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道,“金钏子一对,金簪子一根,金链子一条,马车一辆,马车上布匹、衣物等杂物若干。”
那大汉摇头笑道,“就这些,还不足以令我们兄弟奔波数百里,为你们拼命。”
安宁叹道,“那便无话可说了。”她回身对着李老大他们道,“诸位哥哥,看来咱们唯有下山了。”
“慢着。”那大汉望向李老大道,“李大狗是吧?你多大了?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会干些什么?”
李大狗一愣,嗫嚅着道,“我,我今年虚岁二十八了,会种庄稼,什么农活都会做。”
此时,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扑哧笑了出来,他自觉不妥,立马又板起了脸。
那大汉对那年轻人皱了皱眉道,“庄稼种得好,也不简单。做庄稼的人应该有一把子力气吧,水牛,你去试试他们几个。”
旁边一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答应着走了出来,伸出手握着李大狗的手,李大狗不解地望着他,安宁在旁边小声说,“李大哥,他要跟你比比力气。”
水牛在手上开始加劲,李老大也随之加劲,水牛突然用肩膀撞了李老大一下,李老大一个不防,退了一步,“干啥?”那水牛点头道,“三当家的,这人不错,有把子力气。”
那大汗眼睛又瞟向其余几人,安宁忙在旁边轻道,“王二哥,问你姓名、年纪,会做什么?”
王老二道,“我叫王铁蛋,也二十八了,只比李老大小上两个月。我也会种庄稼,养牛喂马、种菜捕鱼都在行。”
那大汗道,“除了种庄稼,说说你们还会做什么?”
赵老三道,“我叫赵大钢,二十二,”他一指赵老四,“我弟弟赵二铁,二十了,我们家有个祖传打铁的手艺,村里人坏了犁头菜刀什么的,都找我们哥俩拾掇。”
冯老五小声道,“我叫冯金宝,会放牛喂猪。我,我明年十七。”
一时,那水牛又上前试了试那几人的气力,此时一并回道,“当家的,他们几个都不错,只这冯老弟,”他摇了摇头,“年纪还小。”
冯老五一下脸红了,“我,我还上过一年私塾,识得几个字。”
那大汗道,“若是单要我们寨给你们去报仇雪恨也不难,等寨子里派人查清你们所言非虚,象那种恶人,就算你们一无所有我们也会替天行道。只是你们几个今日大不该贸然闯进寨子里来,这样吧,要不你们几个立下重誓,不得泄漏这里的一字半句,即刻下山。要不你们从此就得留在山寨,把命卖给山寨了,你们好好想想,选一样吧。”
李老大几人相顾一下道,“我们愿意留在山寨!”
“反正咱们家都没了,到哪儿都一样!”
“只要能杀了李富贵,咱们就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的。”
“好!”那大汗道,“兄弟们,去准备黄纸烧酒,开香堂,收他们几个入伙!”有几个人应声出去准备了。
这大汗走到安宁面前,却望着李老大道,“她是怎么来的,我要听实话。”
李老大不觉低下头,“那个,小六是我们抢马车时一起抢来的丫头。”他忙又补充道,“不过,小六不是坏人,她是好姑娘,一路都没出卖我们。她还会补衣服,”李老大走到大汗面前,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补丁道,“你瞧,她补的多好。”
冯老五说,“小六还会做鞋子,她答应过给我们每人做双鞋子的,只是我们没有布。”
那大汗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补丁,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安宁,“会做一手好针线的小六。”他深邃黑亮的眸子里忽然锐利如刀,冷冷的道,“你本名叫什么?到底是哪家的丫头?”
安宁心中一惊,抬眼望着那大汗,柔声道,“小六本来叫小五的,因为跟冯五哥重了名,所以改叫小六。小六以前是有钱人家的丫头,只要大家待我好,我以后愿意在山寨里为大家做针线。若是勉强,我即刻立誓下山。”
那大汗心里明白安宁没说实话,可她那双温和的眼睛,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他的心似乎被柔软的羽毛轻拂了一下,不再追问了,“山寨里正好缺个针线上的人,小吴,你把她送到后院杨大妈那里去吧。”
李老大突然鼓足勇气问道,“这个,那我们以后能去看看小六吗?”
那大汗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只要你们遵守山寨里的规矩,空闲时当然可以去看她。”
等出了门,路上没人时,小吴才悄悄对安宁道,“小六是吧,你知道么,今天那是三当家的,你竟敢那么跟他讲话。不过你运气真好,他都没生你的气。”他偷笑道,“你的针线真好,”他指着自己身上粗针大线的补丁,“你瞧,这补的是什么呀?可杨大妈就这手艺,以后你可得帮我也补补衣服啊。”
安宁笑着应了,走了一盏茶功夫,到了后面一个院落中。这个小院用竹篱围着大半人高,院子前面种了些花草,一边种了棵枣树,树上还吊着口钟。院子后面有片空地,看见有些鸡在那里咕咕叫着觅食,院子中间一溜是几间大瓦房。
小吴还没到院门口就大声喊道,“杨大妈,杨大妈!”
忽听一个中年妇人在下面应道,“小吴,你叫魂呢?”
下面传来阵阵笑声,安宁循声望去,原来这院子旁边有一道台阶下去,下去后就是条小溪,有几个妇人正在那里洗菜。小吴对着那回话的妇人喊道,“杨大妈,你瞧,我给你带了个帮手来,她叫小六,三当家的说让她来缝补衣裳。”
“哦,那好呀!”杨大妈把手里洗干净的菜收进盆里,递给旁边一个人,三步两步就跳上岸来,还来不及放下裤腿,便趿着鞋子上到院子里来。走近了些,安宁瞧这妇人四十多岁年纪,生得粗壮结实,肤色较黑,面容端庄朴素,一又久经世故的眼睛里透着精明能干。她看到安宁,笑道,“别是你们下山去抢了这么个姑娘上来吧?”
“才不是哩,是她自己找上山的。”小吴道。
杨大妈哈哈笑道,“还有这等事,哪有这么斯文的姑娘上山当贼婆娘的?”
小吴道,“您不信,就问她自己吧,我可没功夫闲扯,今天又收了几个人,我还得去前面呢!小六我交给你啦,她的针线活可好得很呢,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走。
杨大妈仔细打量起安宁来,“姑娘,你可真是自己上山的。”
安宁微笑行了个礼道,“杨大妈好,我叫小六,我几个大哥找山寨帮忙报仇,就把我也带上来了。”
“哎哟!瞧你这样,是念过书的吧?”杨大妈拉起安宁的手,“怪道这么俊俏的姑娘肯上山来,是你哥哥们带上来的呀?你这手又白又嫩,平时没干过粗活吧。”
安宁道,“是,我平时都是做针线活的。”
杨大妈道,“那最好,我们这些人,”她一指溪边洗菜的那几个妇人,“干起活来,跟男人比也差不了多少,最头痛就是针线,可偏偏这山上男人多,又都野得很,那衣服三天两头就要补,烦得不行,你要是愿意做啊,那可帮咱们大忙了。”
安宁点点头道,“小六愿意做。”
杨大妈拉着她的手进了院门,“你别看这山上男人多,但都是挺守规矩的,咱们这个院子,可是咱娘们说了算,没有寨主的命令,我先带你瞧瞧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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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章 安家
杨大妈领着安宁一面看,一面介绍山寨的情况。
这留仙寨上上下下有好几百号人,大部分是光棍汉,少数带着家属。家属们住在邻近的一个山坳里,非常隐蔽,离这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现在有几十户人家。就跟普通乡村一样,也有种菜种田、纺纱织布、养鸡喂猪的,寨子里每日都派人去村子里巡查,若是兄弟们有生了病受了伤的,也送到他们那里去看护。除了这些,山里的女眷们还有项重要的职责就是帮忙做饭和做针线活,杨大妈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帮佣,见过世面,泼辣能干,是这群女眷们的头目。
这院子左边三间都是厨房,里面拼着又长又宽的案板,菜蔬油米摆得乱七八糟,堆得满满当当,简直没个下脚的地方,一不留神,不是碰到这,就是磕到那。
杨大妈有些赧颜道,这里委实太乱了些,没法子,一日三餐光做饭就累得够呛,实在收拾不过来。说着她们来到第四间房,里面有些鸡笼,晚上要把院子里的鸡赶回来。最右边的一间房里搭了个大炕,乱七八糟堆着不少待补的衣服,整间屋子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若是做起饭来,想来更是刺鼻。
安宁掩面皱眉道,“我们就在这里做针线吗?”
“是啊。”杨大妈有些无奈道,“这里是黑了点,成天乌烟瘴气的。我一直寻思着把这缝补的地方换个地儿,把这改成厨房的库房,把那几间好好收拾收拾,免得乱得实在不象话。”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安宁随手拿起一件还未补好的衣裳,看见上面别着根粗大的缝衣针,诧异道,“杨大妈,咱们就用这针补衣裳?”
杨大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六姑娘,你杨大妈手笨,那绣花针可不会用,就这么凑合吧。”
安宁道,“那一会儿可以找人帮我把我车上的针线拿来吧。”
杨大妈道,“你带着针线啊,那敢情好,我一会儿找人给你拿去。”
安宁又看了看,问道,“杨大妈,我住哪儿呢?”
杨大妈闻言好奇地打量着安宁道,“跟你上来的哥哥们,没你相好的?”
安宁大窘道,低声道,“杨大妈,我,我还没嫁人。”
杨大妈“啊呀”一声,一拍大腿,“那可完了!寨子里的兔崽子们非成天围着你,把你的门槛踩烂不可。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吧!”
安宁心想我可不能跟你住,时间一长非露馅不可。这个做针线的地方她也是一刻呆不下去的,这杨大妈是爽直之人,不如干脆跟她出个主意,她略思忖,打断她的话头道,“杨大妈,我也是在大户人家做丫头的,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行不行得通?”
杨大妈道,“好啊,你说来听听。”
安宁拉着她出了屋子道,“大妈,你看这个所在,做厨房原是好的,可这鸡呀、猪的,还有针线活的挤在一起,反而显得狭小,味道又不好,您看这么弄可好?”她先指着针线房道,“这里就依您说,改成个库房,反正有炕,用不着的大家伙就塞在下面,上面就放粮食,酒水,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一边还可以搭个架子放些瓜果蔬菜。”
安宁又指着前面三间房道,“这三间倒不必改了,我想着寨子里人多,每餐熬粥煮饭蒸馒头包子之类的肯定少不了,还有熬汤搟面条,这些不用煎炒的东西单做一屋。
杨大妈点头道,“我之前也是觉得那些搅和在一块,实在不便利,这样分开来,就利索多了。”
她又指着那间晚上收鸡的屋子,“这间我倒觉得可以搭两个案子,专门用来切菜,菜在下面小溪里洗干净了,送上来,都在这里切,切好了直接送到旁边两间房里开炒,那两间房现在位置空出来了,可以再搭几个灶,专门煎炒烹炸。岂不快捷?”
杨大妈两手一拍,“嗯!这样可就快得多了,还互相不打架。菜做好了,再送回切菜房里搁着,免得每次开饭来打菜时都乱成一锅粥,还总容易烫着人。”
安宁又指着那后院道,“杨大妈,这后院甚是宽敞,这些鸡占着这么间大瓦房实在太浪费了,不如在院子后面靠着山墙那边重新搭上几层的鸡笼,猪圈也移到后面去,这厨房的味道可就好多了。”
杨大妈眼睛一亮,“还可以在后面再搭个棚子,生个火炉,要吃这些时,就在后面杀了,洗拔干净,再送到这切菜房来,可就省事多了。”
安宁笑道,“如此更好了。”
杨大妈拉着安宁的手喜道,“你不知道,我看见这里有水,总想再喂点鸭鹅,可光是弄个鸡和猪,都弄得臭烘烘的,所以一直没动,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以弄了。把鸡收拾好了,在旁边一样可以再搭些笼子,养点鸭鹅。”
安宁道,“杨大妈,您想得真周全。”
杨大妈笑道,“哎呀,你这丫头,真不知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一下就把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真是好本事。”
安宁笑道,“我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见那些大户人家他们这么弄着,所以就说给大妈听听,只这缝补的地方恐怕得挪一挪了。”
杨大妈道,“你还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听听。”
安宁道,“做针线一定要光线好才不费灯烛。大妈,这里有没有门窗大些的,要不,搭个棚子也行,我见这里衣裳也不少,要是有个大点的地方,竖上几排竿子,拉起几条绳子,可以把衣服都搭上,找起来也方便。附近只要有间小屋,够我一人住就行。”
杨大妈想了想,“你说的这地方还真有一处现成的,早前这寨子在后面搭了个棚子堆柴,旁边有间木屋。后来寨子大了,便另起了一处。那地方便一直空着,只是有些简陋,让你这小姑娘去住着实有些委屈了。”
安宁心想,人少最好,“没关系的,杨大妈。”
杨大妈低头想了想道,“那要不你先凑合些日子,过些日子等兄弟们闲了,再给你垒间砖房。我先去回当家的,你今日这么一说,我恨不得马上把这厨房弄干净才好。”
安宁道,“那劳烦杨大妈让人一并把我的针线带来吧。”
杨大妈道,“我记着的,你有换洗衣裳没有?”
安宁摇了摇头,“车上有些好料子的现成衣裳,留着当家的处置吧。你莫看我现在身上这套料子不错,那是因为东主有喜,才现做的,随便给我找套粗布衣裳来就行。”
杨大妈点点头,让安宁在这儿等着,自去前厅了。
等了半晌,杨大妈回来了。还没见她人,就听见她在院子里嚷嚷,“小六姑娘,小六!”
安宁忙迎上去,杨大妈笑眯眯地道,“小六啊,我把咱们的主意一说,当家的一听,马上就允了,一会儿就调人来帮忙收拾。还有你那住处也允了,待会人来了,我告诉他们怎么弄,就带你去你那住处。还有,你那针线衣裳啥的,我也跟当家的说了,他一会就派人取了送来,还有你住在那里的日常用具,我都帮你要了,打水你别愁,每日自有兄弟们替你挑一缸水来。若是还差些什么,你只管跟大妈说。只是这衣裳,寨子里可没现成的,我要了两块布,你自己动手做吧,待会一并送来。”
安宁拜道,“多谢大妈了,想得这么周全。”
两人坐着又等了一会儿,来了二十多个兄弟。杨大妈指挥他们,先把一屋的破烂衣裳,拿绳子捆了放在外面,略清扫了一番,便把那几个厨房里的没开封的米啊,面啊,油啊的,还有些不常用的大家伙都搬了过来,又按着方才两人商量的,把那几间厨房让他们收拾了。还有后院的布置,一一都吩咐妥当了,又安排下今晚做饭的差使,杨大妈才命人扛着那几大捆衣服,带着安宁去她的住处。
往后山走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这里地势平缓开阔,靠着山壁,有间宽敞的大棚子,旁边的小木屋精巧结实,下面半悬空,搭了几个台阶上去,里面甚是干燥。屋里门窗俱备,只空空如也。安宁瞧这里甚是清静,左右无人,心中暗喜,只在小木屋斜后方,百十步的距离有一处小院落,也不知住的是谁。
杨大妈先指挥着人,就地砍了些小树,斫去枝丫,在棚子里搭起好几排长衣架来,把那衣裳搭上。
杨大妈道,“这下可好,以后你们这些兔崽子送衣服来就搭在一边,补好的放在那边,找也容易。”又交待那些人说这几日再赶紧的砍些木头,搭上一排桌椅,方便她们来做针线活,等天凉了还得给个棚子加扇门出来。
正说着,又来了几人,领头的正是小吴,他捧着安宁在车上的针线箩,还有人推着辆车,放着几样家具,小吴兴冲冲的跟安宁打过招呼就忙前忙后的给她布置屋子。不一时,床褥桌椅全安置齐了,虽然简陋了些,总算象个住人的地方了。门口还给安宁安了个水缸,小吴自告奋勇一会儿就提回一缸清水来。
安宁正打算引火烧水泡茶大家喝,突然响起一阵钟声,“???——???”,杨大妈走出小木屋抬头一看,“哟,太阳都快落山。晚饭好了,走,大伙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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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夜遇
当夜幕落下来的时候,安宁回到了小木屋。
大山里的夜有种奇异的宁静,听得见风动树梢,听得见鸟兽夜啼,但仍是觉得静,虽然明知寨子里有那么多人,但仍感觉好象独坐云中一般,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的静。她点亮了油灯,看着四周的一切,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不久前,她还在吴宫中做她的公主,可如今却在土匪窝里做个小丫头,真是造化弄人。算算日子,刘大人他们早该到白云城了,这一路上都无声无息的,自己丢失的事情该是被隐瞒下来了吧,那么是谁替自己嫁了呢?青瑶、青琼还是别的宫女?应该是青瑶,青琼没这个胆子。
自己要回去揭露真相么?青瑶弃她而去的模样安宁早就不去想了,虽然是有些生气来着,可毕竟自己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算了吧!安宁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回去,不知要牵连多少人无辜惨死,娘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这一场风波,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跟刘家没有缘吧。可将来呢?将来可怎么办?安宁也有些茫然了。自己荷包里就那么一点碎金子,能上哪儿,能干什么呢?要不就先在这儿呆着,日后若是呆不下去了,不拘上哪儿做个绣娘,能平平静静的渡过一生,就算很好了。她模模糊糊的定下计划,心里似乎安定了些,转眼瞧见镜子中自己脸上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可有好些天没好好洗漱过了,不由暗自好笑,烧了热水,关好门窗,拆了长发,卸下面具,认真洗漱了一番,她真有些怀念宫中的大浴桶,那浸泡在香精和花瓣的热水里的感觉是多么惬意。
这一路跟李大狗他们在一起,安宁一直和衣而卧,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象话了,她脱下外袍,将几处小破绽的地方补了,又洗了干净。洗完才发现,上哪儿晾呢?屋里可没法晾,只能去旁边的木棚,若是不晾,明儿可没衣裳穿了。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张望,月亮已经出来了,朦朦胧胧的光照在路上,人影都没一个,那木棚离这里也就几十步远,转个弯就到,安宁瞧瞧身上,她的内衣是纯白的雪缎长衫长裤,也不算衣不蔽体吧。她拿面纱把脸蒙上,轻轻的拉开门,左顾右盼一番,确信没人,这才捧着洗好的衣服,向那棚子跑去,飞快地把衣服晾上,低头转身就往回跑,可就在她跑到转弯的地方,迎头撞上了一物。
“哎哟!”安宁站立不稳,往后摔去。
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谁?”男人低喝道,他的声音明朗,听得出来年纪不大。眼前的人一身雪白,乌黑的长发垂到腰下,身上有股淡淡的清新香气,在月光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山妖林精不小心闯进了凡间。他也有些紧张了,“口令!”
安宁心中大骇,完了!遇到人了,她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住脸,颤声道,“我,我是小六。”
“小六?”那男人诧异道,“抬起头来!”
安宁依旧拿手遮住脸,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内衫,突然一把甩开那男人的手道,“对不起!”转身就跑。
那男人一怔,瞧着安宁的背影,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往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回到小屋,安宁闩上门,抚着犹自呯呯跳的心脏,紧张不已。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前来询问,她才渐渐平静下来。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赶紧做出套外衫出来,下次再不敢这样了,太尴尬了。安宁拿出剪刀,迅速将今日送来的青布,按着婢女服式样,裁出套外衫来。这一晚,也不知飞针走线至几更天,直到眼睛都打不开了,她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好,直到听到??的饭钟声才醒来。她一睁开眼就想到昨晚晾的衣裳,也不知外面有多少人,忙起身梳洗,戴上人皮面具。把昨晚缝了个大概的外衫套上,才一溜小跑出去收了衣服,又赶紧回来换上,对镜整了整仪容,这才向厨房走去。
刚出了门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小六姑娘,早啊!”
回头一瞧,却是三当家的,看着他脸上懒洋洋的微笑,安宁却没来由一阵心惊,嗫嚅道,“早,三当家的。”
三当家的走到她的身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清晨的阳光,安宁立刻置身于他的阴影里,无形的气势让她有些害怕,只愿这人快快离开。三当家的却停下脚步,好整以暇道,“听说小六姑娘昨天一来,便给杨大妈出了个好主意,把厨房改造了一番,这很好,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