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一个离开她们学校稍微近一些的房子,孟孟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野心的姑娘。而我,我连什么是野心都不知道。我和她在一起的过程里,她总是那么主动。她第—次说爱我的时候,我的心潮真的拍在了沙滩上,但是我没有表露什么。但我发现她经常说“爱”这个词,有一次半夜我们去小店买卫生巾,她喜欢认准一个品牌,但我们走了两家店都没有这个品牌,在走了一公里多以后,我们终于找到了理想中的卫生巾,孟孟捧着卫生巾说,我爱死你了。从此以后,她每次对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对卫生巾说,我爱死你了。那天她还说,喂,你知道么,我现在还没有成名,等我成名了,我们半夜买卫生巾这事就要被狗仔队拍下来。第二天八卦杂志上就有,著名影星我,和一个神秘草根男,你,半夜牵手买卫生巾。到时候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应,我先练习练习。
我说,你就说我是你一个好朋友。
孟孟说,那不行,太假了,而且多伤害你。
我说,你就说我是女扮男装。
孟孟说,那更不行,那我变成拉拉了。
我说,你就说,我是你哥哥。
孟孟说,那也不行,你刚才亲我脸了,记者肯定都拍进去了。
我说,你就说,我是??
孟孟突然间生气了,她说,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脸么,你就不能让我说我是你男朋友么,哦不,我都被你气糊涂了,我是你女朋友么,你们这些文化人,你觉得和一个艺人在一起很丢人么?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人都有各自的自卑,在她心里,我居然是一个文化人,而她只是
一个戏子。我隐约能够知道了她的家庭组成,我问她,你爹是做什么的?
孟孟扭了一下头,语气复杂,说,他是个写书法的,算是个书法家。我说,哦,你爹是不是不喜欢你学这个,但你是不是又有点恋父?
孟孟说,你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别分析我,你猜不透我的,我是一个演员,也许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在表演呢?你又看不出来。
我说,我看得出来,我看过好几百部电影。
孟孟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表演,我表演的内容就是我爱你。
我说,嗯,我也是,我表演的内容是我不爱你。
孟孟说,臭清高。
我生命里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明明是某个单词,结果却被人脱口而出,你这个反义词。我说,孟孟,这部戏拍摄时间是多长。
孟孟说,两年。
我说,我只有一年半的档期。
孟孟说,你跟我经纪人去联系。
我已经说不清楚我对孟孟的感情,她时常到半夜才满口酒气地回来,但是她说,她的底线就是每天晚上都能回来,而且绝对不允许别人碰她。我说,哦。
我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在心中设置了壁垒,我不会去细想这些事情。在第
一年的下半学期,就有剧组去找她演戏。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表现得非常镇定,我说,你那么漂亮,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说,也没有外面写的什么潜规则,制片,副导演我都见过了,也都定过装了,摄影和美术都觉得很满意。这个片子的班底虽然不是很有名,但是肯定是会播出的,我已经向学校请假了,学校说大一我们是不批的,除非大导演的片子。我坚持要去。后来他们还真让我去了。你知道么,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向家里证明自己,他们打开电视机看到我的脸的时候,我就已经证明好了,而且我还要养活自己,弄不好还要养活你,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车?
我换了一本杂志,继续翻着页。
她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我不喜欢同行。我看了那些大牌明星的资料,他们都不喜欢同行,我觉得这也是他们成功的一个要点。你虽然是这个行当里的人,但你其实目光不能在这个里面,你说两人都是同行,一年都在到处拍戏,你拍你的吻戏,我拍我的床戏,这什么情况啊。而且说实话,同行我都看不上眼。我不光是要成为一个演员,我要成为一个表演艺术家,你看过我新排的话剧么?哦,你没来,你去采访了。等到我毕业大戏的时候你再来呗,给我送十个花圈。不过这次虽然我演的是女二号,其实戏份还挺多的,而且特别能出彩,你知道女一号那个谁么,她倒是演过不少戏,算是二线,三线?也就三线女演员吧,不知道剧组为什么选她。
我又换了一本杂志,又继续翻着页。
她又说,这次我才拿两千块钱一集,但房租一直是你出的,我拍完这个戏回来,房租我们就一人一半,你看,我也没让你给我买过什么衣服啊包啊,我依着男人,但我不能靠着男人,这三个多月,你就照顾好自己,我给你买了三箱泡面,没事那些饭局你也可以多去去,多认识一些人,多一些人脉,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给我做经纪人。我三个月后回来你可得送我
一个礼物啊,你有三个月的时间想。这次我能赚五万块钱回来,但下次,我就是五万一集了,我能赚一百万回来。到时候我一年就接一部戏,你正好可以给我把把关,挑选挑选剧本,我觉得你的眼光应该不错的,唉,我的眼线笔呢?
我放下杂志,帮她收拾着行李。第二天剧组的车接上了她,她去了离开这个城市几百公里远的地方拍戏。我则继续着我的发布会赶场生活。我每天给孟孟几条短信,晚上打一个电话,她特别要求我给她打酒店的房间电话,以证明她是独眠。
我在找开瓶器的时候,翻到了她的一本本子,这本本子里记录着我和她之间所有的短信联系。我突然记得她说的一句话,她说她的手机短信容量太小,存了两百条就满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的那些短信好。
这本笔记本不大,但已经记满。不得不说,身为一个书法家的女儿,孟孟的字真的很难看。里面我短信的内容大都冷冰冰的,无非就是哦,好,嗯,呀,就是一本拟声词的大集。我从那一刻才做出了决定,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个姑娘娶回家。我连忙跑去手机店里,给她买了一个最贵的手机,不光花光了积蓄,还透支了信用卡。
手机是孟孟的一个女朋友带去的。孟孟说,她发现女一号有一个经纪人,一个助手,一个企宣和一个司机全程跟着她,而她什么都得自己来,很不方便,所以要从北京调一个朋友过去给自己当助手,顺便让她看看拍戏时怎么回事。孟孟收到手机以后很兴奋,爬到山头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为什么要爬到山头上。
孟孟说,因为我们拍戏的那个地方信号不好,我怕打一半断了,你这么敏感闷骚的人肯定觉得很扫兴,所以我特地爬到了山上,我可是爬了半天。而且我得马上爬下去候场了,不过我现在有助手了,我的助手会叫我的。
我说,孟孟,你这么懂得人情世故,你一定会成功的。
孟孟说,嘿嘿。
我觉得自那个时候开始,我内心开始对这个女人开放。我对她的短信内容开始越来越长,有时候走在路上,还会突然发一句,这里天雨将至。
在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接到孟孟的电话,孟孟对着我抽泣不止。我说,怎么了。孟孟说,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这是一个他妈的野鸡剧组,但是我怕你笑话我,我就没有说。我对孟孟说,孟孟,你说。
孟孟说,你等等,我爬山上去。
我说,不要了,大半夜的这鬼地方,你就不要爬山上去了。
孟孟说,那我爬到屋顶上去。
我说,你别爬了,你快说。
孟孟说,你是要写稿了么?
我说,不是,我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孟孟说,这样的,其实这个女一号是这个电视剧投资人的女朋友,导演和现场制片什么用都没有,那个女演员拼命地改我的戏。她觉得我的戏太出彩了,我说那我们换一个角色演,我这个只是一个玩笑话,你知道我其实很想和她搞好关系的,但是第二天导演和副导演就来找我谈话了,说让我不要带着情绪去表演,并说改戏是编剧的意思,让我不要瞎想。你知道么,我和他们签合同的时候,说好了是二十五集,但是我现在知道他们最后要剪辑成三十集,那五集的钱他们都不打算再给,而且说的,先付一半,拍完再付一半,到现在都还没有付,他们说,因为我是新人,要看我最后表演的到底怎么样。难道他们不知道我表演的怎么样么,还有,这里多热啊,而且我们前两天正好拍到一场穿越的戏,要穿古装,女一号拍得特别慢,老是出错,我在旁边候场等的热得不行了,趁他们布光的时候,我和女一号说,我实在热得不行了,而且我还带着妆,再这样下去就花了,我能不能去你的商务车里休息—会儿。剧组就给她配了车。她说,当然,快去吧,咱们是好姐妹这还用问,以后你想用就用,不用来问我。我就上车了,还没坐两分钟,她的经纪人就跑过来,说女一号的很多东西都放在车里的,让我不要乱上来。她肯定知道的,我当时跟那个女的说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不到两米,她肯定能听见的,她就是故意要轰我下来,我都块气死了,但是我一下都没有哭。我真的一下都没有哭。喂,你听着么?
我说,我听着。
我说,我要过来,借着采访的名义曝光了他们,我让他们知道欺负我女人有什么下场。你等着。
孟孟在电话里又哭了起来。孟孟说,虽然我经验不是很丰富,但我觉得这部戏拍的可烂了,就是投资人想捧她女朋友的一部戏,什么都烂,导演一点经验都没有,我们住的可差了,吃的也可差了,前几天连发电车都没有,打光都是用的自然光反射,导演说,天好,正好。后两天发电车来了,我想这光不是不接么。现在剧组可乱了,都欠着钱呢,导演也都没拿到钱,前两天编剧都冲到组里来了,说自己收不到钱就不让拍,一看见我们拍,编剧就非要入画,拉都拉不住,大家又都不敢打他,因为他说他耍了个心眼,最后两集在他手里,没有那两集,休想把整个电视剧拍完整。你猜后来怎么着,后来投资人把一半的钱给了他,而且自己编了后面两集。这个投资人也真够穷的,这么一个三十集的电视剧,他就投了五百万。说超支一分都没有。其中一百万还是女演员的片酬,因为他说他女朋友的身价不能掉。一集才
十多万,这个怎么拍啊,用手机拍都不够。你快来吧,就说这个剧组欠薪,因为他们欠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爆料的。现在的灯光师都是当地的民工,我们是录同期声的,他们在我演哭戏演的最高潮的时候手机居然响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哭出来,导演就一直骂我。我不想演了,我要回来。我要回来照顾你。
我说,你不要回来,我过去帮你报仇。
这可能是我入行以来唯一能写的负面报道,以前我写过一些剧组的负面报道,但是都被公关掉了,这个小剧组应该不具备公关能力。我坐了半天的绿皮火车,停站了十九次,终于来到我女朋友拍戏的地方。我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孟孟正在演一场生死离别的戏,她对男主角说,我知道你最后不会和我在一起,但是不要紧。现在我要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你会想我么,你会想我的,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你闭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听你说的已经说够了,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你要说谎,你还是闭嘴好一些,因为我不会说谎。我不会。你懂么,你这样的白痴,怎么会懂。
说完往前走两步。突然回头,说,冬枣,我爱你,我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无论是真的假的,我都相信。
接着往前一步,孟孟用手堵住男主角的嘴,说,冬枣,你还是不要说了,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割在我心里。
男主角紧紧地抱住孟孟,我身子一哆嗦,增加了我要搞垮这个剧组的决心。
孟孟双手捧着男主角的脸,痴痴地看着他,说,冬枣,你真狠心,你真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么。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已经被这台词纠结到膀胱发胀,我很佩服我的女人可以镇定地全部背诵下来。导演喊了一声好,但是在此之前,在孟孟说完最后一句台词以后,灯光都已经先撤了。接下来的戏是被女一号撞个正着,这场戏里需要孟孟的肩进行表演,所以孟孟还不能收工,一个戴着眼镜的胖男子在后面举着巨大的提词板给女一号看。灯光就绪以后,导演喊道,现场安静,准备,开机。
女一号先看了看提词板,再看着男主角,说,你在这里干嘛?
导演大喊一声,好,过。转场。现场陷入无序混乱。孟孟用眼神看了我一眼,那是匆忙的人群里充满幽怨和爱恋的一眼,我顿时心软了,恨不能冲上前去拥抱。但是我知道我此行不能暴露和孟孟的关系,否则新闻出来以后势必对她不利。现场的制片热情地招待了我,说欢迎欢迎,导演在上厕所,女一在换衣服,我先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女二号,孟小姐。来,孟孟,过来。
孟孟没有表情地走了过来。
我伸出手,说,你好。孟孟伸出手,上下打量着我,充满狐疑说,你好。然后转头向现场制片,现场制片连忙解释道,哦,这位是记者,陆先生。他在我们剧组两天,要写一个报道,为我们宣传宣传,你要配合。
孟孟又伸出手,露出笑意,说,哦,你好,叫我孟孟。
我恍然如梦,她真是一个好演员。
一直到了晚上,他们收工,我偷偷溜进孟孟的房间。和孟孟同住的是她的助手,那个女朋友,当时正好跟摄影师谈恋爱,住到了别人的房间,正好我们不用为此发愁。关上门的那
一刻,孟孟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摁倒在床上,我配合得好不好,
说,亲爱的。
我说,很好。你的戏很好,就是台词有点纠结。
孟孟说,这已经算好的,你是没看这个故事,最后我居然得白血病要死。妈的我能得一点新鲜的病么?
我说,那为什么你要接这个戏?
孟孟说,因为我不想放弃任何的机会嘛。万一歪打正着了呢。
我说,你累不累。
孟孟说,累,我们赶进度,明天早上5点就要起来化妆,要拍一场在夕阳里牵手漫步告别的戏。
我说,可那是早上啊。
孟孟说,嗯,是啊,但是导演说了,由于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很怕赶不上夕阳,但是如果放在第一场戏,朝阳还是能赶上的。所以我们就拍朝阳。
我说,可是那太阳是升上去的。
孟孟说,哦,所以我和男主角牵着手面朝朝阳倒着走,后期倒放一下就对了。
我惊为天人。
但是那个夜晚下雨了,我想早上将不会再有朝阳。雨水落在这个破旅店的顶棚上,在无光的黑夜里,我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家里的床上,孟孟一动不动睡在我的怀里。我想,等她拍完这部戏,我就可以带她去我童年的地方看一看,告诉她,我曾经是在这里打弹子,我曾经是在那里穿圣衣,这是10号的家,这是临时工哥哥的家,这是丁丁哥哥的坟墓,这是以前紫龙的家,这是我的小学,这是我爬过的旗杆,这是我登上过的舞台。我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我其实不是为工作所忙碌,只是所有儿时的朋友们都离开了故乡,我想,我们这辈子是难以再聚起来了.为何我们都要离开故土。但我能感慨什么呢,因为我也离开了。我只回去过一次,陪着几个老人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但无论如何,我要带着我女朋友去看—看,我的生命里能讲的故事不多,如果对着场景一一说来,是不是更好听。
我醒来的时候,孟孟已经离开了,我打了她的电话,她说她早就已经拍到第三场了,看我睡得太死就没叫醒我,让我一会儿去那里随便瞎逛逛,她给我引荐几个被拖欠工钱最严重的工作人员。我说,好,然后又抱着她睡的枕头睡了过去。雨水始终没有停过,我都不知道我身在一个什么地方,我也懒得再看窗外,我早就想通了,人们埋怨一成不变,但也埋怨居无定所,人们其实都无所谓,只是要给日子找点岔子而已,似乎只有违背现在的生活,才真正懂得了生活,生活就是一个婊子、一个戏子、一个你能想到的—切,你所有的比喻就往里面扔吧,你总是对的。因为生活太强大了,最强者总是懒得跟你反驳,甚至任你修饰,然后悄悄地把锅盖盖住。现在我从来不去想这些中学生们热衷的问题,我只是在想念孟孟,我想我快藏不住了,我就是一个玩捉迷藏的时候喜欢躲在床底的那个人,而孟孟其实是一个喜欢把床底留到最后看的人。
两天以后,我回到了城市里,写下了控诉这个剧组的一篇专题报道,这篇报道给了我一个版面,主编室甚至还拨出了其他的记者力量帮助我丰富这个专题,主编说,这个选题很好,又有揭露,又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又有关怀,对现在的孩子又有教育意义。很好。你要跟进这个剧组,看看他们欠的工资到底发了没有,他们混乱的拍摄状况有没有改善,他们最后片子有没有电视台来买,这两天你就做这个就行了。
孟孟打电话告诉我,说,你真厉害,我们的工资都发了一半了,还有别的记者来我们这里采访,我光今天就接受了五六个采访。
我说,可是我发的是负面新闻。
孟孟说,就我们这个野鸡剧组,能有负面新闻都已经很不错了。
我说,可是我的目的是要??
孟孟说,你等等啊,我去接一个采访。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本以为他们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并且就地解散,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有要脸的人才能感受到压力,类似的剧组对这样的新闻没有任何的压力。我翻看了几张报纸,还有一张报纸采访到了这部片子的投资人,投资人说,他也正在筹款,自己完全是处于对理想的追求才拍摄这部片子,但是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纵然这样,整个剧组都没有停工,让他很感动。因为在传媒业见多了丧事喜办的案例,我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只是想,说不定这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以自己的力量帮助到了我的女人,我的力量仅限于此,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前行的路上,总是需要不停的搭车,有些车送她去目的地,有些车还绕点弯路,有些车会出点事故,而我只是那个和她一样在走路的人,我走得还比她慢,只是她在超越我和我并肩的时候我推了她一把,仅此,这是所有我能做的,而后,她离开了我的臂长范围,我只能给她喊几句话,再远,她就听不到我说什么了。我不想走得快一些,因为那是我的节奏,在那个节奏里我已经应接不暇。孟孟依然热络地和我通着电话,我愿意说得更多一些,我以前听得够多。我也见过不少的艺人,她们的共通点就是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她们自己,她们似乎对他人都不感兴趣,她们时常把自己看得比天重,时常把自己想得比云轻,她们时而自信,时而自卑,也许是因为她们职业本能告诉她们,纵然这个世界天翻地覆,你也要站在舞台上把自己那出戏演好。孟孟已经很会关心人,她时常问我,饿不饿、热不热、闷不闷、冷不冷。在我们恋爱的晚期,我开始对她说很多话,并不是情深说话总不够,并不是我有那么多的倾诉欲望,我只是想把一个尽量完整的自己告诉她。我开始对她说我的往事,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她依然对我说她的琐事,她对这个剧组的看法,我们就这样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周,有时候我顾不上她说什么,我要把我自己的话都说完,因为我太敏感了,自从丁丁哥哥离开以后,我对一个人的即将离开有着强烈的预感,虽然多说话从不能挽留人。
两周以后,在孟孟回来三天前,有一个中年男子找到我,当他见到我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大忙。你指出了我们的错误。
我说,你是哪位。
他说,我是《大将柔情穿越古今》剧组的总制片。
我回忆了半晌。
《大将柔情穿越古今》是孟孟接的那部戏,由于孟孟觉得这个名字很傻,所以总是刻意不提起,导致我自己都忘记了。可能是我从小阅读习惯的原因,我其实还是看不起这些电视剧剧组的,鄙视是上天赋予每一个平凡人的权力。但是他们能够自豪地说出自己的片名说明了他们也是真心混着这个行业。我说,你找我什么事情。
他说,我这次来,主要是两个事情,一个事情是要感谢你,你上次写我们的这个稿子,让我们受到了普遍的关注。现在已经有电视台来联系我们要买片子了。我们后期的制作质量也会相应的提高,因为还追加了投资。这些都要感谢你。所以我们特地准备一点礼金,另外有一个事情是,毕竟你是第一个报这件事的人,现在我们拍摄到了尾声,我们计划开始第二波的宣传。
我说,我不是来给你们做宣传的,我是来揭露真相的。
他说,对,好,宣传就是这样的,你一心要做宣传,反而没有人关注,大家看的软文太多了,如果你抱着新闻的观点来做宣传,这个宣传就能做得出乎意料。
我说,但你们这个剧组没有什么新闻价值。
他说,有。我们有能吸引眼球的新闻。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对我说,昨天晚上新鲜出炉的,我只告诉你,你可是有独家新闻了,我们可是互相帮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