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知县让他又把那报灾的公文取了来,掐指算了算,“这儿一共是十四套宅子,每户有大有小,就算平均下来一户一百两,大概就得一千四百两,再加上修沟渠的费用,总数约在二千两上下。”
总价虽高,赵成材听得还不算太震惊,娄知县确实没跟他报高价,差不多是要这个费用了。章清亭手上有多少钱他不知道,但昨晚隐约听那口气,上千还是有的,弄这么大块儿可能有些吃力。于是问道:“这么多房子,我们可能用不了,能不能只买几户的?”
娄知县摇了摇头,“你们既然要买,就得一次性买走。免得剩个一户两户的。官府也不好处置。弄得好像咱们官商勾结,挑肥拣瘦似的。这样吧,你们若是定下来真要买了,到时在税赋方面,倒是可以给你们几年的减免。就算是你们暂时吃点亏,日后也就回来了。”
赵成材点头,“多谢大人恩典!”
娄知县最后又交待了一句,“你们若是要,就在年前把事情办了,让各家各户收了银子也好过年。若是等到年后开春官府修了渠,这地方可就不止这个价了,若是有人肯出更高的价,本官可不能徇私偏袒!”
赵成材知道他是想在年前把事情尽快了结,给自己省些麻烦事,便应下会在这几天就答复。
这年底的公务甚少,半日也就忙完了,赵成材便告了半日假,说是妹子回门,先行离开了。
他没往家去,倒是先赶紧地来了绝味斋找章清亭,把事情跟她一说,章清亭心里也直打鼓。一千两银子她就不多考虑了,二千两她可没有,非得找方德海不可。
今早一来,她就跟这老爷子说起邀他入伙的打算了。
方德海一笑,“我这一把年纪了,可不上你的贼船!让明珠跟你去玩玩吧!”这意思还是允了。
现在既是合伙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非得跟他商量不可。
方德海皱眉颇费踌躇,“银子我这儿有多少,丫头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咱俩凑个二千不成问题。只是这投资可忒大了些!等房子弄下地,咱们可都是一穷二白了,到时要是生意跟不上,咱们可就都没得做了。这样吧,咱们现就去看看房子再说!”
章清亭也是雷厉风行,和赵成材一左一右扶着方德海就出门了。交待了其余几人看着店,眼见日近晌午,并特别嘱咐,要是有赵玉兰回门的消息,就立刻去那边找他们。
转过这条繁华干净的商业街,后头就是娄知县所说的那条胡同了,就这一墙之隔,却像是完全换了个天地。
肮脏、破烂,像是老鼠生活的地方。这还是冬天,要是夏天,不定得弥漫着怎样腐臭的味道。好几间的屋顶都露出被雪压塌的大洞,巷子中间漫着踩得黑烂的雪泥。若不是有住家在小巷子里铺了些大小石头垫脚,根本进都进不去。
这一条巷子走下来,几人还是弄得一鞋子湿泥。除了三四户的房子还能够勉强住人外,其余都已摇摇欲坠。若是买了下来,也只能全部推倒重建。
地方倒是够大,东头有三户的后院围墙恰好对着集市,若是把这里改作店铺大门,倒是又宽敞又气派。
章清亭和方德海的意思都是想只买这边几户,但赵成材摇头断言,娄知县肯定不会愿意单卖,他更多的还是要为了政绩考虑。
方德海想了半天,拿拐杖指着旁边几户道:“其实这些地方买下来也不错,这个价钱确实不算贵了,只是这些房子重建的费用着实不小。就是建完了,咱们也住不了哇!又不真是什么大财主,难道还建几个后花园?可也太浪费了!”
章清亭细细思忖后道:“钱若是不够,只好先把这头的商铺先建进来,等把生意做起来了,再慢慢建后头的房子。这房子用不了的倒不必着急,咱们做成商铺,对外招租,也是笔收入。”
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了七八分允意。
方德海拐杖重重点地,拍板了,“买就买了吧!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拼上几年,等把这地价全挣回来了,就交给你和明珠折腾去!实在不济,你们俩一人一半,都有份租金收着,这一世也算是饿不着了!”
豁出去了!章清亭也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搏就搏把大的吧!
几人连饭都没心思吃,就在对面寻了个茶馆的二楼坐下,借了纸笔,居高临下地一边画着图纸,一面筹算着手上一共有多少银子,该交给官府多少,这边房子又有多少暂时能用的,得怎么一一安置,还有亟待新建的商铺,该怎么个建法,日后还得考虑到住家的需求,都要统一规划出来。
最后章清亭又借了算盘来一扒拉,“勉勉强强,咱们手上的银子刚刚够用。这边铺子虽少,但还有两年多的租期,可以继续经营。这边可以先把地买了,等开春通好了沟渠,照目前这个进账,估计那时又能攒下点银子了,付个首期先把商铺给建起来。旁边有几间还可以住人的,先安置伙计,要等着全部建起来,估计那就是后年的事了。不过到那时候,咱们倒是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方德海考虑得比较长远,“既然要建房,索性就建好一点,这块地本来地势就低,重建了沟渠也不过是解决了下水的问题。但是咱们这房子的地基却不能不打牢一点,再统统拨高几尺,用青石板做上台阶,院墙外并没有全部加护栏,这才是日后长治久安之计。要不,搁雨雪里泡不上十几年,又成软脚蟹了。这盖房子不比别的,咱们不能急于求成…”
“大姐!姐夫!”下面忽见银宝跑了过来,在那儿大呼小叫着找他们。
这该是玉兰回来了!赵成材忙应了,把方德海送回店里,二人又匆匆赶回家去。

第95章 来呀来杯酒

回家路上,银宝抱怨着,“肚子都快饿死了,他们才回来!早说让我们先吃饭嘛!”
章清亭当即训斥,“他们离得远,这么冷的天,当然走得慢!回去不就有你吃的?催什么催!”
银宝一吐舌头,却又辩解,“可是他们是吃过了才来的!那个玉兰姐夫根本就不吃咱家的东西,只说要见你们!”
赵成材听得当即心里一沉,和章清亭对视一眼,都不觉加快了脚步。
堂屋里,赵家二老和赵成栋都正陪着新姑爷和新姑娘坐着,气氛沉闷之极。
满屋子一打眼,就见孙俊良一人四仰八叉晃荡着二郞腿,亮着干干净净的厚底大皮靴坐在赵王氏旁边的主位上,牛气得像是一家之主。
赵玉兰真真的像个小媳妇,穿的是陪嫁的一身新衣,头上钗饰全无,低眉敛目地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连头都不敢抬。
赵成材瞧得心里一凉,上前寒暄,“妹夫来了!”
孙俊良见了他俩进来,这才放下了二郎腿,有了三分作伪的笑意,“大哥大嫂回来了啊!快坐啊!听说你们家店的生意可好得不得了呢!”
章清亭懒得答话,赵成材应付了一句,“马马虎虎。”
“别谦虚嘛!”孙俊良嬉皮笑脸地套着近乎,“这快过年了,我们家的卤水可还没置办呢!我说让玉兰做吧,爹娘说怕她太辛苦了些,既然娘家有现成的,咱们随便拿一点也就是了!”
这什么人哪!章清亭当即火了,三句话不到,就想来拿东西了。当她的店是自家菜园子啊,想进就进?
之前还怕让人误会占他们的便宜,现在看来,却是他们想占自家便宜了。
赵成材这话可真不好答,赵家一屋子人全望着章清亭,目光里多少都带了些企求之意,赵玉兰头埋得更低了。
瞧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儿,章清亭强忍着心里的火,微微一笑,“妹夫,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提前预订的,今儿已经全卖完了。你若是想要,咱们约个日子,你过几日再来可好?”
“这样啊?”孙俊良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这一来一往的可累得慌!要不你做好了送我家里去得了!”
这也太过分了!章清亭不肯答应,赵王氏开口了,“媳妇儿,那就辛苦你了。到时做了,让成栋走一趟吧!这快过年了,咱们也该给亲家送点东西的。”
章清亭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赵玉兰伸出了手,温言道:“玉兰,嫂子那儿还给你留了样好东西,过来瞧瞧!”她想把赵玉兰拉到屋里说几句体已话。
赵王氏自闺女进门一直也没机会跟她交谈,当下自然是同意,“那你们姑嫂过去坐坐吧!”
赵玉兰却不敢起身,怯怯地抬眼看着相公。
孙俊良直接就涎着脸问:“大嫂,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的?要我去拿么?”
“不过是盆水仙,就是个好意头!”章清亭忍气吞声地回他。
孙俊良大失所望,“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金白银做的!算了算了,既然没什么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他起身就要走,赵玉兰连忙跟着他站起身来。
赵成材拦着道:“这话怎么说的?哪有连饭都不吃就走的道理?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孙俊良鄙夷地看了他们家桌上满满的已经放凉的鱼肉一眼,“不用客气了!这回家还挺远的,就不麻烦了!”
他抬腿就往外走,赵玉兰快速看了全家人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低下头去。
赵王氏刚要出声,就听孙俊良转过头来,一脸不耐烦地道:“你磨蹭什么?家里爹娘还等着你做晚饭呢!难道要他们二老饿肚子啊?”
难道我女儿不做饭,你们全家就都饿死了么?赵王氏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上前拉过玉兰一直紧握的两手,那里一片冰凉,还分明留有干活时留下的伤痕。
她把女儿的手包在手心里暖着,心里像针扎似的疼,面上却笑着,“玉兰啊,快随你女婿回去吧!回去了好好孝敬公婆,伺候相公,过一年给你婆家添个大胖小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走吧!免得天黑了,路上也不好走。”
赵玉兰低着头,却有一滴清亮的眼泪落了娘的手上,赵王氏只作看不见,“走吧!”送女儿女婿出了门。
院子里拴了一匹小毛驴,孙俊良自己牵了出来,也没说给谁骑。
章清亭推了赵成材一把,赵成材忙上前道:“玉兰,哥给你拿凳子!”
孙俊良斜睨了一眼,没有吭声,赵玉兰犹犹豫豫地踩着板凳坐了上去,这裙子下的棉鞋就露了出来,全是湿透了的泥污,再看孙俊良脚下的皮靴,赵成材的拳头都握紧了。
送他们出了门,赵玉兰坐在毛驴上,终于抬起双眸,回望了自家一眼。
那眼神是如此的哀婉,如此的不舍,如此的凄清,又如此的绝望。仿佛决别般,令人心疼。还有什么好问,什么好说的?
赵王氏一把关上了门,不许他们看,捂着嘴就冲回了房里,泣不成声。
章清亭火气腾腾地往上蹿,“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看着玉兰受人欺负也就由她去了?你们一家人平时不是都很能吗?”她望着正屋怒斥,“婆婆!您对付我时不是挺厉害的么?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糟践,您怎么反而没话了?”
赵老实和赵成栋都难堪地低下了头。
赵成材把章清亭往屋里推,“娘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
“我怎么给她添堵了?真正给她添堵的是我么?”章清亭义愤填膺,“难道我有说错么?你们瞧瞧,玉兰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才三天啊!给人吓得跟只小老鼠似的,行动就要看人脸子!从进门到出门,一声大气也不敢吭,这还是在咱们家里,要是在他们家里,想想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那又能怎么样?”赵成材也是又心痛又无力,心里憋着气,一样大吼大叫起来,“玉兰已经嫁给他了,就是人家家里的媳妇了!除了逆来顺受,还能怎么办?咱们冲上前去,就算是把孙俊良揍一顿又能如何?玉兰还是得回去,只会让公婆相公对她更不好!”
“对她不好干嘛还要过下去?”章清亭真是火大,“早就说这门亲事不能着急,让你们打听清楚再行事,就这么火烧眉毛地一定非要把她使劲推出去不可!只看着人家有钱,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嫁了,你们怎么这么不负责的?这下可好,弄成这样,你们都安乐了?只管把她往外一推,就说一句是人家家里的人了,就都撒手不管了!”
赵王氏在屋里听得是揪心不已,追悔莫及,哭声再也抑制不住地大了起来。
“你别再说了!”赵成材难过得快要落下泪来,既心疼妹子,又心疼娘亲,拼命找着借口,“也许,也许人家只是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等到日子长了,相互摸清楚脾性,生儿育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你们就在这儿自欺欺人吧!”章清亭冷哼一声,怒气冲天地回了房。进了屋也不知道干什么好,见天色还早,索性转身又去了铺子。
赵家父子进去劝慰赵王氏,可章清亭的字字句句就如刀子剜在众人心上,不禁都在暗自疑问,真的会好起来么?
章清亭满面怒容地进了店,倒把众人吓了一跳,问她什么事,章清亭摆了摆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不关你们的事,让我一人待会儿吧!”
见她心情不好,众人也不来烦她。
等着铺子关了门,章清亭也不想回家。张小蝶和张金宝说留下来陪她,章清亭也不要,让他们都赶紧回去歇着。
这店里一下变得冷冷清清,晏博文也不多问。照常熬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又烤了馒头片。食物的香气终于唤回了章清亭一点理智,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吃过东西了。
晏博文打了一盆热水过来,让她净手,自去端饭。
盘子里摆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馒头片,还别出心裁的切成各种花型,搁一小碟酱菜在中间,又去给她盛了一碗粥,“小心烫!”
章清亭有些赧颜地接了过来,却又有几分好奇拈起一块馒头,“你平时吃也这么讲究的么?”
晏博文淡然一笑,“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切着玩儿,当练练刀工了!”
章清亭也笑了,“只可惜在我们这小店里,你是埋没了。等我这店做大了,你来当个管事的吧!对了,还有你的工钱,过几天我先发一笔给你!年后的等事情定了再说,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老板娘客气了!您肯收留我,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我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章清亭也不跟他谈伤心往事,吃过东西垫饱了肚子,她忽然来了兴致,“店里还有可以下酒的菜么?”
既然此情无计可消除,便换了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吧!

第96章 秀才妒忌了

酒烫得的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下酒菜虽然只是些锅里剩下的些零散材料拼凑而成,但切得精致,摆得漂亮,便显得雅致。
章清亭喜欢这种考究的生活方式,也是真正懂得享受这种生活方式的人。
晏博文当然看得出来,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这个老板娘的身上有某种跟他类似的味道。只是有些好奇,这样的她,怎么会有如此平凡的出身?
不过他不想问,也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不想提及的往事,章清亭尊重他的隐私,他也不会去试图破解章清亭的秘密。
“你不喝点吗?”章清亭见他只拿了一只酒杯过来,问了一句。
晏博文摇头,“我当年就是因为酒后乱性才会铸成大错,所以曾立下重誓,此生再不沾滴酒。此刻只好以茶代酒,陪您小酌了。”
章清亭也不相劝,凌空虚敬,自斟自饮。
浅浅地抿了一口,酒是烈酒,而且辛辣,甫入口便呛得连眼睛都微微的湿润了。胃里更是火烧火燎起来。像在全身点了一把火,不消片刻便微有醺意了。
但这种感觉却正好是章清亭现在所需要的,三杯两盏下肚,脑子里便有些犯晕起来,迷迷糊糊的,像是泡在温泉里,极是惬意。
章清亭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充分放松了身体,借着三分酒劲,随意地与他攀谈起来,“你说酒这东西,最早到底那人是怎么想着要造出来的?”
晏博文不觉莞尔,倒是皱眉认真想了想,“想来是闲得慌吧!”
章清亭扑哧笑了起来,“说得有理!可不是闲得慌么?多了粮食果子吃不完,就想着酿酒了。嗳,我跟你说,以前我曾在书上看到,深山猿猴善采百果酿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者,其酒多至数石,饮之香美异常,名曰猿酒。搞不好,人还是跟猴儿学来的呢!”
晏博文一本正经地道:“大有可能!极有可能!”
两人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活跃了许多。
“南方最好的酒是花雕,用糯米酿成,甘醇香柔,橙黄清亮。品时需用青白瓷杯,方显出秀美。若是桂花树下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或是状元红,更是此中珍品。”
“女儿红确实闻名遐迩,北方最好的酒却是高粱。透明无色,浓烈劲道,饮时要用铜爵,才显出豪迈不羁。”
“有一种西域的葡萄酒,色泽猩红,甜酸适口。初饮不觉,过量必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此酒却是适宜在沙场上点缀。”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沉迷于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劝君更尽一杯酒。”
“会须一饮三百杯。”
“绿蚁新醅酒。”
“举杯邀明月。”
“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入愁肠愁更愁。”章清亭微微叹息,“酒若真能解忧,世上也没这许多烦恼了。”
晏博文从容一笑,“人生愁恨何能免?随他载沉与载浮!”
章清亭不大赞同,“你倒真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与其终日怨天尤人,不如随遇而安,得过且过。”
“你说得也对。”章清亭点头,“不平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不是强求得来的。算了!她自己家的人都不管,我也不管了!”
最后一句明显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晏博文呵呵一笑,“老板娘终究还是放不下!”
章清亭此时酒劲有些上头了,忍不住抱怨,“难道我有说错么?凭什么一失足就要成千古恨?嫁得不对就不可以改的么?明知是个火坑了,还要人在里面过一辈子,值得吗?”
晏博文听得却触动了心事,微微动容。
章清亭眼圈微红,“你没瞧见玉兰回来的那个样儿,真是可怜极了!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就连我这不是她真嫂子的人看得都不忍,你说她们家人怎么能看得下去?”
不是她真嫂子?难道这还有假的?晏博文有些诧异地看了章清亭一眼。
她却浑然不觉,依旧滔滔不绝地道:“你不知道,平时成材他娘有多厉害,对付起我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可是自己亲闺女受人欺负了,她却一声不吭。你说,天底下有这么当娘的么?”
这是家务事了,晏博文觉得自己不该再听下去,淡然一笑,“老板娘,我送您回去吧!”
“我不回去!”章清亭嘟着嘴犹自生气,“看着他们我就生气!”
“还是回去吧!再不回去,赵大哥也该着急了。”晏博文温言劝解。
“他才不会着急呢!”章清亭说话越发没了顾忌,“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要来,早该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门口有敲门声。
晏博文心中虽然疑惑,却仍是一笑带过,“这不就来了么?”
起身开门,赵成材举起伞提着灯笼站在外面。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如扯絮般下起了鹅毛大雪,寒气逼人。
“赵大哥,快进来吧!”
赵成材的神色却有些僵硬,看着他的神色也颇为怪异,勉强应了一声,收伞进来,小心翼翼地到章清亭身边,“娘子,回去吧!”
晏博文留意到,赵成材的气息均匀,不似刚刚走来的样子。再抬眼往他来处一望,雪地上两行浅浅的足迹早已被雪覆盖了,他该是早就来了。
章清亭瞟了赵成材一眼,就是不肯起身。
赵成材也不敢上前相搀,只是局促地站在一旁赔着小心,“都这么晚了,娘子,先回去吧!”
这分明不像是夫妻相处之道了,晏博文心中暗自称奇,却也上前笑着劝解,“老板娘,您再不回去,我都没法子休息了!明儿难道您要放我的假啊?”
章清亭想想留下来确实有诸多不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便摇摇晃晃地起身了,赵成材见她有些醉意,远远地伸出一只胳膊。
章清亭只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角,转头对晏博文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随赵成材家去了。
晏博文在后面瞧着这两人,出了门仍是这么的相敬如宾,甚是不解,心下纳闷,老板娘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夫妻,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雪仍在下,走了一段,章清亭才真正觉得头重脚轻起来,脚下不住打滑,不由得挽住了赵成材的胳膊,半靠在他身上。
赵成材一言不发,将大半伞都遮她身上,放慢了脚步,扶着她徐徐前进。
章清亭觑着他的脸色,横了他一眼,“你干嘛生气?”
赵成材不吭声。
章清亭提高了嗓门,“我问你话呢!你干嘛生气?”
“我没生气!”赵成材忿忿地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