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工作室时,工作室已经被布置成派对现场,有法式自助大餐,五人乐队演奏,IL公司的男模悉数到场,携妻小朋友来给李维庆生。
见到寿星进门,先涌上来一阵轮番拥抱捶打香面孔,看到童凝,更是宁肯错杀,亦决不放过。
“维,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有人问出大家的疑问。“你也不小了,又有这么出色的美女长伴左右,应该定下来了。”
童凝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亦没有注意到他的回答,她全副身心仍沉浸在利文思顿带给她的震撼里。
这么久了,除了庄伯伯与庄伯母,没有旧日的故识认出她,利氏却在一眼之间就认出了她,并唤出她的名字。而她,再次经由他人的提醒,忆及不堪回首的一幕。
她害死了圣冉,上帝为此惩罚她,使她永远失去了为之骄傲的天赋,她的心,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失去护照,让她认识维,认识佳纳,认识五人组。生活在他们中间,没有人知道她的往事。他们对她,关心照顾,然却不是因为负疚,只是单纯的照拂。同他们相处,她是快活的。
下意识里,她并不积极地期待补回护照,离开他们。面对他们,她没有压力没有过去,孤独寂寞统统远离她的梦与生活。
可是陌生如利文思顿,已经认出了她,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经由各式渠道,忆起她。而她,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了,她应该离开了。
只不过--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人堆里的李维,心里的酸涩与浮动,是舍不得罢?她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害怕失去,害怕受伤,一直只是害怕。所以,她只得逃避,在伤害来临之前,远远逃开。
“童,蛋糕。”李维托着两只食碟走向她。
“生日快乐。”压下胸臆间苦涩的离情,她扬起一个太过灿烂笑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三十岁了。”
“可不是,三十而立了。总算事业小有所成,只缺一个老婆。”他笑眯眯地看住她,已经没有先前同业聚会上的沉冷。
“这是你许的愿吗?”她拿走他手上的一碟蛋糕,用小匙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甜蜜绵软。然而明明是美味无比,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味却那样苦呢?
“不。”他放下手中的碟子,伸出右手,用食指沿着她的眉形,细细描绘。她有一双浓长的眉,形状美丽英挺。“这不是我今年许的愿。”
“是吗?”
童凝看着他的眼,那双深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她的影象。现在她知道了,他一直戴着有色的隐形眼镜,他自己的眸色,是墨绿的。
“哈,他们在这里!”有人带着相机过来,“这个姿势好,不要动,寿星公和女朋友来一张合照。”
快门随即按下。“呵呵,在专业摄影师面前买弄了,冲好了交给你们。”
说完,又转身去给别人拍照去了。
李维轻轻拥着童凝,今夜的她奇异地美丽,白色的衣衫将她衬托得迹近不真实,象是随时都会化成浮云,风吹即散。而他根本抓她不住,终至失去她。
“童,我们离开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
“离开?”她将手里的食碟放下,不解地侧首看他,“大家在替你庆生呢。”
“今天我是寿星,不是吗?寿星最大,没有人会介意我们不见了。”
“可是我还没有同佳纳和Anthony打过招呼。”
“没有关系,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知道我们开溜了。”
童凝凝望他,微笑。就放纵这一次罢,这是上天给她的一场脱轨的假期,给她的人生一份奢侈的美好回忆。
携起手,他与她,偷偷溜出了工作室,上了他的车,驶离身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建筑。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偏着脸看他专注地开车,淡淡地想,他们,多么似一对夤夜私奔的情侣,除了彼此,便再也没有旁的。
“看什么?”他回过头,逮住她怔忡的视线。
“你。”她老实地回答。“这个角度的你,英俊异常。”
他低声笑,喜欢她留恋的眼神。“想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她几不可闻地低喃。
他却听见了。可算是一种承诺?
“回家可好?”一股甜蜜席卷向他。
回家?她点头,她真的该回家了。
回到李维的住处,两人相拥着坐在阳台的沙发里,不怎么讲话,只是紧紧靠着彼此。
“维。”她慵懒地唤他。
“恩?”
“你同令尊的关系,不是很好?”
“不好尚不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彼此憎恨倒可以概括一二。”他没有再回避自己的身世。今夜,他实在想找个人倾诉。“十六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父亲,去母亲失去了丈夫,我们失去了生活。”
她不语,静静听他陈述属于他的不堪记忆。
“佳纳,她最大的心愿是成为一位杰出的时装设计师。所以,年轻时候她独自赴法学习时装设计。毕业之后,她留在了法国,为一名时装设计师当助手。然后,她认识了那家公司的老板。四十岁的老板刚刚丧失配偶,乍一见到黑发俏丽的东方女子,就心生好感,立刻上前邀约,交往一段时间后,他不顾家人的反对,闪电式地同她结婚。彼时,他已经有了一个血统纯正的四岁儿子。次年,佳纳又替他生了一个东方面孔的儿子,黄皮肤,黑头发,深棕色眼瞳。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可想而知,有人怀疑婴儿的血统,彼时尚没有脱氧核糖核酸检测技术,除了比对血型之外,只有靠外貌来判断一个孩子的出身。
“婴儿时期,没什么印象,可是到了少儿时,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我不理睬不关爱,为什么母亲郁郁寡欢,每日寄情工作。直到上了学,被人冠上杂种的外号,被别的小孩欺负,被祖母责罚,被家里的佣人奚落,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不受欢迎的。
“唯一不歧视我的人,却是我的异母兄长。他从未使脸色给我看或者是言语上行为上伤害我。我们算得上是兄友弟恭了。我拼命好好读书,希望父兄母亲以我为荣。也许,我是太聪明了,以至于父亲前妻的家人对我充满了敌意。他们认为我是维克--我的兄长--继承家产的威胁,是他的敌人。这样充满敌意的歧视在我上中学后变得明显深重了起来。他们向我祖母造谣,说我们厚着脸皮留在利家是为了谋夺家产,祖母信以为真,命令父亲遣走我们。她还说由父亲经手,还可以给我们留一点颜面,若由她亲自出面,就不会宽待了。
“我永远也无法谅解父亲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们母子,他递上一张五百万法郎的支票,逐我们离开。佳纳有一身傲骨,她根本不想要他的钱,可我不同。那一日,是我的生日,本来该举家同欢的。然而迎接我的,是彻底的绝望。一瞬之间,我脑海里闪现今后如何生活的念头,我要生存下去,完成学业。所以,我收下了支票。彼时彼刻,我变得现实。我知道,我与利氏,已经恩断义绝。”
他侧头亲吻她的头顶。
“佳纳和我放弃了法国籍,放弃了利文思顿的姓氏,放弃了曾有的生活,回来这里,从头开始。讽刺的是,上高中时,我的异国血统开始展露,头发颜色渐渐成了浅棕色,墨色的眼睛,昭示着我是利氏儿子无可辩驳的事实。并且,混血儿的外形,替我招来不少麻烦。”
他松开拥住她的手,取下自己的隐形眼镜,然后直面她。
童凝第一次,在星月之下,看清了他拥有一双森海似深郁的墨绿眼瞳,那里映着星与月,还有--她。
“那他为什么在早前的聚会上当众承认你,甚至激你同他相认?”
“我不十分知道。当年我发誓永远不回法国,永远不忘利氏带给我们的羞辱,所以一直一来,我从没有刻意关心过他的消息。”
“也许,他知道他做错了。”她垂下眼睫。她,没有立场这样说罢?她自己亦是一个罪人,连救赎也得不到,怎么有资格说别人?但她不想他因此而不快活,敛去阳光似笑容。“为什么不尝试着原谅?”
“换成是你,你会吗?”
换成是她,会吗?她会。可是,她没有机会。她背负着一个人的死亡,空守着一个誓言却又无法做到,她永远没有可以原谅的理由,也永远没有机会原宥自己。
“维,不要等到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对不起。”更不要等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我爱你。她轻轻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望着她寂寥落寞的背影,他第一次体认到,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极度渴望爱与关注,即使怎么多年他们一个人生活了下来,胸口却一直有一个空洞,怎样的忙碌,也无法弥补。所以,茫茫人海,他一眼就注意了她,不忍心她独自一人,不舍得她伤心难过。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曾是他脸上唯一的颜色。
“童,要怎样,我才留得住你的心?要怎样。才能给你所要的幸福?”他喃喃的低问,声音被夜风吹散。


第八章
原来,那一场浮华的永世之梦,早已经化成了飞烟。
原来,信守着许下的旦旦誓言,却成了禁锢的牢笼。
原来,爱得痛了,痛得哭了,哭得累了,所以走了。

浪子李维再曝惊人身份,利氏二少爷隐居本市。
利文思顿二世当众承认,利二是商业奇才,凭个人实力,取得今日成就。
据知情人士透露,李维有意与模特女友择日完婚。
童凝坐在会客室里,面前摊着各色报刊杂志,全都是佳纳的助理收集来的。配上她是李维的各种角度拍摄的远近镜头照片,热闹非常。女秘书送水近来的时候,也不免多看两眼。
“唐小姐,最近几天你一定被烦死了。”童凝撑着下巴,微笑着冲她说。
“可不是。工作室那边,一忙起来,翻天覆地,根本没有人理电话,公司这里就不行了。这两天接电话接到手酸。”
“辛苦你了。”她站起来,“这么忙还要你来招呼我。”
“呵呵,没关系。”唐小姐眉花眼笑,终于可以近距离见到老板传闻的神秘女友,果然与众不同。气质优雅淡定,决不因为是老板的女朋友而指使员工,客气有加,亦没有因等待而不耐烦。比之以前自诩老板娘的各色嚣张霸道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李先生他们在开检讨会,不会太早散。”
“你不用招呼我,我可以看书看报,顺便了解一下维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她长眉一挑,觉得好笑。原来记者的想象力如此天马行空。
“有什么事需要我,请不要客气。”
秘书退了出去,留下童凝独处。她拣了一本标题看上去不那么耸动的财经杂志,翻到介绍李维的那一页。文章的内容倒尚称得上中肯,不过不失,较平实地介绍了他自大学时代与友人共同创业的过程。亦披露了他的合伙人,五人组个个都有着同样煊赫的背景,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刻意向外界透露过。故此,人们一直没有将他们同权倾一方的财团联系起来,是新生代中值得学习的人物。
她放下杂志。无论维是否身世显赫,他都不会是池中之物。而她,只有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他相处的时间了,上帝给她的这段脱轨的假期,不知何时就会嘎然而止。
“童,等很久了吧?”李维推开会客室的门,走了过来。
“还好,在我尚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她立身迎向他。“检讨会开得怎么样?”
“上半年营利达到既定目标。”他揽着她的肩向外走。“不谈工作了,决定了去哪里吃饭没有?”
“朝鲜菜可好?”
“好。”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叫她失望。
走出公司,立刻有一群记者围住他们,纷纷提出他们的疑问。
“李先生,请问你真的决定接掌利氏集团吗?”
“你与你的天使新娘什么时候结婚?”
“令尊会同意你娶一个来历成谜的模特吗?”
“小姐,请问你与李维交往多久了?你们是否已经如传闻中一样秘密成婚?”
两人相视一笑。由他们去揣测罢,终有一日,时间会验证一切。
突出重围,两人跑到一个街区外的韩国饭馆吃饭。
席间,李维突然发现。
“童,你瘦了。”
“是吗?”她伸出双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可能是工作太过繁忙,休息不当。”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你睡个午觉。”他微笑着凝视她低头喝汤的样子。
“你呢?”
“我陪你。”他轻轻安抚她,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最近的童象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十分粘人。她仍然只是看书听音乐,可是必须在他的左右,除了睡觉,她几乎都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她都不讲话,仅仅是静静待着,眼神眷恋难舍。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使他隐隐觉得不妥。仿佛,她做了什么决定,所以才会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共他相处。
“你下午没有事吗?”
“有,跟路可他们约好在工作室见面。我们要讨论一下公司未来的走向,现在我的新身份虽然不会为公司带来麻烦,但终不免造成一定的影响。”
“那我们吃完饭直接返回工作室好了,你和他们开会,我去第三工作间睡觉。”
“听你的。”他近乎宠溺地答应,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他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即便他力有未逮,他亦会尽全力教她开心快活。
到工作室后,童凝进第三工作间小睡,李维在第五工作间与五人组开会。
会议进行到尾声,乔易迟疑了一下,还是望向李维。
“维,你最近都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他一边收拾手边的文件,一边问。
“童变得喜欢跟着你。”乔易农直的眉几不可觉地皱了起来。
“这是好现象诶。”周笑着调侃。“童一开始都不觉得维英俊潇洒,也不觉得他对她的好。现在她开窍了,晓得巴住维。”
“是吗?”乔易却不以为是这样。“维,你真的不觉得她的行为很反常吗?”
“你也发现了。”这是肯定句。
“发生了什么?”路可看看乔易又看看李维。“童知道了?”
“我只说了关于我的那一部分。”他承认。“当晚我的情绪不是很好。而且,我认为她应该知道。”
“童有什么反应?”
“她说--不要等一方死亡,才后悔没有说对不起。”
一室人统统沉默。这句话,对每一个人,同样震撼。
“她的反应,大异常人。”最终,路可先开口。
“之后,她就变得象现在这个样子。”李维淡淡说。
“你有什么决定?”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罢。”他苦苦地笑,“爱情,是不能强求的,如果她自己没有自觉,旁人实在也无能为力。”
“如果她执意要走呢?”路可不能不做这样的假设。
“还是那一句话,我会放下一切,随她去天涯海角。”
“维,你完了。我从没见你对一件是这样没有把握。”周大声叹息。
“…”李维无语,是啊,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啊,你们都在。”门被人推开,伊世广告的小吴扬了扬手里的唱片走了进来。“正好,维,我上次答应你的,圣童的唱片。”
“什么圣童?”周好奇地问。
“又一个孤漏的人。”小吴笑。“上个世纪末最优美的声音,最接近上帝的声音,听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真这样出色?”
“听过就知道了。”他径自走向唱机,小心翼翼地自唱片封套内取出唱片,放上去,然后放下唱针。
一阵近乎窒息的静寂之后,音乐缓缓响起,神圣而空灵,充斥了整个工作间。然后,第一个声音出现了,清澈透明,仿佛来自天堂。在一个小节之后,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一样的圣洁剔透。轻缓的,这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契合得似乎天生就应该属于彼此,那样的水乳交融。
每个人都将呼吸放轻放缓,甚至屏住呼吸,深怕不小心亵渎了那样美丽的天堂之音。
唱片终于在众人的静寂中结束了。
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圣童的声音太过美丽,几乎不应该属于尘世,完美得迹近不真实。
李维想小吴借过封套,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上面的照片。一男一女,十分年轻,女孩子蓄着一头长及腰部的乌亮黑发,眼光澄清,象是看得透世事人心般无邪。两个人穿在同样的白色圣袍,脸上挂着一样纯洁的微笑。而他,在另一个人脸上看见过同样的表情。
“再一次。”弗蓝克要求再听一次,其他人脸上的请求也是一样。
“好罢。省得你们说我小气。“小吴同意。
当歌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仍然没有人说话。
”维,公司的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接一接…“门被人推开,搅散神圣的气氛。
十四只眼睛齐齐望向童凝。可她的视线却没有焦点,抓在她手里的薄外套自指间滑落在地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是看到她脸上一贯纯净淡定的表情,在一瞬间褪去,同时染上的,是痛苦与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她循声而去,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酷?时时刻刻提醒她,有些错与罪,是永远也得不到救赎的。
“…她…她是--”小吴结结巴巴地,手指指向童凝,由指向唱片封套。“我怎么会没看出来那?她是、她是圣童里的天童。天啊!简直难以置信,怪不得她能将天使新娘诠释得那么完美!”
她却听而不闻,怔忡地站在唱机前。
“最接近上帝的声音,我终于可以亲耳听到。”小吴仍不停地嘀咕。
路可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自说自话。因为他明白,唱片里所保存的绝美声音,永远也不可能在现实生活里原音重现了。如今的童,有一管沙哑的嗓音,她没有可能再唱出那天籁之声了。她的痛苦,只怕也由此而生。
小吴挣扎。“唔…唔唔…唔唔唔…”
乔易过来,与路可一人架住小吴的一边膀臂,强行将他拖出了工作间,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来。此时此刻,他们实在是帮不上童任何的忙,就留给李维和她独处罢。
到了门外,路可一放下手,小吴就叫了起来。
“我的唱片还在里面!”
“又不会长翅膀飞掉。”周翻白眼。
“若是真的不见了,了不起我赔你一张。”森也皱眉。
“我还想要她的亲笔签名。”小吴一脸的向往。“真想不到能让我见到天童,她长大之后,其实变化并不大,只是那一头仿佛染着一层圣光的头发剪了,好可惜。”
“闭嘴!”弗蓝克瞪他一眼,转而问乔易。“乔,童--她不会有事罢?”
乔易摇头。
“我不知道。”
“我们该怎么?”
“等,我们只能等待他们出来。”

房间里,唱片仍在继续播放,歌声依然清澈萦回。
童凝呆呆站着,眼泪慢慢润湿她的眸,又一滴一滴溢出眼眶,滑下她的脸颊,落在地上。她什么也没办法做,只是无声的流泪。
李维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双肩,试图唤醒她。
“童,看着我。”
她没有反应。
“童!”他加重了一点手劲,再次叫她。
她象是自震惊里醒了过来,呆滞的眼神缓缓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嘶声痛哭。
“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既然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这不公平!”她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不再被期许,那么只要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结束?死的人应该是我!”
“童!”他忍不住摇撼她,害怕听见她说“死”这个字眼。
“圣,你来接我了是不是?我的假期结束了是不是?”她突然露出凄艳的诡异笑容,象个小孩子一样抱怨。“这个假期好长,因为你都没有陪我。我一直很寂寞,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但是,没有你。不过,这个假期的最后一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都很可爱。还有维,他对我很好,同你一样好。有他在,我都没有时时刻刻想起你。可是,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有了他,就忘记你呢?所以,你来提醒我了,对不对?你要来接我回家,恩?”
“童,求你,你看我,仔细看我。我是李维,你的维啊!”他骇怕,那种无法抓住她的恐惧感深深攫住了他。
“圣,我累了,带我走。”她泪眼迷朦地绽开微笑。“维会没事的,他很坚强。我不想再让他为难。所以,带我走。”
“童,你清醒一点,别这样,我求你。”他害怕,一生之中,他从未这样无措过。了无生气的童、喃喃着要求带她走的童,狠狠刺痛他自诩坚强的心,心疼她藏着那么多秘密独自一路走来,心疼她背负着伤心寂寞行行复行行。他后悔,为什么要那么骄傲,不肯听沈彤讲述童的过往。现在,他除了紧紧拥抱着她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