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一见他们人多势众,只得悻悻地甩下句话,“咱们走着瞧!”便溜之大吉。
可出了门,一人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偷偷地打量了章清亭好几眼,这才离去。
蓝衣姑娘大大地松了口气,很是感激,“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抢着答话的是赵成栋,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钻了出来,站在那姑娘身旁献着殷勤。
见到漂亮姑娘,男孩子哪有不动心的?张金宝刚想也凑拢过去,方德海却老脸一沉,“都回去干活去!”
他似是不太高兴章清亭多管的这桩闲事,看也没看那姑娘一眼,就进去了。
不过方才这话就算他不说,章清亭也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俩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光人家头上那支金钗就够他们干上十年八年的了,献殷勤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分量再说。
章清亭很是鄙夷,转而问道:“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的么?那些人虽然暂时离开了,但兴许还躲在外头等着呢!你最好找个人回家报个信,让人来接你才妥当些。”既然救了人,当然就要救到底。
蓝衣姑娘脸上一红,敛衽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姐姐仗义相助!家兄就在前面谈生意。我不过是想先出来走走,没想到…为了这点小事去惊动他实在不妥,若是方便,请容我在此小坐,家兄应该很快就会寻过来了,到时自当重谢!”
“不必客气!玉兰,去给小姐倒杯热茶压压惊。”章清亭这姑娘进退得宜,谈吐不俗,想来家教甚好。衣裳又这么华丽,钱财自是不缺的。只可惜刚救了她,反倒不好挟恩向她拉生意,未免有些可惜。
可这姑娘却很是上道,主动提出,“你家这店是新开张吧?东西做得好香,我买点回去尝尝!”
这个章清亭自然欢迎,那个姑娘低头挑拣着,“给我拿鸭头十个,鸭掌十只,牛肉两块,牛肚一斤,再加一对猪脚,两只烤鸡。”
这出手还真阔气!章清亭迅速算出大概要快二两银子。
见是个大主顾,张小蝶很是热情地迎了上去,一一给那女孩拿着,还殷勤地问:“要打点酒么?”
女孩在他们的酒架上扫了一眼,微皱了皱眉。
偏偏张小蝶不识相,像宰肥羊似的大力推销,“我们这酒很不错的!味道又足又便宜!”
那女孩只好指着架子上的小坛,“那就拿一小坛吧。”
章清亭知她没瞧上自家的酒水,虽觉张小蝶殷勤得有些过了,但在商言商,也不算大差错。不过等人走了得提醒一下,老这么着,会让顾客生厌。
“好咧!”张小蝶嘴上应得漂亮,转手把一盘子吃食递给赵玉兰,自去拿酒。
赵玉兰也不二话,铛铛铛几刀,又快又匀净地该切片的切片,该切丝的切丝,该斩块的斩块,又浓浓地浇上卤汁,各自拿油纸分包捆好,又找了个小瓶装了酱料,整理停当,这才递了出去。
方明珠把账算出来,和章清亭心里估摸的差不多,略一颔首,找那蓝衣姑娘结了账,可她等的人却还没来。
她也不能走,便跟她们随意聊着天,“你们这店开张几天了?这些绸缎是以前的老板留下的吧?”
“今儿才开张第二日呢!”见她目光犀利,章清亭也不隐瞒,“其实这些料子还是不错的,只是颜色没搭配好,所以显得入不了眼。”
知她瞧不起店里的布料,所以根本不予推荐。
那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她们身上的衣裳,“这些衣裳是哪家裁缝做的?挺别致的。”
方明珠很会说话,赶紧给章清亭脸上贴金,“这些都是我们老板自己设计自己做的,卖得可好呢!”
蓝衣姑娘望着章清亭,似有话想讲,又有些不好意思。
章清亭会意,“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那姑娘有些赧颜,半晌才道:“我有块大红云锦,上面织了鹅黄柳绿湖蓝三色的小朵蔷薇,特别漂亮,就是一直想不好做什么样子,姐姐能帮我参详参详么?”
章清亭一听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姑娘准备做了当嫁衣的,所以异常慎重,“你那块料子共有多少?”
“料子倒是扯了很多,都够做一身的了!只是若做全套,倒太花哨,显不出好看了。那料子是我爹上京城时买的,听说还是从南康国运来的,很有些金贵。问了好些裁缝绣娘,都不敢接这活,一直搁箱子里没动。”
章清亭想了想,当下有主意了,“我给你画个样子,你拿回去比着看看,若是觉得好再做。”
“那敢情好!”
章清亭提了笔,很快就勾出一件直襟长衣,高领窄袖,掐腰长摆。这是仿她母亲大人的一件礼服式样,简洁明快,高贵华丽。
那姑娘见这样子虽好,但这么大面积的用色,恐怕太冲,有些踌躇,章清亭跟她解释着,“我没见着你那料子,所以只能估摸着配。这衣裳旁边全用鹅黄料子包出窄襟,下面任你配黄绿蓝黑各色长裙都好看。”
那姑娘想着连连点头,“加个边,这样就把颜色都收住了。”
章清亭又指着画了小圈圈的地方道:“这些扣襻上你一样用鹅黄色盘出小蔷薇花,若是方便,在里头缀粒你头钗上大小的珍珠当扣子就画龙点睛了。”
那姑娘拍手赞道:“这主意好!我回去就拆串珍珠项链!”
其他三女听得咋舌,拿珍珠作扣子?章清亭也太敢想了!
那姑娘还接着追问:“若是料子还有多的,我做什么呢?”
章清亭一笑,指着自己的上衣,“那就不如照我这样,做件紧身小短袄,这大年下在家穿了会亲友,或者出门见客,都是又喜庆又热闹,再冷,外头加件大毛衣裳也就是了。若是还有多的,索性就再做件她身上这样的镶边坎肩,或长或短都可以,只不要再加任何纹饰就够了。”
蓝衣姑娘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姐姐你帮我想这么好主意,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章清亭见时机成熟,才装作不经意地笑着回了一句,“那你不如在我这儿扯几身衣料回去!当然不是给你穿的,是让你打赏身边丫头们的。反正现在也快过年了,府上总要用的不是?我这儿价钱也便宜,就剩这些料子了,卖完也就没了。”
她刚刚在帮这姑娘想衣裳样子时就想到这个话了,可一直不好说,等她主动问起了,这才顺理成章地接下来。既不突兀,也不失礼。
蓝衣姑娘当即欣然接受,想了一想,“那你算算,照红灰两色,裁四套丫头的衣裳,再照你身上这样,裁两套宽宽大大的样子出来,一共得多少银子?”
章清亭立即会意,这姑娘身边应该是有四个丫头,两个嬷嬷伺候着。她这几天卖这几套样子的衣裳卖得极熟,连算盘都不打,很快就在脑子里算了出来,“不过是八两六钱银子,折下来一套才一两多一点。”
那女孩点了点头,“确实不算贵了,行吧!你帮我把料子扯了,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钱,一会儿我哥来了再付你。”
这才该章清亭喜出望外了,一下子在她身上就做了十两银子的生意了,这个美人没白救!
麻利地扯了布,连那几套的图纸都给卷进去,一套一套地给她分装包好。
那姑娘末了,却也提出一个要求,“姐姐,你告诉我那长衣的样子能不能别再告诉别人?”
章清亭扑哧笑了,这姑娘肯定是希望自己成亲时能穿得独一无二,让人羡慕。正待打趣两句,却见外头有人在喊,“小妹,小妹!”

第75章 无心出言酿成祸

听人叫喊,蓝衣姑娘立即奔到门口,“二哥,我在这儿!”
过来一个年轻人,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一样的浓眉大眼,穿身酱紫色的衣裳。不过瞧着他,章清亭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又分明不认得。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那哥哥宠溺地一笑,看得出来,很是疼爱这个小妹。
“二哥你身上有钱么?我这儿还欠人家八两多银子呢!这个姐姐还帮了我好大的忙,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过来了,“你俩买什么呢?”
抬眼一瞧,章清亭微有些赧然,这不是贺玉堂么?听那两人管他亲亲热热地叫“大哥”,敢情这俩都是他弟妹啊!忙稳住心神,尽量使自己显得端庄大方。
贺玉堂初见章清亭,也显得有些尴尬。她这一身妇人装束,真是嫁给那秀才了吧?心里多少有点疙疙瘩瘩。
这蓝衣姑娘正是他家小妹贺玉华,紫衣的是二弟贺玉峰。贺玉华拉着两位哥哥在一旁,小声把方才之事说了,俩兄长一听,俱都脸色一沉。
贺玉堂俨然半个家长,发话了,“这事咱们回去再说!”
敢这么不长眼,欺负他家妹子,定不能轻饶过!
再来到章清亭面前深施一礼,“张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贺家上下铭记于心。”
章清亭肃容回礼,“贺大爷您言重了!我虽是女子,但也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理。况且就在我门前,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敢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话虽如此,但真的能见义勇为,出手相帮的也就是姑娘了,这份高义在下绝不敢忘!来日若有所需,但请明言。”
这个章清亭却没再回绝,多个朋友多条路,干嘛非弄得泾渭分明?当下一笑,并不多语。
见他们似乎认得,贺家弟妹也有些惊奇,却没有冒昧出言相问。结算了银钱,拿上东西,贺玉堂带着弟妹离开了。
方明珠这才凑上来问:“那一家是什么人啊?”
张小蝶抢着道:“这位贺大爷是开马场的,很有钱!”
“说得对!这就是几位有钱的大爷!都记好了。以后再遇上,可都得打起精神来招呼!”章清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句,转而就开始批评教育,“不过小蝶,你方才也太急功近利了,人家明显瞧不上我们那酒,你还在那儿死命推销。人家是不好意思才买了一坛,以后可切莫如此,招人嫌的!”
张小蝶嘟着嘴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做成生意了么?偏大姐总是这么挑剔自己!
及至晚上回了家,章清亭觉得赵成材的脸色有些怪异,好似有话想讲又不好讲,很是为难地在她门口转来转去。
肯定不是好事!
章清亭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心想着下午被贺玉华一口气买走了六套,店里那几款料子快卖完了。中秋过后,这北方天气冷得快,再要做,就得做棉袄了。正好自己也该添置冬衣了,她想着顾客的反应,没有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又画了几款新衣,到外屋那堆布前来配色。
赵成材几次三番想开口也开不了口,章清亭也不搭话,头也不抬,只顾着比较各种料子的优劣,盘算着什么做里,什么做面,一时忘形,不觉随口问了一句,“嗳!你们这儿冬天有多冷?”
赵成材没注意她话里的语病,只高兴着终于接上话了,“娘子,你又做新衣裳啊?那可得做件厚实的!”
“是啊!”章清亭自悔失言,见他没在意,也不多提,含糊带了过去,“我想做身棉衣,也不知用两斤棉够不够?”
这个问赵成材等于白问:“要不你问问娘去!她肯定知道!”
问她?那还不如去哪个裁缝铺子打听下。
见章清亭不答,赵成材自又把话接了起来,“娘子,呃…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这不废话?章清亭嘴上淡淡应了一声。
“我也知道你忙!”赵成材干搓着手,赔着笑脸,“嗯,要不这样,你能不能…帮娘裁件衣裳?给她自己做也是一样的!那个裁衣裳好像不是很费力吧?”
他今日可够闹心的,一回家就被赵王氏抓个正着,说已经应承了王屠户家肉材供应一事。她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私心,还振振有词自己是多么认真负责地替章清亭谈下了价钱,最后又问:“你说她给我做的那衣裳呢?怎么总不见影儿?”
赵成材哪里敢说是自己摆的乌龙?姑且搪塞了过去。
赵王氏再大年纪可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新衣的,未免嘟囔了一句,“这见天都说忙!忙!忙!那等她做好了,天也冷了,都穿不上了,又得放到明年去了!她要真忙,让她给我自己做去!不过这肉的事情,我可答应人家了,明早就送货,正好你弟弟在店里,彼此也都认得。你回去跟你媳妇说,这省了她多大一码子事啊!”
赵成材一下还真没猜出赵王氏的真实心思,但他在这些天的共同生活中,已然明白一个真理:但凡是赵王氏想要插手章清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会通过!反之亦然。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赵王氏这回似乎确实是好意,就算是要拒绝,能不能换个委婉的说法?别每次都弄得吵吵嚷嚷的,把他搞得跟风箱里的老鼠似的,两头受气。
刚看见章清亭裁衣,他就忽地生出这样一个主意,若是章清亭实在不肯。便让她给赵王氏裁件衣料,再拿着衣料去好生说说,再推掉也就是了。
章清亭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明白他这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一下会错了意,想到另一桩事上去了,“是哦,我还答应了你们给你们每人一身新衣裳的。反正这会子有空,你们自己来挑吧!”
“不…”赵成材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章清亭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蝶!”
“来啦!”张小蝶应了,却等了一会子才过来,进门时,手一直藏在背后。
章清亭只闻得她身上有一股卤水味道,但想着成天都在店里干活,也没有多疑,“叫家里人都过来,自选块料子做新衣吧!记得做宽大些,马上天凉了,里面要套棉袄的,棉花过几天我一起买回来分给你们。”
“那…交给裁缝就行了吧!”张小蝶隐隐猜到了,却故意装傻。
章清亭冷哼一声,“你有钱请裁缝自己请去!连我都是自己做,你好歹也学着点吧!别成天光顾着玩儿,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你要不做,冬天就穿这身单衣过去!”
张小蝶撅着嘴不作声了,回头叫了爹娘兄弟过来,他们倒是都挺高兴地选来选去。
得!赵成材也只好去那边请人了,免得到时娘又挑理,说给别人选剩下才想到她们。
这边张发财挑得高兴,便道:“闺女,这都快过年了,既有这么多布,不如给我们一人做两套吧,年下好穿!”
章清亭本待回绝,却见他们身上都还是自己上回买的那身衣裳,这都穿了快一个月了,也没个换洗的,着实污淖得不行,想了想道:“你们先挑一套去,等这些布有卖剩下了,再一人做一套吧!”
张小蝶一听还有两套,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不能各人做各人的?”
章清亭有些生气了,见没有旁人在,便想好生进行教导她一番,“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成天做点子事情就挑三拣四,怕苦怕累的,你瞧瞧人家赵玉兰,跟你干一样的活,她有没有多说过半句话?”
张小蝶本来就对这事有意见,当即就回嘴道:“大姐你就是偏心她!她也有算错账的时候,成天闷声不吭的也不招呼客人,你都不说她,光说我!”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样招呼客人没点礼数轻重,一点没个姑娘家的稳重样儿,也不怕人笑话!”章清亭很想骂她一句又不是让她倚门卖笑,想想太重,还是收了回去。可就这一番说辞,也把张小蝶骂得脸通红,气鼓鼓的跟金鱼似的。
章清亭还再接再厉,“说我偏心她,你自己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和人家做的事情,能不能比的?不说那个账的事,你那刀工我说了多少回了,要你练练的,你认真练过一回没有?客人要切片,你给切成块,客人要切丝,你给人家切成条,给人抱怨多少回了!人家有没有得人抱怨过一回?许多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过算了,实在不行,才说你两句,你倒还有理了!像你这么疯疯癫癫,我倒宁可你像她那样老老实实的!”
“她有什么老实的?”张小蝶被骂得火起,脱口而出,“她还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呢!我可没那样不正经!”
这死丫头,还有一句顶一句了!
没等章清亭出言教训,赵王氏怒气冲天地冲了进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第76章 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赵王氏方才来到门口,先是听见章清亭维护赵玉兰,训斥自家妹子还挺高兴,可后来竟然听张小蝶辱及亲女,赵王氏气得脸色发青,冲进来抬手就想打张小蝶耳光。张小蝶吓得面如土色,动作倒是机灵得很,本能地一下躲到了大姐身后。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冲章清亭来了,众人无不骇然,这一巴掌要是真下去,那不得惊天地,动鬼神啊!
“娘!”没等赵成材冲过来拦着,章清亭自己伸手挡住了赵王氏的胳膊。
赵王氏本来对章清亭就有意见,但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忌惮,这一巴掌冲张小蝶来时,有七分劲道,但跟着转向她来时,便只带了五分。章清亭若是躲开也就罢了,可她不躲不闪,反而抓住了自己。这么一僵持,她就坚决收不得了,反而加重了力道。想索性打章清亭一下子,也算是为之前折的那么多回面子讨一点利息。
但章清亭怎肯相让?很是不悦,这没事就打打骂骂,难道做晚辈的就是给当长辈的练拳脚,逞威风的?
此时此刻,赵成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一手拉一个,“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这么打打闹闹的,让人看着多不像话!”
章清亭到底自恃身份,率先松了手,赵王氏重重冷哼一声,也才罢休。
赵成材站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仍然高度警惕,“呃,娘,要不您先回屋歇歇?”
赵王氏当然不肯,“那死丫头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你是玉兰的亲哥哥,让人这么糟蹋你妹子,你能忍么?”
赵成材怕抖出田福生之事,想打个马虎眼儿蒙混过关,“小蝶年纪还小,她方才也不过是气愤娘子教训了她,才信口胡诌的…”
偏张小蝶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还嘀咕着,“本来就是!我才没胡说!”
眼看后头赵玉兰的脸都白了,章清亭回头瞪了妹子一眼,可她低着头,一点也没瞧见。
赵王氏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听听,她还在那儿胡说八道,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张小蝶豁出去了,索性大声道:“我没胡说!本来就是嘛,要不你自己问问她,中秋节那天晚上,是不是和个男人在河边树林里拉拉扯扯了好半天?哥,你也瞧见的,银宝和元宝也在!”
赵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慢慢地转过身来,“玉兰,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赵玉兰整个人抖得就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噤若寒蝉,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赵老实忙把女儿往外一推,“玉兰啊,快回屋去!孩子她娘,你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他的话提醒了赵王氏,再怎样女子的名节最是要紧,怎么也不能当着张家老小教训女儿,让他们看笑话。她立即冲上前,拉着女儿回了屋。
赵成材知道娘那个火爆脾气,妹子人又老实,恐怕今日很要吃些皮肉之苦,赶紧抬脚也追了出去。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张家人了,张小蝶觉得有点不对劲,讪讪地想溜之大吉。
却被章清亭挡住去路,正想抬手打她一巴掌,怪她多嘴惹事,却见张小蝶不敢躲,只抱着头缩成一团,想起方才的赵王氏,若这一巴掌下去,又与她何异?
章清亭缓缓地把手放下,拳头攥得死紧,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字一句地道:“张小蝶,你害死她了!”
张小蝶被她的语气吓坏了,嗫嚅着辩解,“我…我只是那么一说…”
章清亭长叹一声,“是,你只是那么一说,可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节!你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这比杀了她更叫她生不如死!”
张小蝶声音带着颤音了,“有…有这么严重?”
此时,正屋里已经隐隐传出噼里啪啦的板子声还有赵玉兰的哭泣声,以及赵成材父子俩的求情声。
章清亭指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瞧见没?就因为你的那么一说,赵玉兰现在就在挨板子。可能明天,她娘就会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以后过得好不好,就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遇到个好的便罢,若是不好,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张小蝶吓得连连摇头,“我,我没想这样的!”
章清亭点头,“你是没想这样,可你却做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事实,光凭看见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如此不负责任地说她和男人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严重?”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她蓦然生出身为女子诸多不易的艰辛感慨来,“东西你随便吃吃无妨,话却不可以随便乱说,尤其是事涉名节,一句话有时也能逼死一条人命的!”
张发财老两口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多见了些世面,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