮忙,你不也轻松点么?照实说,我这天天下地,身上还疼得慌,有些吃不消呢。”
林氏见他如此做小伏低的语气,早已心软了三分,再听他说身子不好,更加拉不下脸直接拒绝了,想想家里自从卖酒以来确实挺忙,便道,“那我明儿就去寻个人回来。”
钱文佑搓手赔笑,“何必这么麻烦呢?就照顾下老朋友算了。我也不哄你,这回就是老杜自己。他弟弟那伤,把家底都花空了,连地都卖了几块,这会子正闲着没事干。前儿特意来求我帮忙,你看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好拒绝的不是?咱就拉拔他一回,最后一回行不?”
林氏没奈何的翻了个白眼,这人啥时能改了这乱帮忙的脾气呢?(谢谢coco宝贝的打赏,钱文佑又想拿着接济朋友了。小灵犀冲出来一掌将其拍飞:你到底有完没完?这是偶好不容易求来的!)

第58章 找事

林氏是真心不想帮这个忙的。
不是她不愿意助人为乐,实在是她太了解钱文佑的那帮子狐朋狗友了。要说起来,他们也不是坏人,但因为钱文佑豪爽过度,他们都占便宜占成习惯了。自林氏嫁进钱家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倒贴出去的份,便是偶尔有回报,也是单请钱文佑一人在外头喝两杯酒,吃顿便饭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要说那些人家中困难,在林氏看来,其实也和自家差不多。他们唯一比别人强的地方在于,他们家的房子是族里盖的,没有花钱。他们的田地也是族里分的,不必缴租。但庄户人家来钱的路子窄,就算有这些好处,一年到头也不过多了几吊钱而已。就这,却让钱文佑觉得财大气粗,处处充大方。朋友吃饭一定是他抢着买单,谁有困难也一定是向他张口。自家反倒过得穷困潦倒,除了三餐温饱,想吃口肉都是艰难的。
但林氏骨子里是个很传统很柔弱的女人,在她看来,只有丈夫才是自家的天。现在自家的天低声下气的跟她打商量,她能不听的?不愿归不愿,她还是决定帮这个忙了。
“那咱们可说好,他来归来,你可不许又让我杀鸡杀鸭的弄,咱们吃啥他吃啥。也不必他一天都在,忙完中午就可以走了,别又赖到晚上。”
钱文佑满口应下,“你让人家呆一天,人还没空呢!家里总有自己的事,早饭也不在你家吃的,就中午一顿,能破费什么?”
林氏勉强同意了,又问工钱几何。钱文佑摸摸鼻子,嘿嘿干笑,“咱们这么熟了,总不好每天几文钱的打发人家吧?不如你一次给他一吊钱,他肯定也会帮到日子的。”
林氏一听顿时不干了,一吊钱可是一两银子,在这种乡下地方,请两个帮工干俩月都够了。春耕是忙,但也不过就是这些天的事,哪里值得了这么多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林氏勉强答应先给一百文,十天之后再结第二次的账。
夫妻二人议妥,第二天一早钱文佑就托人带信去了。当天下午,家里就来人了。
钱灵犀午睡醒来,正在院门口守着卖米酒,忽见一位个儿不高,肤色黧黑,看起来很是壮实的中年男子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
“您找谁?”现在全家人都在后头忙着呢,前面就她一个。
钱灵犀没回来之前,也没想到米酒的生意会这么好。因为钱家卖得便宜,味道也还行,最妙的是位置就在村里,比从前的赵青山可亲近又谦和多了。不说过清明,就是没事,村里人也愿意来打上半斤回去喝着解闷。每天下午到晚饭前的时候,一直有人上门。
上次做的一缸米酒已经快卖完了,今儿赵庚生正带领全家人在后头制作第二缸,这回他打算多做一缸,除了糯米酒,再做些黄米酒,那个味道更重一些,男人更爱喝。
卖米酒这些天,钱家人着实尝到了甜头,做起来也都很有积极性。钱灵犀年纪最小,干不了重活,就留她在前头照应了。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钱灵犀几眼,忽地笑道,“你是灵丫吧?我是你杜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来着,你不记得了吗?”
钱灵犀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已经下地走路好多年了,哪里记得不会走路的事?
“爹!有人来了!”钱灵犀也不看他,转身对着后院高声叫嚷。乡下就是这点好,不必顾忌神马形象,大嗓门一嚷,不仅锻炼肺活量,还实时通话了。
“谁呀?让他进来!”钱文佑闻声在后院回道。
那男子一听,立即迈步往里,“是我呀,杜诚!”
钱灵犀听着这名字一顿,怎么有些耳熟?却见自家老爹已经系着围裙迎了出来,“哟,老杜,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估摸着你总得到明后天的。”
“我这不怕你家要帮手么?一得着信就来了。你这是干什么?”
“酿酒呢!”钱文佑颇感自豪的想拍拍老友肩头,却想起赵庚生千叮咛万嘱咐过手上不可沾一点渣滓,又把手缩了回来,很豪爽的冲小女儿一挥,“快给你杜叔打碗米酒来尝尝!”
钱灵犀撅起了小嘴,这是钱好不好?眼珠一转,拿只茶杯只倒了一小蛊,尝尝嘛,要那么多干嘛?
杜诚倒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赞,“真不错!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不是我,是我新收的小徒弟。他家祖传会酿酒的工夫,教咱们做的。”
“是么?那快带我看看。”
“行啊!进来,月虹啊,你也来见见杜兄弟。”
看着钱文佑热火朝天的把人带进去,钱小妞有点不高兴了,商业秘密他懂不懂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人参观酒作坊呢?
钱灵犀眼珠一转,低头对脚边的小狗加菲道,“快去,把赵庚生叫出来。”
加菲长大了些,不再是软趴趴的幼狗模样,但仍是一只稚气未脱的小狗,它目前唯一学会的技能就是跟着主人,和找到那个在主人不在时,最喜欢逗它的副主人。
时候不长,赵庚生出来了,擦一把满头的汗,“找我干嘛?”
钱灵犀嫌弃的捏住了小鼻子,勾勾手指头把他拉到一旁,低低耳语几句,赵庚生呵呵笑了,“你放心吧,要是这两下子就能被人学去,我跟他姓!”
见他如此笃定,钱灵犀放下些心,却抓着他提醒,“那你也小心些!”
“知道了。”赵庚生应了正想离开,却转头道,“这缸酒都快卖完了,你算出账来了么?”
听了这话,钱灵犀一脸挫败的顿时泄了气。她让钱彩凤管好酒账,可她不在的这些天,钱彩凤仍是管了个乱七八糟。也不能怪她,钱彩凤又不是专人专职的守在这里卖酒,她上午要去学堂,下午还要帮忙干些家务,这卖酒的勾当是谁有空谁就在这里负责。
钱彩凤算是细心的,她经手的都记了个账。钱扬威有时有前头帮忙,也不会遗漏。但林氏不识字,不会记数,钱文佑更是个马大哈,有时收没收钱都不知道。钱灵犀回来整理半天了,也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庚生不捉弄她了,嘿嘿一笑,“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告诉你怎么算。”
他会?钱灵犀有些不信,可是转念想到他可是跟着赵青山卖酒出身的,能不会么?当下立时飞奔着连茶壶带茶杯一起端来,谄媚的笑,“庚生哥哥,你就教教我吧。”
赵庚生大爷样的就着她的手,喝了杯茶,开始指点迷津,“我这第一缸酒做的不多,但也出了有六十斤酒,你算算该收多少钱?如果不够,管他们要去呗!”
钱灵犀恍然大悟,她干嘛那么傻乎乎的一笔笔的查?直接算成品应该得的酒钱,再对一下总数,这不就出来了?
酿酒的缸是从赵家拿来的,这肯定也是从前赵青山核查酒钱的法子,难怪赵庚生这么胸有成竹,肯定早就心里有数的。只是故意使坏,不肯告诉她。
钱小妞想通此节,忿然将茶壶一收,“你是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谁叫你不早来问我?”赵庚生一副理直气壮模样,噎得钱灵犀反无话可说了。
回头钱账一对,立即问题就出来了,本该卖出六百多文的酒,只卖了五百不到。钱大股东一生气,在家下了令,“以后不许私自给人折扣!谁要是卖少了,就归他赔!”
可惜钱小妞在家没有半点权威,鼓着小脸发脾气的模样反更易博人一哂。
钱文佑不理会女儿的小雌威,只提起一事,“明儿起,你们杜叔就来家里帮忙了,记得要有礼貌,不许跟人说怪话,使性子,知道么?”
林氏今天就损失了一百文,心有怨气,“什么事也没干,就先拿了钱去,也亏他好意思!”
全家人看向钱文佑的目光都有些幽怨,这个爹,尽会给他们找事!*****

第59章 人心不足

春天,是最容易看见变化的季节。
荒芜的田园长出绿苗,枯败的枝头吐出妍红,大地一天一个新装的变幻着模样。可变化,也不见得就都是好的。比如气温异常的升高,就让人很难受了。
钱家小院的门前,小狗加菲无精打采的趴在栀子花的小小荫凉下吐着小舌头散热。钱灵犀抬头看看黄黄的天,苦着脸将衣领拉得更开一点,企图让凉风多进来一点。她好怀念吊带裙,实在不行,给她一件短袖衫也行啊。还不到清明,怎么会这么热?
“灵丫,再打一斤米酒吧。”
有生意上门了,钱小老板迅速切入工作状态。揭开缸盖,酒香扑鼻而来,在这热得烦燥的天气里,闻着就沁人心脾。舀了一大勺香甜甘冽的米酒,倒进专用的木碗里,足斤足量的称了一斤,倒进人家自带的瓦罐里,还嘴甜的介绍,“煮好了吊井里湃一会儿,喝着凉丝丝的,可舒服呢。”
“好啊,回去试试。”来人笑笑的走了,这天热得人实在难受,嘴里能淡得出鸟来!只有喝两口酸酸甜甜的米酒才觉得舒服一点,所幸花的不过是几个小钱,倒还可以接受。只是这天,怎么就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