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沙 过雨晴


他是身份低下的奴隶,却有着天神般夺目的容貌,他精通武功幻术,权谋心机,他以神之名义晋封将军,被招赘为驸马,却步步为营,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他小心翼翼利用着身边每一个人,直到宿命般遇到了对爱情义无反顾的女子,一点一点被改变,然而,当他明白过来,当他下定决心抛弃一切去守护,却发现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渺小无力…


奴隶 zxiao200257

塞外驼音,风沙铺卷,绵延万里而去。
这是一片充满着战争,杀戮与鲜血的土地。为了争夺有限的绿洲和水源,千百年来大漠上的厮杀从未停歇过。遍地鲜血也滋养了无数的恶兽邪灵。狼烟四起,邪戾横行,乱世浮生,命如蝼蚁。
然而,在这样混沌不堪的世界里,所有的大漠子民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那个信仰,仿佛潺潺清泉,流到哪里,便会荡涤罪恶和贫瘠,带来和平与富饶,那便是对水之女神离湮的信仰。
传说,在这片沙漠中有一个人力不能到达的仙境,那里有一湖永不枯竭的水,湖水四周开满了灿若云霞的离花。司水女神离湮就在这片湖水中守望大漠。
如果那仅仅只是传说,或许女神还不足以成为所有国家与部落最忠诚的信仰,但让所以子民折服的是,每过一段时间——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神迹就会在某个地方出现。那片清凌凌的湖水和如火般燃烧的离花在蜃景中美轮美奂。而出现蜃景的地方必会有甘露降临,不论多么贫瘠的荒野也会变作新的绿洲。这样的神力让崇尚水和绿色的大漠子民顶礼膜拜,离湮成了祭祀时不得不拜的神明,而圣湖周围的离花也成了大漠中最祥瑞的神物。
神的眼睛在时光的洪荒中俯视着芸芸众生,云卷云舒,日升星落,命运的车轮从既定的轨道中辗过,宿命中的国家出现,消亡;宿命中的人物相遇,离开;宿命中的故事一幕幕上演。
时光停在加梵国历慕轩八年。
这一年,沙漠上的两大强国加梵与沃野在对峙几十年后终于开战。加梵国大举进攻沃野,却因前锋大将军华亦阵前倒戈,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加梵王慕轩生死不明,皇城被围月余,倾国之祸眼看便要袭来,却在这紧要关头,离花蜃景出现在皇城上空。水尽粮绝的加梵子民奔走相告,喜极而泣,他们向着那一丛一丛开在天际的神花匍匐长跪,高呼神恩浩荡。
次日,大雨倾盆而下,给这座濒临死亡的城市注入了无限生机。而在那一墙之隔的城外,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围攻的沃野大军,十日后沃野退兵,元气大伤,从此蛰居城内不敢再出一兵一卒。
不久之后,失踪已久的加梵王慕轩奇迹般地回到城内,城中这才疯传,神迹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加梵王去到了圣湖仙境,他的诚心感动了女神,这才使整个国家起死回生。从那以后,劫后余生的加梵国独得神恩,在慕轩的带领下,迅速成了沙漠中最强大的帝国。

慕轩二十八年,加梵国长公主青瓷十九岁生日,大宴沙漠各个部族。大都加梵城更是张灯结彩,车马游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日落月升,入夜时满城的火把将这颗沙漠明珠映照得如同正午骄阳。巍峨的祭祀神殿在火光的映照中静默威严,如同神祗一般屹立于黄沙之上。神殿后是鳞次栉比的宫殿,宫灯一盏一盏点亮,将热闹喧嚣的气息一直传到深宫之中。
清风曼舞,薄纱浮动,一切的浮华喧闹却都在一片轻纱前止步。
那是公主的寝宫。
有侍女上前,恭敬道:
“公主,到了祈福的时间了,民众都聚集在了神殿前,王与王后又差人来催了!”
轻纱后的人影动了一下,许久,才传出恹恹无力的声音:
“还是没看到他吗?”
“禀公主,朱儿已经差人去工兵营问过几次了,他都好些天不见踪影了,工兵营那边也正恼着呢。”
又是寂静。
朱儿实在忍不住了,禁不住开口: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您是万金之躯,他…没错,他是长得很好看,功夫也很好,可毕竟,毕竟只是工兵营的一个奴隶!“
轻纱后传来的冰冷气息让朱儿蓦然住口。
忽然间薄纱一动,那个身披紫色流苏的女子娉婷而出,那一瞬间,整个长廊上的宫灯似乎都暗了一暗,她一昂头,绝美的脸上含着几分薄怒,那双黑玉似的眼睛紧紧盯住朱儿,语含责备:
“他或许是全天下人的奴隶,但,却是我一个人的英雄!”
朱儿逞一时之勇说了那些话,让平日里温婉的公主瞬间气势凛人,她连忙低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怔怔间已听得脚步声远去,公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又与平时一般温柔无异:
“朱儿,你知道我心里牵挂着他,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走吧,父王母后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她定一定神,连忙跟了上去。

神殿前的熊熊烈火已经燃烧起来了,祭台上的供品也已经摆上:三牲,祭天;五谷,祭沙,一皿清水,祭女神离湮。
号角声起,雄浑辽远,潮水般漫过祭祀广场,漫过顶礼膜拜的人群,漫过巍峨神殿,漫过重重深宫,又向远方奔去,回响在浩瀚沙海之上。
就在那样的号角声中,青瓷公主一级一级登上了祈福的圣台,星空之下,万民之上,紫色的流苏在夜风中轻拂,流动着火的亮光,光芒映照下,站在高高圣台上的女子仿佛要乘风而去。她周身散发出的安宁,祥和,圣洁的光辉便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皎皎月光,让每一个痴痴仰望的人心生敬仰。
在万民的仰视中,她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她的每一句祝词均由圣台下数百名祭司再高声重复,是以广场上数万人每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碧天苍苍,黄沙莽莽
加梵帝国,称雄四方
苍天眷顾,黄沙庇护
女神之水,福泽漠荒
心兮诚兮,敬诸神明
佑我五谷,丰盈米仓
佑我牛羊,水美草长
佑我子民,福寿安康
佑我加梵,国祚绵长!”
当最后一句祝词诵出时,所有臣民有如魔魇一般匍匐在地,齐声高呼:
“佑我公主,万寿无疆
佑我加梵,国祚绵长!”
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远远甩开,整个沙漠都在颤抖,恭迎,呐喊:
“万寿无疆!国祚绵长!国祚绵长!国祚绵长!”
在这样震天动地的祝福声中,每个加梵人心中都涌起说不出的激动和自豪:这就是他们倾国倾城的公主!这就是他们称霸四方的帝国!
这样的氛围,连在神殿上俯视万民的加梵王也微微动容。倚在他身侧的王后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握着他的手,与他一同看去,柔声说道:
“看,轩,国泰民安,国富民强,你要的一切都实现了。这个大漠从来没有如此统一和稳定。没有哪个国家再是加梵的对手,也没有哪个君王有如此彪炳千古的功绩。你是加梵最贤明的君主,是大漠是最英勇最伟大的王!”
加梵王看向王后,那张与青瓷极为相似的脸温柔而恭顺,安宁而圣洁,他微微笑了,伸手搂住了妻子。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加梵王眉头微皱,愠怒道: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公主的祈福圣会上捣乱?
话刚落音,就听有清音朗朗传来:
“工兵营第四队奴隶刃,为公主寿辰送上贺礼!”
“刃?”那个名字让圣台上的公主蓦然回头。
神殿之下,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傲然而立,仰首凝视着她,即使隔了那样远的距离,她似乎也看得见他那温柔如秋泓的双眼。月色皎洁,夜风轻轻拂过,这一刻,仿佛有千朵万朵的鲜花竞次绽放在夜色轻风中,馨香流转,芬芳浮动!她的眼里,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他,只余他而已。
而此刻,窃窃的私语也在民众中迅速蔓延:
“哪个奴隶竟然这样大胆,不好好呆在营房中,跑到这里来捣乱?”
“奴隶?奴隶能为公主送出什么样的礼物?”
“小小一个奴隶也这样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他是不是疯了,如果他拿不出绝世宝物的话就是冒犯公主!”
玉座上的王却笑了:
“你一个奴隶会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公主?”
“一朵花!”
四周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讥笑出声,然而,他后面的话却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离花!”
手腕翻上,在奴隶泛白指节间绽放的那朵花,红若朝阳、艳若织锦、灵动如清风、傲然如孤鹤,哪里是沙漠上那些苟延残喘的俗物?
有见过离花蜃景的人忍不住高呼了出来:
“离花,这真的是离花!”
这个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广场的各个角落:
离花现世了!这一次,不是蜃景中的幻像,而是真正的神物降临加梵,在独沐神恩二十年后,女神的恩泽再一次降临,加梵帝国必定傲立大漠,万古不衰!
人群中不知有谁高呼了一句:
“神之使者带回了离花,他是神之使者!”
“神之使者!神之使者…”
更多的人振臂高呼!
就在那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那个拈花微笑的男子,越过噤若寒蝉的士兵,一级一级登上神殿,他着一身奴隶的装束,草履灰袍,但那仪容气度,却是说不出的丰神俊朗。灰袍随风而动,他拈花拾级而上,双目澄明得如同秋日长空,他唇边的笑安静虔诚,仿佛真的是神之使者,从圣土上带来了神的恩泽。
玉座上的王后掩不住吃惊:
“他真是工兵营的奴隶吗?奴隶中怎会有如此人物?”
伺立在一旁的朱儿忍不住开口:
“王后您忘了吗,他就是刃啊,一年前在野狼谷救了公主,公主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她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住口,然而,说与不说都没有差别了。
青瓷公主已经奔下了圣台,站在神殿之上,刃单膝跪地,向她行着大礼:
“刃祝公主生辰快乐,福寿无疆!”
他等了许久,不闻公主回答,忍不住抬头,却见她泪水珍珠一般坠下,哭得如同带露的离花。
“公主,你…”
“我还以为你走了,再也不要见我了…我不要什么离花,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唇边的笑更深了: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答应过你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虽然我渺小如尘介,但我用尽全力,也要实现我对你的诺言!”
那几句话,只听的青瓷心潮澎湃,泪水涔涔。这一段爱情,仿佛是开在山阴处的花,阴暗,隐秘,甚至还有几分罪恶,却是绝美到让她目眩神迷不能自拔!多少次暗夜中的偷偷相会,便会有多少次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明知天差地别,明知不可能,却总是忍不住狠狠地想,万一,万一呢?而今日,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一定会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受万民称颂和祝福的未来,一切曝于阳光下,却不是枯萎和绝望,而是更加绚烂的未来!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和猛烈,一时之间,她呆立原地,掩面而泣,说不出一句话来!
刃看着她,忽然后退一步,跪向王与后的玉座,献上离花,句句铿锵有力:
“尊敬的王与王后,刃愿以这朵离花为聘,恳请王将青瓷公主嫁与我为妻,我会以我的生命,我的魂魄守护她,至死不渝!”
而见证这一幕的几万民众瞠目结舌!
有人低语:“他不过是一个奴隶,怎么配得上我们的公主?”
马上有人反驳:“他是离湮女神选中的使者,可不是凡夫俗子,与我们公主正是绝配!”

加梵王凝视着凭花而贵的奴隶,似乎也犯了难。就在此刻,青瓷公主忽然揽裙而跪表明心迹,她的声音铮铮如珠落玉盘,字字坚决不已:
“父王,女儿与刃真心相爱,不管他是什么人,女儿此生非他不嫁!还请父王成全!”
“瓷儿,你怎么可以…”
“罢了!”王后的话被加梵王打断,他凝视着这一双痴情儿女,抛去身份不谈,他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作为父亲,他岂能忍心掐断女儿的爱情,让她坠入不能和爱人厮守的痛苦中?高高在上的帝王心中突然柔软起来,接着,就见他大手一挥,朗声道:
“公主生辰,离花现世,今日已是双喜临门,那本王就锦上添花再添一喜吧!工兵营刃,虽为奴隶之身,但智勇双全,灵气异于常人,是女神选中的使者,从圣湖上带回离花,保我加梵帝国千秋万代昌隆安泰,在女神的庇护下,他早已脱胎换骨!今日,本王就封刃为神武将军,三月后与公主完婚!”
青瓷与刃闻君言如此,狂喜之下连忙磕头谢恩,领旨起身时,公主忍不住抱住他又哭出声来: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有奢望,我和你会有今天…刃,我没有看错,你是我的英雄,你真的可以做到!”
刃搂着她,也是感慨万千:
“瓷儿,我答应过一生伴你左右,就算心神惧毁我也会做到!”他指向神殿之下,“别哭了,看,万民都在恭贺我们呢!”
婚讯立刻传遍广场!
这个消息顺应了很多人内心隐隐的期盼,即使有质疑之人,却也臣服在王的圣旨之下了。
众人仰视着神殿之上的一对璧人,心悦诚服屈膝而跪,送上诚挚的祝福:
“恭祝公主将军幸福恩爱,白头到老!”
恭祝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王后面无表情看者手中刃献上的离花,声音中难掩愠怒:
“轩,你就这样把我们最珍贵的宝贝许给了一个奴隶?你不会是真为了这一朵花吧?”
加梵王看着他的妻子,微笑:“在你的心里,不应该是众生平等吗,怎么也会介意刃是什么身份?
“我不介意他是什么身份,却总是觉得他用心不良!”
“每一个想娶我们宝贝女儿的男人你都会觉得他用心不良的!”加梵王笑了,指向了神殿上紧紧相拥的一对,脸上全是慈爱的光辉,“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一朵花,但是,我在乎我们的女儿,看,她爱刃,能和刃长相厮守,我想,这就是我们能给她的最大幸福!而且——”
他拿过她手上的离花,替她别在鬓角,“这一朵花,你不是经常念着吗?我不能再为你拿到,今日,另一个有缘人送花而来,就一解你的相思之苦吧!”
王后看向加梵王,伟大的王,慈爱的王——恩宠她的夫君,她低首笑了,靠在了他怀中。
而在神殿之下,万民已经开始狂欢了!
无数个火堆燃起来了,一只又一只的烤全羊,一桶又一桶的马奶酒,一盘又一盘的手抓饭流水一般送了上来,众人唱歌跳舞,喝酒吃肉,鼎沸之声将入夜的寒气驱散殆尽!民众醉了,新封的将军醉了,整个加梵都醉了!
只有天上的星子,在寒风中睁着凛冽的眼睛,冷冷注视着熙攘喧嚣的红尘俗世!

设局 文 / zxiao200257



夜风簌簌而过,风沙中的这片胡杨林,枝桠纠结横生,密密匝匝绕成一团,竟似一个硕大的树笼子罩在黄沙之中。
笼中不断传出哀嚎之声,宛如鬼泣!密密层层的树影之中,一人抱手坐于树端,那是一个女人的身段,全身上下都罩着黑袍,连脸上都蒙着黑纱,她借着几许星光看着树林中那不住仰头嚎叫,似人非人的怪物,眼神淡定如水。
一地残尸,胡杨树就从汩汩的鲜血中伸出枝桠来,如手臂一般缠绕在一起。树下那人形怪物早饿得发了狂,抱住黑衣人栖身的树干不断摇晃,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那人颠来颠去,却依然能在枝头稳住身形。那怪物转了几转,仿佛定下性来,竟伸出手脚攀住树干,一点一点爬了上来,他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树顶上的人,口中不断喷出浊气,流出口水。
就在他满是血污的手刚刚按上那黑袍,密密的树林中忽然冷风拂动,一袭灰袍大鸟一般划过,附在了怪物身后。
那怪物扭头便咬,却被来人牢牢抓住了脖子,他怪叫一声,从树上摔了下去,滚入乱尸丛中。
那人依然附在怪物身后,待他刚一站起,两手同出,四指已经按住了他两边的太阳穴。
“把你的力量给我!”幽灵一般的声音在怪物耳边响起,而早失了心智,只识得鲜血之味的怪物不管不顾,转头又是一口咬去。
那四根手指却死死按住了他的穴位,指上似乎起了吸引之力,只吸得那怪物全身青筋暴起,黑色的邪戾之气顺着全身经络不断涌向太阳穴,自手指进入了来人体内。
树上的黑衣人这才笑出声来:
“三十多个汉子困在这林子里,杀来杀去两个多月,这才练了这一只人蛊,每天两个大活人伺候着,又喂了一个多月,真是麻烦,不过力道也是不一样,是不是比以往那些来劲多了?”
声音嘶哑枭桀如老妪,更如暗夜中噬人的饿鬼!说话间,她身形鬼魅般穿行于树枝之间,将那些附于树枝上,仿如萤火虫的点点光亮全部拢于手中,五指一捏,便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树叶。她一指推开那被吸光邪气的怪物,将树叶放到来人手中,
“这是被这只人蛊吃掉的人的魂魄,我替你封印在树叶中,必要之时可做傀儡供你差遣。”她说着,眼波一闪,又想起一事来,问,
“不过此刻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应该在加梵城中举杯狂饮吗?”
“新封的将军已经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了新赐的寝宫,而奴隶刃,在师父面前。”来人微微扬头,有星光从干枯的胡杨枝头洒下,冷冷清辉之下,来者赫然便是不久之前在神殿之上以离花为聘,誓言永生守护公主的神之使者!此刻,他那张让公主神魂颠倒的脸依旧俊美无俦,只是那双眼,不再澄明洁净,而是收拢了所有夜的暗色,阴邪得仿佛来自地狱。
“刃,你这次做得很好!”
“全凭师父料事如神,一朵离花,果然只能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而让王点头应允的,还是公主的痴心。如果不是师父一年前在野狼谷的部署,今日之事不会如此顺利。”
“现在是将军,然后便是驸马,再然后就是以神之名义君临天下的新帝!”黑衣人负手踱在一地乱尸中,只踩得那残尸污血吱吱作响,“到那个时候,你权倾天下,天子无私事,你要找的人,便是这天下要找的人;你要杀的仇人,便是这天下的仇人!就算那人躲到了天涯海角,倾天下之力去找,也是易如反掌!”
听得那样的话,刃却低下头去,声音恭顺而郑重:
“刃的一切都是师父赐予,如果不是师父救我,授我武功幻术,全心全意帮我,刃是不会有今日的,刃为师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父不要你赴汤蹈火,师父只要你代替加梵王成为沙漠新的主宰!”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可是师父的力量还不能让你一步登天,现在你还有两个最大的阻碍。”
“是什么?”
“一瓶水和一个人!”
她抬头望着枝桠间残破的夜空,声音飘渺如林中夜雾:
“二十年前,加梵沃野两国交战,加梵大败,眼见就是倾国之乱,机缘巧合下,加梵王穿过圣湖结界见到了离湮女神…”
她身子一僵,忽然顿了一顿,然而就在那短短一瞬间,刃却察觉出某种强烈而复杂的感情在这小小空间中猛然迸发,凛冽了空气!
他恭敬而立,未发一言,但心下却微微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回忆,让素来淡定自若,俯仰万物如神祗的师父瞬间沸腾如滚水?
那股气息很快便消弭,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又平淡如常:
“然后,他感动了女神,女神赐他圣湖神水,那瓶水,才是真正的神物,也是加梵国昌盛的气数。只有拿到那水,我们才可能真正赢了加梵王,也赢得这个天下!”
“水在何处?”
“水由王后保管,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那这件事,或许公主倒可以帮上忙。”刃微微笑着,看向她,“师父,那个人又是谁?”
一身黑袍的人沉默半晌,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刃,你去圣湖拿离花的路上遇到了什么?”
“去时虽然凶险,但师父给了我护身的鱼骨刺,又告诉了我打开圣湖结界的咒语,一路上也颇为顺利。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狞。”
“还有一群盗匪,盗匪里面有个叫乐乐的丫头吧!”
“师父说的阻碍是她?”他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罢了!”
“你记住师父的话就好了!”血腥的气息中,她眼亮如猫,泛着微微的笑意,盯住了他,“刃,你入了皇城,师父就帮不到你了,凡事都要小心,小心…”
说话间,那一袭黑袍慢慢隐于暗色之中,渐渐化为虚无。
见惯了师父这样的来去无踪,刃并无诧异之色,倒是那个名字,令他想起了一席让他都目瞪口呆的话。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行侠仗义,做劫富济贫的黑白双盗?到时候你骑白马,我骑黑马,在沙漠里来如电去如风,劫不义之财,济天下苍生。几十年以后,当我们老了,大漠上到处都是我们的传说,我们就找一处绿洲,养些牛羊,一起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喂,你干嘛这样瞪着我,我不管你是谁,你只要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