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瞥瞥元煜,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应当道谢才对。
“嗯。”元煜仍然看着书,似乎全然没听到。
初华看着他,马车外面透入些淡淡的阳光,落在元煜的脸上,眉目平静而英气,带着些不可测的深沉。
他这是救自己第几回呢?
初华算了一下,第二回。
第一回,她还了,就是说,自己如今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如果在加上睿华……
“……我帮人,是有代价的。”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时的话语。
初华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位朔北王的事,不是她这种小虾米能掺和的,谢不谢,人情不人情的,还是不提为妙。
打定主意,初华不再出声。
马车仍辚辚奔着,她不像元煜那样拿着一本书便能看个没完,便下意识地去找小囊,捣鼓那些小物什。出乎意料,她的小囊,完好地挂在腰间,正待取下,初华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那一身了。
她想起昨晚,自己杀了齐王的时候,溅了满身血。想到那场面,她就忍不住恶心。
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
“我的衣服,何时换的?”初华问。
“昨夜。”
初华的心忽而提起,昨夜?她可记得那群人都是男人,那……
“谁换的?”初华急忙问。
元煜瞥瞥她,目光忽而玩味,“谁换的不是一样,反正都是男子。”
初华面红耳赤,这色贼,还敢拿她女扮男装的事来消遣!
“你……”她耳根发热,瞪起眼睛,“你欺负人!”
元煜一愣,片刻,额头青筋暴了一下。
“欺负人欺负人,你只会说这句么?”他合起书,“我早被你看光了,我说过什么?”
“我……”初华被他这么一提,她好不容易忘记的甘棠宫泉池那一幕又被勾了回来,兼着当面被揭穿,热气登时烧到了脖子根。“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的气势明显矮了一大截,嗫嚅道,“而且,那时你也没打招呼……”
元煜看她一眼,神色万年不破般的淡定,好像初华看到的是别人。
“愧疚么?”他问。
初华心虚,嘴硬,“什么愧不愧疚,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也看过我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女子,有名节。”
“女子?”元煜朝她胸上瞅了瞅,疑惑道:“什么女子?”
初华眨眨眼,忽然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登时又面红大怒,“你再说一遍!!”
马车里传来些异常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人在撞到了车板。
车旁的侍卫们都露出不解之色,田彬神色讪讪,碍于众人目光逼迫,片刻,靠近马车,轻咳一声,“殿下,可出了何事?”
“无事。”元煜的声音淡淡传来,未几,又是“咚”一声。
田彬窘然,再瞥瞥四周探头探脑的人,若无其事地咳几声。
额头不禁冒汗,虽说小别怡情,难免干柴烈火什么的,可这光天化日,殿下也真是太放肆太大胆了……
许是要赶路,车马只偶尔停下来,果脯吃的是糗粮,歇息一会,又立刻赶路。
初华对元煜的擒拿本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方才几次被他反着胳膊贴地按倒,幸好没人看着,否则脸都丢光了。刚下了车,她就自觉地跳开,离那煞神远远的。
元煜也不管她,让从人给她送去糗粮。
说来,元煜这伙人的食物挺对初华的胃口,新鲜的麦饼,烤得外脆里软,初华闻着味道,口水就流到了肚子里。大概是许久没有进食,初华饿坏了,一连吃了三四个,引得旁人侧目。
“你叫田彬?”间隙时,初华走到田彬旁边,瞅着他问。
呃?田彬忙露出讨好的笑,颔首,“正是。”
这人态度不错,初华宽了心,问,“你是朔北王的侍卫吧?”
“正是。”田彬道,“小人乃朔北军都尉。”
“这些从人,也都是你的手下?”
“这……算是。”
“田都尉,”初华笑眯眯,“我看你这里还有一辆马车,让我坐进去可好?”
换马车?
田彬一愣,不由地瞥向元煜那边,忽然发现他正瞥过来。
脑门冷锋过境,田彬忙道:“只怕不可,那车是运货的。”
“运货无妨,能坐人就行。”
田彬巨汗,这小子真赖上自己了。这算得什么事?闹别扭了?可不像啊,方才明明那么热闹……
“公子。”田彬想了好一会才找到合适的称呼,赔笑道,“真的不行,那车里的都是辎重之物,殿下严令不得擅动。公子要实在想去,可与殿下说一说。”
初华听着这话,脸拉下来,希望破灭。
“你不愿就算了。”她嘟哝道,不情不愿地走开。
田彬看着她悻悻的背影,松口气,幸好……
重新上路的时候,初华安分地坐在马车的一角,离元煜远远的。
元煜也不管她,又自顾地翻着书。
初华吃饱喝足,百无聊赖,瞌睡虫便又钻了出来,靠在车壁上,渐渐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些话语声吵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了褥子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
她将那薄被看了看,不禁朝元煜瞥去,他给自己盖的么?
窗外的光照已经黯淡,元煜正与车外的人说话,只听得外面一个高兴的声音道,“禀殿下,我家大王已驾临清渊,特命小人前来迎接殿下入城!”
元煜道:“如此,孤甚欣慰。”说罢,让田彬整队,列作仪仗,随来人入城。
清渊?初华爬起来,她记得这是清河国与齐国交界的城邑,这是已经到了清河国了。
“我兄长在何处?他到了么?”初华迫不及待地问。
“嗯?”元煜看看她,未回答,却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你对我说话总喜欢漏掉称呼。”
初华一愣,眨眨眼,补充道:“殿下。”
想了想,似乎真是这样。说来怪事,朔北王这个人,说他好吧,他却对自己并不太客气,数次招惹她;说不好呢,他真的没害过她,相反,还帮过她。也许是因为这些,初华也总是搞不清到底要如何对他,在他面前,就连最简单的客套也装不起来。
“中山王比我等早出发两日,应当到了。”只听元煜道。
初华目光一亮,那些小心思顿时抛到九霄云外,露出了笑容。
*****
清河国虽不如齐国大,却也是一方藩国。清河王在清渊城中有行宫,元煜一行人的车马穿城而过,径直过了宫门,直到一座殿前停下。
初华好奇地从帘子里往外望,不禁心中赞叹。
只见内侍皆着青衣,宫人皆着月白深衣,捧香持花,从殿台上列队而下。
中间,一位老者灰发鹤氅,手持拂尘,好个仙风道骨。
“大王。”内侍上前向清河王行礼,禀道,“朔北王已至宫前。”
清河王望着那车上下来的人,露出优雅的微笑,一抖拂尘,亲自上前去迎。
还未到近前,忽然,他看到元煜身后,一个面貌秀美的少年也跟着下来,脸上还带着些慵懒的睡意。
清河王愣了一下,随即眉毛衡器,将手里的拂尘当棍子,冲冲朝元煜走过去:“竖子!你竟敢学你父皇断袖!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有大人问起淑女好逑的番外,鹅还没想好写什么,应付的话,无非就是些ooxx情节么,大家也不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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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看着清河王推开两个上前劝阻的内侍,气势汹汹地走来,不好拦,又不好不拦。
元煜却是神色如常,看着清河王到了跟前,利落地接住那抽下来的拂尘,微笑:“叔父,此乃中山王之弟!”
“嗯?”清河王讶然,皱着眉凑前些许,盯着初华的脸。
初华禁不住后退一步。
“嗯,生得是与那中山王相似。”只听清河王这么说着,神色终于缓下,却仍瞪了元煜一眼,“说好前日到吗,怎现在才到?害孤苦等,还以为你又被你那兄长逮住了!”
“叔父,”元煜道,“侄儿受中山王之托,将王弟带来,故而迟了些,”
清河王“哼”一声,收起拂尘,却仍面色不虞,“为何同车?两个男子出双入对,别人看到了如何作想!”
元煜无奈:“叔父,侄儿要赶路,本未备下多余车辆。且侄儿与王弟不过同车,叔父何必大惊小怪。”
“哼!你莫瞒着孤!你与中山王在京城那点事传的沸沸扬扬!你舅父前几日还在信中发愁,你在朔北那么多年不娶妇也不生子,天知道你什么心思……”
初华听着这话,不禁汗颜。
京城那档子事,的确就是她跟朔北王弄出来的……
元煜瞥瞥初华,轻咳一声,对清河王道:“叔父,中山王可到了?”
“到了。”清河王终于不训斥,点头,“就在宫中。”
初华心中一喜。
“你是中山王王弟?”清河王看着初华,面色缓和下来,“孤还未知名字。”
初华忙向他行礼,道:“晚辈初华,还未有字。”
清河王颔首,又看向元煜,上下打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小儿。”他叹口气,“几年未见,还教人这般不得宽心!”
元煜赔笑:“那是叔父疼爱。”
清河王笑骂一声,又寒暄两句,引着元煜往宫里去。
气氛忽而变得高兴起来,叔侄俩说着话,笑语不绝,亲切和气。
元煜的侍卫们交换着莫名的神色,清河国的众人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淡定自如地跟随入宫。
*****
初华见睿华的心思急切,清河王也看了出来,便命内侍带着她去。此间不过是一处行宫,并不十分大。穿过回廊,绕了两绕,初华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暮珠。
“暮珠!”她喊了一声,跑过去。
暮珠正在院子里采些新鲜的花朵,看到初华来,露出惊喜之色,“初华!”说着,忙跑上前去。
初华迫不及待地问,“睿华呢?睿华在何处?!”
“就在殿内。”暮珠笑嘻嘻地说,话音未落,初华一惊转身跑进了屋子里。
睿华正坐在榻上,看着将军在一旁的小案上用食。初华进来时,将军第一个反应过来,“喵”一声跳下小案,朝初华跑过去。
初华抱住它,看向睿华,不知为什么,才触到那目光,她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初华。”睿华喜出望外,正要下榻,初华忙跑过去,把他扶住。
“你……你还好么?”初华擦擦眼睛,将他仔细打量。
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睿华看着初华,再也忍不住,伸过手将她搂在怀中。
“我很好。”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歉疚,“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为我以身涉险……初华,是我不好,我连你是我的妹妹也不敢承认,不敢告诉你……”
泪水涌出眼眶,初华想说什么,却觉得千言万语,也不及这个怀抱温暖。她摇着头,用力地回抱着睿华,好像一个找到了家的孩子,哭的畅快淋漓。
暮珠立在一旁,亦是又哭又笑。
殿外,清河王和元煜见到这般光景,停住脚步。
原本想着主宾之礼,中山王来做客,他们无论如何也该先探望探望,不料遇到这般场面,倒是不好打扰了。清河王没有让内侍通报,与元煜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出到那宫院之外,清河王淡淡道,“兄妹情深,嗯?”
元煜讶然,看向他。
清河王“哼”一声:“你们这些小儿,净想着瞒我。老叟眼睛不行,脑袋可灵光得很。”
元煜讪讪,忙道:“侄儿并非有意,中山王兄妹身世曲折,乃事出有因……”
“罢了。”清河王挥挥手,“什么曲折不曲折,都是闲出来的,老叟懒得听。”说罢,吁口气,“总比男的好……”
元煜无奈:“叔父怎总说这个。”
“不说可以,你娶个王妃来看看!你们这些小儿,光想着自己逍遥自在,也不体谅体谅老人家苦心……”
“是,是……”
*****
初华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抽着气,看到睿华衣服上大片的濡湿痕迹,很是不好意思。
睿华莞尔,用衣袂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
“初华,”他说,“我以前跟你说过,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嗯。”初华点点头。
“我说的是真话。”睿华低声道,“王太后,一次都没有抱过我。我小的时候就开始一直生病,她来看我时,我想亲近她,她总是很厌恶地走开。”
初华讶然。
从前,她在中山王宫里的时候,也时常会遇到来看睿华的王太后。她对睿华,的确不像寻常的母亲那样嘘寒问暖,但初华一直以为这是王宫里规矩多,而且王太后本身也并不是个热情的人。
“你早就知道,王太后不是你的母亲么?”初华问。
睿华点头。
初华抿抿唇:“那……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么?”
“是一个父王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叫尹姬。”睿华道,“是父王临终前告诉我的。”
尹姬?初华愣了一下,问,“他可说过这尹姬是何方人氏?”
“父王也不知晓,他说这尹姬,是他在出巡时见到了,落在了水里,父王将她救了起来。父王问她名氏,籍贯,她只说自己姓尹,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可去。”
初华沉吟。
睿华见她神色不对,问她,“你可知道什么?”
初华想了想,便将裘莺莺姐妹和齐王的事说了一遍。
睿华默然,道,“我第一次见到容姬的时候,也很吃惊,不想竟是这般渊源。父王曾说,母亲当年郁郁寡欢。你说裘莺莺逃走后,齐王将她剩下的家人几乎杀绝。如果母亲真是裘莺莺,倒是对应上了。”说罢,他看向初华,“王太后不容人,母家势大,连父王都忌惮。母亲知道她不会杀了我,但是唯恐她会加害你,将你生下之后,就让人把你送走了。父王一直在找你。但是母亲到死都没有告诉他把你交给了谁,他也一直都找不到。”
说着,他又露出来歉疚之色,“初华,我也与母亲想得一样。所以那时,我不敢告诉你实情,也不能让你回中山国,你知道么?”
初华颔首,却又想起了祖父。
原来带走她的人,就是祖父。可是最终,他却还是因为母亲和自己死在了齐王的手上,初华不禁又红了眼圈。
睿华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都过去了。”
初华用袖子擦擦眼睛,点点头,“嗯。”少顷,破涕为笑。
*****
内侍奉清河王的命令而来,请二人去苑中用膳。
睿华应下,暮珠替他整理好衣冠,与初华同往。初华他走着出去,忙道,“此处出去可有好一段路,你要乘步撵才好。”
“大王如今身体好了许多呢。”暮珠走过来,高兴地说,“初华,从前大王多跑两步都喘得不行,可自从逃难以来,他没怎么生病,连咳嗽都好了许多!”
初华讶然,看向睿华。的确,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已经不像从前看着的那样苍白虚弱。可是,他最近明明奔波不断,又乏人照料啊……
睿华淡淡一笑:“初华,你也觉得怪异么,我不服宫中的那些药,反而好转了。”
初华面色一变:“你是说,那药……”
睿华摇头:“尚无定论。”
初华看着他,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王太后。
她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拳头紧攥。
元煜和清河王在殿上端坐,正说着北边的事,内侍来报,说中山王与王弟已至。清河王让内侍领进来,元煜望去,一眼就看到初华眉间的飞扬的笑意。
“睿华拜见殿下,拜见清河王。”睿华走到案前,向二人行礼。
清河王笑容满面:“中山王不必多礼,孤与朔北王相叙多时,忘了时辰,还请见谅。”
睿华道:“岂敢。清河王与殿下不吝相助,救我兄弟于水火,还未道谢。”说罢,看向元煜,深深一礼,“殿下恩情,睿华必铭记于心。”
元煜莞尔:“中山王客气。”
众人寒暄着,各自落座。初华坐在睿华的下首,斜斜对着元煜。
宫人将膳食呈上,甚为丰盛。初华早就饿了,香香地吃了起来。她不时地瞥瞥睿华,他吃相一向斯文,优雅得无可挑剔。从前在中山国,他的胃口一向不好,不吃这个不吃那个。但是现在,他案上的每一样食物都主动品尝,的确大不一样了。
初华的心放下,顿时好了许多。
膳后,清河王问元煜,“你此番来,留几日?”
元煜道:“三日便回。”
清河王面上立刻不高兴,道,“你那北边不是连乌桓都收拾了么,还有何事?”
“事多了。”元煜淡笑,看看睿华,“比如中山国宣称朝廷设计烧死了中山王,正沸沸扬扬。”
睿华和初华听着这话,皆是一惊。
“此乃奸人阴谋,”睿华皱眉,“待孤返国,谣言自破。”
“此事不可轻率。”清河王抚须,“他们敢做出这般事,必是有所准备。”说罢,看向元煜,“近来各国都不安分,想来你那兄长在京城寝食难安。”
元煜莞尔,忽而问:“叔父与侄儿在信中提及之事,不知何时让侄儿一观?”
清河王笑骂:“你这小儿,什么探望,老叟就知道你是为此而来!”
元煜无奈:“叔父亦知侄儿在北边坚守困苦,正待叔父良策救急。”
“少拿鬼话诓我。”清河王挥挥手,却吩咐内侍,移驾西宫。
初华听他们说话,觉得云里雾里,不过看他们要走,也知趣地与睿华起身。正要告辞,却见元煜回头来看看他们,缓缓道,“叔父,侄儿欲邀中山王与王弟一观,不知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明天开V,若顺利,三更;不顺利的话两更,后天再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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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雷火
初华讶然,不知道他们要看什么。
清河王看看元煜,一笑,“有何不可,未知中山王与王弟有意否,”
睿华莞尔,“殿下相邀,却之不恭。”
几人在内侍的引领下,往西宫而去。这行宫虽小,却也别致。宫殿前视野开阔,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归巢的飞鸟衬着流云树影,很有几分闲情逸趣。可是进了西宫,眼前的景致全然一变。
宫室好像着了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只剩下光秃秃的台基和几根黑不溜秋的柱子,围绕着台基,有几堵又高又厚的夯土墙。院子的角落处有一间石砌的屋子,几名内侍正从里面抬出些黑色的陶罐来,一只一只地放在地上。
“叔父,这是?”元煜亦讶然。
“去年,孤在此处试验新制的雷火罐,不想一下爆裂开来,将宫室震塌了。”清河王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看着元煜,“如何?小儿,现在知晓叔父琢磨出了些什么?”
元煜的目光亦是明亮,他看向地上那些陶罐,“叔父说的雷火罐,就是这些?”他问着,拿起一只来看。只见这陶罐圆圆的,质地十分坚硬,堪比石块,却做得十分厚,罐口只有一个小孔,不知填了什么。
“正是。”清河王神色得意,滔滔不绝,“雷火罐此名,只是暂定,初时,孤还想过叫劈山罐、裂地罐、逍遥罐、天雷罐、冲天罐诸如等等,后来某日偶读一书,其中言,‘雷,天威而聚,降而生火,’便想到了雷火……”
“此物点燃,便震塌了宫室?”元煜打断,问道。
“正是!”清河王道,“可惜还把不得十全门道,时成时不成。”
元煜看着那陶罐,微笑,“可否现下一试?”
清河王笑起来,即刻让从人去试。
震塌了宫室啊……初华看着这二人喜气洋洋的样子,又瞥瞥一旁躺着的半截残存木料。上好的金丝楠木,动辄千金呢……
从人小心翼翼,将一根浸了油的细麻线捻入罐口,将陶罐放到那台基上,将细麻线的一端点燃。
众人站在夯土墙后面,从墙上的方形小洞里观望着。
睿华满脸不解之色,不明白那陶罐是何物,初华却目光闪闪,一直盯着那台基上的陶罐不放。
细麻绳慢慢燃烧着,初华看着那火苗蜗牛一般地消失在罐口,过了许久,却没有任何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