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钱来赎你?那你不是欠我三十万了?”
“那我就给你洗一辈子衣服呀!”那一句话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便冲口而出,却在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震惊眼神之后猛然醒悟过来!
她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连忙转身不敢看他,小声辩解: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身后的人却一直没有答话,很久很久,气氛似乎都已经凝固了,突然听到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三十万买一台洗衣机,太贵了!”
她惶惶地不知该怎样回答,片刻之后,又听他轻轻说了一句:
“骗你的!”
她忍不住转头看他,眼光中露出不解,不知道他说的哪一句话是骗她的,是嫌三十万赎她这台洗衣机太贵,还是要她留在这里那句话。
他却话语一转:
“去休息吧,你都几天没睡了,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了,你去睡一觉起来,我保证,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既然他都那样说了,她也就不再纠缠那个问题,只是…
她绞着衣服,小声说:
“我不累,不想睡觉,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吧!”
“可是我想睡觉,你在这里一直说话我怎么睡得着?”他瞪她一眼,堵住她想反驳的话,语气严肃起来,“去休息,快点!”
她是一直都有些怕他黑脸的,这时也不敢再说什么,磨磨蹭蹭退到门边,望了一望他,终于带上门出去了。
门关过卷起一股旋风,暗色的窗帘随风而动,露出了一角明亮的玻璃,阴暗的室内涌进一缕灿烂的阳光,在墙上耀出了白花花的光斑!
那金灿灿的光芒耀得病人的眼睛有些发花,眼前突然涌起了印刻在脑中的那一幕!
那个女子扒在床边,眼睛亮闪闪的,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那我就给你洗一辈子衣服呀!”
说得仿佛天经地义!
那样的神态,那样的语气只让他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很久很久,居然都不能回过神来,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想到那一幕,斑驳的光影中,他不自禁翘起了嘴角!
然而那样的明亮只有一刻,那一阵风一卷而过,窗帘落了下来,厚厚的一层绒布,将阳光牢牢阻隔在外!
光芒曾经不经意地降临,却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必定留恋不住!
“一辈子、一辈子…”他躺在阴沉沉的屋里,口中喃喃念着,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来,最后只是直直望着那白得呆滞的天花板,嘴角生出了嘲讽的笑:
“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说一辈子?”
电话
一周之后,伤口开始拆线。
医生老树皮般的双手执着镊子剪刀灵活地翻动,动作熟练至极,他像是裁缝正在剪裁得意的衣服,尽兴之处,嘴中不禁哼起小调来!
床上的病人忍无可忍,冷冷开口:
“医生,我不希望用可以享受一流服务的钱,换来你这样轻率的态度!”
“我没有闭眼给你拆已经很认真了!”老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对方眼中涌起来的寒意,他连忙哈哈干笑着,拍拍他的肩,“别生气,别生气,小伙子,才刚刚拆线,火气太旺对伤口不好哟,哦,我去叫你老婆进来,看看她今天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完,撒腿跑去开门!
门外的女子早就候着了,这时见门一看,微笑向医生问了一声好,端着托盘跨了进来!
盘中盛着一只黑瓦罐,一只土陶碗,那瓦罐中冒出的鲜鱼香气只馋得那老者不断咂嘴,立刻也跟在后面,磨磨蹭蹭靠了过来!
她坐在床边,将枕头立在床后,扶他坐起来,盛出一碗雪白的鱼汤,撇去浮着的油花,一勺一勺喂到他嘴中!
那样颇有些亲昵的姿势,一周每天几次地重复下来,也早就没了初时的僵硬尴尬,她举勺喂去,他张口喝下,动作自然至极,仿佛他们一直都这样相处,本来就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一碗喝完待要再盛,却发现那瓦罐中竟然只剩下了抹底的一层,而那吉阿空医生正在旁边不断擦嘴!
“医生你又偷吃!”女子皱着眉喝了起来,看着那老顽童一般的老人,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一份啊,为什么每次都要偷吃他的东西?”
抱怨了那一句,知道他也听不懂,只好又拿着碗站起来,对病床上的人说:
“你等等,我再去厨房给你盛!”
临走还不忘瞪那老顽童一眼!
老头望着她的背影打着哈哈:
“呵呵,看看多精神,如果不是我逼着给她吊了几瓶青霉素,只怕她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哪能每天都给你弄这些好吃好喝的?”顺带着连他都胖了一圈!
笑着笑着,低头看到病人扫过来的凉冰冰的目光,那笑慢慢僵在了脸上!他最怕被这小伙子这样冷冷地盯着了,那眼光仿佛洞悉一切,把他的毛病一箩筐一箩筐都挑了出来!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一跺脚,狡辩:
“还看什么,我…我可没偷喝你的汤啊,我当着你们的面喝的,是你们小两口只顾着眉来眼去的没看见,那、那可不怪我哈!”
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从衣兜里掏出一部电话塞到他手上,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你要的电话,两万泰铢记在你账上!”这时正好看到女子走了进来,连忙摆摆手,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蓝蕉坐在床边,转头望着那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医生大叔有时像个孩子一样,真可爱!”
“其实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虽然老头经常张嘴就提钱,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确实精湛!
“对了,两天前我在楼下找药的时候发现了医生大叔收集的很多简报,全是他穿着白大褂精神抖擞的样子,泰文的我看不懂,可是有一份英文杂志,做的是大叔的专访,说他好像是曼谷一家大医院权威的外科医生,非常非常厉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起老头说过他曾经出了一次重大的医疗事故,之后便被医院开除,不知道那是多么严重的失误,才令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医生埋没在山野的小医馆里?而命运确实蕴含着无数的巧合,如果不是那样的埋没,自己今天又怎么能够死里逃生?
而命运让他遇见了眼前这个女子,又会在以后的生命中生出什么样的变数来?
她把鱼汤喂到他嘴边,却见他怔怔发呆,柔声道:
“你怎么了,先把汤喝了吧!”
“有点闷,帮我把窗户打开好吗?”他说。
她立刻站起来去开窗。拉开厚厚的一层绒布,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流淌在窗外,从小医馆的二楼上望出去,错落的房舍掩映在生机盎然的绿荫之中,南国特有的棕榈树摇曳生姿,沙沙作响,下面是医生的小院子,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木,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连那空气都香甜起来!
她撑着窗户,探身出去狠狠嗅着那香气,脸上一片沉醉!
晨光之中,长发的女子踮着脚尖从窗户探身出去,周身的轮廓都融化在光晕之中,那样的姿势,那样的神态,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让病床上的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他的手心握紧,手里是老头给他的那部电话,会帮着他联通另一个世界,不会有晨光、花香和蝴蝶的世界——他本来的世界!
握了又握,终于还是放手,悄悄将电话放到了床边的抽屉里!
(谢谢虹给我的医疗知识方面的指导,否则我瞎编起来肯定一点都不靠谱,祝你的执业医/职业医考试顺利通过,呵呵!)
杀手
再过了一周多,他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路,他不要人扶,她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从楼上走到楼下,再从楼下爬回楼上!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从不走出这房子,所需的东西都是吉阿空从外面买回来,所幸老头拿了钱也乐意得很,每天都买回一大背篓的东西堆到蓝蕉面前,嚷着要吃这吃那的!
他不认为桑通的人会这样轻易放他走,他们定然会先沿着夜赛河寻找,所幸吉阿空医馆所在的小镇离夜赛河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这十多天的风平浪静已经为他争取了最宝贵的复原时间。他已经托了医生帮忙找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沿河找了一遍,肯定不会料到他还会继续走水路!
这一天同样是晴空万里,吉阿空早早地背着背篓出去了,他楼上楼下走了几遍,出了一身的汗,也躺回了床上休息。
蓝蕉在楼下厨房里守着煲汤,刚刚尝了味道便听到响起了咚咚拍门之声,外面传来孩子抽抽噎噎的哭声。
医生不在,她不敢贸然开门,凑近了门缝往外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搂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坐在门口的石墩上,那小男孩的膝盖跌破了一大块皮,正捂着脸抽泣,女孩子显然是他的姐姐,一边柔声安慰着他,一边伸手咚咚打门!
他早就叮嘱过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开门,可是这一对普通的泰国姐弟显然只是来找医生上药的,她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住了不敢动。
然而那姐姐求医心切,一直不肯放弃,拍门拍到最后,见弟弟哭得越来越厉害,她竟然也跟着抽噎起来!
听着两个孩子哭得那般伤心,她再也无法硬起心肠视而不见,脑袋一热拨开了门闩!
女孩子见门开了,立刻破涕为笑,拖起弟弟就往屋里钻,指着他的伤口叽里咕噜说着泰语!
蓝蕉懂她的意思,所幸这几日她也虚心向医生学了一些处理外伤的方法,先让他们坐了下来,转身取了碘酒给小孩子消毒,然而那棉签还没沾上去,突然有东西逼住了额角!
那冰冷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枪!
尖叫声被对方的手紧紧捂在嘴里,她这才看清楚,那小男孩身材的人竟然有着一张三四十岁男人的脸,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拿枪逼在她头上,一双三角眼里是狠毒的光!
那女子也是孩子身材,面孔乍一看去稚嫩幼小,可是离近了仔细一看,额头眼角还是有隐隐的细纹,只是刘海遮住了,更是让人极易错看!
蓝蕉又急又悔,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了那许多,“啪”一声将那碘酒瓶子砸在地上!
T,你听到了吗,小心!小心!!
那女人见她居然还敢反抗示警,抓起一片玻璃碎片扬手便钉进了她的手掌,那尖利的碎片刺进血肉,只疼得她全身一颤,胸中陡然吸进一口凉气来!
他们却不再和她纠缠,找了绳子牢牢绑了她,顺带着堵了口,便将她塞在一旁的桌下,两个人都持着枪,小心翼翼登上了二楼!
他们显然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颇为了解周围的情况,知道要找的人住在哪一间房,悄悄踱到门口,两人交换了眼神,一人做好了射击姿势,另一人轻轻推开了门!
阴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床上的人侧身躺着,似乎睡得正香。女人瞄准扣枪,三枪点射,子弹扑扑钻进了被子!
她不敢大意,小心靠近察看,那侏儒男人在背后弥补她的防守空缺,刚刚靠近病床,她忽然心中警觉,不去掀床上的被子,枪口一转,子弹已经扫进白床单覆盖的床下!
说时迟那时快,枪声刚起,白色的被子突然从床上飞起,蒙头盖脸裹在那女人身上,女人眼前一黑,心下猛地一震,忽觉手腕一凉,枪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那侏儒身形极是灵活,察觉变故立刻回身,刹那间一轮六发子弹已经全射了出去,也完全顾不得面前同伴性命,只想将那还没见着人影的杀手尽可能格杀!
子弹用磬,他来不及重装弹夹,右手弃枪,左手又拔出一把德国HKP7手枪,举枪的同时,身子飞速掠向旁边的置物柜躲避对方的反击!
突然又是一声枪响!
侏儒正在急速移动的身子忽地瘫了下来!
他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临死前瞪得直直的眼珠中印出了所见的最后一幕!
被白色被子裹住的同伴软软倒了下来,她的身体替后面的人挡住了所有的子弹,被子下露出的那一只手,桡动脉已经被刀锋挑断,手上的枪早握在了对方手中,而那拿枪的人身后病床上横躺着医院常见的塑料模拟人,他正是卧在那假人身侧才躲过了最初的三枪点射!
侏儒渐渐浑浊的眼中映出了面前男人冷漠犀利的眼神,只看得他已经开始麻痹的心脏突然一抖!
那样的眼神…雾里排名第一的杀手…T!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会事,晋江网站一直都上不来
怒火
消毒液的味道混合着血的腥味,浓浓充斥在小小的病房之中!
持枪的人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定一定神,跨过两个杀手的尸体,小心翼翼向楼下走去。
刚过楼梯转角便看到那被塞在桌下的女子,他站住了,曲臂举枪,眼睛警惕地扫射四周,搜索所有可能埋伏的位置!
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女子模糊的挣扎之声!
确认安全之后,他奔下楼去把她拉了出来,解开绳索,却突然看到了她手心的玻璃!
下手的人极其狠毒,那两指宽的玻璃碎片狠狠插在女子的手心之中,仿佛在一片血红中生了根,只那样扫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猛地又突突疼痛起来!
他立刻转身再取了碘酒纱布,捧着她鲜血淋漓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叫她:
“蓝蕉。”
“啊?”她惯性抬头,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就在那一刹那间,他突然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她掌心中的玻璃!
她疼得大叫一声,眼泪翻涌而出,手颤抖着便想握紧,却被他牢牢攥住泼上碘酒,立刻用白纱布一层一层厚厚裹了起来!
她转头不敢看那一片刺目的红,只觉手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胸臆间不断吸进冷气,牙齿更是咬得颤颤地响!
手抖得厉害,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他的手不稳,他一层一层裹上纱布,直到再也没有血迹浸透出来,这才轻轻打了一个结。
手保持了静止不动,拔出玻璃那一刻钻心的疼痛似乎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只剩下了火辣辣的麻木,她慢慢转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了他怒火熊熊的双眼!
“为什么要开门?”他问,压抑的语调中有着风雨欲来的危险,“不是说过了无论怎样都不能开门吗,你是不是听不懂,你听不懂吗?”说到最后那几个字,他已经完全吼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一直哭…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被他突然而来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眼泪不断线地滚了出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他眼睛一扫那满地的玻璃碎片,已经大概猜到了玻璃为什么会扎进她的手心,不禁紧皱眉头,语气更是恶劣,“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你还不清楚吗?不要激怒他们,尽量保护好自己!而你在干什么,你在逞什么英雄,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不能承受他那样的怒火,伸手想要拉他,却听到更加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要动你的手!蓝蕉…蓝蕉…你——你——”他托住她受伤的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一阵急促的剧痛!
“你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她慌张起来,另一只手贴近他胸口,恰在这时听到了吉阿空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都跪在地上?”
“医生——”她尖叫起来,“他的伤口——他的伤口——”
吉阿空立刻放了背篓奔过来,蹲下便想查看病人的伤势,却教他挡住了手!
“什么时候会有船?”他忍着疼痛低声问。
“还要过两天——”
“等不了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他脸色铁青,口气不容置疑,说完那一句,站起来便要上楼!
衣摆立刻被她的手拉住!
“你的伤口…让医生看看…”
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掀开:
“不关你的事!”
冰冷如同严冬的雪霜!
被掀开的手僵在空气中,仿佛也被扎进了一片玻璃,止不住地颤抖,颤抖,最终慢慢收回,覆在唇上,牢牢按住连续不断的哭声!
吉阿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看看那冷漠决绝地走上楼去的男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手包着纱布,一手捂着嘴巴哭得眼泪奔涌的女子,怒火腾地窜了起来,张嘴便吼:
“臭小子你发什么脾气!你老婆受伤了你就是这样的态度?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朝她发什么火?你、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吉阿空铁定不会救你…”
楼上的门重重地关上,将一切阻隔在外,哭声,骂声,还有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房间里两个死人还直挺挺地躺着,阴冷的空气中,血的腥味强烈刺鼻,这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永远的血腥,永远不知疲惫的奔波杀戮,永远裹在身上的阴冷黑暗!
明明知道不可能抓住的东西,却因为一时的贪心留恋便造成了这样的伤害,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样的怒火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坐在床边按住胸口,那一阵痛过去之后,俯身,拿出抽屉中的电话,按键,拨出那个熟悉至极的号码!
等待之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我,T。”
放手
刚刚放下电话,门便被一脚踢开,怒气冲冲的老头摆出架势正要开骂,陡然见了屋里那两个死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言两语解释了目前的状况,他把一张VISA卡递到老头手上:
“第二批杀手很快就会来,这里你也不能住了,卡里面的钱足够——”
“你们真的现在就要走?”向来爱钱如命的医生却没有伸手去接,打断他的话,“你这个样子怎么禁得起奔波,况且还带着个女人?”他眼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手就是被这些人弄伤的吧,如果、如果你们再遇到这些人怎么办?”
本来不想再说的,但老头那从没见过的认真急切的样子却让他微微一惊,不禁开了口:
“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最后那一句话低低吐出,几乎轻不可闻,而说话的人脸上却是决然坚定的神色!
看到那样的神态,阅尽世事的老者突然明白了,叹息出来:
“可是你刚才那样的态度,她不会知道你其实是在生你自己的气。小伙子,夫妻两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应该向对方说清楚吗?”
他怔了一怔,忽然冷冷开口:
“我们不是夫妻,离开这里以后,她和我不会有任何关系。”
“怎么可能,她不是你的——”老人说着说着便住了口,这才想起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嚷嚷,他没有否认,却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医生忽然明白了,他身受重伤,带着一个女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人误以为她已婚确实比单身要安全方便得多!
“你为她考虑了很多,”医生不禁感慨,“可是你说你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你这样做会伤害她的!”
他的手一紧,却没有再答话,只把那卡塞到了老头手中!
吉阿空医生忽然轻轻笑了,看了看那沉默的年轻人,眼光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仿佛是自语起来:
“我被医院革职那一年,我那年轻美貌的太太带着我所有的积蓄凭空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一直认为钱比女人可靠!可是,可是这个小姑娘不一样啊,如果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女孩子,我是怎样也不会放手的…”
年轻人的背僵直了一瞬,低头,嘴角是微微的苦笑!
不放手?如果不放手会带来更大的伤害的话,又怎么由得他不放手?
医生亲自开车送他们到了夜赛河,又是一次分别,又是一次离伤,蓝蕉抱着那花白头发的老者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感谢之语,老人望着这还懵懂不知的女子,明白等待着她的会是一次心碎,不禁拉了她的手,眼中尽是悲悯慈爱的光芒!
船悠悠荡开,医生立在夜赛河畔,久久注视着那渐渐远去的船,河风拂过,摇得他花白的头发轻轻颤动起来!
小船顺水而下,一幅一幅的风景,一段一段的时光被河水留在了身后,炊烟袅袅,暮色渐浓,新月升起来的时候,小船在水流中转向,已经驶入了湄公河!
波浪轻轻拥着河岸,卷起低柔的水声,河中往来的船只早早都泊到了岸边,只还有一尾黑黝黝的长尾船顺水而动,无声无息流泻而下,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河中,映出了俗世的繁华忧伤。夜色中的湄公河,是一片平和的安然静谧!
艄公轻轻摇着橹,船头坐着面无表情的男子,水波摇晃了灯火,落在他眼中,一路明灭!
他维持了同一个坐姿已经很久很久,在这静静流淌的小船上,在这弥漫的夜色中,眼前不断闪过的,却是白日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尖利的玻璃,血淋淋的手,她不断地颤抖,不断地哭泣…只是这样想到,胸前的伤口也隐隐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