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当时并不在胶南国,等她匆匆赶到,只来得及见祖父的最后一面。他看到初华,眼睛里忽而绽放出光来。
“祖父……”初华看着他的样子,失声痛哭。
祖父抬起手,似乎想摸她的头,却最终没了力气。他盯着初华,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初华凑进去听,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初华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生死,十分害怕,用力握住祖父的手,祖父看着她,脸上艰难地浮起一点笑容,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初华痛哭了很久,在戏班众人的帮助下,才将祖父的遗体带回家乡安葬。祖父是戏班的主心骨,祖父没有了,戏班也就散了。初华无所事事,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好几天。
祖父一生走南闯北,乐善好施,却被齐王诬为反贼害了性命,这个仇,初华一定要报。
但是怎么报,初华没想好。将祖父安葬之后,她曾潜去齐国,打算刺杀齐王。无奈齐王身边护卫重重,王宫大得似迷宫,她根本找不到时机。后来,戏班里的老何亲自到齐国将她逮了回来,报仇的事便这样断了。
“你那点本事,侍卫都打不过,怎能杀得齐王?”老何痛斥道,“你要是白送了性命,我等如何与你祖父交代?!”
初华很愧疚,但仍然寻找着时机。
而当她遇见睿华,她知道,兴许会遇到这个时机。
“暮珠,这齐王,皇帝对他很好么?”初华问。
“是啊。”暮珠道,“齐王的王后也姓温,与太后是姊妹。当年皇帝登基,齐王是头一个支持的,深得皇帝信任。”
“是么。”初华淡淡道,手指攥紧。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宗室贵眷们齐聚寿安宫,共赴盛宴。
太皇太后坐在殿上,听吕婧添油加醋地说起昨夜甘棠宫闹鬼之事,惊讶不已。
“多亏了元煜表兄在场,阿婧险些吓死了。”吕婧抚着胸口娇嗔道,朝元煜抛去一个眼波。
“真有其事?”太皇太后问元煜。
元煜道:“孙儿不敢断言,汤池中有雾气,看得并不真切。”
太皇太后蹙眉道:“甘棠宫许久不开,人气不足,生了妖邪也不足怪。今日便去寻巫师来做个法事,舞傩驱鬼。”
元煜应下。
太皇太后又看向初华,和气地说:“中山王也在甘棠宫,昨夜可曾受惊吓。”
初华心中哂了哂,道:“禀太皇太后,睿华昨夜睡得沉,并无察觉。”说这话时,她不由地瞥了瞥元煜,他正垂眸饮茶,并无异色。
太皇太后安下心来。
这时,殿外的内侍传报,说皇帝、太后和齐王到了。初华心中一紧,抬眸看去。
皇帝和太后皆着常服,受众人拜见,神色平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方面白脸,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华贵不菲。
初华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用猜,她也知道那就是齐王无疑。
*****
齐王今年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齐国富庶,齐王带了大批宝物来为太皇太后贺寿,珍珠珊瑚,宝石美玉,应有尽有。见礼之后,太皇太后问几句他的身体,齐王一一答来,神色恭敬。
皇帝对他十分重视,落座时,让他坐在自己的下首,与元煜相邻。
诸侯王同祖同姓,殿上多是皇亲,许多人与齐王熟识,纷纷过来见礼。齐王笑容满面,拿着酒杯,饮酒谈笑。
论辈分,这齐王是中山王的叔祖父,初华要上前行礼。暮珠提醒她此事,初华没有抵触,从容地拿起酒杯。
元煜正与旁人说着话,见初华走过来,挑起眉梢。
“拜见齐王。”初华像别人一样走到齐王面前,行礼道。
齐王刚刚饮下一杯酒,脸色泛红,看到眼前这个行礼的少年,有些讶色。
“这是中山王,”内侍忙提醒道,“今年第一次来朝。”
齐王颔首,忙还礼:“原来是中山王,老夫……”话没说完,他忽然看到了初华的脸,面色一变,眼神定住:“你……”
嗯?元煜的视线在二人间转了转,有些诧异。
初华亦愣了愣,见齐王盯着自己,心中忽然打起鼓来。
心思飞快计较,她虽然要报仇,但是从来没有跟齐王打过照面。可那目光,震惊,狐疑,看得初华心中发毛,莫非齐王知道什么……
“皇叔见过中山王?”皇帝亦察觉到齐王的异色,问道。
齐王回过神来,立刻堆满笑容,忙道:“不曾不曾,只是乍一看,还以为见到了桓王。”说着,摆手笑笑,“却是老了,眼睛昏花。”
太后莞尔道:“这可难怪,中山王确与桓王甚似。”
众人皆笑。
初华也笑,心中却觉得怪怪的。她行礼退下,落座时,忽然发现齐王看着她,虽笑着,那目光仍然不大对。
她皱皱眉,心绪却已经平静。拿起一盏茶,轻啜一口,瞥瞥殿中那巨大的树形铜灯。
就快了呢。
*****
宾客落座,宴会开始,乐师在堂下奏乐,内侍鱼贯呈上膳食,美酒珍馐,宾主皆欢。
“祝太皇太后寿比南山。”齐王端起酒盏,亲自向太皇太后敬酒。
太皇太后笑道:“齐王有心。”
齐王又向皇帝和太后敬酒,末了,又敬朔北王。
“殿下为国守边,劳苦功高。”他感慨道,“多年未见,殿下仍威风凛凛,老夫却已衰朽不堪。”
元煜微笑:“叔父容颜未改,何言衰老。”
夜风缓缓,吹过幔帐,殿上灯火琳琅,轻轻摇曳。
铜灯树上,一丸黑色的小球落入灯盏之中。灯油粘在小球上,“噗”一声,响声微乎其微,却骤然燃起,变作火球。风吹来,火球被一根铜丝拉扯着,慢慢滚落。
殿中乐声悠扬,宾客们谈笑风生,谁也没有注意到铜灯上的变化。
元煜正向皇帝敬酒,猛然看到头顶一团火球落下,大喝一声:“陛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将皇帝扯向旁边。
只听“轰”一声,火球正中皇帝与齐王之间,落地的一瞬,火花四溅。
齐王虽没有被击中,却猝不及防,身上和头发上都沾上了火星,立刻燃烧起来。齐王吓得满地打滚,那火却越烧越旺。元煜急中生智,拿起内侍服侍洗手的汤盆,朝齐王身上泼去。
“啊啊……”齐王浑身湿透,躺在地上惨叫不已。
这变故突如其来,众人惊慌失措,许多人纷纷朝殿外跑去。
“有刺客!封闭宫室!”元煜面色沉沉,对殿上侍卫喝令道,“任何人不得出入!”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是架空,又是幻术,不讲科学一点大家不反对吧。。。
谢谢阿徐菇凉要减肥的地雷~
辞行
失手了!
初华眼睁睁地看着齐王身上的火被浇灭,几乎要跺脚。她准备的功夫还是做得不够好,要是再偏一点点,就能正中齐王……初华瞪着那边,心中满是不甘。
“大王,请随太皇太后往后殿暂避!”内侍过来对她说。
初华应一声,知道此时再想补刀也没了机会,只得悻悻地走开。
齐王虽性命无虞,但是身上的衣服被烧穿了好几处,头发也烧糊了一块,皮上有烫伤。
太医们匆匆赶来,将齐王抬到内室,为他敷药治疗。众人在外面,听得齐王痛呼连声,面面相觑。
“怎会出来这等事?”太皇太后心有余悸,“何人行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火落下来?”
鄢陵大长公主安慰道:“母亲莫慌,元煜正在追查,那刺客想来逃不远。”
太皇太后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皇帝,道:“幸好有元煜在,否则陛下也被击中,可大不妙。”
皇帝与温太后对视一眼,神色不定,答道:“祖母所言甚是。”
一场变故,宴会被打断,侍卫们将寿安宫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并无可疑之人。
夜色渐深,元煜思索了一会,禀报了太皇太后,打开宫门放众人归去。
“刺客未捉住,若再来可如何是好?”太皇太后问。
元煜答道:“孙儿已将内外众人全部查问,并无刺客踪迹。”
温太后冷笑:“方才说有刺客的也是你,如今寻不见了么?”
元煜道:“臣查验了铜灯,上面有硝石、磷粉的痕迹,又询问了掌灯的宫人,平日点灯所用皆为灯油,并无这等引火之物。此事蹊跷,又险些伤及陛下,臣以为确有刺客。”
众人听闻,议论纷纷。
温太后不再言语,过了会,皇帝缓缓道:“朔北王言之有理,此事责成廷尉署速速查清。”
廷尉连忙行礼应下。
“真吓人……”暮珠在初华旁边小声道。
初华望着内室,人影绰绰,齐王虽j□j声不断,但可以确定他活得好好的。初华不由地恼火,掐了掐手心。正心思烦躁,忽然,朔北王的目光转过来,与她相遇。初华愣了愣,忽而有些心虚,忙移开去。
*****
夜色深沉,皇帝在寿安宫安慰了太皇太后,又安顿了齐王,回到寝宫时,已经过了子时。
他最宠爱的乔贵人此番随行,见皇帝回来,忙迎上前去:“陛下回来了。”
“嗯。”皇帝神色不虞,往殿内走去。
乔贵人心思通透,也不多问,忙伺候他宽衣解带,沐浴净面。寿安宫里一惊一乍,皇帝生生折腾了一夜,此时已经疲累不堪。
沐浴之后,乔贵人让他枕在腿上,轻轻地给他揉着额头。
美人温柔乡,皇帝享受着,终于觉得放松下来。
乔贵人见他神色缓和,道:“陛下,听说今夜寿安宫来了刺客?”
皇帝应一声。
乔贵人轻声道,“妾见陛下迟迟未归,思想着怕是酒醉了,怕陛下回来时受凉,便遣人送裘衣去,岂料出了这等事。”说着,为皇帝揉着手臂,“妾担心了半宿,唯恐陛下伤了,赶去寿安宫见陛下,不料宫门紧闭。后来见无恙归来,一颗心方才安下。”
皇帝微微睁眼,乔贵人秀眉微蹙,我见犹怜。殿中生了炭火,温暖舒适,她穿着一件水红绢衣,柔软轻薄,衬得肤如凝脂。
皇帝心中一动,坐起来。
“天下人那么多,谁有些异心,在所难免。”他将乔贵人搂过来,“区区反贼,朕岂畏惧。卿为朕担忧,朕是自知晓。”
乔贵人依偎在他怀里,听得这话,心中欣喜。
“这些狗贼。”她恨道,“多亏了朔北王护驾,陛下……啊!”
乔贵人话没说完,已经被皇帝推开,跌倒在榻下。
皇帝神色阴沉,站起身,拂袖而去。
羽林中郎将曹瓘半夜受皇帝召见,匆匆赶到甘霖宫。
“太和苑有禁军多少人?”皇帝问。
“奉陛下之命,臣已将太和苑驻军增至两万人。”曹瓘答道。
“再加三万。”
曹瓘愣了愣。
闻讯赶来的温太后听得此言,亦是讶然。她示意曹瓘退下,问皇帝:“陛下这是为何?”
“母亲看不出来么?”皇帝淡淡道,“哼”一声,“二弟今日好风光,朕多亏了他,保住了命。”
温太后道:“正是元煜救了陛下,现在才不可轻举妄动,大臣们该如何说话?”
“他救了我?”皇帝冷笑,“那火球这么巧,三人之中唯有他安然,焉知这救人不是故意!”
温太后听着,目光一凛:“陛下之意?”
“不让放他走,也不能让他留下。”皇帝目光冰冷,“如今乃是大好时机,这个刺客,朕自己来捉。”
*****
元煜回到甘棠宫,朝西殿的方向瞥了瞥。
灯火阑珊,内侍说,中山王受了惊吓,方才回来不久,就已经睡下了。
元煜没再多问,径自回了寝宫。他倒了一杯水,仰头灌下,心中仍然想着方才的事。
为了寻找刺客,他将寿安宫的所有宫人侍卫都询问了一遍,却一无所获,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出过大殿。不过,他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仔细检查那铜灯的时候,发现了一根铜丝,细而柔韧。根据火球落下的位置,元煜又看向了大梁。他找来梯子,亲自登上去。大梁上落了一层灰,仔细观察,果不其然,上面有几个脚印,清晰可见。元煜将那些脚印量了量,都是同一个人的,比一般人小巧,应该身量也不大。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小段丝线。
元煜将丝线带回来,立刻将昨夜发现的那截丝线拿出来。二者摆在一起,同样的色泽,同样的粗细,一模一样。
元煜蹙眉,回忆着昨夜的情景。
甘棠宫,寿安宫……还有,身量不足又身手敏捷的人……突然,心中如惊鸿掠影,元煜想到了一个人。
陈留的那个夜晚,月光下,那个轻松攀上树梢的人。
据寿安宫的内侍所言,今日宴会的座次,是早早摆好的。根据那些痕迹推测,火球应该会正正落在齐王的位置上。只是恰巧在开宴前,内侍稍稍移动过案席,否则,齐王难逃厄运。
“殿下叫我?”这时,徐衡进来,向元煜行礼。
“我记得你的叔父曾在中山国做长史?”元煜问。
徐衡道:“正是。”
“你去向他询问询问中山王之事。”
徐衡讶然,“中山王?”
“嗯。”元煜道,“生辰,圣母,起居杂事,平日喜好,诸如此类,越细越好。”
徐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元煜走到窗台前,再度将目光投向西殿。
如果真是他,他为何要杀齐王?
昨夜那闹鬼之事,又是为何?
元煜望着空中的月光,心中虽疑云重重,却微微弯起了唇角。
此事,无比有趣呢。
*****
“丞相明日会到苑中来,与你一道向太皇太后告辞,两日后返国。”第二日,暮珠一边给初华梳妆,一边告诉她。
“嗯。”初华答应一声,无精打采。
昨晚的挫败让她不能释怀,听到暮珠这话,更让她丧气。齐王离得那么近,在太和苑里将他杀掉是最好的时机,一旦离开,她就再也不能借助中山王的便利接近了。
要杀他,就要在这两日出手。
初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鼓气。
她不能白天动手,只能等到晚上。不料,当她准备潜出去时,却发现里里外外多了好些侍卫,根本无法出去。
到了第二日,那个一脸阴险的冯暨来到,带她去跟太皇太后辞行。
太皇太后正与一干贵妇在宫中观赏匠人新制的盆景花卉,听得初华提起辞行之事,很是不舍。
“可是那些闹鬼刺客之事吓着了你?”她关切地问,“苑中已加派了侍卫,不必担忧。”
不待初华开口,冯暨恭敬地答道:“禀太皇太后,国中昨日来信,王太后身染风寒,卧病在床,大王担忧王太后身体,故而请辞。”
撒谎笑面虎。初华再心里唾弃一声,按着暮珠教导地话,规规矩矩道:“睿华受太皇太后隆恩,本不该早辞,只因母亲染病,唯恐不能尽孝床前。睿华深愧,伏惟请愿。”说罢,向太皇太后跪拜,五体投地。
“中山王一片孝心,诚可嘉也。”鄢陵大长公主道。
太皇太后忙让内侍将她扶起,感慨道:“你有此孝心,老妇又怎会拦你。”说罢,让内侍赏赐她金玉,又好言安慰一番,让内侍备宴,强留她共膳。
初华拒绝不得,只好听从。可就在她落座的时候,内侍禀报,朔北王来了。
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
初华朝殿外望去,元煜走进殿来,丰神俊朗,从容不迫。
“拜见祖母。”他行礼。
太皇太后笑道:“元煜来了,恰好中山王来辞行,我正欲饯行。”
“哦?”元煜看看初华,微笑,“如此,孙儿也该共膳才是。”
他的目光似有意味,初华只觉心中莫名发毛,歪着唇角讪笑一下,将视线转开去。
内侍鱼贯呈上食器,将美味的膳食分到各人盘中。上首,贵妇人们陪着太皇太后说着家常,一人忽而道:“上回太皇太后还念叨着朔北王的婚事,如今朔北王好不容易回来,何不将此事顺着办了,也好成全了太皇太后一桩心愿。”
这话出来,众人明显热心起来。
太皇太后看看元煜,笑道:“老妇亦正有此意。”
朔北王婚事?初华听着,眼珠转向元煜。
只见他面上笑意淡淡,不置可否。未等他开口,太皇太后周围的贵妇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纷纷说起各家待嫁的闺秀。
“……妾记得张夫人府上的女郎,容貌十分端庄,快到及笄之年了,还未许人。”
一名贵妇谦虚笑道:“刘夫人过奖,小女明年十六了,太皇太后上回见过。”
“周夫人,你家中的女郎不是也到了年纪?那可真是位才女。”
“才女不敢当,也就通读经史,能作些诗赋……”
初华在一旁听着她们说着,夹杂互相吹捧,京中门第各种姓氏传入耳中,家世如何,相貌如何,名目繁多,品类丰富。
一位世妇抿唇笑道:“京中各家之中,虽适龄未婚的闺秀众多,可要挑一位配得上朔北王的女子,却并非易事。太皇太后要为朔北王择妇,家世品貌,必是缺一不可。”
初华发现她说完之后,瞥了瞥舞阳侯夫人。
舞阳侯夫人唇角微翘。
初华想了想,明白过来。舞阳侯夫人虽然孀居,却还十分年轻,论家世,她是大长公主之女,论相貌,那也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初华抱着看戏的心态瞅着,朔北王出身高贵,权倾一方,相貌英俊,哪一条单独挑出来都是迷死人的优点,再加上尚未婚娶,横遭哄抢也是命运使然。
不料,元煜向太皇太后一礼,道:“祖母恩惠,元煜心领,然愧不能受。元煜曾在父皇灵前发誓,边患一日不定,元煜一日无家。今朔北胡患未除,元煜弃誓,只怕无颜面对父皇,望祖母成全。”
这话出来,众人皆是惊诧。
太皇太后皱眉,正要开口,元煜却一笑,不紧不慢地接着道:“祖母忘了,此处还有另一人仍无家室。”说罢,将目光瞥向中山王。
初华正在喝茶,蓦地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水在喉咙里哽了一下,突然咳起来。
好你个朔北王……心里骂道,却越咳越厉害。
“大王!”暮珠忙过来扶着她,顺气拍背。
那边一阵忙乱,太皇太后看向元煜,皱眉道:“你今年就二十六了,岂有还不成亲之理?”
元煜望着太皇太后,正色一拜:“元煜心意,多年前已向祖母禀明,还望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看着他,目光微动。好一会,她叹口气,没有说话。
“元煜无婚姻打算,你还要嫁?”鄢陵大长公主看着那边,在吕婧耳边轻声道。
吕婧微微一笑,道:“谁说一定要嫁。”
大长公主皱眉:“这是什么话。”
“母亲,”吕婧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目光盈盈,“将来这天下,会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初华咳了好一阵,才终于缓下来。
“你该不是真得了肺痨?”暮珠疑惑地低声道。
初华横她一眼。
这时,她听到有人问元煜,“殿下,昨夜之事,不知可有进展?”
元煜答道:“廷尉还在追捕,我刚从齐王的宫中回来。”
听到齐王的名字,初华一怔。
“齐王伤势如何?”太皇太后问。
初华抬起眼,瞥过去,只见元煜面带微笑,缓缓道:“齐王的伤势已无碍,不久即可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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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
夜里赏玉兰,亦是兰馆的特色之处。兰馆各处楼阁之上,灯火灿若星辰;花树林中,每隔几步便设有灯笼,又兼有温池汤苑,可边沐浴边赏花,亦是乐事。
初华用袖子掩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对暮珠说,她想睡了。
暮珠拿她没办法,只得带她回房中歇息。
初华知道暮珠最近又看上了那个卫国王子,一心想艳遇,恨不得丢了自己这个大包袱。果然,初华躺下之后,没多久,暮珠就不见了踪影。初华确定无人打扰,爬起来,换上一身黑衣。
兰馆的守卫,比汤苑的守卫少多了。并且廷尉认为那刺杀是冲着皇帝去的,齐王的宫室,守卫并不算严密。
初华在百戏班里学了一手爬竿行走的绝技,翻墙上梁,从来不成问题。供齐王暂居的宫室并不大,初华看到一名宫人端着药从庖厨里出来,尾随其后,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齐王的寝殿。
门外的侍卫正在交接,初华趁着他们说话闲聊,打开一扇窗,溜了进去。
殿中灯火十分昏暗。初华小心翼翼,绕开各种可能会发声的地方,脚踏在丝毯上,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