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神色稍解,转过头来,又问候了一番董贵嫔的身体。
董贵嫔一一答了,皇后叹道:“如今即将入冬,贵嫔宫中若有缺憾之物,定要告知少府。贵嫔自是平和寡欲之人,可身体还须保重。”
董贵嫔应下,再度谢过。
皇后笑了笑,却看向长公主。
“元初之事,妾近来时常听人提到。”她说,“不知何时去散骑省赴任?”
长公主道:“元初就任之期,就在明日。”
皇后颔首叹道:“从前圣上就说过,他这些子侄辈中,宗室未必有甚出息之人,元初则定然是良材。如今所见,果不其然。”
长公主亦笑:“中宫过誉。”
皇后拿起边上的茶杯,轻轻吹一口气:“若妾未曾记错,元初快十九了,可对?”
长公主道:“正是,他二月十六出生,还有三个月。”
皇后微笑:“仍未议亲么?”
我在长公主身后听得这话,不禁心头一动。看向皇后,她正抿一口茶,神色悠然,似平日闲聊一般。
“还未曾。”只听长公主道,“元初曾得谶言,不可早婚,故而妾与丈夫未敢为他议亲。”
“虽还不可议亲,但先行定下,当未尝不可。”
长公主诧异不已。
“哦?”她说,“皇后之意……”
皇后笑了起来,神色柔和。
“妾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此事,今日恰好遇得长公主,便索性与公主说道说道。”她将茶杯放下,“不瞒公主,妾有意给元初提亲,不知公主意下。”
长公主的声音亦是委婉:“如此,不知是哪家闺秀?”
“能配上元初的女子,岂可出身平凡?自当是皇家。”皇后和气地说,“南阳公主上个月满了十四,这般年纪,也该议亲了。从前圣上总说不舍得她早早嫁人,妾思及此事,元初倒是合适。如今定下,南阳公主可在宫中多留几年,直到元初无碍了再成婚,岂不两全其美?”
我愣住。
长公主看着皇后,过了一会,也笑起来。
“皇后贤明,此言甚是。元初得皇后如此抬爱,实乃大幸。”她说着,却话锋一转,“不过这般大事,妾不敢擅自做主,须得回府与丈夫商议。”
皇后道:“这是自然。公主婚事乃有司主持,妾不过先与公主提起,若府上无异议,妾即可召宗伯及太常相商,以成好事。”
长公主面露喜色,向皇后拜谢。
皇后此来,坐得并不久。又闲聊了一番之后,她望望天色,与董贵嫔和长公主告辞。
长公主亦不久留,随着皇后出了宫门,再行礼将她送走,也自行登车而去。
不只是我,皇后方才的举动,也令长公主十分惊讶,坐在马车上,她的神色仍不得镇定。
“皇后这是何意?”她低声道,“怎会这般来献殷勤?”
我说:“自是为了拉拢公主。”
“哦?”长公主道,“她拉拢我做甚。”
“为了皇太孙之事。”我说:“只怕不久,皇后便要对皇太孙下手,然后立平原王。到了那时,无论朝廷还是宗室,必又是一场沸沸扬扬,皇后须得公主支持。”
长公主想了想,道:“既要我支持,为何要为南阳公主说媒?让一个庞氏的闺秀嫁来桓府岂不更好。”
我摇头:“若要拉拢他人,必当投其所好。庞氏的闺秀,公主如何愿意?且南阳公主的外家不过一个新野侯陈衷,势单力薄,一来可随意拉拢,一来也不必惧怕白白为他人搭桥,岂非大善。”
长公主听着,露出冷笑。
“如此说来,她却是有求于我。”片刻,她又问,“依你所见,我可答应否?”
答应个屁。
话到了嘴边,我却说不出来。
——那点才名,不过是世人消遣之物,我要成为我祖父那样的肱股重臣……
莫名的,我想起了公子曾说过的话。
我皱眉,咬了咬嘴唇。
“霓生?”长公主见我不言语,露出疑色。
我说:“奴婢不敢妄言。不过公主方才不曾回绝,想来已有计议?”
果然,长公主弯了弯唇角。
“如皇后所言,可与元初相配之人,非南阳公主莫属。”她缓缓道,“此乃其一。其二,我答应了皇后,则如立下许诺,皇后必会对我等放心许多,于大事有益。”
想法倒是没什么错处。
我说:“不过公主可知,淮阴侯亦期望表公子尚公主?”
长公主道:“自是知晓。”
我说:“公主答应了,只怕淮阴侯不喜。”
长公主不以为然:“他有甚好不喜。这是皇后配给元初的,又不是我求来的。且沈氏出了一个太后一个贵妃和一个皇子,莫非还不知足?什么好处都想占,天下岂有这般好事。”
我说:“话虽如此,可桓氏与沈氏两家一向共进退,如今大敌当前,还是和气为上。”
“只不过是定下个意向,又不是正式行六礼。”长公主道,“先让有司定下,待得解决了宫中之事再让他知道不迟。”
我还待再说,长公主看着我,意味深长:“你以为不妥么?”
我忙道:“凡事皆有好坏,奴婢不过替公主想一想坏处。”
长公主道:“我知晓了,此事我自有定夺。”说罢,又问,“今日董贵嫔之意已是明确,只不知秦王那边又会如何?”
我说:“秦王不会回应。今日之议,不过给他指了一条路,不过以秦王之智,一旦时势水到渠成,他自会来走。”
长公主颔首。
我又道:“只是秦王甚为精明,要引他入局,有一事须得严守秘密,不可被其知晓。”
“何事?”长公主问。
“便是医治圣上之事。”我说,“秦王来雒阳的前提,乃是深信陛下不治。若其闻得风声,必会按兵不动,公主则要功亏一篑。”
长公主颔首;“此事我知,你不必担忧。”说罢,她露出笑容,“霓生,今日带你来果然不错,若非如此,我无人可问。”
我笑笑:“公主过奖。”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车窗上的珠帘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摇摆,隐约可见宫墙上方的天空中,飘着一块乌云,低低的,好像压在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回到桓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才下车,内官走过来,向长公主禀报,说淮阴侯沈延来了,在堂上等着。
长公主露出讶色,往堂上走去。
果然,沈延正坐在那里,公子陪在一旁。
不知为何,我发现公子看我的目光有些许不定,似乎不太高兴。
“这般时辰,不是问安不是用膳,什么风将你吹了来?”长公主心情甚好,寒暄一番之后,在上首坐下,问道。
“不瞒公主,”沈延叹口气,“不佞此来,乃是又为了讨要府上的云霓生。”
“哦?”长公主露出讶色,众人的目光都落向我。
我看着沈延,亦诧异不已。
“莫非逸之又不好了?”长公主忙问。
“也不是不好。”沈延无奈道,“他说,过两日便要回东宫去继续当太子冼马。”
“这么快。”
“正是。”沈延摇头,“逸之性情,公主亦是知晓,但凡他一心要做的事,我等如何说也无用。他原本今日就要去东宫,他母亲苦苦相劝才勉强答应过两日才去。逸之房里的人说,他的伤口有时还会隐痛,我等实在担忧他身体,不得已,还是来求公主帮忙,将云霓生再借些日子。”
从他开口的时候,我就预感沈延是唯恐他的宝贝儿子再有闪失,便又来打我的主意。
其实在我还没有去淮南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沈延想干脆求长公主把我送给沈冲,但长公主一口回绝。沈延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我住到淮阴侯府上,直到沈冲痊愈。
此事虽然因得我中途去淮南被打断,但长公主毕竟答应过他,亦不好拂了面子。
“如此,有何不可。”长公主笑了笑,对我道,“霓生,你明日便到君侯府上去。不过家中有时也离不得你,用得你时,你须得速速回来。”
她说的什么事,我自然明白,行礼应下。
回到院子里,公子没有去午睡,却令人在院子里铺陈茵席,他要看书。
这是公子向来的爱好,天气不阴不晴之时,温凉适宜,光照也不会太猛烈,在院子里看看书饮饮茶,乃是乐事。
“太后今日如何?”随他回房里更衣的时候,他问我。
“尚可。”我随口胡诌,“看着气色比上次好。”
公子看了看我:“你真给表舅母卜了卦?”
我说:“不曾,今日杨夫人有事,不曾入宫。”说罢,我也看公子一眼,“公子不想我为人卜卦?”
“不是。”公子停了停,道,“霓生,你是聪慧之人,不必靠卜卦来混淆耳目。”
我一怔,看着他。
只见他也看着我,神色竟是有些认真。
我忍俊不禁:“公子怎突然说这些。”
“想说便说了。”公子道,“你去了淮阴侯府中,淮阴侯必也想找你求卦,岂不麻烦。”
我心想,真是那样倒不错,淮阴侯也是个有钱人……
“公子放心好了,我去淮阴侯府,只侍奉表公子,旁事自不理会。”我说。
公子应了声,却忽而又道:“去逸之身边,你十分欣喜么?”
我讶然,耳根忽而热了一下,不禁狐疑地瞅向公子,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公子何来此问?”我作出不解之色。
“不过问问,”公子道,“你与逸之不是总有说有笑?”
我说:“可我与公子亦有说有笑。”
“那不一样。”公子道,“你与我说话总犟嘴。”
“那是因为公子不听劝。”我说,“公子若也像表公子那般,我说什么都带着笑温文答应,我必也不犟嘴。”
公子疑惑地看着我,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逸之与你说话,总这般么?”他问。
我忽而起了逗弄之心,道:“正是,公子就做不到。”
公子不服气:“我怎做不到?”
“那公子做来试试。”我说,“公子便含笑看我,说话慢些。”
“说甚?”
“说‘霓生,你说什么都对。’”
“这有何难。”公子不屑地说罢,看着我,张口,“霓生……”
“公子还未带笑。”我打断道。
公子生硬地弯起一点笑:“霓生……”
“再慢些。”
公子的唇角抽了抽。
“罢了。”他转开头,一脸嫌弃之色,“这般酸把戏,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心底有些莫名的滋味。
我想起了皇后提亲的事,若无意外,公子和南阳公主的婚事便要定下了。
虽然我一直知道长公主此事极有可能将此事做成,但它真正来临,却又是另一种感觉。那意味着不仅我会离开公子,公子也会离开我。而过去的三年时光,即将走到尽头。
想来到了以后,在这室中和公子说话的就是南阳公主了。不过南阳公主那样的教养,应该不会跟公子顶嘴,无论公子说什么,她大约都会含羞带怯地听着,道“夫君说得对”……当然,她爱好诗文,公子写字的时候,她必不会像我一样只想着一个字能卖多少钱,而是跟他一同吟诗作赋,琴瑟和鸣……
你有甚好牵挂。心底一个声音道,反正你不久之后就要走了。
“霓生。”这时,公子已经走出门外,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
是啊,就要走了。
我深吸口气,把那些杂念都赶出心底,迈步跟了上去。
第73章 过往
长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太快将定亲的事告诉公子。
夜里用膳的时候, 阖家相聚, 桓攸和桓旭说着朝中的事,许氏和樊氏与乳母一道照料着总爱乱跑的孩童,而长公主和桓肃在上首说着闲话, 全然不曾提起皇后说的话。
莫名的,我心中竟有些安定。
看向公子, 他一向不爱在宴上说话, 只安静用膳。
回屋之后, 公子更了衣,到书房里去看书。我也跟着去, 坐在一旁,却什么也不想干,只盯着他写字。
公子的坐姿十分好看, 脊背挺拔, 却不像许多人那样挺得好像楔了一块木板,松弛而不懈怠, 毫无刻意,却优雅得令人百看不厌。
看着他, 我忽而有些联想。
比如, 他身旁坐着一个女子,亲密地挨着他,跟他说话, 又看他写的字, 未几, 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而公子……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公子一旦有了妻子,会如何与她亲昵。他任性,挑剔,还有洁癖,看人的眼神也一向不冷不热。但惠风说过,越是想象不到才越是有味。就是公子这样看上去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人,一朝露出意乱情迷温柔溺人之态,才最是令人发狂。
也许公子只不过是在我面前任性挑剔,当他有了妻子,就会如惠风所言,变成一个仿佛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叹甚气?”公子忽而道。
我回神。
他停住了笔,看着我,道:“墨干了。”
我这才发现砚台里已经没有了莫,忙调了水,细细研磨起来。
“你在想何事?”公子问。
我看他一眼:“我不曾想何事。”
“撒谎。”公子道,“你方才一直在走神。”
我想,公子如果在乡下,说不定会变成那种总能发现别人偷懒被奴客暗地里诅咒的刻薄地主。
“不过想着些明日的事罢了。”我说。
公子的眉梢微微抬起。
“可是在想着明日去了逸之那边,就不用伺候我了?”他说。
我讶然,即刻否认道:“公子哪里话,我不过在想公子那朝服如何才能熨得平整。”
“当真?”公子瞥着我。
“自是当真。”我义正辞严。
公子不置可否。
我说的其实是实话,方才,我的确没有在想沈冲。
说来奇怪。若在从前,我如果得知明天就会去沈冲身旁跟他住一起,我的确会高兴得吃不下饭,满脑子都在想他。就在淮南的时候,我晚上睡觉之前,还总想何时能再回到淮阴侯府,和沈冲待在一起,以告慰我去淮南近月来的单相思之苦。
但回到雒阳之后,我甚少这样去想。甚至见到沈冲的时候,也并不像从前那样心情雀跃。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地契拿到了手,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注定会与他离别。
而今日,大概还是因为公子的亲事。我就像个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的老母亲,眼见着熟悉的人终于要跟别人走了,心里也总会不舍……
第二日,是公子重新入朝的第一天,我虽然因为要去淮阴侯府,不能送他去入朝,但还是起了个早,服侍他洗漱穿衣。
“我日后不在府中,公子每日回来之后,务必叮嘱青玄将朝服熨烫,否则第二日定然来不及。”我给他穿上外袍的时候,叮嘱道。
公子看着我,道:“你去多久?”
“那谁人知晓?”我说,“须得看表公子何时康复。”
公子应一声,不多言语。
散骑侍郎毕竟官大,朝服自然也从前的议郎隆重得多。当公子戴上冠,竟也有了几分成熟持重的味道,却因为年轻俊美的面容而衬得更加英气。
当他走出前院的时候,桓府的仆婢们都纷纷围观,脸上皆赞叹之色。
桓府为他新制的车驾亦甚为气派,黑漆光亮,细看则螺钿沉底,贵气而不张扬。
公子与家人道了别,坐到了车上。
忽然,他的目光扫过来,与我相触。
我朝他笑了笑。
公子没有言语,少顷,驭者驱车走起,公子在仆从的簇拥下,往官署而去。
看着那车驾消失在街口,慢吞吞地走回院子里,用了些早膳。起居之物那边都有,我收拾了几件预防天气转冷的厚衣服,不久之后,也坐上了淮阴侯府派来接我的马车。
我来到沈冲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在整理院子里的花草。
惠风她们见我来,皆露出救星般的神色,纷纷让贤。我只得放下物什来到院子里,也卷起袖子,随沈冲一道干活。
“我与父亲说了不必你来,可他还是将你接来了。”沈冲无奈道,“可他执意如此。”
我笑了笑:“不过是来陪陪表公子,有甚麻烦。”
沈冲看着我,莞尔。
他在家中休养了已经快两个月,在我看来,虽仍有些消瘦,但已是无妨,就算挖土搬盆也不在话下。当然,他身边的仆人自然不敢让他做重活,只让他修剪修剪花木的枝条。
就算如此,沈冲毕竟重伤新愈,气力不继,没多久就歇了下来。当他抬起头时,大约发现旁边只剩下我一人,愣了愣。
“惠风她们说口渴了,去饮水。”我说,“表公子还是到榻上歇息吧。”
“不必,歇息片刻便好。”沈冲莞尔,却道,“听说元初今日去散骑省赴任了?”
“正是。”我说。
“元初一向志向远大,才能亦是出众。”沈冲道,“同辈之中无人可及。”
我笑了笑,道:“表公子亦是翘楚。”
“我?”沈冲苦笑,“我不过死读书罢了。”
这就是沈冲和公子的不同之处。如果换成公子,在陌生人面前也许会客气两句,在我面前则定然点头说你说得对。而沈冲,无论在何人面前都是如此谦恭,从不自傲。
我说:“表公子何出此言,若表公子是死读书,天下读书人谁人不是?表公子学问广博乃是众所周知。便说治园,同辈之中,恐怕亦无人可胜过。”
“不过是个不讨旁人喜欢的爱好罢了。”沈冲微笑,叹口气,“为难了惠风她们,别家公子身边的侍婢都是做些精细之事,只有我身边的还要挖土锄草。”
我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沈冲的园中也有温室,虽不如昌邑侯府的温室大,却也栽了许多南方花木。在这般萧瑟的时节,仍然郁郁葱葱。院子里的花木萧瑟,除了施施肥翻翻土,无甚可做。不久之后,沈冲便又去了温室。
我自然也跟在他后面。
温室中与外面不一样,暖和少风,来自南方的花木仍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
看着它们,我忽而想起了淮南。
上个月在那里的时候,公子看着祖父田庄中仍然葱郁的树木,很是好奇,问我淮南的树叶可是从来不落。
我说也会落,只是还未到时候。
公子颔首,四处张望。直到第二日离开的时候,他也仍然兴致勃勃,活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里人……
“……霓生”沈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神。
只见他看着我,似笑非笑:“我方才与你说话,你不曾回应,有心事?”
我忙道:“不是,只是看这些花枝,觉得有趣。上次才剪过,怎又长起来了?”
沈冲道:“岭南花木四季生长不断,今日距你上次来修剪时,已过了一个月。”
我想了想,确实。上次修剪时,正好是我离开雒阳去淮南的前一天。
“表公子还记得日子?”我哂然道。
“自是记得。”沈冲道,“你上回说这花木修剪甚为繁琐,让我再修剪时,务必要与你一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不曾来此处,就是想等着你。”
我愣了愣,恍然记起来,的确是有此事。我去淮南的时候,还一度心痒痒地肖想过,这温室大小正适合孤男寡女独处,盼望着淮南的事赶紧结束,好马上赶回雒阳,天天和沈冲来待一待……许是因为后来公子突然跟了去,将我的计划打乱,又是要应付他又是要跟他去谯郡,竟一时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你忘了?”沈冲问。
我窘然,忙道:“不曾忘,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不得空闲前来。”
说罢,我岔开话,“我听说,表公子打算明日就回东宫?”
“正是。”沈冲道。
“表公子何必急于一时?”我说,“表公子大伤新愈,难免体力不继,何不待痊愈无碍之后,再到东宫赴任?”
沈冲摇头:“我放心不下皇太孙。如今东宫臣属大多撤换,他尚是年少,只恐有失。”
我说:“公子担心皇后对他下手?”
沈冲道:“如你先前所言,那是迟早之事,我更不能在家空等。”
我忽而有些羡慕皇太孙,有沈冲这样的人全心地爱护着,此生何求……
“霓生,”沈冲看了看周围,目光变得严肃了些,压低声音,“以你之见,皇后何时动手?”
我说:“须得看太后病势,若太后再无好转,皇后定然不会久等。”
沈冲皱起眉头,道:“若太后病好了呢?”
“即便太后病好,皇后亦不会等待许久。圣上一旦晏驾,皇太孙便是新君,皇后必定要在此前行废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