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雪抿着嘴笑,“我可是一片真心为姑娘好!”她略顿了一顿,才促狭地道:“可别嫌我啰嗦,您自个儿心里明白。”
卢月荷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又羞又恼,“你…”
“奴婢不招您嫌,这就去炖补品了!”
贴身小婢走了,卢月荷一人在屋里,目光却是不自觉地落在案头的那一对金麒麟上,无限柔和。
有正经事忙着,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
等丫头过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该去赴宴的时候,张蜻蜓关于自己手下人的长短还只囫囵听了个大概。头昏脑胀地抬起头来,就见一双亮晶晶的豹眼还在看着她。
他怎么这么闲的?唉,算了,张大姑娘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看就看吧,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
“这是要走了么?”见她一动,潘云豹立即一蹦三丈高,跟在她的身后,鼓足勇气才道出心中盘旋已久的事情,“我牵着你好不好?”
潘云祺刚才就是牵着三弟妹的,大哥也是牵着大嫂的,某人反省了半天,觉得自己方才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回来的路上,没有牵着媳妇的手。
张蜻蜓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脚下不停,“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牵什么?”
话音未落,就觉脚尖踢到门槛,来不及收脚,张大姑娘暗叫不好,整个人已经直直地往外摔了下去。
“姑娘小心!”满屋子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当张蜻蜓死死地闭上眼睛,已经做好准备,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忽地感觉一双手牢牢地托住了自己,毫不作伪的关切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慢吞吞地睁眼,却不往旁边去看,抓着他的胳膊想要站起来,不行,被抱得太紧了,张蜻蜓踢了踢脚,却找不着地。
“你快放我下来。”
哦,救美的英雄很听话。
被放下来,张蜻蜓还是不往两旁看,闷闷的只盯着地,埋头就往前走。
潘云豹跟在后面,再一次请求,“我牵着你好不好?”
不好,张大姑娘忿忿地提着裙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路,就快烧出两个洞来,她就不信自己还能再摔一回。不过这样的话,她是再也不敢轻易出口了。
潘云豹挠头,越发的不明所以。媳妇什么也不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到底不敢造次,只是老老实实跟在旁边,私心里却期待着媳妇下一次摔倒,让他再来次亲密的抱抱。
她身上好香,好软哦,嘻嘻,某人窃喜,某人却快羞死了。
在刚才那一瞬间,被他抱在怀里时,张蜻蜓才真正意识到,她身边的这头豹子其实是个男人。无论他的心性有多大,但他的身体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残余的清爽男性气息,只有那么一点点沾染到身上,却异常浓烈地从人的鼻腔直钻到心里。还有那强健有力的臂弯,无不更加凸显着自己这副身体是多么的柔软与娇小。
张大姑娘突然无不怀念自己原来那个高挑而结实的身体,如果是那样一个身体倒在潘云豹的怀里,恐怕也没这么感受鲜明了吧?
千错万错,都是这个章三小姐的错。
张蜻蜓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一时失神,全部归罪于这副身体。她要学剑术,要再度练出结实的身体,最好是绝世武功,到时路都不用走,直接飞檐走壁去。
“已经到了,媳妇你还要去哪儿?”不合时宜的问题,打断了张女侠的美梦。
呃…都已经走过了,后头的丫头正诧异地停在原地,某只豹子当然还是跟在旁边寸步不离,守株待摔。
张大姑娘脸又红了,却是恨恨地把气撒在无辜的狗腿身上,越是心虚,越要理直气壮地骂,“到了也不提早说一声,这是你家,我哪有这么熟的?”
又把人得罪了,潘云豹瘪了嘴,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
饭厅里,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一个大圆桌横亘在大厅中间,已经摆上了不少菜,只是还没上桌,都在一旁坐着闲话。
长房那一溜扫下来,只有计腊梅身边的那个青年男子是陌生面孔,想来就是潘家长孙潘云胜了。他长得跟他爹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是略瘦一些。但是在年轻人当中,还算是胖的了。想想沈大海的精壮,真不知他这一身的大肥肉在军营里是怎么长出来的。
而坐在不苟言笑的潘茂广身边,那位绛红色新衣,微笑着的妇人,定然就是小谢夫人了。
年轻,她看起来真是年轻。张蜻蜓不禁有些感慨,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怎么都这么会保养的?
认真说起来,小谢夫人的相貌也不算差了,容长脸儿,眉清目秀,尤其是皮肤极为白皙,她那三个子女反倒都没有她生得好。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跟潘云祺或是潘云霏站在一处,多半会以为是他们的长姊,却想不到是母亲。
她的打扮也算是素净了,中规中矩,头上不过点缀着三两支金钗,看起来比潘高氏和潘于氏都强上许多。
可这位小谢夫人身上却好像差了点气场,她应该算是一品夫人了吧,可就连林夫人这三品夫人看着也感觉比她更有架势。
看着她们进来,小谢夫人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可这么一来,就显出她眼角嘴角的深深皱纹,显出早年劳作过的痕迹。
陆真跟她说过,这小谢夫人虽也姓谢,却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主子,比不得谢夫人生来的锦衣玉食,瞧这气度,就知所言非虚了。
“豹儿,你们来了,快带你媳妇过来给娘好生瞧瞧,早上我这不争气的老毛病一累就又犯了,后来你们来瞧我,偏我又了睡过去。二媳妇你可千万别见怪,快过来,让娘好生瞧瞧。”
潘云豹欢欢喜喜地就过去了,“我就说吧,我娘是个最好的人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小谢夫人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亲热地揽过他的脖子,“昨儿累不累的?这以后呀,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得学着心疼媳妇,知道吗?”又冲张蜻蜓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呀!”
张蜻蜓笑不出她这效果,只是赔笑着走上前去,却没有忘记行礼,正要跪下来,却给小谢夫人一把拉住了,“你这孩子,这么多礼做甚么?这岂不就见外了?再说,你们若是真要见礼,倒是应该到姐姐灵前去行礼才是。她要是看到今日,不知该怎么高兴才好呢!”
小谢夫人说着,竟是呜咽了起来。
潘于氏忙劝,“好好的大喜日子,偏提起这些做甚么?”
“我这是高兴高兴。”就见小谢夫人笑中带泪,看着真挚无比。
不过张蜻蜓却瞧出一丝异样来,再怎么说,潘云豹是继子,毕竟隔着层肚皮,她在人前对自个儿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么亲热,怎么就对这头豹子如此的爱溺?
而她身为婆婆,就是再心疼自己这个媳妇,也绝不会不受她这一礼。现还突然提起过世的谢夫人,那是不是在借故报复自己在早上的敬茶时,提到了那位正牌婆婆?
就因为几滴眼泪,就让潘云豹胸无城府地道:“母亲那儿,我早就记不得了。娘您待我好,我们就该给你行礼的,这生娘不及养娘恩,媳妇,你说是不是?”
他故意来问张蜻蜓,是想学着她早上给哥嫂行礼,也要在继母面前卖卖乖。张蜻蜓心中微微叹气,她终于有几分明白,这头傻豹子怎么养成的了。
给小谢夫人的这个礼,在得到潘云豹这句话后,才让他们行了下去。作为婆婆,她给了张蜻蜓一份非常丰厚的回礼。当礼盒打开的时候,许多人都惊呼了出来。
“好漂亮哦!”这是一套纯金的首饰,刚打开盒子之际,就连张蜻蜓也给耀了一下眼。硕大的凤钗张扬美丽,还有一副小指头粗的金项圈,缀着一块鸡蛋大小的血红宝石,明艳之极。
“娘您真偏心!”潘云祺笑着抱怨起来,“您给我们的,可都没有这样好东西!”
小谢夫人笑嗔道:“你这孩子,跟你二哥还争什么?他是没娘的孩子,就算是再不易,也得多疼一些。二媳妇,你可喜欢么?”
潘云豹自觉面上倍有光彩,张蜻蜓却在想,婆婆这么大手笔,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
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应对,忽听门外有人进来说话了,“真漂亮的首饰,弟妹你还不快谢谢母亲?”
潘云龙夫妻是最后到的,一进门就问候小谢夫人,“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被他这么一打岔,小谢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常色,“你们怎么来得迟了?”
张蜻蜓心中一紧,暗自懊悔,她本来自己说了来时要叫他们一声的,可摔那一跤,走了会儿神,竟给忘了,想来潘云龙他们一直还在等着他们吧。
“是给相公换了下伤药,所以迟了。”卢月荷微微一笑,轻轻巧巧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可小谢夫人却就着这话题说了下去,“云龙是该好生补养下身子,不过媳妇你也要去瞧瞧才是。可别嫌娘啰嗦,要不你自己留心寻个人回来?怎么说云龙也是老爷的长子,咱们侯府的这块牌匾还得你们这一房传承下去。”
卢月荷听得当即脸色微变,小谢夫人却又自笑道:“算了算了,今儿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个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这女人好一招绵里藏针啊,张蜻蜓心下对这位婆婆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表面上看什么都和气,什么都周到,可实际上,什么该说的都没拉下。
既然如此,早上她亲儿子吃那么大亏,她一会儿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得多加点些小心才是。
不过看潘云龙他们成亲也有几年了,怎么卢月荷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左右看看,这女人屁股也不算很小啊,起码比起现在的自己还是大多了。
“弟妹,你看我做甚么?是有什么不妥么?”卢月荷察觉到张蜻蜓的目光,有些诧异。
呃…张蜻蜓略窘,一本正经地掰瞎话,“我是觉得大嫂体态匀称,应是宜男之相。日后和大哥喜得贵子,定也是呐个…将门虎子。”
张大姑娘能想出这个词儿来,可真是很出了把子汗的。
潘云龙当即借着她的话,给妻子解围,“那就借弟妹吉言了,其实这也都怪我,自成亲之后,总是聚少离多,可怨不得娘子。来,夫人,夫君在此,就给你赔个罪了。”
卢月荷眼圈微红,赧颜低下头去。
潘茂广淡淡发话了,“孩子们都还年轻,急什么?我们家可没有娶小的传统,弄那么多女人回来,也不怕闹得慌,吃饭吧。”
这个习惯好,怪不得这家里没瞧见一个姨娘。张蜻蜓再看卢月荷瞧她的目光,已经友善许多。
张大姑娘无心行了一善,心情大好,却不妨从上头瞟来两道目光,暗藏凛冽。

第85章 你…还吃么

和章家这样注重繁文缛节的文官家庭不同,潘家的规矩就宽松许多。吃饭并不分男女列席,只是分左右坐着长房和二房。为首的两位自然是潘秉忠和潘高氏,下面就是依年岁大小,一家家地分列而下,所以张蜻蜓正好就坐在潘云豹和潘云祺兄弟之间。
刚刚坐定,潘云祺就热情地招呼着她,“二嫂你可千万别客气,咱们一家子都是极和睦的。我和二哥从小玩到大,以后你若是无事,常来房里坐坐,和你三弟妹做个伴说说话。她人也极好,你们应该挺聊得来的。”
嘁,因为小谢夫人,张蜻蜓对这小子真没什么好感。再听他这话,典型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像他才是主,反拿自己当客似的。至于你媳妇啥人,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三弟说哪里话来?潘家现在也是我家,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三弟妹也是才进门,你不多招呼招呼她,反招呼我做甚么?”
潘云祺碰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叶菀瑶眼见相公吃瘪,赶紧接过话来,“食不言,寝不语。这话我记得二嫂前几日也曾说过的,怎么今日竟忘了呢?相公,二嫂自有二伯照顾着,哪里需要你费心?快别多话了,咱们吃饭吧。”
张蜻蜓嘿嘿一笑,“没想到三弟妹你的记性这么好,不过你要教你家相公也等回了房,关了门再教,这当着许多的人,让三弟如何下得来台呢?”
我何曾说他来着,明明就是说你,叶菀瑶一张脸气得顿时就红了,待要再驳,却被潘云祺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手,笑道:“菀瑶心直口快,让二嫂见笑了,吃饭吧。二哥,请。”
潘云豹不明白张蜻蜓为什么一开始就跟潘云祺掐了起来,明明看起来三弟是一番好意,她怎么就不领情呢?
“其实云祺…”
他刚想说句好话,张蜻蜓却在桌子底下踩了他的脚一下,低喝一声,“吃饭。”
潘云豹不吭声了,可是脸上却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媳妇若是回到房里,打他两下都不要紧,可为什么要在外头踩他?潘二少爷也是有自尊的。
他低头开始吃饭了,可是脸上那不悦的表情却是极为明显地摆了出来。潘云祺收在眼里,和叶菀瑶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有几分得意之色。
张大姑娘装没看到,埋头吃饭。
要说起来,潘家的厨子手艺可不咋地,比章府还是差了一些。连上的菜,也是大盆的鱼肉居多,比不上章府的精致细腻。
张蜻蜓之前在府上就听说过,一品的武官之家也比不过三品的文官之家生活考究,今日一见,果然是可见一斑。
不过张大姑娘好养活,有鱼有肉就很满足了。而且体恤着公爹一人养家不易,她倒是由衷地生出些敬佩之意。
不过瞧着潘家老两口,她心里头却有一个疑问,章府的爷爷奶奶都在哪里呢?也没听人说起过,怎么没跟着章致知生活的?
咳,嫁都嫁了,还闲吃萝卜淡操那个心干啥?日后只打听下章清莹那对小姐弟的安好便罢了。
潘茂广保持着军营里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一家子也没有谁来闲磕牙的。
别看潘秉忠老两口年纪大了,胃口和吃饭的速度可都不差。堆尖一海碗的白米饭很快就见了底,又喝了一大碗汤,这才擦着油旺旺的嘴巴,放下筷子。
潘秉忠倒了二两小酒,端碟花生米在一旁慢慢抿着,潘高氏叨根牙签,一面剔着牙,一面跟人聊起来天。
跟他们比起来,张蜻蜓吃饭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在章家养成了习惯,是饭前先喝一小碗汤,然后才开始吃饭。
身后伺候着的绿枝见大少奶奶也是如此行事,便依样先给自家姑娘盛了一碗汤来,才伺候她吃的饭。
可大少奶奶饭量小,喝了汤,只吃一小口饭就算完了,但自家姑娘饭量可大,虽然不至于到一海碗的地步,但起码那一小碗饭是要拿勺子压两下的。还得多挟点菜给她,否则姑娘回去又该嚷饿了。
所以当张大姑娘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的时候,就听小谢夫人已经放下筷子和潘高氏她们聊起了天。
“我瞧云豹媳妇还挺能吃的,瞧她,多好胃口!”说这话的当然是嘴巴最讨嫌的潘高氏,还拿牙签指着她说笑。
张蜻蜓一听顿时连耳根子都红了,偏这老太太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声音洪亮地还补了一句,“养活她可比养活你那两个媳妇都要贵。”
这话张大姑娘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养活她比养活别人贵?那是嫌她很没用么?
小谢夫人依旧笑得那么和善,“能吃也是好事,胃口好,身体才好,不过是多加双筷子,算不得什么的。”
张蜻蜓一哽,到嘴的饭菜也硬是咽不下去了。绿枝等人更是脸通红,既羞且愤。姑娘不过多吃两口,至于这么议论的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潘于氏嗔了婆婆一眼,接过话来,“云豹媳妇就算是多吃两口,她带进来嫁妆也足够她吃一辈子的了,您老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张蜻蜓心下不平,那老太太干嘛挑自己的理?
可潘于氏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有点笑不出来了,“云豹媳妇这回带了不少人陪嫁吧?我们那屋里正好还缺两个粗使的人,弟妹你看是不是拨两个过来?”
小谢夫人轻轻一笑,“我心里惦记着这事呢,过几天吧,先都让他们熟悉熟悉再说。”
张蜻蜓脸色变了,这怎么讨论她的下人就跟讨论自己盘里的菜似的?完全都不经过她,就做出决定了?
叶菀瑶上前去凑热闹,“婆婆,我那屋里也有几个人,若是大伯母急着用,就先从我屋里调吧,我们那儿就两个人,也没多少要使唤的地方,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所谓了。”
“哎哟,你们家三媳妇可真大方。”潘于氏登时喜笑颜开,“瞧这行事,可真真是有大家子风范的。”
她说着这话,还特意瞟了张蜻蜓一眼。
张大姑娘心里的火蹭蹭往上直窜没给你送礼,就是我小家子气了么?那我还小家子气到底了。
叶菀瑶得了便宜还在那儿卖乖,“我的嫁妆等收拾好了,婆婆您瞧着有什么要用的,也收去吧。搁在我那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
小谢夫人笑着拍拍她手,拉她也坐了下来,“你这孩子倒是个真懂事的,咱们这一大家子…算了,我也不说了。”
“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得了好处的潘于氏越发说起奉承话来,“这么大一家子,当家可不容易呢,这么些年,可多亏了弟妹你里里外外操持着。”
“有什么不容易的?”潘高氏已经扔掉了牙签,磕起了瓜子,瞟了小谢夫人一眼,“穷有穷过法,富有富过法。你们呀,就是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才老觉得钱不够用。要是交给我…”
潘于氏赶紧把她的话给截断,“您都多大年纪了,还操这个心干嘛?”
潘高氏悻悻地吐着瓜子皮,“我虽是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信不信把钱交我管试试?包管比现在富余得多!”
“知道您能干,咱们就是提鞋也比不上的。”小谢夫人打起了哈哈,“可若是真让您这一把年纪还来操心,那咱们才真是没脸见人了呢!”
她把目光转向了叶菀瑶,“等过上一年,家里添几个曾孙,可有得您忙了!”
叶菀瑶含羞带娇地转过身去,潘于氏笑道:“瞧,这都害羞了,不过我在这儿说句话,你们可别不信,这云祺媳妇头胎肯定是男胎,瞧她进门那会子,手上捧那么大的玉如意,丝毫不露怯。端庄沉稳,可把所有宾客都镇住了,没有不叫好的。”
是给玉如意叫的好吧,张蜻蜓夹起一筷子菜忿忿地放进嘴里,化怨忿为食量。
潘云豹眨巴眨巴眼,瞧瞧桌上只有计腊梅还在带女儿招娣吃着饭,突然觉得有点难为情起来。媳妇能吃他没意见,可吃得这么咬牙切齿他就觉得不大美观了。
犹豫半晌才低声问了句,“你…你还吃么?”
张蜻蜓微一挑眉,那冷冷的目光瞧得潘云豹竟觉得脊梁骨有几分发凉,“怎么,你养不起我?”
潘云豹噎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大姑娘故意提高了嗓门,继续把面前盘子里的最后一口菜挟到嘴里,嚼得更加用力。
潘云龙眉头一皱,“云豹,快给你媳妇道歉。”
“哦。”潘云豹垂头丧气低了头,正要说话,却听小谢夫人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进来,“小两口拌拌嘴,哪有什么要道歉的?这么点子小事,云龙你就不要小题大做的了。云豹媳妇,可不许生气啊!”
可是张大姑娘今儿非这个气不可了,把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婆婆,对不起,这句话我必须问个明白。”

第86章 你凭什么养活我

张蜻蜓悠悠地把目光转了过来,定定地落在潘云豹身上,“相公,麻烦你说清楚一点,我为什么就不能吃了。”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潘云豹脸都红了,一半是着急,另一半也是觉得丢脸。媳妇怎么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跟他闹脾气了,这让他多没有面子?豹子的急脾气也给激了出来,“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嘛?”
一屋子人,脸色都变了,新媳妇进门第一顿团圆饭,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发起了脾气,这确实是有些不像话了。
只有潘茂广,早坐在一旁喝起了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稳如泰山。
潘云龙刚想上前劝解,卢月荷却把他的衣襟暗自一拉。潘云龙心中奇怪,妻子素来行事稳重,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拦着他,必然有她的道理吧?他想了想,退了下来。
但潘于氏已经大呼小叫地嚷了起来,“云豹媳妇,你这是做甚么?”
张蜻蜓冷笑连连,“我现在就是想问问,相公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就不让我吃饭了?若是养不活我,就实话实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二媳妇,你这话可过了!”小谢夫人冷着脸站了起来,“就算是云豹问了你一句又怎么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儿别说我们了,还有爷爷奶奶在呢,你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的?难道章府就教出你这样的闺女么?”
这话骂得很过份了,张蜻蜓也站了起来,“婆婆,我们章府教出的是怎样的闺女难道您没提前打听清楚么?那您是怎么三媒六聘地把我接进门来的?”
哗!
这一句话,可把一屋子全都震翻了,连潘茂盛都阴沉着脸站了起来,“云豹媳妇,你可不要太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