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笑嘻嘻,笑悠悠,他脸上毫无惧色,只是一径微笑,甚至合作地举起双手,“各位,我身上没有多少现金,手上的戒指和腕上的手表都是在伯爵定制的,不属于限量发行范围,只有个人收藏意义,没有市价。你们抢劫我,很吃亏。”
“少废话。”四人之一的小平头恶狠狠低咆。“放老实些,跟我们走。”
“噢哦…”东朕脸上牲畜无害的漂亮笑容加深,“绑架啊。”
他的手举累了,好想放下来。
“小子,给我老实点!”一个三角眼猛推了东朕一把。
东朕优雅笑容不变,将手又举高些,只是,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走。”小平头扳下东朕的双手,反剪到他背后,再次冷厉命令。“别耍花样,我们可不想伤着你细皮嫩肉的漂亮脸蛋。”
一直很合作的东朕闻言,轻笑出声。他们以为他会象女人一样捧着脸尖叫,颤抖不已吗?那真要教他们失望了。
“我为什么要同你们走?”幽魅邪肆的冷嗤,淡淡溢自美丽红唇。
虽然他仍温和微笑,可是,倏然,八月夏夜,深深窄巷里,竟仿佛刮过一阵刺骨寒风,连空气都似是瞬间冻结。四个男人一时只觉得遍体生冷,如堕冰窖,浑身上下的毛细孔都战栗收紧。
一巷惨淡冷谧…

初星陪白表姐逛了一天街,大包小包,里衣外衣,眼镜皮鞋,买了不少东西,满载而归。
“告诉你,反季节购物是一种新思路。比换季降价时去挤人山人海更能买到理想的东西。”白表姐努力向两条腿已经走软了的初星灌输自己的购物理念。
“表姐,我们护士在医院里要穿制服,下得班来已累得似老狗一条,恨不能就此蒙主荣宠,回归天国。挣扎着回到家中常常倒头就睡,多少美丽衣服也不能令我动心。给我美食就好。”初星极不解风情地漫应。
白表姐长声叹息。“初星,你没救了。早知如此,当年应该怂恿你读幼儿师范,出来当老师,还能培养些文雅温柔气质。”
“去当体育老师么?”初星笑问,听得白表姐双肩一垮。这个表妹,胆子奇大无比,幼时跟在姨夫身边学了一手漂亮的咏春拳,功夫了得。对付三五七个男人也没问题。神经也奇粗无比,同男生称兄道弟,全看不见爱慕眼神。
突然初星停下脚步,将手中拎包统统交到表姐手中。
“表姐,我看见有人抢劫,你赶快去报警,然后回家。”接着,她反身往回跑,弯进一条小巷去了。
“初星!”白表姐唤也唤不回一百公尺跑十三秒的初星,心知自己跟上去也是给表妹裹乱,顿了顿足,还是听从表妹的交代,先放下大包小包,摸出手机报警,再拎起大包小包回家。心里暗暗烦恼,怎么告诉大熊般的姨夫,初星又路见不平去了。

光线幽暗惨淡的窄巷里,气氛凝滞,有一触即发之势。
“放开他!”一声娇斥,打破湛凉迷思。
“小姑娘,走开,别多管闲事。”小平头压低声音。他们无意伤人,更不想节外生枝。
“放开他。”穿杏黄色印有史努比图案的T-shirt,亚麻色三个骨渔夫裤,一双恩加罗白色平底便鞋的初星,重复了一次,素净的脸上是毋庸置疑的坚持。
小平头眼光一冷,向三角眼撇撇嘴角。“解决她,动作快些。别生事。”
东朕淡然微笑,并不声张呼救,只是用一双晶亮深邃的眼静静注视一切。
三角眼扑向身形单薄的初星,想速战速决,将这不识相的女孩打晕算数。
可是当他看见初星拇指内敛,并指成掌,弓步沉腰格开他劈向她的手刀,就知道糟糕。
小平头也看出来,这女孩,不是简单角色,而是真正行家。所以她才敢跑出来路见不平。连忙示意其他两个同伴,“快些。”
“三个男人以多欺少,对付一个女人,啧啧,真难看。”东朕摇头淡讽。
“闭嘴!”小平头曲膝狠狠顶了他的后腰一记。
“唔。”东朕闷哼了一声,眼神更冷,笑容却更深。“看起来,你的伙伴功夫不济,敌不过小女生哦。”
他看初星以一敌三,将三人打翻在地,并在要害部位快而准而狠地予以重击,令其昏迷。然后,想押着东朕的小平头走过来。
“我不想说第四次。放开他。我已经报警,你带着他,跑不掉。”初星皱眉,被挟持的、镇定如恒的白衣男子,实在眼熟。
“又见面了,南丁格尔小姐。”东朕浑似不觉得自己沦为人质的景况,笑眯眯与初星打招呼。
“施坦恩伯格先生!?”初星很难忘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俊美男子,更忘不了他独特的,总带些漫不经心意味的磁性嗓音。
“可不是我。”东朕双手被缚在身后,不能耸肩,只能挑眉。
“聊的很开心,恩?”小平头看着地上痛苦昏迷的同伙,自袖中滑出一柄英式匕首,抵在了东朕腰侧,稍一用力,已刺破白色外套,攮进皮肤肌肉中,红色的血渍,迅速在白衣上蕴染开来。“如果不想他死,你就乖乖闭上嘴跟我走。把手举过头,慢慢走过来。”
初星银牙一咬,他戳中她的死穴了。学医护专业的她,顶见不得人受伤流血。所以,她不得不依言慢慢靠过去。忽然,初星停住脚步,嘴角噙着一个诡异笑纹,不进反退。
“快过来,不然…”小平头觉得紧张,为什么这个跳出来见义勇为、多管闲事的女人要后退?不对!他蓦然觉得颈后的寒毛齐竖,回首看向身后窄巷深处。
他也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镜片后闪过冷然残酷光芒的锐眼,便颈后一麻,失去知觉。而被他挟持的东朕,在他颓然倒地后,落入了一双强壮坚毅的臂弯内。
“若你不想进警察局解释这四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好跟我来。”戴着银边眼镜的简恩打横抱起血染白衣的东朕,并向站在那里的初星点头,然后转身没入窄巷深处。
初星想了想,还是跟上去。她不放心冯?施坦恩伯格和斯文眼镜男独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斯文儒雅的男人拥有残忍冷酷狡猾的本质。
“简恩。”被横抱着的东朕忍住腰间痛楚,低低道:“我不可以回家,也不可以去海燃园。”
“去我的公寓吧。我可以替他处理伤口。”初星追在后面,三人一起没入夜色里。


第5章 痛苦

海吟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我等了你好久。胖胖的男孩,以超乎年龄的成熟忧郁眼神注视他,语气失望而寥落。
我去了!他在心中嘶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声带仿佛冻结成硬石,哽在喉间。
我好想让你认识一个,可是始终等不到你。小男孩叹息一声,圆亮的眼中,期许替代了失望。有一天,如果你们见面,请好好对待彼此,要友爱哦。
望着男孩转身离去的寂寞背影,他伸出手,想拉住他,可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入一片无边黑暗之中。
任七在这一刹那,醒了过来。他转头看向床头几上的闹钟。凌晨一点半,他被自己的梦惊醒。
很多年,他不曾做过这个梦了。梦里,东朕虚幻迢遥得仿佛随时会消散成一缕云烟。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心间,隐约刺痛。长大成人的东朕回来了,那么真实地回到他的生活里。可是,他满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他苦笑,解释什么?两小无猜早已经被岁月埋葬。辜负了小小东朕信任的他,哪里还有资格指责对方的不是?
蓦地,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的静谧。任七摸起电话,夹在肩上。
“…”听筒里传出一阵沉默,接着一管苍老声音响起。“如果不想十三年前的事重演,你最好遵守我们的约定。咳咳,我可以做一次,自然也可以做第二次,咳咳…否则,他的血将再次染红衣襟…”
“咯”一声,电话随即挂断。
任七的拳头,捏紧又放松,深呼吸数次,才能稳定自己狂乱的心跳。放下电话,他摸起摆在床头几上的耳机戴好。“监控室,刚才打到我分机上的电话追踪到没有?”
“没有,对方只用了二十秒就挂断,系统追踪不到。”监控室里值班的人回覆。
任七的手狠狠捶向墙壁。十三年前,他来不及阻止,难道,十三年后,他仍就来不及吗?手掌上传来的痛楚让他揪紧悸动的心脏略微得到缓解。
他先拨打东堂中东朕的专线电话,铃声足足响了一分钟,始终无人接听。
“下午是谁送东少出去的?”他再次问监控室。
“风闵。”
“联络他。”任七命令自己冷静。心急如焚丝毫不能改变现状。东朕不是当年那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对方也没那么愚蠢,在东堂势力如日中天时候,对他下手。那等于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他,只能这么祈祷。

坚强勇敢如初星,在撩开东朕的一角白衣时,也忍不住溢出一声惊喘。
小平头用匕首造成的深深伤口,与东朕身上原有触目惊心的伤疤相比,根本小巫见大巫。他腰背上遍布伤痕,仿佛曾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后又拼凑起来。愈合后未经技术处理磨平的疤痕凹凸不平,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东朕格外白皙的皮肤上,形成强烈鲜明的震撼对比。
站在初星身后的简恩,狭长的眼一深,轻轻转开头。
趴在床上的东朕此时抬起头,竟然微笑。
“简恩,麻烦你帮我买白色外衣内衣,要天然纤维质料。”他在初星去取药箱时对简恩说。“舒适简单就好。”
简恩看着东朕。这个男人,带给他太多意外。原以为,他真是一个浪荡公子,可是直到方才,他淡然自若笑对歹徒,受了伤也依然面不改色。令他对他的看法有了极大改观。至少,美丽无匹面孔配上疤痕累累的身躯,是要有极大勇气,才能坦然接受这一事实的。东朕,一定曾经承受人所不能及的巨大痛苦,仅此一点,已经让人肃然起敬。
“好。”他爽快应承,瞥了一眼从浴室拎着药箱出来的初星。“请好好照顾他。”
初星白了他一眼,什么口气,好象她会落井下石伤害施坦恩伯格先生似的。
简恩却笑了。这女孩子,一身正气,满眼澄澈,一张藏不住心事的俏脸,很有朝气。向她淡淡挑眉,他走出卧室,带上门。
“狐狸!眼神睥睨,口气倨傲,真想给他一拳,打掉那种虚伪假笑。”初星一边用剪刀剪开东朕外套下摆,一边嘀咕。
东朕听了,禁不住笑。“南丁格尔小姐,你有一双能望穿本质的X光眼。”
“我还死光眼呢。”初星正清理他腰上的伤口,听见他半恭维半调侃的话,镊子上夹的脱脂消毒棉花差点落地。“还有,我姓素,素初星。”
“好名字,干净夜空里的最初之星。”东朕低语,然后蹙眉,忍受碘酒消毒后酒精脱碘带来的痛楚。“自我介绍,鄙姓东,东朕。”
初星毫不意外他还有这样中国的姓名。
“可以坐起来了。”初星小心地扶起他,然后,她的下巴几乎掉下来。因为角度关系,她看见半片滑腻白皙胸膛。不好男色如她,也差一点滴下口水来。古人形容“肤如凝脂、冰肌玉骨”,大抵也不过如此。在他前胸,没有后背的恐怖疤痕。
为此,初星稍早对命运的诅咒几乎要化成对上帝的赞叹,赞叹造物主的神奇。可是转而一想,却更觉得造化弄人。这样俊美的人身上,终不免还是留下巨大遗憾。
何以只是半片胸膛?因为她看见一件肉色紧身短衣,于胸线下、肚脐上。
东朕感觉到初星的视线,也随之看去,然后他微笑起来,纯良的天使隐没,邪肆的魔魅现身。“很想把我剥光吃掉,是不是?”
大咧咧如初星,也粉面一红,放开手,后退一步。“你…”“很棒的改良防弹衣,不是吗?让-保罗?戈帝艾的跳伞丝紧身内衣改造而成,十分别致。”东朕向初星眨眼,全无伤者自觉,只有纯粹魅惑。
初星忍住掐死恶作剧之男的念头,不再接续他的话题。接近他,她的世界将会彻底改变,这是她在飞机上初见他时便有的预感。可惜,天不从人愿,还是遇上了。只不知,会是怎样的改变了。

简恩驱车替东朕买回全套纯棉内衣和运动衣,返回。
途中,车载电话响起,他按下接听键,一管冷凝却又奇异性感的女声传来。
“简,老家伙行动了,有人大抵要发疯了。”女子笑谑道。
简恩叹息,豪门光鲜荣耀的表象之后,是血腥残酷的厮杀,毫无人性。
“我知道,他们想带走东少当筹码。”如果,他当时不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事罢?”女子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问。
“吃了些皮肉之痛,没有大碍。”真正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的旧伤才对。
“你原可以将他毫发无伤救下来的,不是吗?”女子有些谴责意味地说。
简恩闻言,笑了起来。“我总要让自己知道,我保护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罢?真是一只草包?亦或,是深藏不露的利器?”
“结果如何?”女子也大是好奇,这个有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力的东朕,她若不是囿于目前的身份、环境限制,也很想会一会呢。
“平静似水,深不可测。”简恩给出八字结论。
“哦?和他比起来呢?”女子更加好奇,能令简恩刮目相看,实属大不易。
“南辕北辙,完全是两个极端。”简恩失笑,和急惊风遇见慢郎中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大抵不过死一个病人,而前者,会引发怎样的狂风暴雨?
“好期待啊。”女子仿佛透过电话线感知到他的心思,向往地叹息。

电话铃声在暗夜中听来,格外刺耳。
任七任由它响了数声,才接听。
“别来无恙啊,表弟。”戏谑油滑的女生,不知死活地响起。
任七直觉地蹙眉,这种不正经的腔调,让他无由地想起另一个人。
“别挂,我有你想要的消息。”女子轻笑。
“他在哪儿?”任七咬牙切齿地问。“你把他怎样了?”
“呵呵,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无。为了那孩子,可以抛开理智、尊严、信仰。”女声中掺和进淡淡感慨。“为了他,你宁愿呆在任家,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管事。即使被误解,也决不辩解。可人家,却未必领情;更有人,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不肯与你善罢甘休。”
任七将话筒捏紧,仿佛想捏紧电话彼端女子的颈项。“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你可以挂电话了。我还在等消息。”
“唉、唉、唉。”女子长叹三声,“朽木不可雕也。难怪要吃苦头。罢了,看在你是我表弟,也看在你我交易一场的份上,我且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好了。”
女子不再兜圈子,免得他真的牛脾气上来,摔她电话。
“月玖,我不会谢你。”末了,任七沉声说。
“我原也没指望你谢我。”月玖静默数秒,才又道:“就当是我欠你的。”
说完,两人齐齐挂断电话,没人道“再见”。
任七独自坐在黑暗中。
他身上有很多伤疤,是被利器割伤的。看上去,就象被肢解又重新拼凑起来的洋娃娃。
那些旧伤,起码有十年以上历史。
想必当年,颇费工夫,才能救活,并得以生存下来。简直是奇迹。
月玖的话,象巨大的海啸,掀起他内心的狂潮。
当时他年少,救不了东朕,从此失去联系。他不知道,他究竟还受了怎样的伤害折磨,吃了多少苦。所以,活下来的东朕,是恨他的罢?恨他的无情,恨他的无能,恨他的无信,更恨他的规避。可是…他无话可说。
他忽然站起身,冲进浴室,趴在马桶上呕吐,连胆汁都似要吐出来。
象被人肢解又重新拼凑起来的洋娃娃!
生存下来,简直是奇迹!
月玖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成轰然巨响,撕扯他的灵魂。那血腥的场面,象利刃一样不停凌迟他的五内,一下又一下。
他痛苦地闭上眼。不,他不能心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决不能露出蛛丝马迹,半点破绽。
吐空胃中所有东西,他才缓缓起身,在洗手池里洗了把脸。抬起头,他望着镜中自己棱角分明的脸,深灰色的眼黯沉无边。
为了确保伤害的源头被彻底根除毁灭,被恨、被讨厌,他也无所谓。怎样也好,这一次,他要一劳永逸。
他扯开薄而性感的唇,展露残酷微笑。他有和他们一样的血液,他为了那个人,可以比魔鬼还残忍冷酷,他们,忘了这一点。
在他看不见的眼底深处,却是无比的坚定温柔。

“初星,我肚子饿了。”东朕已经赖定在初星小小两室一厅的公寓两天了。
碍于身上的伤,他决不能回家,更不能去海燃园,简恩也赞成他住在初星处。因为决没人会想到他在初星家。
初星从沙发里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身白衣,满眼赖皮的男子。叹息。两天,已经足够让她幻灭了,足够她深刻认知,她眼前这个俊美无筹到没天良,连笑容都可以杀人的男子,不是纯洁的天使,也不是邪恶的魔鬼,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麻烦。是否因为她直觉看穿他的本性?他在她面前从未维持一个优雅形象。
因为受伤,他不能大幅度运动,只能趴着看书听音乐。他不难伺候,惟有对食物的挑剔,令人牙痒。象初星这样认为有得吃就是幸福的大咧咧性格,完全不能理解一杯咖啡滴入爱尔兰威士忌十毫升与滴入三五七滴有什么区别?她更不能理解新西兰羊排与澳洲羊排有什么不同?
“我只会做蛋炒饭,番茄蛋花汤,煎荷包蛋,你想吃吗?”她不以为挑嘴如他肯赏脸。
果然,东朕漂亮的脸浮现哀怨表情。“小星星,我是病人。我想吃三文鱼配大主教汁,奶油汁鸡胸肉,芦笋明虾沙拉…”
初星听得口水泛滥,无奈阮囊羞涩。“大少爷,我穷得很,没打发你吃速食面已经很照顾你了。这两天实习都是大夜班,累到半死,挣扎着给你下厨,知足吧。”
两人正就此拌嘴斗闷,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忽然小公寓的门被敲响。
“啊,救命的来了。”东朕几乎哀号,他的胃被养刁了。唉,还是海燃园的厨师最合他的口味。
初星自沙发上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身烟灰色西服的简恩,左手拎着一只双层藤制食盒。当他看见头发扎成一把,戴着眼镜,穿米色居家服的初星,眸光一闪。这女孩真出人意表。女性在面对东朕时,很难自在随意如她。她仿佛全然不为东朕的美丽所惑。
“简恩,带了什么好吃东西来?我闻见肉香。”东朕仍趴在沙发上,问。满眼满脸渴望。
“真是狗鼻子。”初星嘀咕,侧身,让简恩进门,顺便探出半个头,四下打量,看看有无形迹可疑人物跟踪他。
“说我坏话,我听见了。”东朕也嘟哝。
简恩诧异地微微挑眉,讶异东朕在初星面前毫无防备的孩子气。但他只是微笑,未予置评地将食盒放在客厅桌上,揭开盖子。“醋溜鱼片,荷叶蒸鸡,炒菜心,蒜蓉韭芽,冬瓜虾米汤。还有一款奶油酥饺。还热着,快来吃罢。”
“知我者,简恩也。”东朕自沙发里爬起来,走到桌边,看简恩取出四菜一汤一式甜品,还有两副包银头牙筷,径自落座,老大不客气地吃起来。
简恩摇头,他平常的绅士风度哪里去了?女士优先他忘了吗?
“素小姐一起用罢。”他替初星拉开椅子,待她坐好,淡淡说。
东朕埋头吃菜,心中暗笑,简恩这么冷淡自持又闷骚的人,若不给他制造机会,他永远也不会同某个特定女性有交集罢?看他对初星,很有些兴趣呢。
至于初星,东朕夹了一筷子醋溜鱼片放进口中,边看着认真吃饭、心无旁骛的初星,唇边漾开别有深意的笑容。男色当前,不动如山,兼且还能一眼看穿他与简恩的本质,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而奇特的女孩子呢。他不掺和一脚,可真对不住自己。
简恩也很好奇,素初星,这张并不美艳的脸,他深深记住了。
两人殊不知,初星的这顿饭,根本食不只味,不停腹诽。被东朕和简恩以猎人看猎物的眼神盯上,真是恐怖。东朕完全是惟恐天下不乱的麻烦精,而简恩…初星暗暗太息,斯文外表之下的迅猛野兽,她可不想招惹呵。

吃完饭,初星收拾碗筷,简恩看了一眼吃饱后如优雅波斯猫般释出餍足表情的东朕,以食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清清喉咙。
“东少出来也两日了,该回去了。事情如果揭穿,终至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东朕半靠在沙发里,沉吟,然后问:“为什么等到最后才出手?”
“若东少有能力自救,自然轮不到我出手。”简恩精锐的眸光敛在镜片后,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东朕直视他的眼,良久,笑了开来。很好,这样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会玩得很尽兴。他很期待这出戏所有角色登场的一日到来。真是期待啊,呵呵,呵呵。